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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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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各部抓紧休息、备战。”赵诚笑着道,“此战之后,大局就会很明朗了。”

其时,各部早就不用赵诚吩咐,已经抓紧就地伐木、采石,将野狐岭北口给封死了,仅容匹马可以通行。又命王好古率一团骑兵从怀安绕过野狐岭,前去增援萧不离。

雨很快就停了,天似乎亮堂了一些。窝阔台不甘心让时间白白的流逝,他当即命令将受伤的战马杀掉,让全军饱餐一顿。刚下过暴雨,谷中没有引火之物,只得找来行军用的毡帐,好不容易才点着。窝阔台却用刀刺马出血,直接将嘴过去,吞食荤腥的马血充饥,众人也纷纷效仿,以恢复体力。

曲律用牙齿将自己受伤的右胳膊捆扎好,他已经忘记了疼痛,心中只剩下对自己的安答赵诚无穷的怨恨。赵诚被叛了蒙古人,他认为那首先是在背叛自己。

“曲律,我现在命你充任我的使者。”窝阔台抹了抹嘴角的马血,道。“你去跟不儿罕说,我该如何做他才会让我全身而退。他若是要爵位、权力、金银、土地,还是女人,让他尽管说出来了。我一向对他十分看重,曾允诺要让他做我的宰相,让他跟耶律楚材一起替我治理天下,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难得不能给我一个好说辞吗?他难道是在怨恨我对他地任用吗?我自问没有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

“父汗,曲律是不儿罕的安答,从小就一起长大,按理说应该是知根知底。不儿罕这个恶徒怕是蓄谋已久。才犯下了如此滔天大罪,曲律难道就一点也不知道?父汗,你派曲律去,不就是放走了一个敌人?”贵由不满道。

“大汗,我是您的臣子,蒙您厚爱,让我担当您的宿位之职。我无以回报,只用满腔的忠诚之心来报答您的恩情。”曲律道,“我愿意用最勇敢地方式证明我的忠诚。”

说完。他抽出自己的刀,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手起刀落地,毫不犹豫地砍下自己那条受伤地胳膊。血流如注。他那张坚毅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变形,高大的身躯也因痛楚而佝偻着。

众将全都愣在了当场。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无人再敢对他的忠诚之心怀疑。贵由羞红了脸,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蠢材,快快给他止血!”窝阔台大呼道。左右立刻拥上前手忙脚乱地给曲律止血。曲律惨然一笑,苍白的脸上挂着无奈、悔恨与坚决。

“我对大汗的忠诚之心,就如同这支手臂。如今我再也不能使箭,也不能为大汗上场杀敌。就是被敌人俘获。也没有本领与大汗为敌,我已经成为一个废人。”曲律强忍着巨痛道。“趁我还没有昏死过去,尚有力气在,我愿做大汗的使者,我要当面问问不儿罕,是什么蒙蔽了他的心,是什么挡住了他的双眼。我要告诉他我地痛心,还有大汗您狂风暴雨般的愤怒。”

“真汉子!真豪杰!”窝阔台像是重新认识了曲律一般,受到极大的震动,亲自将自己的马匹牵来,扶曲律上马。

全军动容,这成了窝阔台激励众人士气地一个强大的武器,果然士气得到极大地提升。曲律强忍着钻心地巨痛艰难地掉转马头,头也不回地穿不定期人群,向北口缓缓行去。蒙古士兵自动让开一道路,默默地行着注目礼。

“可惜了!”窝阔台看着曲律的背影感叹道。

他派曲律前去说和,不过是缓兵之计,让自己的人马得以休息,他不相信赵诚会放过自己。但是话说回来,如果赵诚真地愿意退兵了,他也愿意将自尊心暂放一边。冰雪可以在整个冬季封闭着大草原,但只要到春风吹起来的时候,草原上照样可以恢复生机。

野狐岭以北,赵诚听闻前方有人报告说窝阔台派使者前来说和,便去察看。曲律远远地骑马过来,瞪着那些同样脸色不善的贺兰军军士,只见眼前围困重重的枪林刀阵中出现一阵骚动,从人群中出现一位大人物,正是自己曾经情同手足的安答…………赵诚。

