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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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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楚材却道:“这不过是皇宫之中的东西,只要我军攻下城池,不管国王想要多少,尽管去取来罢了。此何足道也?”
贾良此时连咬死耶律楚材地心都有了,再一次跪倒在地,如同一条狗一样:“耶律大人明鉴啊,我家太师哪有谋逆之心啊。自从皇帝远出,我家太师就有了投降之心,只是城中对皇帝死忠之人尚多,故我家太师正在全力弹压,尚不得抽身亲至。”
“贾大人,可是耶律大人说的很有道理啊。有道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本王即将准备就绪,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儿郎们都等不及了。只要崔元帅一天不亲自出城,本王就只有强攻了。”赵诚为难地说道。
“小臣恭请国王稍待一夜,小臣一定会将国王的旨意传给崔太师。”贾良伏在地上,“太师一定会诚心地出城当面向国王请降,太师的恭顺之心日月可鉴呐。”
“耶律大人,你看这如何?”赵诚转向耶律楚材问道。
“只要那崔立一天不亲自出城请降,本官就不同意纳降!”耶律楚材仍装着黑脸。
“好,贾大人,你速速回城,将我的旨意告诉崔太师。我给他一夜时间,明日此时,他若还未亲至,我就要命儿郎们攻城了,到那时,他满门都不得好死!”赵诚道。
“多谢国王,多谢耶律大人!多谢诸位将军!”贾良得到允许,连忙低头哈腰冲着帐内一圈拜下来。
众人强忍心中地笑意与不耻,目送着他连爬带滚地退出大帐。在他地背影消逝在浓浓夜色良久之后,众人终于爆发出哄笑声。
耶律楚材却面色戚戚地说道:“金国气数已尽,有崔立诸鼠辈当道,国岂能不亡乎?”
“哼,依本王之见,崔立无罪!”赵诚却道,“他死万遍也不足以抵罪,更不可仅凭他一条狗命就致国之衰微。金国丧地辱国,并不是臣子们的错,自古乱世之中贤臣良将多矣,而明君却少之又少,只有无能之君,也能让崔立辈气焰嚣张。”
“国主欲招降崔立,怕不是要为金主杀一奸臣小人吧?”耶律楚材问道。
“当然不是!”赵诚把玩着崔立使者送来的珍玩,“久闻中原人杰地灵,英材辈出,我既然来了,总要带回几个!”耶律楚材却立刻泪如雨下。
耶律楚材有两位与他年纪相差二十来岁的兄长耶律辨材与耶律善材。当年金宣宗南迁,耶律楚材被留在中都燕京留守,耶律辨材与耶律善材随驾赴汴。汴梁第一次被围时,耶律辨材与耶律善材都还在金国朝廷为官,窝阔台北返前曾命人入城索取那些投降蒙古的金国臣子的亲属,这耶律辨材与耶律善材都在内。
长兄不愿为蒙古效力,据说跑到嵩山归隐,他的二兄耶律善材却在汴梁城内投河自尽了,耶律楚材地正妻梁氏和母亲杨氏又下落不明。这是耶律楚材耿耿于怀的事情,赵诚勾起了他心中的悲伤、遗憾与自责。
赵诚想安慰一下耶律楚材,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遂命郭侃道:“仲和,送耶律大人回帐内歇息。另派人赴嵩山!”
