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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一棍-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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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白乃直着嗓子嚷了一句:“恩婆,你来了就来了,叫老天爷做甚?”

温柔白了他一眼,啐道:“贼杀的,关你娘屁事!”

罗白乃怔了怔,伸了伸舌头:“哗,好粗俗!”

只见何小河一长身掠了过来,执着温柔双手,欢忭地问:“是真的?”

“真的。”

“来了?”

“来了。”

两人都点了点头,无限喜欢、开怀的样子。

罗白乃旁观在眼,更为不解。

他只好去问大师:“来了就来了,她们两个疯婆子在高兴啥呀?这总不会也是禅吧?”

三姑不答。

罗白乃再问,也不答。

问了也是白问。

——只不过,三姑光滑细致的脸上,现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笑纹。

那是笑意多于笑容。

笑容只是表情。

笑意在心。

四取之于天地,用之于人

说也奇怪,罗白乃本来灵灵省省的,而今却有些儿浑浑噩噩的缠着三姑大师学佛修禅,这会几倒是比较少去痴缠温柔了。

近日说过“来了”的温柔,可轻松多了,罗白乃少去骚扰她,她可是对王小石生起了莫大的兴趣。

她开始对王小石好奇。

因为王小石这个人,很奇怪。

他在对敌之际,镇定从容;布阵行军,更一丝不苟。这一路上向东南蜿蜒回进,他可烛照在心、今追踪者和截杀者把握无定,但他自己却指挥若定,过关斩将,手挥目送,气定柳闲。

不过,在有些事情上,王小石又直如小孩一样:梁阿牛为了充饥,要打杀鸟雀,他就跳着脚跟这太平门的高手脸红耳赤的争吵了一场。

他一路捡石头:凡是奇趣、特别(这倒不分美丑)的石头,他都捡起来,小的在行囊、衣襟里揣,大的重的,他就将之移开,小心置放,生怕给人胡乱践踏、破坏似的。

他可不只是待石头,而是对任何动物、生物,都十分爱护。有一次,他还为一只受了伤的蜥蜴裹伤,耽搁了些时候,还几乎遇了伏袭。

他连对植物,也一视同仁。

他禁止——至少是不喜欢——大伙胡乱斫伐木林、野草,若要生火,他也只捡些枯草朽枝,别人不解嘲之,他还是说那一句:“世上无一物是无用的,任何人都不该为不必要的理由去篡夺其他事物的生机。”

有一夜,大家围着火聊天,不知怎的,大家都罚王小石答他们至少一个问题。唐七昧和方恨少见不肯猎杀鸟兽以进食,就各出一难题折他:方恨少:“你不打杀动物,却有时还是照吃肉不误,那岂不是借他人之手杀之,你只坐享其成?”

王小石道:“我不是和尚,我吃肉的。世上也有百无禁忌的大师,酒色财气,无一不沾,尽管他可能佛法精深、化境,但我还是瞧不起的。既是佛门高僧,就该修行,修行就是以身作则,而不是只用张嘴是骗人编话,只光说不行。我不是修佛的,我只想少作孽:能少杀一生命,就少杀一生命;能少为私欲而害人,就少为私欲而害人;少吃一口肉,多活一条命,何乐而不为之哉?要我杀了吃,我不干。但已杀了的、烹了的、煮了的,我无法使之死而复生,不如用他有用之肉体,以果我腹,比我有用之身做有用之事,我便吃了也无不安。”

唐七昧则问:“但人也不是不杀人的。傅宗书也死于你手。你不杀生却杀人,岂不矫情?”

王小石:“那要看杀的是什么人?我一向的原则是:杀一人以活天下人,我乐而为之。

要是杀的是蔡京、梁师成、童贯、朱历这些人,我能杀必杀,下手决不容情。我不主动去杀生,因为我不想作为这果报循环的起首人。凡事都有因果,一般人只见到现在的果,不知道还有远因,而且,今天的果也可能是明天的因。有无报应,我不肯定,但因果确是循环的,你今天杀人,人明天杀你,或因而杀了别人,别人再杀他人,他人有一日却不知因何杀了你——其实是有原因的:是你自己开始了果报的循环。所以我决不愿作这恶报恶因的起始,但如果他人作尽恶事,害遍了人,那他已作了因,我就义不容辞的去让他尝得恶果。杀人如是说,世事亦如是观。谁要先伤天害理,总有一天,也为天所伤,理所害。”

何小河盈笑道:“你这叫替天行道了?”

