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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一棍-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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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看了,知道高兴不宜过早,还是唐七昧先问:“怎么了?不对劲吧?”

王小石强笑道:“本来,指劲消失了,那当然是好事,我只是担心……就坏在我咯通医理,却不明指法,要是白二哥在就好了,他一定会知道那指劲到底是滑出体外、导为正道,还是潜藏在哪个要害底下了!”

这时候,他特别挂念白愁飞。

他一想起白愁飞的时候,便长吸了一口气。

他深深的呼吸了这口气,忽然之间,他觉得已死去了的白愁飞,要是英魂尚在的话,也会跟他一样,深深的同呼这口气。

也就是说,他因这个深呼息而超越了生死,与白愁飞同存。

便是这样:他刚才在独战雷媚、方应看之际,外表虽然云宁峰峙、匕目不惊,但心里着实是很有点紧张。

因为他那一关不能败。

——一败,不仅他亡,连温柔、方恨少、唐宝牛、梁阿牛、唐七昧等人,只怕一个也保不住了。

压力太大,放得再开的人,也难免会紧张。王小石是人,当然也会紧张。

但这心里紧张,却万万不能让敌方知悉,所以他在手暂缓之际,他就开始说话。

与方应看、雷媚交谈。

只要一开口说话,正如一出手交战一样,便会因话生话、递招发招,而忘了或渐轻了紧张。

这其实是苏梦枕纾缓紧张时常用之法。

苏梦枕曾把这个方法告诉了他。

所以刚才王小石在说话的时候,便没那么紧张了——他越说话,就越闲,闲就越定;越定,敌人就越摸不出他的虚实;反过来,他正好可以观察敌方的破绽和虚实。

因此在他跟方应看等对话之际,他觉得苏梦枕是与他同在的。

正如现在一样。

他因为发现了蹊跷,而心里紧张起来,但不想把这种紧张让大家得悉(这样反而徒增了大家的忧虑,与事无补),所以便因这无法破解的指法而念起白愁飞,并深吸了一口气:白愁飞解除紧张的方法,正是深呼吸。

这一来,他又与白愁飞同活了。

他其实无时无刻不记住八年前初入京时,与白愁飞雨中并肩随同苏梦枕作战的情形。

——那段跟苏大哥、白二哥联袂联手打击“六分半堂”的日子,才是他最意兴风发、志气飞扬的时候。

现在苏梦枕死了。

白愁飞已殁。

这情境只有在梦里重现。

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情境:在他说话的时侯、深吸一口气之际,苏老大、白老二都像是活转了那么一刹那,再跟他并肩同战。

许是:只要你把一个人留在深刻的怀念与记忆里,他就会与你同存不朽吧?

念起这个,王小石在担忧之余,还很有点感慨:或许,他离京不仅是为了逃亡,也不只是为了怕连累一众兄弟,而是更怕面对的是:这知己无一人、兄弟各死生的情景吧?

“扒三倒四龟五贼六田七丘八奶奶个熊!”梁阿牛又亢奋了起来:“没事就好了嘛,还多虑个啥?”

温柔看看王小石还是愁虑未展,忍不住道:“你想什么?”

王小石道:“没什么。”

温柔问:“你知道我最生气的是什么?”

王小石一愣:“不知道。”

——他只知道温大姑娘常常生气,时时找岔,款款不同,样样翻新。

温柔道:“我最生气明明有事口里却说没什么——有事就有事嘛,偏说没有。”

王小石不以为忤,只说:“可能是我多虑了,没事的!”

温柔又说:“你可知道我最讨厌你是在什么时候?”

王小石又是一怔:“讨厌我?”

温柔道:“就是明明心里还是有事,嘴里却说没事,脸上写着有事,偏就不让人与事,好像天塌下来的事儿,也只是他一人的事儿——你说这种人讨不讨厌?”

王小石笑道:“讨厌。”

何小河叹了一声,拉住温柔的手,嘘声问:“我的好姑娘,姑奶奶,你可听说过不解温柔这四个字?”