覆巢之下,岂能有完卵?耶律楚材也为自己的政治选择,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第五卷 中原路
第四十一章 汴梁㈠
赵诚的最后通谍,以及他与耶律楚材两人演的双簧,让崔立立刻忙碌了起来。
当夜,崔立命人放火烧掉城中防守的楼橹,以示投降的诚意。城中兵马乱窜,搜罗金银,惨叫声接连响起,平章白撒夫人、右丞李蹊妻子等死,温屯卫尉等亲属八人不堪拷打自尽,当夜死者极多。崔立一面将军中的死硬派就地格杀,将梁王、荆王、太后、皇后、嫔妃及宗族男女500多人集中在一起,准备明日送到城外。这个夜明未明时分,城中百姓官绅恨不得如当初城中瘟疫盛时出葬一样早死,省得让自己耳闻目睹到种种不幸的事情。
在城外,贺兰军枕戈待旦,静待天亮的到来。
卯时,正是日出时分。初秋的太阳将柔和的光线洒在这座古老的城池之上,给古老的斑痕累累的城墙镀上了层黄晕,似乎掩盖住了墙上黑色的血迹。昨夜守军纵火的痕迹仍在,楼台上仍在冒着数股黑色的烟雾,如一条条邪恶的黑龙,直冲蓝天,似乎要将初秋碧蓝的天空染成黑色。
“咣、咣!”铁义指挥着人手合力将速不台在外城之外修建的工事给推倒在地。无数的石木和泥土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飞扬的尘埃将铁义弄得灰头土脸。张士达、西壁辉与郭侃都人站在一边哈哈大笑。
那无数零碎被推倒之后,铁义等人看到有无数残破的兵器、铠甲,战死的马匹,还有一些还未清理掉的尸体。这此已经腐烂的尸体,人们甚至已经很难辨别出他们属于哪一支军队,他们当中有汉人、契丹人、女真人、蒙古人。生时不相为谋,死后却相伴而邻。
蒙古人修的工事毕竟不是真正的城墙。它已经完成了使命,很快就在一阵又能阵咣咣地巨响声中被推倒在地,露出了这座六朝古都外城的全部面目。但在赵诚与耶律楚材两人的眼中。这座大城很快将会成为七朝古都。
赵诚骑在赤兔马上,眺望着护城河和另一边高大地城墙,那护城河仍然清澈,但从另一边飘来的几具尸体破坏了这唯一的美感。城墙仍高大难攀,它曾挡住了蒙古军的进攻,但墙却抵挡不住来自城内的威胁。
城头的所有代表金国存在地旗帜被放了下来。几名年老的守军将那些旗帜随意地抛在脚下,立刻在风中飘舞,直至落到护城河中,很快消失不见。一面属于贺兰军的赤旗被升了上来。
城头变幻大王旗。
在吱吱的声响之中,外城西门大开。赵诚想透过这座城门,透视一下曾被张择端入画的繁华都市,他看不到叫卖吵闹的贩夫走卒,也看不到万国咸通的天朝盛世,只看到一次又一次的阴谋、死亡与流血。在他此时的眼睛里,汴梁城全是黑色的色调。毫无生气。
从城内出来一批人,他们吹吹打打,只是吹奏地人脸上僵硬哀恸的表情与这欢乐的礼乐十分不协调,在鼓吹手的身后,是宫车三十七辆。第一辆上有金国皇帝完颜守绪的太后王氏,中宫次之。嫔妃又次之,有皇族五百多人。除此之外,还有各色工匠、绣女、三教、医流数百人。
在兵甲鲜明长枪林立的贺兰军地注视下,完颜守绪的家眷们垂头丧气,个个如同迷路的羔羊,却毫无反抗之力。那些金国皇帝的女人们,在车上抱头哭泣。
“哭什么哭?”有军士喝斥道。
哭泣声嘎然而止。此时此刻。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有资格这样喝斥她们。
“耶律大人,你说当年宋国的徽、钦二帝被女真人掳去北国时,会不会也是这个情景?”赵诚问身边的耶律楚材道。
“应是如此吧!”耶律楚材道。
“你说本王该如何对待他们?”赵诚反问道。
“巍巍汴梁城,士农工商,一切贩夫走卒都在国主的掌控之下。国主就是斩杀一千万个梁王完颜从恪,也不显得国主武功高明。”耶律楚材淡淡地说道。
“耶律楚材,此时此地此人此物此景有没有让你产生一种天下尽在掌握之中地豪情?”赵诚侧着头问道。
“如此豪情。只有如国主这样的君王才会有的。”耶律楚材微躬了躬身道。“臣当然也会触景生情。与国主不同,臣只看到江山变色物是人非罢了。身处这个时局当中,臣既使拒之又莫之奈何!”