赵诚有些尴尬,他很想张开双臂去拥抱曲律,但是他没有那样做,因为那样做只会显得自己是那么地无比虚伪。曲律却是百感交集,百般滋味同样涌上他地心头,让他悲愤,让他有被出卖的感觉,这种痛心是他接受不了地,尤其是赵诚这样的一个被他视为自己家庭成员之一的人物。

“曲律,你受伤了。”赵诚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担忧地说道,“不如先到我帐中安歇,我这里有最好的金创药,还有最高明的郎中,你这样会丢掉性命的。”

曲律的断臂上虽然包裹紧紧的,但是不可避免地往下滴血,鲜血滴在泥泞的地面,将泥土染成红色。血与泥混和在一起,不分彼此。

“我死了你不是很高兴吗?”曲律冷冷地说道。赵诚的左右侍卫按着刀柄,听了曲律冷冰冰的语气,十分愤怒,但是赵诚没点头,没人敢上前一步。

“你是我的安答,我怎么能看着你身上的血流干而无动于衷呢?”赵诚诚恳地说道。“你的爷爷、父亲、母亲,还有莫日根都对我有恩,我……”

“别跟我提我爷爷的名字!”曲律打断了他的话,“可汗要我来问你,聪明睿智地不儿罕到底想要什么?如果他要金山,可汗愿意将所有的金山让给他;如果他要银海,可汗愿将腾汲思海的水排干。以便做盛下银子的库房;如果他要世上最美丽的女人,可汗愿将自己家室中所有的女人送到他面前,并愿意用最丰盛的财物充作她们地嫁妆。”

赵诚却问道:“安答你有什么要当面问我的话吗?”

“请你回答可汗的话。”曲律又道。

赵诚讨了个没趣,遂道:“昔年。你我都曾追随过成吉思汗西征。凡是那些曾抵抗的城市,即使放下自己地兵器,献城出降,也一律屠城。成吉思汗说,这是为了让其他地方的人知道自己的威名与不可违背的意志。”

赵诚的意思明了。

“哼,我蒙古在中原还有速不台、塔察儿、塔思、忽都虎等统领的三万骑兵,还有汉军无数,在西域我蒙古还有当地的兵马。你以为你有力气抵挡我全蒙古人的雷霆之怒吗?”曲律道。

“第一,你以为我这次放了窝阔台。他就会放过我?第二,你曲律是秃马惕人,不是蒙古人!”赵诚道。

“哈哈。”曲律怒极大笑,牵扯到伤口。又引得他一阵皱眉,“这次就是让你得逞那又能如何。杀来杀去,你以为你就能活下去?长生天之下,曾有无数的豪杰不可一世,但结果如何?还不是在我蒙古勇士地刀箭之下跪地求饶?并且,如今这世上已经没有塔塔儿人、泰赤乌人、翁吉惕人、克烈人、乃蛮人,更没有胆小的只知四处躲藏的秃马惕人,他们如今有个共同的名字。那就是蒙古人!”

秃马惕人木图听着火起。立刻跳出来,指着曲律地鼻子痛骂道:“胡说八道!我就是秃马惕人。不是什么蒙古人,那是孛儿只斤氏强加到我们族人的身上。我们不是苍狼与白鹿地后代,我们是美丽天鹅的子孙!”

“那又如何,这个世上从来就是强者为王,你若是去中原,人们只知道有蒙古人!”曲律盯着木图道。他身材高大,两道浓眉间自有股不屈的厉色,木图被他可怕的眼神吓了一跳。

“枉你是忽图勒大叔的孙子,竟认孛儿只斤氏为主,忽图勒大叔的在天之灵也会不安吧?”木图痛惜道,“如今我主贺兰国王英明果敢,帐下英雄豪杰无数,已经踏破蒙古草原万里。你身为他的安答,应该感到骄傲才是!”

“我曲律是不会跟叛徒称兄道弟地!”曲律道,“所谓贺兰国王不也是我蒙古人封地吗?不过是一条狗罢了。”

赵诚左右大怒,欲当场格杀。

“且慢!”赵诚喝止左右,好意劝道,“正如你所言,世上从来就是强者为王,我赵诚就要做那个强者。凡是挡我者,死!”