王小石笑:“这是天道,也是人心。天道就是人心。”

梁阿牛则问得直接:“我问句混话:你为何这么多好兵神器不用,却偏爱用满地都是的石头?”

王小石答:“兵器再好,也须人打造。再好的利器,也胜不过自然妙造。我取之于大地,用之于人,战天斗地,自成一派。”

这回到班师之问:“这一路来,我注意到你的两个习住,我也想跟你一样,却不知如何才能做到?”

王小石问:“我的坏习性多,都是说学,是客气了,却不知指的是那一桩?”

班师之道:“你这一路来,无论环境多恶劣、多艰苦,只要一有时间就读书,一有时间便习武,我学不来。”

王小石笑道:“人对自己有兴趣的事,不会没时间做?”

班师之道:“可你武功已这么高,才识又好,还用这么努力费神么?”

王小石笑说:“我没有才识,还不下死功夫,不是白活么?若我有才识,再不下功夫,那就连这一丁点儿的才识也没了。”

班师之恍然道:“你的功夫原来就是这么做来的。”

王小石:“人在一生里只能专心做好几件事,甚至只一件事儿。我喜欢习武,因为它除了在健体之外,又可济世救人,而且它好玩。读书也一样,不同的只是:强的是心,健的是脑。人以为他怎行,一笔下去就是书,一刀下去就见神,一下子就有妙着,一凝神就有佳句,其实那都是日常功夫,大才情都在小功夫上立起来的。”

本来该到唐宝牛问。

唐宝牛却不问。

只喝酒。

他平常虽然豪迈,但不嗜酒。

而今却一有机会,就酗酒。

所以反而是王小石问他:“你喝够了没有?”

唐宝牛答:“没有。”

却打了一个大酒呃。

王小石耐着性子道:“你可以不可以不再喝了?”

唐宝牛直着眼咕哝道:“好汉子都喝酒。”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想的。”王小石道,“能喝酒不算好汉,只是酒鬼。喝醉了对人对己都不算好汉。”

唐宝牛歪着身子晃着头说:“醉了好,醉了可以消愁。”

王小石叹道:“一醉不错可解千愁,但千醉却是只跟自己有仇。”

到温柔问王小石。

温柔最认同(也有共鸣)的一点就是:她也不喜欢吃肉。

她爱吃青菜水果。

她不嗜吃肉的原因,跟三姑大师、王小石却有不同。

三姑是戒杀。

王小石是不吃活杀。

她是不吃喜欢的动物。

——例如牛、羊、猫、狗、兔。

她也不吃令她觉得丑陋恶心的禽兽:——譬如老鼠、蛇、虫、鳄。

他吃与不吃,主要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与佛无关。

——只不过,见性就是直指人心,见性何尝不就是成佛?

不知佛的,未必就不是佛。

温柔却只偏着头,侧着看了王小石一会,问:“你是不是人?”

王小石笑了,笑得乐乐的,“你说呢?”

“你是人,”温柔说,“为什么不会累?”

王小石一时不知何如回答。

温柔又说:“我从来不见过你打呵欠,也没见过你倦。”

“我体力还好,”王小石指了指自己的心胸,“但这儿有时还是会累的。”

温柔又凝视着王小石,好像准备要好好的“研究研究”这个人了。

“你知道你这样一个一个回答人问题的时候,像谁?”

王小石倒是一愣:“像谁?”

温柔撇了撇唇,道:“像三姑。”

王小石一怔,道:“大师?”

温柔的鬼心思又生出来了,就说,“那人不妨也有个称号。”

王小石知道她要他问,他便问:“什么称号?”

