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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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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义看到那为首的是一个中年人,白白胖胖,穿着绸缎凉衫,拱着双手,怎么看都像是商人模样的人。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中年商人身旁是短打扮的伙计。却个个孔武有力,他们手中持着只有贺兰军士才会拥有的制式军刀。
“你是什么人?”铁义喝道。他的手下早不将这一干人围在当中。
“你甭管我叫什么。你只要知道我们都是在为贺兰国王效忠就行。”那中年商人有恃无恐,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黄澄澄地物什,抛给铁义,“在下贺兰国王治下四方馆大头目是也。”
铁义检视手中地物什,这块纯金打造的物什,上面只写了一个“赵”字。这样地金牌,自己的父亲铁穆也拥有一个,只有国王最亲密的人才拥有。四方馆是一个秘密组织,铁义根本就没听说过。也没资格知道这些。他暗忖此人不愿报名,自是怕自己知道的太多,或者是不屑告诉自己。所以铁义就没追问他何方尊姓大名。
“在下铁义,正是贺兰军之先锋校尉官,铁某奉吾主之命,夜攻燕京城。阁下在此出现,不知有何事指教?”铁义问道。
“铁校尉辛苦了,在下已经恭候多时了,只不过要告诉你一些紧要之处。”中年商人道,“比如官衙在何处。蒙古人收的税银放在何处,官府地粮仓在何处。军械库又在哪里,还有这燕京城内的权贵今夜又是在哪里过夜。”
“好,请上马带路!”铁义也不废话,直接命人牵来几匹马,让商人和他的伙计们骑马分道带路。
这个夜晚,燕京城内喊杀声四起。有人叫喊,有人痛呼。有人求饶。一阵紧似一阵的铁骑踏着青石地地声响,在两个时辰后齐齐沉静了下来。城内的百姓早已在睡梦中惊醒。即使是这炎热的夏夜,他们惶恐地将门窗紧闭,似乎这样就可以将灾难挡在外面。他们蜷缩在简陋的床上,将自己的仓惶的脸藏在黑暗之中,当一切归于沉寂后,不禁长叹一声:
“这个兵荒马乱的世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啊?”
他们是“无知”小民,只能逆来顺受,只有任人宰割的资格,当他们偶尔反抗时,他们就得到“暴民”的称号。他们只能埋头耕作,供人驱使使唤,或者经营小本买卖勉强糊口,无振臂一呼揭竿而起的权利。
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契丹人来了又下台,因为女真人来了。而蒙古人强大起来又将女真地皇帝赶到了大河以来。他们习惯了被征服,并非是因为他们真的是无知小民,因为一个又一个统治者抛弃了他们,一个饿狼走了,他们还来不及欢呼,上天派来了另一个更可怕地统治者。所以,他们只求在这乱世之中,能少点战火,能多得到一点食物,骨肉能不离散,祈求那些统治们稍微多一点仁慈,就谢天谢地大叹离盛世不远了。