“好吧。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待我回去将你地意思说给窝阔台听,再来受死。”曲律苦笑道,“我已经不能再使箭,身为一个蒙古人,不能使箭就成了一个废人,我活在这个世上已经是个拖累。贵军的刀十分锋利,我曲律想借你的刀一用,再借你的贵手割下我这个看走了眼的脑袋,好让我做个忠臣。”

“那好,你就在我这帐内住下,待我与窝阔台了结了恩怨,再来与你计较。”赵诚道,“至于送信,何必劳你这个废人再空跑一趟,徒耗气力。我会派人以箭射书。”

曲律似乎没有听见,掉头欲走。赵诚使了个眼色,左右立刻一拥而上将曲律按倒在地。

“放开我、放开我!”曲律拼命地挣扎,那只完好胳膊拼命地挥舞着。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因为他的血快要留干了。

“我这是为你好,你既然不肯占在我这一边,我不怪你。但我自会派人治好你的伤,这是我应该为你做的事情。等战事一结束,你想去哪就去哪,我不会挽留你。”赵诚道,“这不是你我两人之间的恩怨,你曲律永远都是我的座上宾。”

“呜呜……我恨……我好悔恨……我的安答背叛了我!”曲律这个大汉居然痛哭了起来。军士们麻利地将他捆绑起来,抬走了。

赵诚怅然若失,曲律这个他曾经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如今与自己形同陌路。兄弟情谊在家国族恨与个人野心面前分崩离析,一文不值。赵诚失去了一个他曾经珍惜的东西,但这更让他觉得前进的道路崎岖难行。

“传我命令!”赵诚摆脱心中的惆怅,大声喝道,“全军饱餐一顿,与本王一道同蒙古可汗决一胜负!”

注:秃马惕人居住在漠北贝加尔湖附近的森林中,他们可能是明朝时的土默特部人的祖先。在蒙古统一之前,居住于贝加尔湖周边的一些部落都有“天鹅始祖”神话传说,这与乞颜等蒙古主体部落不同。“蒙古”这个汉名词只是后来才有的,代表的是铁木真统一草原后各族的共同族别,据说这个词是耶律楚材自创的。

第五卷 中原路 

第二十三章 决战野狐岭㈣

“报,凌去非部已击退汪古部七次进攻,斩杀汪古部七百口。凌校尉欲率部反击。”

“报,王好古部已经与萧不离将军合,萧将军说他不辱上命,已经万事俱备。”

“报,木图劝说官山附近一百户秃马惕人来归,陈将军已奉命厚赏……”

“报,斥候观谷中敌军骚动,疑敌酋有突围反击之迹象。”

“报,敌军欲伐木阻塞通路,叶三郎部正在骚扰邀战。”

赵诚在大帐中听着鱼贯而入的下属们的汇报,他眉头紧锁。接下来将是一场恶战,依靠的并不是骑兵精湛的骑射本领,也不是挥洒自如的骑兵战术,而是人海战术,依靠的是坚强的战斗精神。窝阔台既然选择与中原兵马汇合,企图卷土重来,而不是在平坦的草原上与他周旋,那么正中赵诚的下怀。无论牺牲多少士兵的生命,他也要让窝阔台在此留下性命。

是时候了。赵诚站起身来,一丝不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盔甲,将自己的长刀抽出来,用一块棉布擦亮,然后认真地系在腰间。西壁辉取来赵诚那张硬弓,这张弓曾是蒙古战将者别的最爱,如今却用来与蒙古人为敌,若是者别还活着,不知会作何感想?只是这把弓赵诚还未真正派得上用场,他是统帅,是让别人为他卖命的统帅。

年轻地参谋们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名册、记功簿、地图、沙盘都被迅速地打包收好,纷纷拿起自己的兵器,跟着赵诚走出帐外。身后地大帐立刻被放倒在地。被收了起来,因为赵诚又不着再使用它了,他不是直入燕京城,就是长眠于荒野里。