“六婆。”

温柔答。

说完之后,她脸上的酒窝儿可笑得一浅一深的,煞是好看。

王小石好似看得痴了。

一直没问王小石的罗白乃马上拍手叫好:“六婆大侠,三姑大师,哈哈,乌鸡白凤丸,天生一对,天造地设!”

这种乱给人起名字、吆乐唱愁的事,罗白乃最是擅长。

温柔听了,却板了脸,叱了一声:“罗卜糕,你嚷嚷什么!没给你一顿子贼打不成!”

罗白乃马上噤了声,还不知自己踩了温姑娘那一条尾巴。

轮到三姑大师问了。

三姑不同。

他只指指地上的石子,又指了指自己的心。

王小石亮了眼。

点了头。

他也指指地上的石头,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

他们这一指一点是,似问了很多问题,答了很多问题,说了许多话语。

“你不是学佛参禅的吗?”这回班师之偷愉的问他徒弟:“他们在干啥?他们在说什么?”

“他奶奶的!”罗白乃悻悻然道:“他们大概说你的头我的头都是石头死人头!”

五明头来明头打暗头来暗头

打那天晚上,来到“黑森林”前,三姑大师跟诸人说:“大家小心了,这儿很黯,老衲为诸位开路,但仍请留意当前。”

梁阿牛听了就咕哝着:“什么留意当前,咱们八百里下来都提神吊胆的,一个黑森林算啥!”

温柔也凑着月色遥指笑问:“黑森林,可是前面山坡那一大片密林?是长得密集了些,看法却也不怎么嘛。咱们刀山火海也闯过,也不觉得刀大利、火大烫,这黑林子也总不能把明白人染成黑菩提吧!”

说着就娇笑了起来。

三姑大师知他们并不在意,就说:“老钠还是奉劝诸位,小心当下为要。”

他年纪不大,还焉知是男是女,却当自称为“老衲”,大家对他这称号都甚不以为然。

王小石见势就笑说:“这‘黑森林’在这一带有点名气,在江湖上也有名堂。”

方恨少也听过些传闻,于是配合王小石的话题,道:“对,曾有不少武林中立得起万儿的人物,却都折在这里。”

温柔仍不经意,只奇道:“这林子里的蛇虫鼠蚁、毒物猛兽,有这般厉害!?”

王小石道:“这儿地形石怪,叶处沼泽,瘴气奇重,一不小心,容易失足,不可不防。

而且这林子里的一树一叶,一草一石,全是黑色的,泥作玄色,树密而浓,盘根错节,路僻难辨,晚上入林,摸黑着走,真可谓伸物不见五指,得要小心为人所趁。”

梁阿牛仍不放在心里:“月黑风高,谁没走过?一座林子,去他奶奶和最多只能变出一窝子鬼魅来!我姓梁的还是抓鬼的呢!”

一谈起鬼,温柔倒有点变色。

她是天不怕、地不怕,最怕是鬼这门子的事的鬼这个字。

于是她又开始尤怨了:“既然这儿有险,干吗要晚上才入林?天光白日的,不是平安得多么!这不是闲着没事,自找苦吃吗!”

王小石委婉的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儿若从白天过,太阳一照,天气转热,瘴气就盛,毒气氤氲,只怕除了不呼息的山魈、僵尸之外,谁都过不了这偌大的一座林子,所以非得俟到晚上还真度不了这森林。”

王小石一提山魈、僵尸,温柔又皱眉又苦脸的,跺足咬唇道:“叫人别那什么……什么的,你还提!”

