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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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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不是杀人如麻之辈,在这草原上更是如此。”耶律文山说了一段很有哲理的话,这让赵诚刮目相看。

“那蒙古圣女阿阑豁阿也是一个道理,若这成吉思汗没能一统大漠,反为他族所灭,恐怕她那借光生子的神奇故事,跟你们大辽国的‘十香词’一样成为人们的谈资罢了,人们只是想从中查证有什么奸情,所谓借神光受孕生子,只是骗人的把戏而已,甚至要是没有文字来记载,要是万一亡族灭种,别人压根就不会知道。历史从来都是后人所写,就看你有没有足够强大,因为铁木真的武功,给了蒙古人足够的荣耀与牛羊,所以人们只会记住其中可以看作是长生天旨意的东西,如果他也是屈出律之流,事情就不会是这样的了。”赵诚道,“只要你足够强大,你就是长生天。”

“主人这话虽是至理,但还是少说为妙!”耶律文山紧张地瞅了瞅四周,“这里还是蒙古人的地盘。”

“你这个管家倒是挺为我着想的。所以还是那句话,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是我目前的生存之道。”赵诚看着耶律文山小心翼翼的样子,颇觉好笑,“知道我这个汉人为什么在这里活的还这么有滋有味吗?”

“听牧民说,您身上也颇有神迹出现。”耶律文山道。

“你信吗?”赵诚反问道。

“这个……”

“老实话,有时我自己都这么认为的。”赵诚叹道,“要不然,我怎么会在这个鬼地方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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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阿兰豁阿曾对自己的五个儿子说:“你们五个孩子都是我一个肚皮里生出来的,就像五枝箭杆一样。如果是孤立的一枝箭杆,无论是哪一枝,无论是任何人,都很容易折断。如果你们同心一体,互相合作,就像那一捆箭杆一样,任谁都不能把你们怎么样!”

俺觉得,从现代管理学上来讲,这就是一个关于团队精神的事例,有许多团队培训课程中都有类似的故事

第一卷 阿勒坛山以北 

第十八章 管家与少年㈣ 

耶律文山对自己的这个少年主人,不得不表示好奇。

首先,这个少年主人表现出与他的年龄不太相符的东西。他每天都很有规律,也很节制,当牧民们清晨走出毡帐之时,这个少年已经跑了一圈回来。至于他每天清晨为什么这么喜欢奔跑,赵诚有自己的解释:生命在于运动。他会提着两个水桶去河边提水,以练体力,会在地上进行许多奇怪的举动,牧民们早就见怪不怪了。然后上午会练上一个时辰的马术,下午又会练上一个时辰的箭法,据说这是他最近养成的习惯,以前他根本就不喜欢骑马,因为他曾说过一句让所有蒙古人郁闷的话:小孩骑马不好,正在长身体,在马背上呆的时间太长,容易长成一对罗圈腿。

其次,他的言谈举止,看不出他是一个少年。耶律文山跟他几次长谈之后,起初只是当他少年老成,可是后来就不再将他看作一个少年,而是将他看作是一位成年人,甚至是一个很博学之人。当然,如果有利,他却也不介意装嫩。

再次,他很聪明,每一天总会有一些令耶律文山感到意外的东西。耶律文山在教授他西域各国文字风俗之时,他总是忽然冒出一些评述之语,让耶律文山怀疑他以前去过西域诸国。耶律文山甚至发现赵诚有时客串一下裁缝,为自己缝制衣物,或者客串一下郎中,将人和家畜一起治,耶律文山怀疑他难道不怕弄死人?至于要有一个多人参加的宴会,大厨非赵诚莫属了。

另外让他惊奇的是,赵诚拥有一个颇为可观的图书馆,这在蒙古绝对是一个很稀奇的事情。这是赵诚数年以来用自己打猎的成果,并用很有诱惑力的价格跟走南闯北的商人们换来的,就是印刷的质量太差,而且过半是手抄本,错误之处也很多。他以前的箭法不好,但是他会挖空心思地布置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陷阱,以至于他打猎的地方,没人敢轻易涉足。

还有,他从未发现这赵诚跟普通蒙古少年那般爱玩耍,尽管蒙古小孩们更愿意找他玩。更多的时候,他发现赵诚坐在草地上发呆,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主人为何独自坐在此处,为何不去玩耍一番?”耶律文山某一天又看到赵诚正躺在干柴垛上装深沉,看夕阳西下。

“玩耍?”赵诚歪着头,扫了他的一眼很不屑地说道,“我这是在思考!”