雨过天晴,骄阳立刻将它的热情慷慨地奉献给大地。刺眼的阳光让赵诚不自觉地眯缝着眼,他的眼前是大小将校,和他们身后林立的枪矛铁阵。数十面猎猎红旗之下。三军神情庄严地注视着自己的统帅。即使是伤号也在医官们的扶持下,如标枪一般站在赵诚地面前。

能战和不能战地将士都到齐了。出黑水城的三万人纵横大漠,面对毫无招架之力的普通牧民,损失甚微。可是,自从与一万怯薛军交锋一日夜,就只剩下两万人。赵诚相信,挨过即将到来的大战,他的军队将真正成为一支雄兵。

身为这两万人马的最高统帅。赵诚要体现出自己刚毅、果敢与临危不惧的一面。他要让他们知道自己时刻站在他们的身后,并时刻准备与他们血战到底。他要让他们知道眼下正是大好男儿搏得功名、高位与财富地好时候,他赵诚愿意慷慨,只要他们愿意付出。赵诚将手指塞进嘴里,打了声呼哨,赤兔马高昂地嘶叫一声,跃过临时搭建的马厩,飞奔而来。

赵诚潇洒地一跃而上。他策马在阵前小步奔跑一个来回。然后登上一个高坡,高呼道:

“全体将士们。我们离开家乡已经有六个月了,有地人已经无法再回家了,而有的人即将无法回到家乡。但我要告诉诸位,我们离家越远,家乡才更安全,你们的亲人才能永久地安居乐业。”

赵诚忽然想起了成吉思汗也曾这么说过,这让他感到命运的殊途同归。他早已经习惯性地将个人的野心与部下将士的荣辱贫富联系在一起。他的身旁,中军统领秦九高举着一面最巨大地红旗,在烈风中招展,看到了这面红旗,将士们都看到了依靠。

就在不远处地谷口,仍然在不间断地战斗,传来的那时断时续地喊杀声,就是战斗的号角。

“这面军旗将会牢牢地插在谷口,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这面军旗之下,我要看着我贺兰勇敢儿郎的坚强之心到底有多大,并随时厚赏冲在最前方的勇士,我已经准备好了无数金银财宝,我希望你们能够给我一个分出去的理由。五年前,本王从西域来到贺兰山下,满眼望去,贺兰百姓的性命如草芥,妻离子散,家家都有种种不幸。他们在蒙古人的屠刀之下求饶,可是他们得到的只有血淋淋的屠刀。本王尽心竭力,方才有我贺兰河西二十二州府小治偏安之近况,我们的百姓有了笑容,我们家中的谷仓满满,我们的孩儿茁壮成长,不用再担心春黄不接之时,饿着肚子,逃荒卖身。”

“可是,蒙古人说,他们是全天下的主人,所有的外族人都应该是他们的奴隶,替他们牧羊放马,服侍他们安歇,供给他们华服美食。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来到我们的家中,侵占我们的粮仓,霸占我们家中女子,索要金银。我们虽然家有余财,但那是我们双亲奔劳起早摸黑土里刨食才换来的,没有人能够随便地拿走自己的财产,更不能让有人肆意地凌辱我们的妻母。我们只有揭竿而起,用我们手中的兵器去保卫我们的家乡,保卫我们最值得珍视的东西,只有勇敢之心和我们身边的袍泽,才是我们最值得依赖的长城,一座敌人永远也打不垮的长城。”

赵诚目光所及处,人人庄严肃穆,赵诚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战斗的热情。赵诚拔出自己的长刀,在半空中挥舞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有我无敌!”

三军将士们举枪高呼:“有我无敌!”