温柔瞪了瞪一双明丽的眼,奇怪的说:“什么意思?打着我温柔的旗号的字,不是赞我难道损我?”

何小河忍俊道:“小姑奶奶,我的娘,人家王大侠是不想我们这些小辈们空自担心,更不欲使你大女侠不安忐忑,所以就把事情隐忍不说了,你却来怪人家,这不算不解温柔还算啥?”

温柔又指着自己圆匀的准头,嗤诋道:“我温柔也会不解温柔?”

梁阿牛又唠呶了起来:“你们娘儿们就少喋喋个下休了,咱在这里是走是留还是就此吃饭拉屎,总有个分晓吧!”

何小河嘘声笑道:“你看,这才是个真正不解温柔的浑球!”

温柔对梁阿牛的恶脸倒有些畏惧,一时不敢答腔。

梁阿牛对何小河却似有点腼腆,不大敢恶言相对。

唐七昧便趁此问王小石:“咱们当下该如何进退?”

王小石对除了温柔之外任何人,都很有意见。

“离开这里。”

唐七昧问:“为什么?”

王小石瞟目四顾:“这儿不止一起敌人。”

唐七昧点头又问:“往哪儿走?”

王小石即答:“东南。”

唐七昧再问:“要不要通知三枯大师?”

三枯大师是这“六龙寺”的挂单的名僧,曾受过天衣居上恩泽的方外至交,与“爸爹”

张三爸有极深的渊源。他既是引介王小石等人避入六龙寺,又是负责他们在淮南路十六州四军二监的接应人。

王小石点头。

他手心仍搓着碎裂的水晶,好像要把这些已经成了碎片的紫色水玉再度揉成一块完整的石。

——可是,破镜难以重圆,连重明都庶几难矣。

碎水晶呢?能吗?

那只小乌龟已完全翻转过来,探头望望世界,乌溜溜的眼睛,很有点贵族气质的伏在那儿,十分满意它此际的四平八稳。

——要不是温柔在它的重要关头时替它翻动了那么一下,它可能就翻转不过来了。

再翻转过来,可能要四五个时辰,也许要四五天——也说不定它就这样渴死了、饿死了、累死了,永远四脚朝天,翻不过来了。

你可看见过因为翻不过身来而致死的乌龟?

或许有。

或许没有。

但世上的确有翻不过身子来就死了的乌龟。

——也许是因为它们只善于爬行,不擅于翻身。

——也许它们背负的壳太重。

那莲花仍在池中,并由紫回转纯白。

不过,它已失去了根。

根已断。

它是浮在水上的。

——它此际仍然娇丽清美,但不久之后,它就要凋了便要谢了。

没有根的花和树,都活不长久。

人呢?

王小石、温柔、方恨少、唐宝牛、何小河、唐七昧、梁阿牛、罗白乃、班师之等一干人,仍在逃亡。

逃亡是为了要活命。

只要能活下去,就有翻身的一日。

——只是,在这当儿,谁来协助他们?有谁能只消用一指头之力,帮他们翻一翻身?

逃亡没有根。

六石头人语

六龙寺的围墙外十数丈远,有一座外观九层内实有十六层的高塔:泰感动、郝阴功、吴开心、白高兴四人,还有叶神油,就在第七层塔内,居高临下,观察寺院里王小石等的一举一动。

他们先看见温柔“赏”了王小石一记耳光。

他们为之吃了一惊:他们猜估不出理由。

他们只能看得到,却听不到对方正在说什么。

——除了那记耳光。

响亮而清脆的耳光。

他们吃惊的理由是:——温柔竟能打得着王小石!?

如此说来,温柔的武功岂非比王小石更高?

如是,那么,先行对付温柔的提案,就必须取消了。

可是他们惊中可也有喜:——因为如果不是温柔的武功太高、出手太快,那么,剩下的原由只有一个:王小石很注重温柔。

——注重得使他任由温柔掴打。

如是,那么先行挟持温柔,就是个再明智不过的选择了。

所以他们都紧密的观察寺院里的动静。

紧接着,骤变遽然来!