“主人不如说出来,我耶律文山也一起参详一二?”耶律文山道。

“我在思考一些根本性的问题。比如一个国家如何兴旺发达,又是如何衰落和灭亡的,还有,这天上为什么只有一个太阳,地上只能有一个汗或者皇帝?有两个太阳多好?还可以轮流普照大地,又不累,冬天两个太阳一起照,那该多好?还有,人为什么必须要吃饭睡觉?你有何高见?”赵诚开玩笑道。

“这些大问题,就由您们聪明人研究吧,我只明白一些浅显的事情。”耶律文山讨了个没趣。

“行,那我就考究你一个比较简单的。”赵诚笑着道,“逆子曾写过一篇文章,说两小儿辩日……”

“逆子?”耶律文山满脸疑问。

“噢,是列子!”赵诚大汗,“不管了,反正是那么一个跟孔老二差不多相差几十年的人物。”

“孔老二?”耶律文山这下就更是郁闷了。

“连他老人家都不知道啊?你还好意思自称家学渊源呢?就是一个叫孔丘的老家伙,张口闭口子曰子曰的家伙。”赵诚不管耶律文山那想哭的表情,“孔老二,哦不,孔丘到东方去游学,途中看见两个小孩在争论。他恐怕是闲着没事,询问他俩争论的原因。一个小孩说,我认为太阳刚出来时距离人近,而正午时距离人远。另一个小孩却认为太阳刚出来时离人远,而正午时离人近。前一个小孩说,太阳刚出来时大得像车上的篷盖,等到正午时就像个盘盂,这不是远处的小而近处的大吗?而另一方则说,太阳刚出来时清凉,等到正午时就热得像把手伸进热水里一样,这不是近的时候热而远的时候凉吗?耶律文山,你自称见多识,那你告诉我谁说的对?”

耶律文山连忙直摇头,很谦虚地表示自己无法回答。

“那我再换一个更浅显的问题。”赵诚又问道,“在十分平坦空旷的草原上,一个骑马的人从远处向你跑过来,你是先看到人,还是先看到马?”

“当然是先看到人了!”耶律文山想都没想道,“那大海上的行船也一样,先看到桅杆,后看到船身!”

“哦,你都会举一反三了!”赵诚给了他个赞赏的眼神,“那你有没有想过,这又是为什么?”

“本来就是如此嘛,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正如人饿了要吃饭一般!”耶律文山道,但却也无法解释这些事实,“主人您知道这其中的奥妙嘛?”

“经过本公子长达一辈子的艰苦研究,和大量的思考,揪断了无数根头发,并度过了无数个不眼之夜之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一个可以载入史册的伟大结论!”

“一辈子?你才多在啊?”耶律文山差点笑出声来,很配合地问道,“那么主人得出一个什么结论?我洗耳恭听!”

“我们天地万物生灵,原来都住在一个球体之上。”赵诚肯定地说道,“也就是说,这地并不是平的,而是一个曲面,故而大海行舟,只能先看到桅杆,后看到船身,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哈哈……笑死我了……”耶律文山终于忍不住,笑的前仰后翻,最后抱着肚子蹲在地上。

“你笑吧,只要别笑死为好,否则我就亏大了!”赵诚自顾自地说道,“世间处处皆学问,跟你这外行,谈什么天文地理?”

“主人这结论实在是匪夷所思,我不敢苟同!”耶律文山道,“我们主仆二人要是住在这球体之上,那另一面的人岂不是倒立行走?”