两万将士的高呼,响彻云霄。

他们的热烈的呼声,将地上的禽类惊飞起。在高空中,数十只远道而来的秃鹫在盘旋着,强健的翅膀和超强的飞翔技巧,让它们总是能够从遥远地地方发现猎物。在苍茫的大地上。敌我双方对峙的数万士卒就是这些秃鹫心目中最可口最美味地食物。

它们不停地在空中盘旋着,巨大的翼展将烈日遮住,在大地上印上一个个巨大的黑影。时不时地发出让人厌恶的怪叫声。

它们既蔑视野兽,也蔑视人类,将人类的血肉伴着野兽的荤腥一起当做食物。

它们锐利的瞳孔中,人类争斗地结果,就是让他们可以美餐一顿。

它们高高在上,遨游千里,俯瞰大地。似在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一只秃鹫已经急不可耐。从高空中偏下身子,向地面掠来。它似乎在人类面前示威,郭侃心生厌恶之心,正要弯弓,不料一声尖厉地声音从自己面前一晃而过,那只秃鹫扑腾几下,栽到了地上,再也不能展翅高飞。惊得无数同类落荒而逃。

“好箭法!”众人齐声赞道。

郭侃转头望去,见赵诚正收回自己的硬弓。对着身边诸将校说道:“秃鹫就是秃鹫,它们只会寻找不会反抗的腐肉,吃得再多,也不会让雄鹰羡慕。雏鹰在欲展高飞前,母鹰会毫不客气地将它从高崖上推下,不经历一番磨砺,哪能成为一支真正的雄鹰呢?”

“属下愿做只真正的雄鹰!”西壁辉道。“为吾王放眼天下!”

“好。你已经是一只雄鹰!”赵诚给了西壁辉的胸甲一拳,赞道。“这个天下,处处都是你们的捕猎之地,你们能飞多远,就飞多远。利禄与功名,全凭诸位豪取耳!”

张士达、西壁辉、叶三郎、孙虎、周鹏、铁义等年轻的校尉们站在军旗之下,横刀立马,聆听着君上地的豪言壮志,他们年轻地额头写着无尽地豪情与对英名功勋的渴望。而铁穆、陈不弃、秦九等人却握紧手中的刀箭,等待着自己君上的命令。

郭侃的目光在所有的人的脸上划过,他既感到羞愧,也感到热血沸腾,但却因为迷茫而烦恼。

野狐岭内,窝阔台也在自己地忠诚属下面前,做最后地士气动员,他高声说道:

“我忠诚的儿郎们,我们离开大草原很久了,但是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因为我们草原地部属、亲人已经长眠于地下了。这都是卑贱的叛逆带给我们的,今天我们要血债血偿,让那些在谷外的凶手们知道蒙古苍狼们的愤怒。成吉思汗的大旗仍在,他在天上看着我们,现在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了。”九脚白九脚白旌旗在谷中的怪风中,飘扬不定。看到这面成吉思汗留下来的精神象征,五千蒙古士卒的雄心再一次被激荡起来。他们握紧拳头,双眼赤红,恨不得要将仇人撕成碎片。

“都吃饱了吗?”窝阔台大喝道。

“吃饱了!”众人大声回答。

“都歇够了吗?”窝阔台又问。

“就怕敌军太少,不够塞牙缝!”众人大笑。

窝阔台很满意手下人的忠诚与争胜之心。但是他并不想与野狐岭北口的贺兰军大部对敌,他只留两千人在那里阻挡贺兰军的南进,并将死去的战马堆集在谷中,混以山石树木,将谷中道路封实。其中包括蒙古军中的伤号都自动留了下来…………没有人能够轻视他们的勇猛牺牲之心。赵诚更是没有。

窝阔台准备破釜沉舟,将自己主要力量都压向萧不离把守的野狐岭南口,因为他耗不起时日。

萧不离部的大部分人都放弃了战马,他们爬上谷口两侧的山脊,早已经将一棵棵大树放倒,用巨斧砍成一段段檑木,收集所有可用来居高临下砸下去的石弹。山脊越往北,山势越高,攀无可攀,守无可守,萧不离只能在出口处较为低缓的山岭上布置弓箭手和防守力量。

萧不离抬头朝北方一处高峰望去,一棵松树倒了下来。那里有斥候在望。

“将军,敌军攻来了。”奉命前来增援的王好古道。他为萧不离带来射程较远的强弩。

“我已经恭候多时了!”萧不离沉声说道。

远远地。飞禽四处逃散。紧接着,黑黝黝的谷中传来巨大的声响,从谷中飞驰来一队骑兵。他们被连成一片地壕坑给挡住了。两侧低矮的山脊上的守军,趁机箭如雨下,蒙古人措不及防,纷纷倒下。