一切都归于沉寂,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过。燕京城内的每一间居室中,人们不放心地侧着耳朵,直到他们听到雄鸡高唱,才再一次安心地躺下。他们不关心这个夜晚,是哪位王者攻打另一位掌权者,也不关心死了多少个士卒,更不关心是谁掌握大权,因为这与他们无关。只要没有蛮横的士卒破门而入,摧毁自己的栖身之所,抢夺自己可怜的口粮,霸占凌辱自己的妻女,那就是一件天大的幸事了。
天很快就泛着鱼白,黑夜抵挡不住晨曦地到来。湛蓝地天空中还有星星点点,又会是个晴朗的好天气。那太白金星仍然灿烂,似乎要跟地平线下地太阳一争高下。
陈老七大清早就从床上爬起来,照例他先将铺中的伙计叫醒。在伙计们睡眼朦胧之中,陈老七已经在后院中舀好了米,并准备好了干柴。他经营着陈记粥铺,晚上会兼营简单的酒食,雇了五个小厮,生意勉强说得过去…………如果不碰到吃白食的权贵的话。
伙计们到底是年轻人,都比较贪睡,尤其这夏天的清晨是一天当中最凉爽怡人的时候。
“快洗洗,准备开张!”陈老七站在院子当中大声呼道。在他的呼斥声中,伙计们一个激灵,纷纷清醒了过来。这年头讨一份糊口的活计也不容易啊。
“如今的年轻人呐!”陈老七摇摇头。
他懒得再指摘一下伙计们地敬业精神。心想还是生意要紧,连忙穿过后院,直奔前店,将店铺门打开。陈老七惊呆了。
只见长长地街道成了一座大兵营,年轻的军士合衣躺在街道两侧的门廊下、屋檐下和大树下,盖着行军毯,头枕自己的战甲或马鞍。正香甜地沉睡着。雄骏的战马栓在廊柱旁,而街道的中间却每隔一百步立着一名哨兵,他们同样年轻的脸上挂满疲惫,他们地盔甲和腰畔刀鞘上还沾着滴滴晨露。
旭日终于升了上来。夏季的阳光总是来得早一些,正好将那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哨兵们的身上。哨兵听到身后店铺地开门声,转过身来,在他警觉的这一回眸中,陈老七仍在目瞪口呆。
“蒙古人?绝对不是!金国人?好像也不太可能。”陈老七心中暗忖。他怕引火上身,转身想关门大吉,不料却被人叫住了。
“店家请留步!”一个声音响起。那声音低沉,似乎怕惊扰了军士们的沉睡。
陈老七转头一看,见一年轻的西域模样的人带着数十名军士走来,看上去像是个大官的样子。而其他人却都是汉人模样。
那年轻将军模样的人抬头打量了一下门面,笑着道:“老伯是这陈家粥铺的掌柜?”
陈老七见这年轻将军说话十分客气。大感意外,连忙恭顺地回答道:“回将军,这个铺子正是小老儿祖传的薄产。”
“哦,你店中有多少粮食?”年轻将军问道。
陈老七大感不妙,以为这位将军想将自己的粮食充了军粮,但观对方人人身上都带着剽悍狠鸷之色,身上分明沾着点点血迹。哪里敢隐瞒:“尚有两百来斤白米!”
“陈掌柜。你家中地伙计会做面食吗?”年轻将军又问道。
“会倒是会,可我这店中没有白面。”陈老七道。
“无妨。我会派人给你送来几石白面,你只要将白面蒸成馒头就行。”年轻将军道。那将军从怀中掏出一块金币,递到陈老七的面前:“这是工钱!”
陈老七大吃了一惊,瞪着那黄澄澄地金币,却不敢相信还有这种事情让自己碰到。
“收下吧,这可是来自西域的金币,精美非凡,在中原价值要比等重的金子要贵得多。”年轻将军笑着道,“我的部下还要在此驻扎一些时日,有一营兄弟整整一百人借用你这店铺,还有你店铺内的伙计,你要是不收工钱,有人会毫不犹豫地砍掉我的脑袋,我的脑袋只有这一个。”
他地护卫哈哈大笑,他们地眼光齐瞟向另一边,总军法官西壁辉正“不怀好意”地远远盯着他们看。
陈老七唯唯诺诺地收下了,他可不是因为见钱眼开,金币虽好,可是在军队面前,借他一百个脑袋他也不敢。他是害怕若是自己不收下,会招这位掌兵者不悦,丢掉自家脑袋就万事皆休了。勤俭持家虽重要,可是没了性命,再勤快也没用。
“你院中有水井吧?”