“雪人”偷袭温柔。

方恨少扯走温柔。

何小河、梁阿牛突现身攻向二“雪人”。

莲池中的白衣公子突现偷袭梁、何。

王小石截击白莲花般的公子。

院里忽有一纤小之人影却以凌厉的剑气攻向王小石。

王小石接下了那一道“气剑”——中断——因为突然间,一物飞打而至,直从寺院、冲破围墙、打上七层塔来,迎面向吴开心打到。

这下突如其来。

吴开心反应算快,大叫一声,仰首跌身,“呼”的一声,那物险险自他们面门掠了过去,擦伤了他的鼻头,却打向他背后的郝阴功。

郝阴功百忙中一掌拍去,与那物抵个正着。啪的一声,那物碎裂成数十块,疾迸喷射向泰感动和白高兴,还有叶神油。

郝阴功虽然一掌挡开来物,但只觉右掌像给斩了一剑一样的痛。

痛得他忙细看自己的手还在不在:他以为是已给人一剑斫了下来。

他不好过,他的同党也不好过。

碎片很多,有大的,也有小的。

大块的射向白高兴。

白高兴比较幸运。

他乍见吴开心闪躲,已有警惕;再见郝阴功遇险,更生防御。

故而,白高兴及时双手一拍,夹住了数大块碎片。

一块也没有遗漏。

那是砖石。

——他马上就感觉得出来了。

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晰的感觉到:因为他不但夹住了砖石,而且这几块砖石碎片还全嵌入他手掌里。

泰感动的情形也决不比他好。

砖石的碎片多飞向他。

他因见郝阴功、吴开心先后失利,所以己早一步拔出他的兵器。

他的武器是刀。

一把柔刀。

——刀形就像竹叶。

——刀有个名字,在武林中也很响亮:——竺柔刀。

他的刀柔、而且软,所以特别快。

他在刹那间出了十三刀。

十三刀刀刀不落空。

刀刀都命中。

每一刀都斫下一块砖石碎片。

总共十五片。

有两片他仍不及斫落。

那两块未给斫落的碎片在哪里?

——就嵌入他的身上。

左臂和右腿。

——砖石打入肉中,要比中箭还疼。

他一生中也曾揣想过:中刀、着箭、吃了一剑的痛楚——但却一个人未想过有天居然要吃砖石的苦!

这一块小小的砖头,一下子,擦破了吴开心的鼻端,震痛了郝阴功的右腕,嵌入了白高兴的双掌,切入了泰感动的肌里。

那一块平凡至极的砖石,一下子,竟在他们的生命里如此亲切,仿似在生死契阔间打了个亲切得痛入心脾的招呼,好让四人一生一世都忘不了这块与他们有肌肤之亲的砖头!

——那是块什么样的砖头?

他们几乎都不约而同的记起了一件事:一个人!

——那砖头碎片不止打向他们四人,还有一个人:叶神油!

所以他们也不约而同的望向叶云灭!

叶神油负手站在那儿。

气势很盛。

样子也很火爆。

但却很定。

——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在他身上。

迸溅向他的砖石,有大有小,至少十来片,去了哪儿?怎么直如石沉大海?

叶神油哑声道:“就凭你们,要对付王小石,还差远了呢!”

他双手一垂,夸拉拉连响,碎砖都自他袖子里全落到地上。

——不知何时,那十八块碎砖全给他双袖收下了。

一块不剩。

“他知道我们在这儿。”叶神油望着窗外,透露着十分杀气两分不甘的说,“他用他的石头说了话,也对我们作了警告。”

这时,六龙寺那儿,打斗也告一段落,王小石正与方应看对话。

然而,王小石无疑也向他们发了话。

他的话是用一块砖头来说。

他就是借雷媚那一记“剑气”,以“移花接木神功”转击于砖墙上,直飞过来,以一砖连打五人。

——就只叶神油并未挂彩。

全皆伤。

当时,王小石却正在对敌中。

——而且还大敌当前,强仇寰伺。

他却仍然说出了他的话,对远在明孝塔的“窥视者”作出了警告,在大家都以为他最凶险的时候,他居然还有余裕去打击更远的敌人!