“你所想的,本王也能想得到。”赵诚道,“但是自古成者王侯败者寇,在这乱世之中,本王宁愿将别人踩在我的脚下,也不愿被别人呼来喝去。人生来就有上下门第之分,有人生来即是奴仆,也有人生来锦衣玉食,奴仆者想做人上人,帝王将相宁有种乎?锦衣玉食者想过得更好,所以就有纷争。快饿死的要争,有饭吃的也要争,已经当了皇帝地还偏要去争,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争来争去只有那最有本事地才能争得到,可是结果呢?”
“自古开国之君贤达明智,能开一代之盛世,但三世而降,国势却日衰,鲜有中兴之主,终有新朝换旧朝。”耶律楚材道,“国主只是为了去争一争,还是欲作万世之君?”
“呵呵。”赵诚轻笑,“世上从没有万世之君,一盛一衰,往复循环,本王只能做之幽情。当然也有为生者立地碑,那叫功德碑,用来彰显某人的大功劳大功业。
崔立之心。满城皆知,尤其是经过昨夜的喧嚣与今晨的屈辱。但崔立却认为自己是大功臣,对汴梁百万军民有不世之功,因为蒙古人动辄屠城,他将汴梁城献出,就是救了城内百万百姓的性命。
在众多走狗的拍马下。他决定会自己立一块功德碑。他当然不会随便找一个人来为自己撰碑文,因为那样不能显出自己地高大英明。
所以,汴梁城内两大才子被崔立召集在一起。这王若虚被称为文坛盟主,文才自是一流的。元好问其诗、文、词、曲,各体皆工,与时人白华合称“元白”。
这崔立布置任务时,却正话反说:“汝等何时立一石。书吾反状乎?”
两人面色如土。
崔立忙着带领百官出城请降,留下一个名叫翟奕的监督。这两才子呆在一起如同热锅里的蚂蚁,他们“软弱”,却将这件事视为余生最大之耻辱;他们“有骨气”,却又不敢对抗崔立手中的利刃。文人的可悲之处,莫不过此时此事了。
“今召我等作碑,不从则死。作之则名节扫地。不若死之为愈。”王若虚心道。文人大多好名。他与元好问两人皆知,作了就名誉扫地。可是不作碑文,门外的军士就会将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两人就在一起,哀天怨地,大叹生不逢时。人的名树的影,他们俩人此时宁愿自己目不识丁。
崔立带着百官及天子冠冕及无数珍宝出城请降。他十分兴奋,这兴奋中夹杂着紧张与惊惧,复杂地让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就在崔立出城地时候,御史大夫裴满阿忽带,谏义大夫左右司郎中乌古孙奴申,右副点检完颜阿撒,讲义蒲察琦,户部尚书完颜珠颗,参政完颜奴申之子麻因相继自缢。
还有人正在准备自缢。
“降臣参见贺兰国王大驾!”崔立一进入赵诚的大帐,就恭敬地拜倒在地,行了个九拜大礼。而他的心腹及不得不跟在他的身后的文武百官们,则挤在帐外,在贺兰军的刀箭下发忐忑不安。
“抬起头来!”赵诚并未让他起来。
崔立连忙抬起来,他想知道自己拜地是什么样的人物,而赵诚却是想知道这个崔某人到底有什么能耐独揽汴梁大权。混世魔王崔立貌不惊人,他一双狡黠的眼睛让赵诚感到极恶心。
崔立身居高位,当然也听说过赵诚,只是他不明白这个同样是汉人模样的人物,为何成了蒙古人国王,完颜守绪出奔,朝中大臣大多都留在城内,不过这些顽固不化之辈,小臣恐冲撞了国王大驾,故而并未全领来。”崔立道。
“崔大人辛苦,你将汴梁城献给我,此功须厚赏。我自会让你做河南王,不过本王想知道哪些人还有拥立之功,本王可不想让有功之人未得封赏!”赵诚道,“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嘛!”