“回将军,小人院中有一口井。”陈老七道。
“我军将士醒来会用到你这水井,马也要饮水,到时候就麻烦陈掌柜提供方便了。”年轻将军道,“你若是能弄来喂马的草料,我还可以另付你钱。”
“小人不敢。将军仁义无双,敢问将军尊姓大名?”陈老七恭敬地问道。
“我可不是什么将军。”那人淡淡一笑,旋即面色一整,“我乃贺兰国王麾下,贺兰军先锋校尉官铁义是也!我家国王才是真正地仁义,陈掌柜不必害怕,若是有我贺兰军士在你这店内拿了不应该拿的东西,陈掌柜尽管找我来诉苦,我会亲自砍下他的脑袋来偿还你的损失。”
在陈老七愣神的时候,铁义已经带着从人离开了。
陈老七看着铁义的背影,看了看手中货真价实的金币,再看了看还在门廊下沉睡的军士,心头百思不得其解,充满了疑问。
第五卷 中原路
第二十七章 瓮山泊㈡
居庸关上,赵诚思潮起伏。
两边雄奇的峻岭之间,居庸关扼其关键紧要之处,自古是兵家必夺之地。然而关防虽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誉,可是却轻松地落到了赵诚的手中。赵诚登上月楼,极目望去溪谷中清流萦绕,翠峰重迭,那青青大山的秀色让人心驰神往。然而关城之内的墙脚还残留着点点黑干的血迹,与这号称“燕京八景”之一的“居庸叠翠”胜景格格不入。
浩荡雄关,不过是一个死物,它既不能抵挡北方的游牧民族,也不能抵挡南方的统治者。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让关内关外的鲜血流得更多一些。现在赵诚也参与到这个流血游戏当中。
“禀国主,曲律要见您!”一名医官过来报告。
“知道了。”赵诚回过神来。跟着手下往关内走去。
曲律终于从昏迷中醒来,这多亏了他本身的强健的体格和赵诚的精心照料。他的脸色仍十分苍白虚弱,就是铁打的汉子也无数承受这种创伤。
“曲律,你醒过来了,这真是一件大喜事!”赵诚开心地说道。
“你还活着?那说明可汗已经不在了。”曲律道。想起这件事,他就又有些哀伤。
“是的,我已经击败了他,所以他就不可能还活着。”赵诚道,“你应当知道,战败者的下场都是一样的。窝阔台不可能臣服于我,我更不可能让他还活着。”
曲律双眼赤红,却没有愤怒。赵诚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些端倪来,却没有。
“若是我战败了,你也会我伤心吗?”赵诚问道,“你也会为救我而甘愿自废一条胳膊吗?”
“我不知道。”曲律道,“你若是被可汗俘获,我当然会为你求情。这跟不久前发生的事情不一样。”
“不一样?仅仅是因为我是臣子,窝阔台是可汗。我不管为了什么。都不应该反对他,我战败那是咎由自取不应该得到同情?”赵诚反问道。
曲律低下头,喃喃道:“我不管你有什么雄心壮志,一个人若是不忠,他就称不上是豪杰。”
“但若这位豪杰所臣服的上位者做尽了伤天害理之事呢?比如你曲律,你当然是豪杰,但我认为蒙古可汗不值得你去效忠。你不过是帮凶罢了。”赵诚道,“评心而论,你难道就没杀过无辜之人?”
“我承认我是杀过手无寸铁之人,我只是……”曲律想为自己辩护。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遂又道,“我如今已经再也不能使箭了,不过是一个废人,什么是功名?都已经不重要了,我还是安心当我的牧民吧。你放心,我对一切争斗已经不再感兴趣。”
“你要回阿勒坛山下的家乡吗?”赵诚问道,“这样也好,等你的伤完全好了再走。”
曲律轻蔑地看了看自己地伤口,心头又是一阵哀伤:“不必了。我一天也呆不住了。你知道吗?在昏睡中,我梦起了阿勒坛高高地雪岭。梦想了碧绿的草原,还有好云朵似的羊群,那里才是我应该老死的地方。”
“那好吧!”赵诚答应道。曲律的话让赵诚想起了过去生活的点点滴滴,只是那过去的日子早已经离他而去,赵诚已经回不去了。
