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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末年立志传-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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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陈蓦想了想,脸上露出几分难色,毕竟那事关吕布的命格诡秘,要知道武人的命格,那可不是能随便说的事。

仿佛是看穿了陈蓦的心思,吕布的眼中隐隐泛起几丝精光,盯着他看了半响,忽然玩味一笑,叫人难以琢磨地说道,“要击败本将军,唯有单打独斗胜过本将军!”说着,他拍了拍陈蓦肩膀,拨转马头朝汜水关而去。

“……是!”望着吕布离开的背影,陈蓦一头雾水地抱拳应了一声,他自然没有瞧见吕布转身时的眼神中的复杂神色,以及深藏其中的那一丝杀意。

不行!

一定要尽快解决董卓!

独自策马向汜水关而行,吕布暗暗对自己说道,因为太注重于自己的心事,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徐荣向他抱拳行礼。

见吕布仿佛没有看到自己一样,徐荣一脸诧异地对陈蓦说道,“陈兄弟,温侯这是?”

陈蓦耸了耸肩,他哪里能猜到吕布此刻心中那既复杂又矛盾的想法。

令人打扫战场之后,徐荣便随同陈蓦等人返回汜水关,准备犒赏三军事宜,虽说今日只是一场小胜,但毕竟是继华雄战死以来的第一场胜战,身为汜水关守将,徐荣需要借此扫除前些日子关内将士的萎靡不振。

但是在庆功酒宴之上,正当徐荣举杯庆贺今日得胜之时,忽然厅外匆匆闯入一名斥候,叩地行礼之后,在徐荣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刹那间,徐荣面色大变,失声说道,“竟有此事?这……这绝无可能!”

堂内顿时静了下来,李肃诧异问道,“究竟发生何事?”

只见徐荣挥手让那名斥候退下,微微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方才得斥候回报,关后发现一支敌军踪迹,好似是长沙太守孙坚人马!”

“什么?”

“那孙文台竟能越过汜水天险?”

“怪不得这些日子不曾看到那孙文台……”堂内诸将面色愕然,原本的兴致顿时荡然无存,议论纷纷。

就连在酒宴中一直独自饮酒闷不吭声的吕布也抬起头来,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自己下首的陈蓦,神色不定地把玩着手中酒盏,随即,举盏一饮而尽,仿佛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第058章 顾虑(二)

汜水关,是天下少有的几处天险雄关,因传闻周穆王曾将进献的猛虎圈养于此,所以又称为虎牢关。

汜水关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是雒阳的京防屏障,关系着大汉朝京师的兴盛安危,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得汜水关,则必得雒阳,一年前张角之所以处心积虑地想联合颍川黄巾、南阳黄巾攻破汜水关,无非因为这个原因,只可惜天意难测,波才败北,导致黄巾军的势力被拦腰截断,随后又因张角病逝,黄巾军夺汜水关、破雒阳城的美好计划随之告吹。

而如今徐荣之所以能凭借数万士卒抵御关东联军数十万兵马,也无非是凭借虎牢坚固、汜水天险,但是徐荣万万想不到的是,孙坚竟然率军跨越了这道天险,到达了汜水关后,毕竟天险并不代表无法跨越。

中计了!

在得知此事后,徐荣懊恼万分,他万万没有料到关东诸侯竟然效仿汉高祖,用了一招'明修驿栈道、暗度陈仓',一面做出猛攻汜水关举动,一面却让孙坚攀山越岭,悄然无息地摸到了汜水关背后。

其实也怪不得徐荣,毕竟汜水天险实在太过于深入人心,谁会想到有人会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去挑战嵩山险峻的极限呢?