“臣代诸位降臣向国王谢恩!”崔立大喜。在他示意之下,他的心腹们都被集中起来,他们在梦着荣华富贵,却不知自己踏上了黄泉之路,甚至有人还拼命挤进来。
赵诚站起身来,走到帐外,在那些跪倒在帐外的大臣们的脸上逐个扫了一遍。那些降臣地脸上展现出或厚颜或不屑或冷漠地表情来,但不经意间与赵诚的目光相撞,仿佛被利箭射中,连忙低着头。
“崔大人,这里面少了一个人!”赵诚忽然转身。他腰中地长刀随着他的身子晃荡着,一直像狗一样跟在身后的崔立,被赵诚这突然转身给吓住了。
“请国主示下,只要此人在城内,小的立刻去为您找来。”崔立哈着腰道。
“哈哈!”帐内左右众将校发出哄笑声。
崔立心中疑惑,再瞧向赵诚,赵诚脸上却是满脸鄙夷之色:
“我自会派人入城去请来,你就在我营中呆着吧。”
不远处,崔立的那些被暂时解除武装的手下们,被摁倒在地。贺兰军手起刀落,一颗颗头颅被砍了下来。
惨叫声让崔立警觉,大感不妙。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了,他欲张口求饶,却只能看到赵诚远去的背影。
第五卷 中原路
第四十二章 汴梁㈡
清晨,汴梁城在晨曦中苏醒。
翰林学士承旨,兼同签大睦亲府事乌古孙仲端,背着双手,站在自家宅第的书房前对着碧空哀声长叹。
乌古孙仲端在兴定四年(1220年)以礼部侍郎奉使乞和于蒙古,这位前外交官历经千辛万苦涉流沙渡大河,向当时的在西域进行征服大业的铁木真乞和,曾受到过赵诚的热情接待。自那以后,他的官途一度很不错,因出使西域有劳而进二阶,历裕州刺史,正大二年成为御史中丞,安抚陕西,还曾权过参知政事。
不过他因过于“识大体”,指摘皇家之过,惹怒了皇帝,被贬同州节度使。当完颜守绪出奔时,他被召为翰林承旨,兼同签大睦亲府事,留守汴京。
国之沦丧,一次又一次的战败屈辱让他年轻时的宏愿消逝地干干净净。奸臣当道,贤者放逐,一个个忠贞之士自缢事件,也让他心灰意冷无精打采。而城中战死、病死与饿死的近百万军民更是让他绝望、无助和自责。
他的书房里藏书倒是不少,诸子百家先贤之典籍,时人诗文经义,或如洪钟巨吕,或微言大义。可这都已经不重要了,读万卷圣贤书,或书万千豪语,也无法挽回国家的灭亡,更无法让城外的军队退去。这一刻,在他十二年前革撰写碑文,行此权宜之计!”
原来这王若虚与元好问两人自知为元凶崔立歌功颂德。必将与碑主一样“恶名远播”,后世之人一定会将他们两人骂死。不为崔立写碑文虽可以保全名节,但自己的脑袋立刻就要搬家,所以两人想了一天也没写一个字,终于急来抱佛脚,想到一个办法,就是找人来代替自己二人写。崔立的爪牙翟奕在这两位文坛圣手的推荐下,将太学生中最有才名的刘祁与麻革抓到了尚书省内,锁进屋里,不写不准出来。
姜还是老地辣,这两个年轻才子被两个“老”才子给阴上了。看来一个人太出名了,有时也不见得是一件太好的事情。
乌古孙仲端听了刘郁的叙述,心中既气又恼,却也无可奈何。
“文季啊,这种事情我也莫之奈何啊。”乌古孙仲端压低声音道,“崔党之人倒行逆施,为达目地不择手段。而我是大金朝皇帝陛下封的官,不是他崔立封的官,更不是他的党羽,我去求情,有谁会听我的?怕是不得门而入。”
“大人……大人……”刘郁泪流满面,“昨夜至今晨,学生寻过无数人,奈何无人肯助。此等事情事关家兄名节之大事,家兄不作即死,作之,岂能有面目苟活于世?他日我兄弟二人身死,有何面目见先父?”
“胡说!”乌古孙仲端怒喝道,“身处乱世,人死亦易事耳。为国尽忠而死,忠也;为节而死,义也!岂能为性命之事而置大节于不顾?”
“大人,学生也曾读过古之警世名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刘郁道,“但家兄何罪之有?若是因此恶事而死。死不瞑目啊?”