曲律虽然对赵诚还是一百个不痛快,但他已经放弃了为窝阔台尽忠地心思,赵诚也就不再阻拦他。给了他两匹马和一把刀。一些干粮和水。
曲律跨上了骏马,只说了一句话:“你若是也像我一样不想再为野心和权势而活。就到阿勒坛山下来,那里才是你真正的家乡。”
说完,曲律就策马出关,一路往北方奔去,再也没有回头。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赵诚的名字,大概是他认为赵诚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安答了。
从夏营地转移到秋营地
又从秋营地转移到冬营地
学会了拾粪、捉牛犊哄起春季里地小羊羔……
学会了套上犍牛游牧去
我成了一个地道的牧子……
曲律一路放歌,他的嗓子不算好,将这首充满情趣的牧歌变成了一首充满悲凉之意的牧歌。他脚下没膝的青草伸向远方,直到遥远的天边,连接北方的沙漠与戈壁,指向他回家的路。一只雄鹰在空中盘旋,时而发出一声悲怆的鸣叫,让蓝天下地人们为之黯然神伤。
赵诚站在居庸关外的最高处,目送着旷野中曲律萧索地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赵诚有种望尽天涯路之感,他摇摇头,将一切与功名无关的事情甩掉。他再一次凝神着自己的军旗,赤色军旗让他打起精神来。
今日长缨在手,正是缚住苍龙时。
这样想着,赵诚的心情就变得明朗起来,登临高处,天涯尽在他的审视之中。
一团骑兵雄纠纠气昂昂地立在赵诚的面前,等待着他的命令
“禀国主,我部已集结完毕,恭请国主下令。”叶三郎踌躇满志地走了过来。他所统领地一团,补充了一下人手,将再一次直奔蒙古。
“你部地任务都清楚了?”赵诚问道。
“回国主,属下已经清楚了,本部一团骑军奉命游击蒙古,专事搔扰,不让蒙古人有喘息恢复之时。”叶三郎回答道,“国主还有何吩咐?”
赵诚想了想道:
“第一,你部专事游击。游击的精要在于不与敌正面交战,以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为准绳,集小胜为大胜。”
“是,国主地意思是说打不过就跑,我叶三郎可不是好惹的,他们若是找上来,我可不会放过他们!”叶三郎道,他见赵诚面色不善,连忙改口道。“属下遵令。一定尽力保住有用之身,最大地打击敌人。”
“你要给我记住,我希望他们尽可能地完好无缺地回来。”赵诚道,“我们已经失去太多的儿郎了。”
“是。”叶三郎道。
赵诚点了点头道:“第二,要让蒙古人受到损害最大,眼下并非以斩首多寡来计较。蒙古牧民们若是发现一只羊要病了,通常会将这只病羊杀掉埋到地下。以防整圈羊都得病,让自家血本无归;蒙古人的札撒又不准弄脏水源,当然也是为了防止人畜出现疫病。你可以设想一下,若是一只病羊被抛进河里。任其随波逐流,散播病害,会出现什么情况?秋天时,草原上天干物燥,百草枯萎,然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极易酿成大祸,所以蒙古人的札撒中又规定不准生野火。我所说的你可明白?”
叶三郎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里只能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们这次独立一部深入草原腹地。不再有后援,一切都要靠自己。所以。你身为领兵之人,一定要小心谨慎,多与左右商议,谋定而后动。你每隔两个月向中兴府通报一次情况,若是军士疲惫,思乡心切,立刻回来。我再派别人领军替换你就是了。总之。我会不让蒙古人得到喘息地机会,但也不想让你们枉送性命。”赵诚道。“你去吧!”