想到这里,徐荣不禁暗暗叹了口气,在房内来回踱了几步。

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多懊恼也是于事无补,不如想想如何补救,这个道理徐荣显然不会不懂。

“既然是攀山越岭而来,孙坚所率必然是步卒,而且人数应当不会太多……”

身为汜水关守将,徐荣不会不清楚那所谓的天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华雄那日侥幸击败孙文台,至今不过半月,满打满算,孙坚跨越汜水天险应当在十日左右,再者,嵩山险峻之上,朝则云雾障目,夕则夜幕难行,可用于行军的时辰,不过寥寥,这样算来,十日光景看似紧迫,唔……如此看来,孙文台启程时麾下士卒不会太多,至多两千人左右,而能安然无恙到达关后的,恐怕仅有寥寥三、四百人……”

抚摸着下巴上的那一缕胡须,徐荣肯定地点了点头。

区区三、四百人,若在平日那显然是无足轻重,但关键在于此刻有数十万联军兵临关下,若是关前强攻之时,孙坚引人从关后杀入,就算区区三、四百人,也足以搅得汜水关鸡犬不安,毕竟汜水关是一座对外的关隘,换句话说,它对于来自雒阳方向、也就是汜水关后的进攻,防御能力比较薄弱。

尤其是王莽篡位之后,京师对了加强对汜水雄关的控制,将汜水关关后方向偌大一片城关拆除,以便于一旦此关陷落可以再次夺回,毕竟汜水关是京防重地,关系十分重大。

足足想了半宿,第二天起来后,徐荣一面力请吕布再次去关东联军营外搦战,一面派出整整三千骑兵去搜寻孙坚曲部踪迹。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应该高挂免战牌,避免与关东诸侯交战才是,但是要知道,昨日吕布才小胜一场,今日却高挂免战牌,任谁都会感到惊疑,更别说那些正等待着孙坚成功消息的诸侯们。

为此,徐荣便反其道而行,极力为自己一方造势,让关东诸侯难辨关内虚实。

但令徐荣颇为失望的是,孙坚好似遁入了山林,即便派出三千骑兵也无法探到他下落,这让徐荣感到十分头疼,如同锋芒在背,毕竟三、四百人说多不说,说少也不少,关键时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更要命的是,率领这支奇兵的统帅正是关东联军首屈一指的猛将孙坚。

唯一能让徐荣感到安心的,无疑是天下无双的吕布此刻正在关中,但是他却不知,这位天下无双的温侯,这段日子也是心事重重。

而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所在,无疑就是陈蓦。

说实话,吕布与陈蓦的关系并不亲密,当初之所以救他也只是看中了陈蓦的潜力,想利用他一同击杀董卓,两人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

就算吕布当初在雒阳当差,身前身后有陈蓦跟随,两人之间也很少交流,毕竟吕布性子冷淡,陈蓦为人木讷,两人都不是善于交流的主。

哪怕吕布亲自教授陈蓦武艺,教的也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仅是一些皮毛,以及他自身的经验之谈,但是陈蓦的成长却叫吕布感到了压力。

陈蓦是天生的悍将,性格刚毅坚韧,学以致用方面要明显强于普通人,而且十分善于模仿,前年与孙坚一战中,陈蓦从孙坚身上学会到了虎咆,并加以修改成为自己的绝技,而如今,又时刻模仿着吕布的运戟技巧,这一切都让吕布感到十分不安。

倘若是单纯的模仿,吕布或许不会在意,毕竟天下豪杰没有一个是靠着模仿他人出类拔萃的,但是陈蓦却能将偷学的技艺结合自身,这才是吕布暗暗忌惮的原因所在。

这样的人物,只要给予他一定的成长时间,日后必定能成为令天下震惊、叹服的豪杰,这一点,吕布毫不怀疑。

在庆功宴后的某一日,吕布正在房中草拟送往雒阳的战报,拟着拟着,他麾下心腹大将郝萌捧着一卷竹策走了进来。

“温侯,徐将军叫末将拿这些予你!”

“何物?”吕布头也不抬地说道。

“乃是叛军近几日的动静呈报!”

“唔,放下,你先出去吧!”

“诺!”郝萌抱了抱拳正要退下,忽然吕布好似想到什么,掷笔于一旁,问道,“郝萌,依你之见,陈蓦此人如何?”

“陈蓦?”没走几步的郝萌转过头来,疑惑地望了一眼吕布。

陈蓦是吕布的副将,而且是相国董卓亲口任命的,这一切郝萌都知道,但是说实话,郝萌对于陈蓦并没有多大好感,一来是交情不深,二来,陈蓦从前的身份是个刺客,但凡武人都为之诟病的刺客。

不过话说回来,郝萌对于陈蓦也没有什么恶意,毕竟陈蓦一不贪功、二不贪权,除了性子冷淡一些外,也没有做出什么叫郝萌感到不满的事,简单地说,陈蓦与吕布麾下大将之间好比是井水不犯河水,所以,郝萌也没有理由去诋毁陈蓦,想了想,如是说道,“陈校尉此人……唔,还算是忠义之士吧!”