“那么咱再换一个话题!”赵诚道,“你说一个人睡觉时,是向右侧着身子睡好,还是向左侧着身子睡好?”

“这有何分别吗?”耶律文山不解地问道,“都一样吧!”

“这就不明白了吧,人又是侧着睡,那么脊柱就是放松,四肢就容易放在最舒服的位置上,睡的就更香。至于,为什么要向右侧着睡,那是因为我们人的心脏在偏左的位置,右侧睡时……”

赵诚侃侃而谈,耶律文山听的是目瞪口呆,听上去看还真像那么一回事,似乎有些符合医理之道。

“这个解释倒也有几份道理。”耶律文山这次真是受教了,赵诚说了半天,他当然要有所示表示一下,否则身为管家兼跟班,有些失职了。

“管家,还是那句话,世间处处皆学问。吾知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有道是,书山有路……”

“是、是,在下受教了,要是有下辈子,一定寒窗苦读!”耶律文山连忙打断赵诚的唠叨。

他觉得很有必要再一次审视赵诚一番,惊世骇俗也是这个少年的另一个特点吧?或者可以看作这个少年有点疯癫?

第一卷 阿勒坛山以北 

第十九章 少年的烦恼㈠ 

赵诚正有滋有味地和自己的管家耶律文山闲扯,那头,曲律兄弟正大呼小叫地让他过去:

“不儿罕,快过来,我们在赛马!”

赵诚中断和耶律文山的谈话,从柴垛上跳下来,慢腾腾地来到一群蒙古少年当中。

“曲律,这次是谁在赛马?”赵诚问道。

“莫日根跟合必赤两人赛马。你送给莫日根一匹好马,莫日根喜欢地不得了,就差晚上没跟马一起睡觉了!”曲律道。

“不就一匹马吗?我猜一定是他在合必赤面前吹嘘那匹黑马如何如何地神奇,合必赤一定不服气,所以两人就来此处试一番。”赵诚撇了撇嘴道。

“不儿罕,你真猜对了,我哥哥的那匹大青马,也是我见到过最好的蒙古马。”说话的却是怀都,他跟合必赤是孪生兄弟。

“你见过的?”赵诚用很不屑的眼神打量了一番怀都,“你从出生到现在,就没离开过此地一百里,才见过几匹马,敢如此托大?”

“总之,我哥哥的那匹才是最好的!”怀都小脸紧绷,嘴里硬气得很。

“行、行,就算你们家那匹大青马是天底下最好的,行了吧?”赵诚不跟他计较。

“既然他们赛马,咱们也不光看热闹。不儿罕兄弟,反正咱们闲着也没事,咱们赌一赌如何?”怀都见赵诚鄙视自己,心里不服气。

“怀都,我看还是算了吧?跟不儿罕比,你就不怕又输?”曲律好心地提醒道。

“人家怀都是蒙古未来的勇士,注定会是成为大将军的,就像木华黎、者别、速不台那样的,怎么就一定会输?岂能跟你曲律一般计较!”赵诚不悦地瞪了曲律一眼,眼神一挑怀都道,“怀都,对吧?”

“赌就赌!”怀都可不知道什么是激将法,大脑一时发热,竟然无怨无悔。不过人家也没白给,却抢先道:“不儿罕,你既然要跟我赌,那我……我……就押莫日根的那匹黑马赢!”

这下,所有看热闹的少年都笑了,就连跟在赵诚身后的耶律文山也是颇觉好笑。那怀都却振振有词:“我乐意,我要押谁就押谁”

赵诚却笑着道:“那也行,我就押你那同一天出生的哥哥合必赤赢。就让合必赤跟莫日根从前面那条小河起跑,谁先跑到此处,谁就赢?就赌你身上的衣服,我若是输了,就将我身上这身衣服输给你。”

“行,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怀都道。

“说吧。”

“你得让我哥哥骑莫日根那匹黑马,我家的那匹大青马让莫日根骑,防止你跟莫日根串通一气,这要才公平!”怀都虽然对自己的那匹马赞不决口,那是面子问题,真的要比赛了,竟毫不犹豫地反水了。

“哈哈,你考虑得倒是挺周全,让我小瞧了你,就依你的条件!”赵诚仔细地打量了这位蒙古少年一番,“看来你是越来越聪明了,也不枉我往日对你们兄弟的教导,孺子可教也!”