“属下遵令。”叶三郎道,转上走了几步,又返回道,“国主若是回到中兴府,家兄若是问起三郎,还请国主多照顾一
“我会告诉你地兄长耶亥首领,他的三郎将是我的冠军候!”赵诚嘉勉道。
叶三郎闻言一愣,却掩饰不住心中的兴奋,恭敬地跪拜,兴冲冲地跃上战马。他的部下也纷纷上马,跟在叶三郎的身后,再一次踏上了远征的路途。
陈不弃看前叶三郎消失地背影,轻笑道:“国主,叶三郎刚才那句话并不是邀功的意思。”
“那你说说看,他要我照顾他兄长,到底是什么意思?”赵诚反问道。
“回国主,明珠族或者是其他蕃人,自古以来都是独立于各个朝廷之外,部族首领的头上都有各种各样的头衔,朝廷对他们一般都是羁糜优待,蕃人也是我行我素,只要谁给地好处多就依附谁,时叛时降,反复无常。大概是因为他们大多身处深山老林,各个朝廷的大军剿之不清,又耗费军资太甚,只得优待他们。”陈不弃道,“眼下国主对蕃人也是如此,但国主最终还是要蕃人部落彻底瓦解,文武相济,尤其是关西、陇右之蕃人,因为那里的土地利于耕种,又是我贺兰腹地,国主志在必得,以利国用。叶三郎身为国主臣下,也有不少年月了,他自是了解国主可能的雄才大略。所以他的意思其实是说,若是他的兄长对国主有不敬的地方,看在他对国主效忠的份上,担待一
“哈哈!”赵诚大笑,“不弃说得好。叶三郎平时在我面前常表现出性情嚣张的样子,确实有些过了。”
“是啊。”铁穆道,“三郎一直在我军中,虽然颇嚣张无礼,在我面前还比较恭顺。按理说他在国主面前应该更恭顺才是。”
“铁兄这还明白?”萧不离笑道,“他若是不表现出嚣张的样子,国主要是想教训张士达、凌去非,就找不到一个反例了。这是他最聪明地地方,他越是嚣张,国主就越是会注意到他,而且他还很懂得分寸。”
“人心真是件复杂的事情!”铁穆张大了嘴。
赵诚大笑。他吩咐众将点集兵马,结束休整,告别居庸关,纷纷怒马戎衣下燕京。
第五卷 中原路
第二十八章 瓮山泊㈢
燕京西,瓮山下。
日落时分,凉风习习,湖面清波荡漾。在夕阳的映衬下,湖面泛着颗颗金子般的色彩。瓮山泊的岸边,垂柳依依,千万条绿丝绦将枝条伸到湖面,引得条条小鱼争着跳起,将那片片嫩叶当成食物。
中书令耶律楚材盘膝坐在草地上,抚着古琴,琴声清悦,却隐隐约约有郁郁寡欢之意,与这夏日傍晚美好的景致,格格不入。身边一端庄清秀的妇人坐在一边煮着茶,一位少年人坐在一旁瞪着耶律楚材看。若干家丁丫环立在身旁,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心思怕早就跑到了九霄云外。
这里是耶律楚材的祖居,他已经三天没有出过门。三日前的深夜,湖外人欢马叫,耶律楚材以为是某位蒙古权贵来了,命家丁们连忙出门打探,报出自己的名头。没想到那些军士却非蒙古军,扬言杀的就是蒙古人的官,家丁们吓得连忙跑回来。
耶律楚材被禁足了。这群不速之客却没有过难自己的家人,就连家中每日所需果蔬、粮食、油盐也很客气地送到。耶律楚材并不害怕,因为只要他的目光越过湖面,他就可以看到在对岸柳荫间,数面红旗正在迎风飘扬,柳荫下有数人踮着脚冲这边望,好像生怕自己逃跑。
他只是心乱如麻,所以他虽在弹琴,却总会弹着弹着就跑了调。
“夫君还是饮杯茶吧!”那妇人正是他的妻子苏氏。
耶律楚材接过热茶,吹了吹汤水,浅浅品尝了一口。以往每当繁重的公务处理好了,喝一口茶,会全身心地感到舒坦,一切疲惫都会随之消散。可是今日他的眉头却挤成了一个“川”字。
“父亲,对面那些人是何来历?”那少年正是他的儿子耶律铸。他今年刚十一岁,十分聪慧,善属文。尤工骑射。
“我儿不久就会知道。那是贺兰国王的军队。”耶律楚材道。耶律铸张了张口,心中的疑问却是更多了。
“夫君是担心那贺兰国王却我们全家不利吗?”苏氏担忧地问道,“枉你还常常对他赞不决口,他派军队将我们全家困住,难道不知夫君可是堂堂中书令吗?他若是反了,夫君身为中书令,那可就糟了。”