“忠义之士么?”吕布双手拄着下巴点了点头,随即低头思忖了半响,挥挥手叫郝萌退下。

此后的几天,陈蓦总感觉吕布对自己的态度有些诡异,时而冷漠不近人情,时而又显得亲热好似心腹,他哪里会了解此刻吕布心中的矛盾。

其实也难怪,天下间,任何一个师傅发现自己徒弟或许有朝一日会超过自己的迹象,总会感到压力倍增,吕布也是如此。

尤其是两人之间并没有多少交情,任谁都不希望自己教出一个日后能够比肩自己、甚至超越自己的学生与自己作对。

当然了,吕布从未认为自己是陈蓦的师傅。

但是不管如何,吕布还是想尽早地将董卓除掉,为此,他迫切希望能够尽快铲平关外那些叛军,凯旋回京,但问题是,关外联军数十万,哪里是那般轻易便能解决的?

就在这时,雒阳发生了一场变故……

那是初平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汉太傅袁隗听闻侄儿袁绍、袁术联合十余路刺史太守启禀反董卓,猛攻汜水关,心中又喜又忧。

喜的是自己两位侄儿果然是人上之资,看得出如今天下局势,不但联合了十余路诸侯,更叫袁家子弟担任盟军首领,若能成功攻破汜水关,诛杀董卓,袁家四门三公的声势与名望必定能更胜一筹;忧的是自己两位侄儿顺天应起兵,自己一家恐怕要有不测。

也不知是幸与不幸,袁隗与起发妻、大儒马融之女马氏一生无儿无女,如此一来,倒也免了后顾之忧。

袁隗平生最喜爱长侄袁绍,见袁绍起兵,他有心要助他一把,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或许是天意使然,那日袁隗早朝议事完毕,忽然看到有一骑兵斥候匆匆从城门方向驶入,待经过袁隗马车之时,不及转弯勒马,竟然一头撞在袁隗马车之上,昏迷过去。

袁隗也是有德之人,见有人因自己马车而受伤,心中也是内疚,但是当他下了马车后,却惊愕发现那名骑兵胸中有一卷竹策掉落了下来,拾起一看,竟然是徐荣呈报董卓的军情,其中记载着孙坚越天险绕到汜水关的事,叫雒阳提高警惕。

袁隗又惊又喜,孙坚何许人物?长沙太守,忠义之士,一身武艺冠绝江东。

此刻正是清晨,街上百姓、行人并不多,袁隗便叫家仆将那名骑兵抬上马车,连人带马回到了自己家中。

这可是一个极好的机会的!

若是能联合长沙太守孙坚,保不定能将雒阳从恶贼董卓手中夺回来……

想到这里,袁隗当即遣尽家财,雇佣了一些重承诺、重信义的浪人、侠客,许下金银细软,养在家中,等待孙坚临近雒阳时来个里应外合。

他原以为截获一份徐荣的战报并无干系,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向董卓呈战报的并不只有徐荣,还有吕布。

待两日后,董卓收到了吕布的战报,而徐荣的战报却迟迟未到,董卓感到十分疑惑,一问城门守将,却道两日前已有徐荣派出的斥侯入得城中,董卓又惊又疑,当即下令全城搜查,因为他已经意识到其中必有蹊跷。

首当其冲,董卓便想到了朝中那些先帝遗老、帝党老臣。

本来董卓也没想着和那些老顽固有什么冲突,毕竟此时刘辨已死、刘协继位,而他又是真心想辅助倾近董家的刘协,没理由为了一些小事闹地不可开交,但是遗失了一份战报,却让董卓想到了一些不太妙的事,尤其是当他也知道孙坚已经跨越汜水关时。