乌古孙仲端素与刘氏兄弟交好,对他们的父亲的清名也是极尊重,他见刘郁忧惧之情溢于言表。心中极不忍。
“不过,既然此等恶事让京叔遇到了,但也可能有转机。”乌古孙仲端有些迟疑地说道。
“请大人详言!”刘郁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抓住了他的衣袖,仿佛怕乌古孙仲端会逃走一般。
“你可知你那堂兄刘翼身在何处吗?”乌古孙仲端道。
“刘明远?”刘郁惊呼道,他毫不客气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对啊,你那堂兄刘翼当年被蒙鞑掳去。后来辗转成了贺兰国王地私属。”乌古孙仲端道,“这贺兰国王在蒙鞑那里可是一个国王,你去对翟奕诸辈说说你们与贺兰国王的渊源,料想崔党之人也不敢对你兄长怎样。”
这乌古孙仲端及城内的绝大多数人还不知城外地并不是蒙古人,而是端口中也一遍又一遍地默诵着这句话,呆坐在书房里,直到日落时分又一位客人来访。
来者名叫裴满思忠,是汝州地防御使,此人是乌古孙仲端的太学同窗,又都是承安二年进士,同窗又同年。故私交颇厚。只是二人异地为官。很少能见面,这次要不是奉命赴汴勤王。裴满思忠也没有机会来找他。他不过是一个空有头衔的官员罢了,这汴梁城内像他这样的官员数不胜数,不是被召来所谓勤王的,就是逃来地。有门路的,不是追随皇帝而去,就是投到崔立的门下,剩下的,就是像他这样的无所事事的官僚。
大难临头,有人逃亡而去,有人趋炎附势,有人准备归隐,有人自我了结性命,有人正准备了结性命。唯独敢拿起兵器起来反抗的太少。
“裴满兄真有闲情逸致,居然还带了一壶酒来寒舍作客。”乌古孙仲端勉强露出微笑道。
那裴满思忠瞪眼佯怒道:“城都没了,我喝点酒能算个什么?”
“是啊,人死亦易事耳。人生譬如巢燕,或居华屋杏梁,或在村居茅茨,及秋社甫临,皆当逝去。”乌古孙仲端道,“管它什么仁义廉耻,来,今日小弟与兄一醉方休。”
“这就对了嘛!”裴满笑着道。只是他地笑容中总是掩饰不住悲愤之色。
这两人在庭院中一边饮酒,一边谈起当年太学同窗之趣事为乐,追忆年少时的风华,感叹岁月的摧残让人不可抵挡。
“哎,逝者如期,转眼间你我都老了。”乌古孙仲端道,“人死亦事耳,何谈当年风
“乌古兄何必如此消沉?”裴满思忠奇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别去想昔年的荒唐事,也别去想如今窗外那些肮脏之事。你我空有报国之心,奈何国将不存,纵是有你我书生意气复生又与事何补?”
“呵呵,陛下出奔,留在这汴京城的百官,人人争着投到崔老儿的门下,趋之若鹜,不甘人后。裴满兄何不也投去,却来找我这个无能之辈饮酒?”乌古孙仲端苦笑道。
“咱不过是无名之辈,小弟可不入人家郑王(指崔立)的法眼。”裴满思忠自嘲道,旋即又道,“不过,眼下崔党地下场恐怕不比我等好过。”
“裴满兄何出此言?”乌古孙仲端微醉,惊讶地问道,“小心隔墙有耳,让屑小举告你地罪状。”
“乌古兄看来是整天未出门了,眼下这城内城外的军士可不是蒙鞑兵,而贺兰军。”
“贺兰军?”乌古孙仲端满脸疑问。
庭院外传来一阵又一阵疾驰地马蹄声,夹杂着惨叫与喝斥声。
裴满思忠指着院外道:“听,贺兰军从正午起大队人马就入了城,到处索名抓捕,全是崔党一徒,凡是攀附崔老儿的,都没有好下场,被一一拿下,家产抄没,看来那老匹夫将不得好死了。百姓倒是暗暗叫好。”
“你的意思是说这次来的不是蒙鞑,而是贺兰国王的军队?”乌古孙仲端讶道。
“嗯,谁来还不是一样吗?这贺兰国王不也是蒙鞑中的一份子吗?还是一藩王亲来,足见蒙鞑亡我大金国之心,犹如狼子野心。”裴满思忠颓丧地说道,“只是这崔某人,国之巨奸,汴京百姓人人欲杀之而后快,却是成了蒙鞑的阶下囚,怕是将会被蒙鞑问斩。这说来让人觉得意外,崔某人为何不是死在我大金国的堂堂廷杖之下?荒唐啊!”