耶律楚材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安慰道:“贺兰国王并非是来杀我的,夫人不用担心安危。我是蒙古人封地中书令,在他看来却是一文不名。只是他这番领兵而来,这个天下怕是又要大乱了。”
“嗒、嗒!”一阵如雷地马蹄声从南边传来。临近的时候,那蹄声却又轻了下去。耶律楚材转头望去,只见柳岸深处人影绰绰,大队的人马停了下来。一面巨大的红旗缓缓地移动着,在柳荫深处若隐若现,不多时,数十轻骑从柳荫里迎面走了过来。
只见一群精神抖擞的骑兵当中,一员将军一身披挂,腰悬长刀,英武不凡。胯下的战马浑身赤如炭红,也是神骏不凡。只是这位将军却没有戴头盔。他年轻英挺的额头写满着得意、自信与骄傲,此人正是贺兰国王赵诚。
赵诚远远地打量着耶律楚材一家人,他跳下马来,不理会家丁们或惶恐或不善地眼神,径直走到耶律楚材的面前。
“湛然居士真是个雅人,这么绝佳的好山好水好风光,抚琴品茶。神仙也不过如此了。”赵诚哈哈大笑“归隐西山五百亩。这是居士在西域所作,我至今记忆犹新。真是羡慕居士啊。拥有这一片大好风景。”
“赵国主从何处而来?”耶律楚材问道。
赵诚一愣,半天才道:“我与居士相识怕有十四年了吧,今天我才第一次知道,原来你知道我姓赵。”
“姓氏是父母先祖所赐。我姓耶律,自是受之于父母。”耶律楚材道,“在下鲁钝,不知国主之赵姓又是从何而来?”
耶律楚材这话是讥讽赵诚的来历不明。
“居士应当知道,天下铺燕京之掌柜乃是我地私属。昨日他告诉我,近来有商人传说我赵诚可能是徽钦二帝之遗种。”赵诚轻笑道,“你说我这个赵姓从何而来?”
耶律楚材眉头一皱:“这等坊间屑小之传闻,国主也相信?”
“我赵诚不需要拿宋国皇帝的名头往自己脸上贴金,可是这个传闻却来得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赵诚道,“不过,若是有好处,我也不介意自称是赵宋之偏支后裔。不比你耶律楚材,乃大辽国皇族之长支正裔,呵呵!”
“国主还未告诉在下,您是从何处而来?”耶律楚材追问道。他的表情十分冷淡,苏氏悄悄地拉拉他的衣袖。
“二月初出中兴府,二月初九至黑水城,三月过沙漠,北狩蒙古两月有余。六月二十六至官山下,遇到窝阔台和他的怯薛中军,四日前至野狐岭,在那里我替窝阔台修了一座坟茔,同样在蒙古草原,我也替他的诸位宗亲们修了不少坟茔。”赵诚慢条斯理地说道,“另外我还要告诉你,蒙古草原怕是需要三年才可恢复生机,至于人口嘛,尚需十年。”
“啪!”耶律楚材手中的茶杯失手掉到地上。
“还有,拖雷一时不慎,喝了不该喝的东西,估计命也不久矣吧?”赵诚摇了摇头,像是很惋惜的样子,“可惜啊,四十岁刚出头,正是不惑之年。”
赵诚见耶律楚材脸色极难看,补充道:“居士可别乱猜,窝阔台在官山避暑时患重病,据说是因为杀孽太重,金国山川之神因而作崇。巫师们说只有亲属以身替代,窝阔台的病就会痊愈,所以拖雷就喝了那杯念过咒语地水。这是俘虏告诉我的,我本也不相信,可是刘仲禄向我证实了这一点。”
耶律楚材目瞪口呆,他根本就无法相信他所听到地这些。
“这不奇怪,我只不过是最恰当的时机。用最少的力气搬起了一座大山。”赵诚道。“所谓一击致命,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兵者,诡道也。”耶律楚材喃喃地说道,“国主出奇兵,趁人不备,事半功倍。如此奇计,让在下钦佩。大河上下。人人都知道我耶律楚材是蒙古人设的中书令,为蒙古人尽忠尽职,国主莫非是来索命的?”
“哪里、哪里?”赵诚大笑,“普天之下。你耶律晋卿是最了解我地,我怎么会舍得杀了你呢?”