另一方面,见董卓满城寻找那名被自己软禁的斥候,袁隗就意识到失态不妙,眼看着那些西凉军丝毫不顾国家礼法,不顾一切冲入朝中大臣府邸搜查,袁隗又怒又惧,情急之下,唯有孤注一掷,一面叫家中的浪人、侠客在城内放火,期待孙坚能够看到;一面又叫他们刺杀雒阳四处城门的守将,毕竟那些都是董卓的心腹之将。

在此之前,袁隗已经暗中联络了一些朝中老臣,太尉杨彪、司徒王允等等,这些老臣见夜里城中火起,还以为是袁隗的谋划之一,当即派出心腹家仆加入了制造混乱的行列,以至于到最后人员越来越多,一发不可收拾,就连一些平日里对董卓不满的禁军、御林军、执金卫也相继反戈造乱,最后就连一些百姓也出来闹事,整个雒阳一片混乱。

勃然大怒的董卓连夜召心腹大将樊稠率一万飞熊军杀入雒阳,不管百姓、官宦,见人就杀,一直杀到天明,杀到城中尸骸遍地这才罢休。

事后董卓一查,愕然发现满朝文武竟然有大半参与了昨夜的造乱,勃然大怒的他真恨不得将那些朝中大臣全部诛杀,但经过李儒的劝说,董卓勉强是平息的怒气,仅仅将袁隗一门老小斩首示众。

虽说董卓不曾追究其他人,但是憋在他心中的那一口恶气,却直接导致雒阳城即将迎来的一场浩劫。

随后十余日,汜水关战况仍然胶持,朝中也见得多少平静,满朝文武都希望联军能够攻破汜水关。

为此,李儒向董卓建议迁都……

“长安?”

“正是!相国明鉴,虽说西凉军骁勇无双,然此时外有叛军兵临汜水,内有逆臣祸乱朝纲,致使人心思变,长安临近西凉,相国兵力大半在西凉,倘若迁都长安,无疑能使朝中逆臣绝了投敌心思;再者,我观叛军亦非铁壁一块,袁绍薄情重利,袁术贪婪反复,其余刺史、太守,有几人是真心为汉室而来?寥寥无几!无非是利益所驱。

再次,依我之见,袁绍等人纠集数十万叛军也依然无法攻克汜水关,此刻想必也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只是心恐被天下人笑话是故强攻汜水关不止,若相国主动让出雒阳、汜水,这帮叛党必定就此罢手,再不敢撩相国虎须!”

“本相会惧他们?”董卓冷笑一声。

“相国自是不惧,但是相国可曾想过,您本意乃是为助幼帝治理天下,何必与那些驱利之辈一般见识?给他们一些好处,他们自然退却!”

“这……”董卓思忖一下,犹豫问道,“倘若他们不依不饶,又当如何?”

“呵呵,”李儒阴阴一笑,低声说道,“相国明鉴,我敢断言,诸侯一旦得了雒阳,必定四分五裂!”

董卓狐疑地望了一眼李儒,犹豫一下,点头说道,“好,就依你!”

李儒恭恭敬敬行了一记大礼,拱手说道,“既如此,相国宜即刻传书汜水关,召温侯回雒阳,叫徐荣死守汜水关十日,待迁都之事毕,献关于袁绍……”

“召我儿回京?”董卓迟疑了一下。

“温侯武艺冠绝天下,召温侯回雒阳,有何不妥?”李儒疑惑问道。

董卓默然不语,缓缓点了点头。

没过几日,董卓的命令传至了汜水关,听闻雒阳变故,徐荣大为惊愕,待看到迁都事宜,更是惊骇不止,不过细细一想,感觉这倒也不失是一个好注意。

初平二年一月,吕布率一万飞熊军,并陈蓦五千三河骑兵返回雒阳,毕竟迁都之事事关重大,为了避免横生枝节,董卓尽可能地召回可用兵马。

那一日,在行军途中,吕布很意外地主动与陈蓦搭话。

“陈蓦,你平生可曾立下志向?”

“志向?”陈蓦想了想,摇头说道,“不曾立下!”

吕布皱眉望了一眼陈蓦,见陈蓦神情坦荡,不像是说假,摇头一笑,哂笑说道,“大丈夫活这一世,当轰轰烈烈,名扬天下、兵权在握,成就一番事业!”