郝阴功、白高兴、吴开心、泰感动这时才晓得心头沉重:——他们这时才明白过来王小石是多可怕的敌人。

所以他们只好忍受。

忍受叶神油的冷笑。

——冷笑通常不是真笑,而是讽刺、轻蔑或瞧不起。

就算是笑,也只是嘲笑。

叶神油当然嘲笑得起他们。

叶神油的右腰衣衫破了一处。

可是,他们四人大概谁也没注意到:——那是一道寸来长的口子,翻掀出来的部位,还带点血。

沾着一点点的血。

叶神油仍负手望着窗外,指拳捏得特登拍勒的响。

他仍俯视着寺院里的一动一静。

他在忍痛?还是在忍耐?有隐忧?抑或有隐瞒?

七六龙三姑

就在一众人在寺院韦驮金刚像旁、莲花池畔跟来袭者对敌之际,罗白乃之“徒师”两人,到底在哪里呢?

原来罗白乃正在跟六龙寺里的高僧三枯说禅倾偈。

三枯是当地有名的禅僧,道行高深,智能天纵,被誉为: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的名僧。

听说他本来连名号都没有,他初入六龙寺挂单时,人问他从何处而来?他不立答,只看着院前花草,说:“花草就要枯了。”

当时主持六容大师听了,特别出来迎接他,跟他谈佛论经,不半晌,便十分推崇服膺,又请教他的名号,他只说:“海枯石烂,何须名号。”

当场接待的还有一位名人,正是洛阳温晚。温晚马上接问了一句佛偈:“生死事大,光阴知矢,无常迅速,时不待人,既然如此,行方便门,黑昼白夜,各有其秩,父子夫妻,应有其序,四方八面,皆有其位,万物有情,各有其名,花鸟虫鱼,飞禽走兽,无不例外,汝何独无?”

大师却低眉合十,只说:“你赴时间,我不赶。我心悠悠,油尽灯枯。”

温晚马上豁然顿悟。

——许多人在禅门参了几十年,还是得不到一点讯息,换不来一个悟。可是时机一到,所谓啐啄同时,即是小鸡正孵化而出,母鸡正好啄破蛋壳,就会得来全不费功大。这正是佛门心法相传的难得之处。

由于他一入“六龙”,就访问了三次“枯”,人就称他为“三枯”大师。

三枯最胜点化人。

使人启悟。

他在这儿一带很有名。

他也曾离开过六龙寺,云游四海,回来后更享有盛名。

——或许,早在他入“六龙寺”以前,他就很有名吧?

只不过,他对过去的事,只字不提,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

罗白乃原来也不知道这位三枯大师是很沉默、寡言、木讷的人。

他一向以为世上的“大师”,平常要念很多经,对人常常唠唠叨叨,而向人教诲难免有一匣子说不完的噜嗦。

但事实却不然。

三枯往往没有话说。

总是一言不发。

他好像根本就不爱教人,不爱说话。

他在高兴说话的时候才说话。

非要他说话不可的时候,有时,他只叹了一声,或瞪人一眼,扬眉瞬目,咳嗽一声,便算是说过话了。

——虽然,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话?说的是什么话?

罗白乃当然也不明白。

但觉得很好玩。

他本身就是个很好玩的人。

他对不明白的事觉得特别好玩。

所以就在众侠于菩提树下、莲池边抗敌之际,他却去逗这大师说话。

他很喜欢找大师说话,但不见得大师也很喜欢跟他说话。

有一次,他见庙里来了许多香客,熙熙攘攘的来拜佛上香,寺里僧众都忙着打点,却见大师在菩提树下木然端坐,完全没有反应,连一个小孩在他身边扑地摔了一交,哇然大哭,大师也无动静。

罗白乃便上前扶起了小童,哄住了他,直至其母亲把他接走,大师仍跌坐不动。

罗白乃便问:“大师病了?”