耶律楚材注视着赵诚地身后地赤兔马,忽然叹道:“赤兔马老了,怕是时日不多了。”
“呵呵,居士应当知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赵诚道,“赤兔马虽老矣,但仍不缺沙场豪气。就算赤兔马老迈,它却留有追日神驹。居士今年不过四十有三。春秋正盛,正是大有可为之时,何来如此老态?”
“我不过是一书生,何来大有可为?”耶律楚材道。
赵诚轻笑:“中兴府作坊里,出产一种四轮车,其关键构件皆以精钢制成,坚固耐用。无论是天堑还是平原。可负重数百斤长途奔驰。然其虽耐用,还需精心维护之。辎重军士们常用油脂涂抹其轮轴,以达润滑省力耐磨之效。所以,这油脂看似低微无用,却是必不可少之物。以物及人,蒙古人若是车夫,那么中原大地一切官吏、文士、百姓、贩夫走卒就是四轮车,你耶律楚材就是那必不可少地油脂。”
“若是这油脂不甘为你所用呢?”耶律楚材反问道。
“那我一定会将它供着,至少也不能被他人得到。”赵诚道。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既然国主不是来杀我的,那就是来寒舍做客地,国主若是不嫌简陋,不妨坐下来饮茶。”耶律楚材道。他试图将赵诚的话封死。
赵诚不以为意,他打量了一下耶律楚材身边的妇人与少年,故意问道:
“敢问这是居士地夫人与公子?”
“正是贱内与犬子!”耶律楚材道,他见赵诚总是笑脸相迎,也不好意思总是板着一张脸。
苏氏深深地作了一揖,那耶律铸却有模有样地行了个大礼。
赵诚颇似感慨地说道:“看见了尊夫人与贵公子,我就想起了我的夫人与松儿,他们娘俩常居蒙古大漠,以身为质,我深以为耻。幸赖天时、地利与人和之助,我亲率精骑三万,长途奔袭三千里,方才家庭团圆。奈何,中原战乱频仍,民不聊生,百姓卖儿鬻妻,君子所不忍。居士以为如何才能让天下归于一统,让百姓安居乐业,不虞灾荒、兵祸与饥饿,让妻离子散之惨状不复再现?”
“三峰山之役,金室已经日薄西山,至汴京被围,金室灭亡之日,已经不久矣。”耶律楚材道,“若只论淮水以北,蒙古本可一统中原,到那时就没有了兵祸,百姓也可得到休息。楚材虽无大用,但自当为百姓早日恢复,尽心尽力。奈何国主兵出贺兰,这个天下是危还是安?请国主赐教!”
赵诚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掩饰着他的尴尬心情。耶律楚材这个命题,他也曾想过,因为贺兰军横扫蒙古大漠及野狐岭一战,已经造成了一个中原群雄逐鹿的局面…………尤其是中原汉军刘黑马、史天泽、张柔之辈若是也有野心地话。至少也产生了一个权力真空。
“兵者,自古就是一件凶事。我赵诚虽暂无气力一统中原,但居士若肯助我一臂之力,由我赵诚来一统中原,百姓到时自会得到休息,若是你我齐心协力,再造一个盛世,也是不难。”赵诚道,“和平虽然重要,难道值得用当奴隶来换取吗?你告诉我,河北那两千儒生今天在做些什么?”
“这……”耶律楚材无言以对。因为儒生们都成了奴隶,稍微好一点不过是在官府中当一名抄写小吏,而被当成驱口买卖的不计其数。在他的百般努力下,才在十路设立课税所,任用二十位儒生,也仅此而已,科举那是一个很久远的事情。
“居士所书之《陈时务十策》,我也曾拜读过。所谓信赏罚,正名分,给俸禄,官功臣,考殿最,均科差,选工匠,务农桑,定土贡,制漕运等等。虽是一份不错的施政纲要,要实现的那一天,怕是难吧?”赵诚又问道,“非居士不努力也。若是臣子无过失,那就是君上的错了,所以居士不妨换个主子试试。”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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