“或许末将并不适合吧……”

“哦?那什么才是你想要的,说来听听?”说话间,吕布的眼神闪烁不定。

陈蓦并没有注意吕布眼神的不对劲,苦笑说道,“末将只希望早日能履行与温侯的承诺,携馨儿远离是非之地,从此再无征战、杀戮,平平淡淡,了却一生……”

“馨儿?”吕布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陈蓦说的是刘辨未娶的妻室唐妃,摇摇头,神情难测地说道,“天下何其大,为了区区一个妇人,你甘愿就此埋没一身武艺?”说完,他紧盯着陈蓦表情。

“末将的志向,恐怕就是与心爱的女人厮守一生……待末将履行与温侯的约定后,末将便会舍去这一身戎装,与她离开雒阳,这是末将承诺她的!”

吕布微微有些动容,沉声说道,“你不后悔?”

“如何会后悔?”陈蓦摇了摇头,苦笑说道,“但愿到时一切顺利……”

吕布沉默了,过了许久,低声说道,“若董卓一死,天下必生动荡,若你愿意跟随我,我可保你一生荣华……”

“多谢温侯美意,末将实在不是这块料……”

吕布转头望了一眼陈蓦,他第一次感觉到其实陈蓦与自己并不相似,至少,他没有像自己那样的野心。

说实话,他今日与陈蓦交谈的目的,就是想试探一下陈蓦的性格,而陈蓦的表现令他很放心,但放心之余,吕布却有隐隐感到有些可惜,毕竟陈蓦年纪虽小,但性格稳重,处事周密又不失武人血性,又兼武艺也是不弱,实在是不可多得的部将。

前些日子吕布还为陈蓦的成长迅速而感到不安,但是今日,他又为陈蓦的淡薄功利感到可惜,人呐,有时就是这么矛盾。

当然了,吕布并没有完全相信的陈蓦的话,毕竟那只是一面之词,但随后发生的一件事,却是坚信了他对于陈蓦性格的把握。

那是率军进入雒阳之时,远远地,吕布与陈蓦就听到城中哭喊声阵阵,进入城中一看,却愕然看到无数西凉军正在抢掠、驱赶城中百姓,当真是满城哭嚎。

一问之下这才知道,原来是董卓下令举雒阳全城百姓迁移长安,虽然董卓应了李儒的建议将雒阳让给袁绍等诸侯,但是董卓可没打算将雒阳的百姓也送给他们,于是调集西凉军驱赶百姓赶赴长安,期间又纵容西凉军夺百姓财物、粮食,淫人妻女,但凡有反抗者,当即格杀,当真是惨无人道。

那情景,别说陈蓦,就连吕布也看不下去。

忽然间,吕布隐隐感到身旁的陈蓦有些不对劲,转头一看,却见他死死捏着马缰,眼神凶狠如同虎狼,那慑人的戾气渗透而出,就连吕布也感到阵阵凉意。

好浓重的杀意!

“陈蓦!”瞥了一眼那些作恶的西凉士卒,吕布按住了陈蓦的右臂,低声说道,“那是郭汜、李傕麾下飞熊军,别惹事!”

郭汜、李傕,对于二人陈蓦多少也有些了解,他二人那可是董卓真正的心腹部将,一身武艺虽说比不过吕布但至少也是西凉佼佼者,甚至还有人传言,他郭汜、李傕才是董卓麾下除吕布外首屈一指的猛将。

听到了吕布的警告,陈蓦勉强遏制心中的愤慨,驾驭着战马黑风随吕布进入城中,但是没过多久,他忽然看到几名西凉军大笑着抛掷一名婴孩取乐,婴儿的母亲几次想冲过去夺回孩子,却被一脚踢开,甚至有一名西凉士卒见那妇女长地标致,欲上前施暴。

那时候,吕布猛然感觉到身旁陈蓦戾气暴涨,心中暗道不妙,还没来得及伸手阻止,便见陈蓦一夹马腹冲上前去,手持剑戟将一招将那名正抛掷婴孩的西凉士卒头颅斩下,一手将那婴孩接在手中。