但这当然在窝阔台的意料之中。他手一挥,一队骑兵下马,持着盾牌突前,三面盾牌抵挡着飞来的箭矢。同时在盾牌的保护下。箭筒士猫着背还击着。同时另一队有着较好盔甲的蒙古士兵,将从山谷中伐来地树木,冒着从斜飞过来地箭矢,扔进壕坑内,企图开出一条通路来。

但是蒙古兵聚集在谷口,给了那些站在更高处的贺兰军机会,他们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巨石推下谷口。巨石轰然而下,发出巨大的声响。蒙古军躲闪不及,被砸成肉饼。蒙古人并没有被吓倒。他们却就地取材,将贺兰军扔下来的石头,全都扔进了壕坑内。甚至有重伤者自己跳入坑内,这无疑更让蒙古军的士气高涨了一成。

窝阔台看得痛心不已,这些忠诚之人却因为卑鄙的贺兰国王而白白送命,他情不自禁地留下悔恨的热泪。悔恨之心,在这一时刻达到了顶点。

萧不离暗叫不妙。高呼:“强弩。射!”

“嗖、嗖!”强弩射了。上百支粗大地弩箭齐射洞穿了蒙古人的盾甲,甚至将死者钉在地上。

“蒙古地勇士们。跟我冲啊!”阔端眦目欲裂。

他在后阵呆不住了,带着两支百人队冒着如急风暴雨般的箭矢,向着左侧山岭仰攻。刚下过雨,山坡上泥石松动,滑如油脂,刺棘丝生,阔端的士卒大部分人滑倒在地,许多人被无情地射杀。

阔端被属下抢回。

“父汗,儿臣请求再给我两支百人队。”阔端急切地请战。

“好儿子,你要多少兵就多少兵。”窝阔台抚着阔端的手臂,既感到十分欣慰,又感到十分痛心。

这一次,阔端的来势更加凶猛。但是他并不试图直达左侧高地,而是命令手下在盾牌的保护下,试图用刀在山坡上挖出可代借力的地方。

巨石滚了下来,在蒙古士兵地身体上碾过,向着谷中砸去,又带走一条条鲜活地生命。阔端这一次又失败了,且被射中一箭。

“兄长暂且休息一下,弟弟愿意替你上阵!”阔出请命道。

“你去吧!能成为你们的父亲,我已经很知足了。”窝阔台点头同意道。

王好古领本部一千人马,步骑结合,在壕坑地正面结阵。

萧不离居中指挥,不停地用旗号给两侧的军士下令。

“这一次,只能有一方活着。”萧不离暗道。蒙古人的勇猛,让他已经有了决死之心,他早已经准备好了。

阔出终于爬上了左侧山岭,砍掉一个贺兰军的脑袋之后,一支利箭飞来,被射中咽喉,立刻惨叫一声在地。他的身躯顺着陡峭的山岭滚了下来,从此一了百了,再无他念。

“阔出!”窝阔台、贵由、阔端等人抱着阔出的血淋淋地尸体大呼。

阔端当下又带着一队精锐,发疯地往左侧冲来。那里出现了松动,萧不离看那里不妙,立刻率亲兵赶去增援,萧不离的到来,暂时稳定了军心。

箭矢自上而下,带走蒙古军一条生命,或自下而上,将贺兰军中的一人的生命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山岭。

“强弩射!”

“弓箭跟上!”

“盾牌挡住!”

一身黑甲的萧不离不停地下着命令,蒙古人的箭矢飞来,远处的飞到他身边就变得软弱无力,而那些在半山岭飞来的箭矢却是致命的。

“将军,小心!”左右拼命地替他抵挡着飞来的箭矢。

但萧不离并不理会左右的建议,他必须留在此地,因为此时此地对手来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所以他要承受着蒙古军悍不畏死攻势,在占尽地利的条件下,就是两命换一命,他也要换来。他将军旗插在高处,就站在那里指挥,要让所有的属下都能看到自己。

受伤的贺兰军士卒被拖了下来,随军中年医官麻利地给他用烈酒清洗伤口,那年轻的士兵却很不耐烦:“快点、快点。”

“你已经不能使箭了,不清理好,恐怕会废掉!”医官道。

“这有什么,不能使箭,我还有牙,可以咬死一只老虎。”年轻的士卒骄傲地说道,“我刚杀了一个蒙古骁将。”

中年医官愣了一下,沉声说道:“好,你若是战死了,还有我接着上。我虽是郎中出身,可别以为我不会杀敌!”