王小石陪笑道:“三姑大师要赶在晚上入林,也情非得已,为的是大家的好,大家还是小心些好。我看这些天来他欲行又止,时缓时速,有时日夜兼程,有时尽伏夜出,便是想在这两三个重要关卡上先上最好的时机渡过。”

三姑听了,望了王小石一眼。

眼里有无限谢意。

他知道他没有白做,因为毕竟有人了解他的苦心。

王小石也深注三姑一眼。

眼里也有说不尽的感谢。

他了解对方为他们所做的一切,甚至知道无法以致谢来表达。

两人微微颔首,约略一揖。

温柔却看不过眼。

她悻悻然的道:“鬼就鬼,阴便阴,什么黑森林不黑森林的,我温柔就硬桥硬马的闯它一闯,用不着眉来眼去的。”

三姑忙道:“我们一路上停停走走,确是要选准时机,过前边四个大关。‘黑森林’便是其一。我选定今晚有月光照明,趁此度过,可防黑中有变,可惜天有不恻之风云,今夜风大,密云四起,只怕浮云掩月无定,这是谁也料不定的了。有月色时好走些,没月光时只有闯,大家最好鱼贯而行,首尾呼应,让唐巨侠走在中间。”

大家见他说的认真,也不敢掉以轻心。

他们由三姑大师开路,王小石押后,唐七昧和梁河牛一前一后夹着居中的唐宝车。

唐宝牛也真的默默地走在这行人的中间。

要换作平时,他一定会认为让他居中而行,是受人保护,是莫大的耻辱,是对他能力的轻侮,他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而今的他,却不吭一声,不发一言,只跟着大家走。

——他是逆来顺受?

——还是不争意气?

抑或是根本没有感觉,失去感觉了?

——这好一个天神般的虎汉,而今却常默默垂泪、黯然神伤,到底是失去斗志,还是生无可恋了?

月亮当头照落。

黑林遇月分外明。

可是要是一个人内心是抑郁、幽暗的,月再明,日再亮,也照不进他心头那无底深潭里的。

可不是吗?

“可不是么?”温柔发现林子里虽然一草一木都是黑的,但因为总有些月光自叶缝林间筛进来,走着走着,心里也安然多了,便说:“这也没什么嘛。”

方恨少故意问她:“什么没什么?”

温柔便索性把话说尽了:“一点也不可怕,我还以为是什么地府冥宫呢,原来只不过是一座暗一点的林子。”

她说话到这几,忽听夜枭还是什么的,呱呱呱呱的鸣叫了几声,还有什么事物大力拍打着翅膀还是胸膛,且嗖的一声自她身后几株林之间滑了过去,身前不远的一丛密草堆里,还发出了几声像濒死者哀唤一般的呻吟。

温柔听得花容失色再也不打话,只听三姑大师在前面还是在说:“留意脚下,注意当前!”

温柔唬得心头卟卟跳如鹿撞,巴不得什么也不去留意好了;她初时觉得自己越走越快,但到林子稍有空蔽处一望才知,原来不是自己走得快,而是月亮走得快;再走一程,这又省觉也不是月光走得快,而是云朵随风游走舒卷飞快。

她这下才了解三姑大师选有月色普照之夜度此密林的深意:要真是初一到初五的月黑风高时,要度这片密林,只怕还真的过得更不易呢。

不过,现下这林子已度大半,眼看没凶没险,但自己身畔这干讨厌得简直厌绝人寰的猪朋狗友,老在平时说自己胆小,这回,总要威风威风给他们看看才算不枉了“温女侠”这名号!

——怎么个威风法?

得找个人吓破他胆子才行?

温柔想到这里,第一个想到的,自然就是非罗白乃莫属了!

——嘿嘿嘿嘿嘿,罗卜糕,看本姑娘这回还不把你吓死也得吓个尸滚尿流才好玩呢!

是以她踮着脚尖,摸黑脱队前行,蹑足到了罗白乃后头,用力一拍罗白乃后膊,尖叫一声:“呜哗!”

然后她就欢天喜地、一厢情愿的想像,想像罗白乃给她吓得三魂不见七魄、狗屎成了堆垃圾的样子。

真所谓“希望愈大,失望愈大”,情形便是这样。

罗白乃也不是没给唬着,而是他经温柔这大力一拍,大声一叫,他就立马转身,摆出个七情上面的惊吓表情,且定正腔圆的的说道:“哎,呀!我,吓,死,了,我,吓,死,了,我,真,的,给,你,吓,死,了!”