那几名西凉军一愣,随即拔剑大怒冲向陈蓦,却被陈蓦一一斩杀,见陈蓦如此勇武,有一名西凉军慌忙向后逃去,却被逃不过陈蓦一柄短剑,深入背心,当即毙命。

整条街道鸦雀无声,放眼望去,百姓停下了哭嚎,连带着街上其余数百西凉军也是一脸惊骇地望着陈蓦,想不通明明穿着西凉军款式铠甲的陈蓦为何要对自己人出手。

“你是何人?!”一名飞熊军校官或许发现这里的状况,赶了过来大声喝问。

只见陈蓦一震剑戟上鲜血,狠声说道,“奋威校尉,陈蓦!”说话间,他一身戾气澎湃迸出,那掺杂着丝丝血色的煞气,唬地街上数百西凉士卒不敢做声,就连那位飞熊军校官也迫于陈蓦气势,稍稍退了一步,怒不敢言。

当然了,那位飞熊军校官更多地是顾及吕布与陈蓦身后的飞熊军士卒,毕竟董卓麾下有五支飞熊军,或许他也怕惹到不好惹的家伙吧。

怒视了一眼周遭,陈蓦翻身下马,将手中的婴孩还给了那名妇人,在那名妇人万分感谢的目光中,不声不吭地回到了吕布身旁。

“驾!”吕布一抖马缰,面色不改穿街过巷,毕竟陈蓦是他的副将,在他人面前,他自然要为陈蓦帮衬一些,更别说吕布并不认为陈蓦刚才的举动有何不对之处。

期间,吕布淡淡说道,“你刚才的举动,已经得罪了郭汜、李傕……”

陈蓦闷不吭声。

瞥了一眼陈蓦,吕布又说道,“此刻城内,西凉军数万,雒阳之民数百万,你区区一人,即便是救下一个,又能如何?再者,你以为你救了那妇人与她孩儿?哼,西凉士卒蛮横凶狠,待你走后,那妇人必定被折磨至死!”

一句话说得陈蓦身上戾气一滞,望着吕布欲言又止。

望着陈蓦那后悔沮丧的模样,吕布轻哼一声,嘲讽说道,“又不能救下那妇人,又为此与郭汜、李傕结怨,真是幼稚!”

“那若是温侯呢?”第一次,陈蓦对吕布说话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忿。

望着陈蓦眼中的不忿,吕布笑了,哈哈大笑,随即面容一正,语气冷漠地说道,“若是本将军,便要杀到他们胆寒,一人不够就一百人,一百人不够就一万人,即便是郭汜、李傕,能奈我何?”说着,他瞥了一眼陈蓦,一抖马缰,淡淡说道,“若是做不到这一点,那就什么也别做!——走!”

“……诺!”

此后前往城内的途中,陈蓦陆续见到了无数惨绝人寰的惨剧,正如吕布所言。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出手,因为他已经了解到,自己根本就不能彻底地救下那些城中百姓,他只能尽可能地不去看那些惨剧,不去听那些惨叫。

望着陈蓦低着头,死死抓着马缰,一声不吭策马在自己身旁,吕布微微摇了摇头,在感叹陈蓦想法幼稚的同时,吕布首次对陈蓦有了好感,往日对陈蓦进步神速而产生的压力顿时烟消云散,因为他已经彻底把握了陈蓦的性格。

陈蓦,重德重义之士!

“陈蓦!”

“温侯?”

“你方才斩杀那些士卒所用戟法,学自何处?”

“这……是学自温侯……”

“胡说八道!本将军戟法,如何会那般糟糕?待向董卓复命之后,你且随我去校场……”

“是!”

第059章 蓄谋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有些事并不是你不愿意看到就不会发生。

即便是回到了雒阳皇宫之内,陈蓦仍然可以听到皇宫外那来自雒阳百姓的哭喊叫嚎,但是吕布说的对,他陈蓦区区一人,根本无法解救整个雒阳数百万的百姓。

“轰!”苑内一座假山在陈蓦霸道的虎炮下轰然炸裂,块块碎石四溅,弹地满苑都是。

“蹬蹬!”