他抬头望去,那位年轻的士卒却已经跑开了。

第五卷 中原路 

第二十四章 决战野狐岭㈤

野狐岭北。

赵诚亲自射出一支鸣镝。贺兰军主力开始发动进攻,如果蒙古军不准备突围,赵诚也不会主动攻击,因为时间是站在他一边。赵诚需要给蒙古军压力,既然窝阔台选择了从南口突围,赵诚只得发起进攻。

峡谷已经被堵死,既有贺兰军自己的功劳,也有蒙古军那伤号满营的两千后卫的功劳。担任主功任务的张士达不得不从两侧山岭往下冲,抱着必死之心的蒙古守军一步也不肯退让。

贺兰军从山岭上滑下,不知是落入狼窝的羊羔,还是狼入羊群。起初他们如石入大海,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神机团,上!”赵诚命令道。

所谓神机团,装备的是“震天雷”,西夏人也是从宋人那里学来的,只是西夏人的技艺不精,加上赵诚千方百计从中原找来的匠人,所以他的军队也装备了一些,只是数量太少,花费又大。在前几个月的骑兵交战中,他们是派不上用场的。今天,却是显示这种武器威力的一个好机会。

士卒们将震天雷的火绳点燃,从高处往山谷中扔去,而且是加长了火绳的震天雷。蒙古守军这些黑乎乎的东西从天而降,纷纷往后退,他们是与金国交战中,是见过这种武器的。

“轰、轰!”震天雷在谷中发出一连串的巨响。这种武器在这个有利的作战条件下发挥了它最大的作用,一时间蒙古守军血肉横飞,不得不后退数百步,但却步步为营,尽量拖延时间。

贺兰军这才有机会入谷,他们列着严整地队形,铁枪如林。阻挡着蒙古军的反扑。这批守军在宗王按只台的带领下,并不主动上前邀战,如果能够,他们宁愿在那里落地生根,因为这样后方窝阔台就有足够的时间突围而出。蒙古守军却不得不三面临敌,一边抵挡着正面箭矢的攻击,一边要抵挡着从两侧山上滚下来地巨石。那巨石从山上横冲直撞,遇者齑靡,声如巨雷,摧枯拉朽。

最重要的是。这批蒙古军的箭矢几乎用尽,寻常时他们每人带两袋箭共六十支箭,但是接连大战,所剩无己。尤其他们本就抱着必死之心,将箭矢全交给了窝阔台,他们不得不捡贺兰军射过来的箭回击着。

“向前冲!”张士达命令道。峡谷中战马失去效用。张士达站在前排,他的手下挺着枪矛往前直冲,蒙古守军举盾防守,盾牌间的缝隙时不时地伸出慑人心魄的长矛。

洪水撞上了堤坝,枪断了盾破了人倒了。

“为可汗尽忠的时候倒了!”宗王按只台高声呼道。他竟带着手下人反冲了过来,贺兰军刚才一直都还顺利,前锋被这反戈一击弄得有些慌乱。

“不要乱、不要乱。注意阵形、注意阵形!”张士达扯着嗓子道。他疯狂地砍杀了几处近身的蒙古军,好不容易才控制了局面。

赵诚站在高处,看得一清二楚。

铁穆请命道:“国主,自出黑水城以来,末将身为一部统领,向无亲自上阵的机会。战斧很久没有饮过敌人地血,请国主允许属下上阵,将那敌酋的头颅取来献给国主。”

“可!”赵诚点头同意道,“我准备给你一个铁王的头衔!”

“是!请国主稍待,末将去去就来!”铁穆道。

他刚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就像是手中的兵器一般,冷冰冰的。不会因为赵诚地许诺而喜形于色。他不是那种废话之人,更不熟悉东方民族的处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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