大家听见了,都忍不住哄笑了起来,连夜行密林的紧张味儿也冲淡不少。

——这小崽子怎么一早就已提防我会来唬他?

太过分了。

——这回吓他不死,下回得要吓得他失心丧魂半疯半癫才得消这心头大恨!

温柔百思不得其解:她却忘了世上有影子这回事。

月光就有影子。

月光虽柔,却也是光。

月下当然也有影子,这影子还有个很美的名称:叫做“月影”。

温柔蹑近唬人之际,一向机伶反应高于武功实力的罗白乃,当然是早已发现了。

——温柔吓他。

怎么办?

——却不能避。

因这小妮子是变态的,一旦吓不着,以后就算咽了气,只怕她也准要把死尸开棺劈盖的揪出来吓个不死不休才甘心的!

——就只好让她吓了。

是以罗白乃便装出那个表情。

岂料温柔仍是不满意。

还十分不满足!

她以为罗白乃是故意调侃她,故而更不忿不平。

这时,三姑又在前边苦口婆心的叮嘱:“小心脚下,别脱行伍。留意当前,勿怠毋懈。”

王小石也在后头提省道:“这时分、这当儿,就别嬉闹了,还是提防——”温柔听了,心中更是老大不悦:——这么唠叨,可一点都不好玩的!

——这般产肃赶行,像什么?算什么?倒似江西的赶尸队伍哩!

想到“赶尸”,温柔心头有了个映像,便发了毛,赶行几步,忽脚下一软,眼前一黑,呼地软黏黏的什么都像给一张黑色大布袋蒙住了,啥都看不见了,什么都没了,黑了。

温柔想要挣动,但眼前尽黑,她又偏离了队伍,又苦于呼叫不出,只觉一团黑漆幽暗里直似有鬼魅妖魄的,尽缠住自己臂腿,往地底里拉扯。

她挣不动。

也挣不脱。

叫不出。

也呼不得。

就像是一场噩梦。

一个黑色的恶夜里的噩梦。

她慌透了,心头里一直在叫嚷:“死了死了死了死了,这次是撞鬼了,这回死定了……”

直至耳际那一声喊:“明头来明头打,暗头来暗头打!四方同来旋风打,虚空来连架打,打打打打打打打!”

这连声喝打,寸把她打得直似劈雳一声,醒了过来。

这才见到一点光。

月光。

还有另外一点光。

一柄精练打造的方便铲在月下飞舞时,铲口上映着月华所绽的:寒芒!

温柔这才算“醒”了过来。

也站了起来。

接着下来,她发现不是自己“立”起来的,而有让人给“扶”起来的。

扶她的是王小石。

眼前却有人在连声呼叱、交手、搏战。

出手的是三姑大师,他(还是她?)身前身后身左身后,缠黏上了几个黑点黑影,像黑夜里的妖魅一般钉着这个挥舞方便铲的大师。温柔只看了一眼,便发现那几个可怕的黑影子正是刚才黏贴着自己的“事物”:虽然她还没弄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六灭却心头火自凉