“不、不!”乌古孙仲端连连摇手,“这贺兰国王与蒙鞑绝不一样,既然是他亲至,那我汴梁城内的百万百姓,倒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乌古孙仲端忽然觉得自己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并隐有期待之意,他着实吃惊不小。
第五卷 中原路
第四十三章 汴梁㈢
尚书省内,太学生刘祁与麻革两人相视苦笑。
他们二人被翟奕锁在尚书省的某个公房里,失去人身自由。他们二人十分气愤,为崔立撰写功德碑之事,本摊不到自己身上,奈何这王、元二人找了借口,让他们代写,企图将自己置身事外。
“麻兄,此事你我得想明白,万万写不得啊。”刘祁道。
“刘兄说的是啊,我们要是写了,此生将自污于世,洗不清干系。纵是你我能言善辩,也是百口莫言。”麻革点头称是。
“可是今日之事,你我若是不写,恐怕项上人头将不保。”刘祁哀叹道。
他这话只引来麻革的一番长吁短叹。公房内正中央只有一桌一笔一砚和两张椅子,以及一沓稿纸,除此之外别无它物。他们感觉这幢偏僻的公房就如斩首台一般。
“刘兄请!”麻革拱手谦让道。
“麻兄先请!”刘祁同样也很谦让。
“刘兄请座!”
“麻兄请上座!”
“刘兄才高八斗,小弟哪敢占先?”
“刘某虽也识得诗文,但麻兄的才学,举世皆知,刘某也是极佩服的。”
这两大才子推来推去,推了大半天也没推出个先后来,两人都觉得很无趣。刘祁哀叹一声,呆呆地坐到了桌前。
“咱们不能就这样让王、元二人置身事外。”刘祁道。
“那当然,咱们只是太学生,虽有薄名,也是文坛小卒而已。这碑文咱们只是草拟。人卑言微,还需他们二位文坛高人指正、润饰,方才定稿。”麻革道,“学生找师长指点一下文章。那也是天经地义之事。”
他们二人准备让王若虚与元好问脱不清干系,被世人骂就大家一起挨骂。
“哎。咱空有才子的名号,却一事无成,国破山河碎……”刘祁叹道,挥了挥手,“罢了,写就写吧,任凭他人评说。”
说罢,麻革在一旁卖力地磨墨,刘祁捋起长袖。捡起羊毫蘸了蘸饱墨,一挥而就。全文倒无阿谀奉承之词,全是直叙其事,敷衍成文。
“麻兄以为如何?”刘祁指着手稿问麻革道。
“若是以往同学吟风弄月,小弟倒是要贬你两句,此文有负你刘大才子的盛名。”麻革的表情十分玩味,“今日嘛。此文倒是极好,就这样吧。”
刘祁走到门前,敲了敲门,大呼道:“来人、来人。快放我们出去,我们已经作完了!”
门外却无任何回音,就连守卫也一个没有出现,两人面面相觑。
“完了,他们不会是想饿死我们俩吧?”刘祁道。这时二人才觉得肚子饿得慌,都是年轻人不经饿,已经从昨夜到现在粒米未尽。
“这里庭院深深。本就极偏僻。许是吏书们都去公干去了吧?”麻革道,“新主子驾到。他们怕都是忙着去拍马去了。”
两人从中午只等到日落时分,饿得手脚无力,两人索性趴在书桌上睡觉,直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地奔跑声。
“兄长、兄长,你在哪里?”一个焦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刘兄,这像是令弟刘郁刘文季的声音。”麻革推了推刘祁道。
刘祁立刻来了精神,冲着门外高呼道:“弟弟,为兄在这里,在这里!”