“主人,那匹黑马是来自花剌子模的良马,是出自古大宛国故地的所在,古称大宛汗血宝马,虽然有浮夸之言,但此马腿长体健,马力不同凡响,虽然这长途行军并非就见得优于蒙古马,但要说这短途冲阵的能力,蒙古马是万万比不上的。你恐怕要输了,不如算了吧?”耶律文山很好心地提醒道。

“无妨!”赵诚浑不在意,“你要是很有信心,不妨押我输,我保证不会跟你计较。”

耶律文山却在心里嘀咕:我一个成年人,岂能跟你们这帮少年搅和在一起。

莫日根跟合必赤两人依言,交换了坐骑,然后来到绕过营地向北流去的那条小河边,做好赛马的准备,两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谁也不服谁。另一名少年充当发令人,只见手臂一挥,两日争先恐后地纵马驰骋,两匹马如雷驰电鸣般向赵诚等人扑了过来。

“快跑、快跑!合必赤!”大部份少年居然都站在赵诚的对立面,包括曲律。

“让不儿罕输一次,也是大家的共同心愿!”曲律对着耶律文山道,“这里人人都曾跟不儿罕打过赌,就是从未赢过一次。”

耶律文山还没得及拍一下赵诚的马屁,眨眼间,那两匹马已经到了眼前,那匹大青马竟是比那匹大宛马抢先抵达在众人面前一排小旗,领先半个马身的样子。这让所有人都感意外。

“怎么会输了呢?”耶律文山很不解。

“这没什么奇怪的啊?”赵诚笑得挺开心,“那河边离此处不过两百步,马匹刚开始起跑,就到了终点,那匹黑马的马力发挥不出来,想甩开大青马,也没那个机会,我怀疑要是有人跑得快一点,恐怕也能比马先到。还有一点,往日那合必赤总是在莫日根面前夸耀自己的那匹大青马是如何如何的厉害,都不让莫日根哪怕是摸一摸,这一下可让莫日根逮着机会,那还不往死里抽?第三,莫日根也许太喜欢我送给他的那匹汗血黑马,你看那马肚子都撑得鼓起来了,这还能跑得快?八分饱的马才跑得快!所以嘛,综上三点,大青马必赢。”

耶律文山目瞪口呆:“一场不起眼的赛马,你竟算计到了这么多,我倒是小看与你。”

“所以我说嘛,这世间处处皆学问。马喂的太饱,此谓天时不对,最起码得过一个时辰再比;赛跑的路程太短,此谓地利;而莫日根这报复之心,可谓是人和。天时、地利与人和我都占尽了,还会输?”赵诚又啰嗦了一大堆,伸出手好不容易够着耶律文山的肩膀,“跟本公子学着点,做我的管家,那是你的福份!”

“是、是,是我的福份!”耶律文山点头哈腰,心中恶寒。

“不儿罕,这次不算,我们重新比过!”那怀都哭丧着脸,一脸悔意。他肠子都悔青了,好不容易反水一次,却是输了比赛又丢了自家面子,他的哥哥合必赤气得“教训”了他这个背叛者一番。

“重新比过?哪有那么多好事,自古打仗输了,还有让对手放了重新打过?愿赌服输,这次你准备送给我什么?”赵诚当然不干了。

“输了便输了,你还想赖账?”莫日根对赵诚挤眉弄眼,冲着怀都道,“你们兄弟俩要是想赖账也行,给我们学学狗叫,那也行!”