原来温柔真的是一脚就踩到陷阱里去。

这陷阱当然是白高兴、泰感动、吴开心、郝阴功等人所伏下的。

他们首要的目标当然是:王小石。

万一伏不着王小石,抓住了温柔也一样。

所以他们摸黑行动。

他们当然伏不着王小石。

所以就只好伏着了温柔。

温柔中伏之际,正好有乌云遮掩了月华,天地为之一暗。

在这密林里,可不止是一暗,而是全黑大暗了。

他们立即缠住了温柔,扣拿住惊慌中的她,要迅速藉地形遁逃。

可是走不了。

可惜走不了。

因为一人拦着了他们:是一名大师。

大师背着两口行囊,手里拿着支禅杖,禅杖上有力九个圈环,一抖一动,便豁琅琅的响。

大师第一招却不是用掸杖。

而是用手。

用手一揪。

这一揪,便从这“大四喜”手里抢走了温柔,四人还待追夺,便遇上了大师的禅杖。

四人各用最阴毒的招式和攻势,缠上了大师。

可是没有用。

这时云已被、月已出。

月照大地。

温柔已脱险。

王小石已站在她身边。

郝阴功攻三姑的头,三姑轻轻挥杖,挡过了攻势,反击郝阴功的头。白高兴抢攻三姑的背,三姑轻轻化解,让过了来势,反打白高兴的背。吴开心猛攻三姑的下盘,三姑一一跃避,踹足飞蹴吴开心。泰感动要封住三姑的禅杖,三姑手挥目送,杖影如山,把泰感动封死在他的杖法里。

四人虽如鬼似魅,但大师只扬声叱喊:“明头来明头打!暗头来暗头打!四方八面来旋风打!虚空来连架打!人来人打,妖来妖打!神来神打,鬼来鬼打!不来不打,来了就打!

我凄!打打打打打打打!”

只见郝阴功动手,郝阴功挨打。泰感动出招,泰感动挨打。白高兴抢攻,白高兴挨打。

吴开心想攻,吴开心挨打。

四人尽皆挨了打。但谁都没死,更没伤,亦没流血。

显然是三姑大师饶了命、收了手。

打着打着,“大四喜”四人情知不妙,打下去也只是挨打的份儿,对方若要杀他们他们早死到黑森林白森林黑白森林去了,于是互打眼色,皆知势头不对,扯呼一声,各自滚的滚、遁的遁、退的退、溜的溜,全逃得影儿不见的去无踪了。

三姑也不追击,只拄杖微笑。

月华下,他衣白如雪,像画里人物。

然而梁阿牛却正风头火势,杀意未消,提一对牛角要去追杀那四人。

王小石劝道:“穷寇莫追。”

梁阿牛兀自气忿:“这几个狗日的已跟踪了咱们一大段时日,几次暗算不着,而今差点还害在他们手里,却让他们要走就走了!?”

三姑大师伸手拦住梁阿牛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他们到底也没得手,我们何必杀人?”

梁阿牛犹自不甘,“难道要等他们得手杀了咱们的人才来还手?你是出家人,戒杀,我姓粱的向来一天杀七人八人不贬眼,杀七十八十不眼红,杀个七八百儿也不手软!”

三姑只劝道:“要是他们不怕、不改、不知悔,迟早还会再来偷袭的,那时再杀不迟,不必急在一时。救人宜急,不急就救不了人了;杀人宜缓,一缓或许能多饶一命。”

梁阿牛气犹未消,火仍在冒:“饶这种杂种干屁?又让他们宄子同子的害人去了么!”

三姑不禁皱了皱眉,只说:“阿弥陀佛,咱们总不能因为这样就名正言顺的先去害人命吧?”

梁阿牛手上那对牛角咔嚓一交,竟敲击出星火来:原来他在牛角边上都镶上锋刃,大概是嫌牛角不够利不够锐,生怕刺戳下去人没死得成吧?

王小石有意岔开他的话题:“你这兵器好别致,江湖上除了你谁也用不趁手,非但是奇门兵器,还是冷门武器呢!”

梁阿牛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牛角,居然大嘴巴开合了几下,一时竟说不出后来。

何小河哼声道:“那是他的宝贝!他家一头牛,养几十年了,养出感情来,一旦死了,他比死了老婆还伤心,从今也不吃牛肉了,把牛角切下来,当兵器用了,用它杀人,万一敌不过,直情就用它来自拔吧!”

梁阿牛感激的望了望何小河,道:“它是我家养的老牛,我叫它做‘阿忠’,咱梁家三代都看着他长大、变老、最后死了,他鞠躬尽瘁,已通人性。他比忠仆还忠。他死了,我留着它一对牛角,这辈子都随我生来死往。有了几十年的感情,那是割不断、舍不了的,人能有几个几十年,我另外还有一支角,那是遇上一头病毙犀牛的纪念。不到生死关头,我还真不用上它。奇怪,我叫阿牛,我属牛,伴我的,是头牛;小时住也住在‘牛角头’墩子上,遇上的是头有灵性的犀牛,兵器是牛角,脾气也牛犟得很!”