外面的嘈杂地脚步声像是朝这间房子奔来,刘郁在门外说道:“将军,家兄就在这里面,这门被锁上了,得找来钥匙。”
另一个洪亮的声音却是大笑:“哈哈,哪里需要那么费事?瞧本校尉地。”那声音又冲里面的刘、麻两人呼道:“里面的人躲开点,本校尉要撞门了,弄伤了二位,可别怪我手太重。”
刘、麻二人连忙从门前闪开,一声巨大的“咣”声响光,两块门板立刻变成了七八块,门外那位校尉嫌弄开锁链太费劲,直接用兵器将门板给砸个稀巴烂。
刘郁从门外跑了进来,一把拉住十分诧异的刘祁道,关切地问道:“兄长没事吧,那崔党有没有难为你?”
刘、麻二人见刘郁的表情,像是不将崔党放在眼里,又看了看他身后军士们,更加诧异了。
“请问阁下就是浑源刘祁刘京叔?”那位外貌英挺的校尉恭敬地问道。此人正是郭侃。
“在下就是太学生刘祁,字京叔,正是浑源人士。不知将军……”刘祁问道。
“师长严重了,在下郭侃,乃贺兰国王麾下行军校尉,可不是将军。”郭侃道。
“师长?”刘祁感到疑惑。
“郭某曾在河西中兴府客居三年,曾在贺兰书院读过几日书,书院山长刘明远曾对郭某有过教诲。”郭侃道。
刘祁这才知道原来来人却是自己那个多年未见的堂弟的半个弟子,自家还是太学生,除了名气,几乎一事无成,自己那个堂弟倒是有了自己地弟子。只是这位戎装在身的英挺男子脸上的恭敬的表情,倒没有丝毫作伪。
“师长不如先回去歇息一日,待我禀报我家国主后,郭某再来邀请师长赴国主驾前叙话。”郭侃道。
刘祁悄悄地将自己起草的那篇功德碑文塞进衣袖之中,跟在郭侃后面离开尚书省,他们看到兵甲鲜明的军士正忙着在每间屋子里翻腾着。街上到处都是军士,刘祁等人看到许多人被就地处决,却无一不是崔党之人,他心中感到十分痛快,心中的疑惑却更多了。
他与兄弟刘郁往家中走去。拉着刘郁悄悄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刘郁道:“昨夜兄长被带走后,弟四处托人帮忙,奈何无人肯助,又不能得门而入。幸亏翰林承旨乌古大人相告。我才知道原来这次围城地却是贺兰国王。堂兄刘明远正是此人的心腹,我在金明池外遇到郭校尉。便乞他相助。”
“弟弟辛苦了……嗯,为兄瞧这情形,似乎是崔党被诛了?”刘祁抬头看去,见崔立心腹之人翟奕地尸首正被挂在尚书省官署的外面。
“我也不明白。”刘郁道,“我听那位郭校尉说,贺兰国王与蒙古人决裂了,他们还杀了蒙古可汗。”
“啊?杀吧,杀来杀去,还不是一样?”刘祁惊呼道。“只苦天下苍生,沦为鱼肉。你也是,我也是。”
他从袖中取出自己地那篇还散发着墨香的功德碑文,摇了摇头,将此文撕得粉碎,然后向空中奋力地扔去,那片片纸屑在空中如同雪花一般飞舞。似乎被毁尸灭迹消失不见了刘祁心中既感到有些庆幸,但又觉得有些遗憾,因为他毕竟是写了,如果早知有人搭救。自己一定不会写一个字。他发现这一天当中,自己已经苍老了二十多岁,变得长吁短叹多愁善感起来。
乌古孙仲端终于走出了家门,这是自从崔立杀了参政完颜奴申,自封为太师、郑王等头衔之后,他第一次走出家门。
一队又一队兵甲鲜明气宇轩昂地贺兰军士从他的身边驰过,他们地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正在四处抄掠金银财帛。不过却是那些达官贵人之家。皇宫当然更是没有放过,凡是能带走的都被一一搬了出来。堆成了无数金山,识字地军士正忙着登记造册。除此之外,还有辽、宋、金三代地皇家馆藏,尤其是皇家实录之类的典籍…………这更让乌古孙仲端感到悲哀。这些皇家实录之类地典籍,就如同你家中祠堂里供奉的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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