大师答:“没有。”

罗白乃:“大师睡了?”

大师:“我在打坐。”

白乃:“大师没有看到有人摔交么?”

大师:“人生在世,谁没摔过交?跌倒了自会爬起来。”

罗:“大师没看见今天香客特别多么?”

三枯:“没。”

罗:“那大师看见什么?”

枯:“老衲只见来的只有两个人。”

罗:“哪两位?”

枯:“一曰名,一曰利。他们烧香拜佛,都不过是为了这个。”

罗白乃想了想,很狐疑:“怎么熟口熟面,好像是那个前人说过?”

三枯:“……”

罗白乃:“我觉得你说少了,也看少了。”

枯:“少了什么?”

罗:“我看到四个:一个名,一个利,还有一个权、一个势。”

罗:“不,还有……还有一个,是禄,啊,再来一个,叫做什么哇?哦?是欲……”

罗白乃遂而教训起三枯大师来:“你把事情说少了,也说得太简单了。”

三枯为之气结,不再理睬罗白乃。

偏是罗白乃要走开之前,还“点化”了三枯一句:“有人在你面前跌交你不去扶,万一摔死了人怎么办?连人都救不了,自己则像块木头,哪还算什么佛?参禅有何用?”

末了,他还涎着笑脸,问大师:“我说得对不对呀?大师?”

开始的时候,三枯大师不理会这半疯半癫的少年人。

可是大师不理他,他可理会大师。

别人问他为何老喜欢找大师的晦气,他笑嘻嘻的说:“没有嘛,奇書網電子書我是真心的向大师讨教的。”

连他师父班师之也这么问他时,他才认真的答:“我觉得跟大师有缘。”

“那么有缘,”班师之听了就很不悦的说,“你又不拜他为师?”

岂料罗白乃的头马上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那不同。你跟他不一样的。”

“什么不一样?”

“我跟大师的缘法是:我跟他确是学会了不少道理,”罗白乃摇首摆脑的说,“可他在我这儿也学了不少事理。我们俩是互惠、交换、相益的。——”班师之听了就很高兴:“还是我教你比较多,我学识渊博、武功高强嘛。”

“非也。”徒弟认真八百的说:“你幸运些。”

“我幸运?”班师之不明,“我要是幸运还会收你这种徒弟?”

“你当然幸运了,你只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罢了。”罗白乃说,“我教你的,远比你教我的多呢!”

班师之气得嘴都歪了。

眼都开始翻白了。

他徒弟还十分感慨的加了一句:“实在多出太多了……搞不好,我还得教你怎样追求心上人,教导你怎么谈恋爱呢!”

“你……你!”班师之这回气得连鼻子都曲了,“你教我……谈情说爱!?”

“对!”罗白乃凑近班师之身边,鬼鬼诡诡的说,“你别告诉我说你从未动过春心,从没打算过为我找个师母!”

班师之想打他。

罗白乃忽长身直视其师,叫他师父:“你看着我。”

班师之打到一半,只好收招。

“我为什么要看着你?”

罗白乃大义凛然、光明磊落的说,“你看我的眼。要是你真的从来想也没想过这回事和那回事,你就看着我眼睛。”

班师之才不看他。

但也不打他了。

只气得拂袖而去。

罗白乃吐了吐舌头,喃喃自语道:“乌鸡白凤丸!大概这回真说对了……看来,我该好好的为师父的终身大事着想了。”

三枯大师不理睬他,理由是绝对充足的。

他有次居然替这名僧三枯改号。

那是一次众僧会聚之际,大家想替“明孝塔”、“六龙寺”改一个名字,因叫“明孝”、“六龙”的塔寺着实太多了,不够突出独特。至少,也该把六龙“塔”还是“寺”,明孝“寺”抑或是“塔”,早些定下名来。

三枯大师却力排众议,认为不必正名。

大家都问他为什么。

他说:“真正的佛法,是百姓日用不相知,初发心时便成正觉。何必正名乎?迥然独脱,不与物拘。”

众都以为然,纷纷说三枯法高深。

偏是旁听座的罗白乃突然发话:“六龙、明孝塔寺不必定名,我很赞成,但大师却该改个名字。”

众都好奇,皆问要替三枯改什么名号?