或许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一队西园禁卫匆匆赶来,定睛一瞧陈蓦面带怒色、一脸煞气地站在苑内,都不敢上前搭话,招呼同僚悄然离开。

望着脚下的青石,随即又望了一眼自己拽紧的拳头,陈蓦长长叹了口气。

忽然身后一阵幽香传来,陈蓦转过身去,却见唐馨儿颦眉望着自己,不解说道,“我郎为何如此动怒?”说罢,她好似想到了什么,转头望了一眼城中方向,幽幽一叹,碎步走到陈蓦身旁,轻轻攀着他手臂,低声宽慰道,“我郎仁义,然世间之事大多不顺,非是我郎铁石心肠,乃是力有不逮……只盼那西凉军念着几分人心,休要祸害城内无辜百姓……”

“但愿如此吧!”陈蓦叹了口气,见唐馨儿眼中不忍之色,遂握着她洁白滑嫩的小手轻轻拍了拍。

唐馨儿顿时满脸羞红,一番挣扎却又无法挣脱,低着头羞涩说道,“快快放开妾身,若是被外人看到……”

望着她满脸羞涩的模样,陈蓦勉强露出几分笑意,轻轻松开手,说道,“差不多时辰了,我且先去当差,待日落时分便回……”

“嗯!”通情达理唐馨儿顺从地点了点头。

告别了唐馨儿,陈蓦朝着皇宫西苑走去,因为前几日那一场变故,董卓罢黜了好些朝中大臣,在一些紧要的职位上安置了自己的人手,就好比吕布,他如今就兼着执金吾的职权,而作为吕布的副将,陈蓦负责守卫皇宫西门苑。

如今的他,与吕布的关系显然要比从前好地多,甚至吕布还将他戟法毫无保留地教授给了陈蓦,因为吕布已经确信,陈蓦并不会做出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事。

虽说是把守皇宫西门苑,但是陈蓦要做的事并不多,也就是清点进出皇宫的人数,有令牌者放行,无令牌者黜退,若有人闹事,视情节严重,或拘捕、或格杀,仅此而已,算是一个闲职。

毕竟这时候众人、包括董卓在内都忙着迁都长安一事,而陈蓦又不愿带着麾下曲部去逼迫百姓远迁长安,于是吕布就让他暂时在宫门口当差,免得陈蓦又闹出什么。

要知道前几日陈蓦曾因看不惯那些西凉飞熊军士卒胁迫百姓,当街斩杀了数名士卒,这事可大可小,当天晚上郭汜、李傕就派人到吕布那质问,结果被吕布三言两句轰回去了,事情虽然算是了结了,但是吕布也不希望陈蓦因为冲动搅坏了他诛杀董卓的大计。

当然了,至于郭汜、李傕二人记恨陈蓦,那自然是免不了的,只是碍着吕布威望不敢对陈蓦动手而已。

在前往宫门的途中,陈蓦看到了不少宫女,望着那些年方妙龄的少女满脸愁容,陈蓦心中唏嘘不已,不单是她们,那数百万的雒阳百姓,最后究竟会有多少活着抵达长安?

这个时代,人命贱如草芥!

而这一点,陈蓦丝毫帮不了他们,他既没有多少权利、也没有什么地位,即便能拥有像吕布那样万夫莫敌的实力,难道就能解救这些无辜的人命么?

在数万骁勇的西凉军面前,就算是万人敌的猛将也只有黯然败退。

心事重重的陈蓦正走着,忽然廊庭对面走来一人,陈蓦也没注意,只看到一双绣花鞋,还道是宫内宫女,遂侧身让开路,没想到那双绣花鞋径直在陈蓦身边站住了。

陈蓦莫名其妙地抬起头,随即,他的眼中充满了惊愕。

张素素?!

站在陈蓦身前的竟然是张素素?!

“陈校尉……”穿着一身宫女衣饰的张素素对陈蓦盈盈施了一礼,笑吟吟地望着陈蓦那满脸的惊愕。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说话间,陈蓦有些惊慌地望了望四周,毕竟张素素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朝廷悬赏千两黄金要她的人头,那可是千两黄金啊,就算是正人君子恐怕也会心生歹意。

望着陈蓦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张素素乐不可支,咯咯一笑,上前搂着陈蓦脖子,不满说道,“谁叫你那么狠心,丢下我不管……”

陈蓦又尴尬又着急,挣开张素素,一把握住她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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