他居然说着拐了个弯,又回到忿忿未平的主题:“我的牛角既已拔出手,不沾血是不空回的。他已好久没饮敌人的血了!”

“那容易,”三姑一面趁着月色为大家引路,谈着聊着已轻松步出密林,再也不见暗算伏击,“让我给它喝点血吧!”

说着,竟捋高自己左壁袖子,右手纤指一挥,“嗤”地标出一道血结,三姑用指按住伤口,将血油射到牛角尖上,那牛角可真的会吸血似的。只听滋的一声,还冒了股绿烟,那牛角可真的会吸血似的,三姑犹温柔地道:“这样,它饮了血,你也不会想不开了吧?”

梁阿牛没想到三姑大师竟会用自己的血来让自己的兵器饮血,一时怔了怔,只道:

“这……它再渴也不饮自己人的血!大师这又何苦呢?”

三姑抬眸平和的反问:“自己人的血和敌人的血,不都是人,都是血吗?”

梁阿牛只说:“我只是心头气火,要杀人泄口气!”

三姑凝睬温声道:“那你此际心头的火浇熄未?”

何小河却蔑然道:“只是心头火起,却吹什么牛皮,说什么牛角一出,非沾血不回等话儿,那天在六龙寺莲池畔,你不也拔出牛角却滴血未沾的收了工、交了货吗!”

梁阿牛本因三姑滴血,已气消七八,听何小河这一轮抢白,又脸上青阵白阵,憋气言语不出。

方恨少却在此时更正道:“这你就不该深究了。俗语有谓:‘文人多大话,武夫吹大气’,有时为自壮行色,自重身价,多讲几句豪话放语,什么:‘本人不杀无名之辈’、‘刀一出手,例不虚发’、‘老夫纵横江湖四十年,未逢敌手’、‘我教你后悔你娘为何把你给生出来’之类的话,难免出口成章,说了也不觉夸张,不说还真若有所失呢!“何小河狠狠的盯了方恨少一眼:“我没说你,你却来当架梁!”

方恨少舌头一伸,霍地开了折扇把颜一遮,道:“对对对,我多说了,多话了,多事了,明儿剪发的时候一齐把舌头剪了。大师,你还在淌血,也不拿金创药去止一止血!”

何小河却仍盯着方恨少:“你又好得哪儿去?文人老爱吟诗作对,舞文弄墨,有个屁用?为杀敌,定几个字就能教胡马渡不了阴山?为民除害,拿支笔可以教训强梁匪寇?赢利尚且可进民生,劳作亦可促进收益,你这种文人除了酸溜溜、阴恻恻、计这谋那的而又不敢明刀明枪明目张胆的去争名夺利,算什么人物?却来批评我、踩我脚眼上来了。”

方恨少这下捅着了火山口,只在吐舌:“不敢,不敢。”

又嚷声直叫:“大师,大师,快裹伤吧!三百顿米饭,才贮四滴血,千万真要折损了、白流了!”

何小河兀自气虎虎的道:“小兔崽子!坏鬼书生!既找上了我老天爷的碴,却不敢嗑下去,算那门子的种!”

方恨少陡地翻跳了起来,却又忍了下去,只向班师之咕哝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班师之见这场面唇枪舌剑,哪敢作声,还退了小半步。

但方恨少的话还是给何小河听人耳里了,又冲着方恨少道:“什么小人与女子难养,养你个头!你们男人就好养了,管着吃饭,还要理他喝的,喝着吃饱了撑着,又想别的。你们男人跟狗呀牛的有啥不同,难道好养了!?给草不吃,晚上还没学会吠呢!”

梁阿牛忽叱也一声:“别骂牛!你骂别的我不管,就别骂牛!”

何小河唬地一句:“我就知道牛是你的禁忌,但我可不忌讳这个,你不给说,我偏说,你奈我何就奈,不奈我何我还是何小河!”

她一个女子,连开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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