“三姑,”罗白乃得意洋洋的说,“改名三姑,如此正好。”

众僧纷纷叱喝之,罗白乃这回倒是真的犯了众僧。

但他得意如故。

他还说出了堂而皇之的理由:“大师叫三枯,本意是:石烂海枯、油尽灯枯、人走心枯,我叫他三枯,更加切合,因为他见人跌交而不扶,见恶人当道而不除,见人不悟而不点化,不是姑念、姑息、姑妄是什么?何况,乌鸡白凤丸的大师样儿好,俊貌得很,像姑多于像佬哩!”

大家都骂这不识佛理、未入佛门的浑小子怎么胡言妄语,连三枯也脸露忿然之相。

罗白乃膛目指着大师反诘:“他不是教人勿太注重虚名吗?他一向不是说名如衣饰,脱下便了吗?怎么一说他,都酱了脸?”

这回连六容大师都要下令逐走他了。

却是三枯大师开声说了话:“也罢。反正都是名相,叫什么便是什么,叫什么也不见得就是什么。”

六容不解,合十问:“大师之意是——?”

三枯脸上居然挤出了点笑意,他用手一指一只正在春阳下晒肚皮的狗,说:“你叫它是猫,它仍不是猫。你不叫它狗,它还是狗。但它自己和同类可能不叫狗,叫人,叫我们才是狗。我们给人唤作狗,如果是人,却还是人。”

不管听得懂听不懂,众僧都合十念:“阿弥陀佛。”

佛是念了,只是日后六龙寺里的“三枯大师”真给人唤作:三姑大师了。

八狗屎垃圾禅

“三姑”不爱理睬罗白乃,可是罗白乃老爱找“三姑”。

当大伙正在韦驮像前、池畔树下御敌之际,唐七昧正在禅房里看顾唐宝牛之时,罗白乃百般无聊,便又去逗三姑大师谈禅说佛。

三姑大师径自坐在石阶上,用一枯枝,在地上漫画着几笔。

罗白乃凑近去,几乎将耳朵贴地地自下而上,这才望见三姑大师的脸。

但三姑仍不睬他。

不理他。

也不看他。

罗白乃逗了他老半天,都没反应,心里不是滋味,就说:“你再这样木眉石脸的,就得要改个名字了。”

三姑大师只翻了翻眼,可一个字都没说。

他师父却忍不住问:“又要改?这回叫什么?”

罗白乃说:“三哭大师。”

他哈哈笑道:“谁教他一天到晚,老是哭丧着脸!”

三姑不理,只在地上画了几行竖的、几行横的。

罗白乃这顺水推舟把话题转移了:“我可会测字的,我替你看看……”

他歪了头,看了半天,就像悟了道了的嚷:“哦,对了,这几条横、几条竖,就是横竖的意思——横竖,也就是‘反正’的意思——你心里的意思是:反正你随得我怎样为你取名都没关系……是不是?”

三姑大师当然没答理他。

他师父班师之却说:“我看不像。”

罗白乃道:“不像什么?”

班师之道:“不像横竖?还是像个字。”

罗白乃:“什么字?”

班师之:“像个‘井’字。”

罗:“井?”

班:“我看他是自喻为‘坐井观天’之意。”

罗:“我看他是更进一步,看到我们,就自卑起来,认为他自己是‘井底之蛙’的意思。”

许是给这对师徒搞火了、躁了烦了,忽然用左手指了指院前不远处的一堆垃圾,右手指着石阶前的一堆狗粪,看着罗白乃和班师之,点了点头。

然后起身。

回到庙里。

这下,那对活宝师徒,可都直了眼。

班师之膛目道:“那是什么意思?”

罗白乃搔首道:“其中一定有喻意,有禅机。”

班师之咕哝道:“说不定他只是说我们像一堆垃圾、一笃狗屎。”

“那我一定是垃圾了。”罗白乃忙接着补充道:“不,才不是呢!我看他一定另有深意,我们只是一时勘不破罢了。记得禅林公案里有人问巴陵禅师:‘何谓吹毛剑?’巴陵禅师只说了一句:‘珊瑚枝枝撑着月。’问者从此就悟了道,有了斩断一切妄想执着的智剑。

我看,三姑这两手一指,无声胜有声,简直是万语千言,千呼万唤里的无声,就看我们能否悟得?是否得悟了!

“班师之咕嚅自语的说:“你那么注重他的话,平素却又老是与他抬杠?”

罗白乃正色道:“那不一样。要知道修禅急佛,最重要的是自己体悟,这叫冷暖自知,啐啄同时,镆铆在握,宝剑在手,宾主历然,言语道断。既然禅境是: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他教我悟时,我也该都他悟,这方才为他是吾师,吾亦其师也。正所谓道得也三十棒,道不得也三十棒。他装模作样时,我也就装模作样跟他闹,但他直指人心之时,我就该闻声悟道。”

然后,他又在寻思自咕:“所以,他一手指狗屎,一手指垃圾,定有深意,必有启示。”

不久,三枯大师得悉王小石等要撤离“六龙寺”,他即收拾了一个包袱、一口褡裢,手持禅杖、往外就走。

庙里主持六容在背后唤他:“三枯,你还回来不?”

三枯稍为止步,禅杖尾部在寺前青石板上砉地一声碰撞,终究没再说一句话,又往前行去。

这时,罗白乃仍在院阶上苦思,一见三枯这下动作,立即叫道:“我可透悟了、得道了!”

这回他师父可也收拾了行囊,要跟王小石等人一道南行。

王小石原意给他们自行选择:跟与不跟,悉听尊便。

班师之没有选择。到这个地步,跟大队儿在一起,是险,万一是死,也是一起死,总好过脱了队即死、立死、枯寂死、孤独死。

他正要促徒弟也一道走,却听罗白乃大嚷悟道,便九成不信一成姑妄听之的问:“你这副稀粥脑浆的德性,又悟啥道来着?”

罗白乃却很认真。

也很兴奋。

简直还雀跃。

他涨红了脸,遥指三姑大师背上的褡裢说:“狗屎、垃圾,就是他背着走的。那就是他的责任和道义,凡人看来,只不过是垃圾、狗屎,但他却弃不了、放不下的。”

班师之有意挫他,带点讥诮的说:“你不是说过,谁说放不下的,谁到后来还不是放下的吗?这狗屎、垃圾,背着不放又有啥意思!”

罗白乃却一点也不理屈:“禅到头来,还不是为了成佛?佛到头来,还不是人!一翳在眼,犹若空华。谁是佛祖?当下我是!难道成了佛就可以为所欲为、任意妄为吗?那岂不是跟成王称霸没两样!佛也一样要吃要穿、要耕要作,要背行囊救人救世的。人人都说要放下,只不过不想负责任罢了,那就跟脱了裤子放屁一样——没意思,不济事!”

班师之仍不以为然,故意损他一句:“你不是也说过什么:把明明是很复杂的事,简化为追‘名’逐‘利’,未免太肤浅了吗?现在又把两个褡链说成‘责任’和‘道义’,岂不也一样看相?”

罗白乃这回耸耸肩,吐吐舌头,摊摊手,道:“道就是如此:说了不增,不说不减,说尽不灭,不说也罢。”

班师之见徒弟撑不下去了,也不为己甚,只自下咕咕的说:“我总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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