众人大笑,合必赤和怀都兄弟俩脸胀得通好,只得作罢。

“不儿罕,以前不都是可以先欠着吗?”怀都涎着笑道,“这次也欠着吧?谁不知道不儿罕是最好说话?”

“去年夏天,你跟我摔跤,输了一对靴子;去年秋天,你跟我比赛跑,输了我一顶帽子;去年下第一场雪前,你跟我比力气,又输给我一件袍子;上上个月,你哥哥合必赤跟莫日根比箭法,你输给我一件袄衣;上个月,你不服气又跟我比扔髀石①,输给我一条裤子;今天你又输了!”赵诚掰着手指头,一笔又一笔地细算着帐,“不能再欠了,否则下次人人都找我赌,我哪有闲心情跟你们赌?”

合必赤见自己的弟弟这么不爽快,让他丢面子,斥责道:“怀都,不就是衣服吗?给他,回头我们多打打猎,换更多的衣服!”

“可是,我要是脱下来还给不儿罕,我……我就……”怀都吞吞吐吐地道。

“哈哈,怀都恐怕要光屁股了,大家擦亮眼睛快看呐!”莫日根唯恐天下不乱,乱嚷嚷道。

这下所有人都笑了,都准备瞧着一场好戏。赵诚见这怀都一脸窘态,故作大方道:

“怀都兄弟,我大人有大量,这次就算了,以后在我面前可不要托大,否则的话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就知道不儿罕好说话,你放心,以后你要我往东,我决不往西!”怀都立刻眉开眼笑地恭维道。

众少年见赵诚放过了怀都,都觉得没趣,不一会都散了去。

“主人真是聪明过人,这气量也是不小,假以时日,必将做出一番事业!”耶律文山很“体贴”地恭维道。

“嗯,跟一帮小孩打赌,真是胜之不武啊!”赵诚感慨道,“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耶律文山却在心里说,你不也是一个小孩?说这话让人笑掉大牙!然而他却不知赵诚乐观外表之下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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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髀石】一种击兔用的器具,也是儿童玩具,可在冰上抛掷,视其远近定胜负。通常是用动物的骨骼灌入金属制成,比如铁木真幼年时就曾送给札木合一个铜灌的髀石,两人遂结为安答(结义弟兄),此人曾是札答兰部的首领,后与铁木真反目被杀。

第一卷 阿勒坛山以北 

第二十章 少年的烦恼㈡ 

在夏天到来的时候,赵诚发现自己又长高了不少,这让他感觉很是荒谬。就连耶律文山也明显感觉到这位少年主人在一天天地长大,只是,他发现自己的主人一个人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多,他甚至屡次发现在深更半夜里,赵诚一个人坐在外面看着月色发呆。

在夏天第一场雷雨之后的第一个傍晚,营地里的那些长年在外的男人们都回来,他们都是从征战唐兀惕之后才回来暂时休养一段时间,他们同时带回来另一个消息,听说蒙古的大汗和他的将军们又开始酝酿着另一场更大的战争。

营地里立刻热闹起来,男人们一律都是大包小包,里面塞满了来自南方的光彩夺目的金银财宝,五彩的布匹,光滑柔软的丝绸,蒙古人难得一见的各种精巧的器皿。男人们钻进毡帐里,来不及洗洗满脸的尘色,就急不可耐地和自己的女人亲热。小孩子到处蹦达,相互炫耀着自己父亲从远方带来的礼物。有人围着柴火堆跳起舞,男人们边喝着马奶子酒,边谈着自己的“伟大功绩”。那红艳艳火光照亮所有蒙古人的笑脸,所有人都像是节日一般喜气洋洋。

赵诚坐在自己毡帐的前面,远离人群,静静地听着蒙古人的欢声笑语,这些欢声笑语在这个空旷的夜晚是那么刺耳,和那么地让他感到触目惊心。他此时此刻对自己的“客人”身份有了更深的认识,这提醒着他自己的内心归属。

与此同时,他隐约地听到在嘈杂的笑语声中,夹杂着一段又一段幽怨的哭泣声。当所有人都已经入眠的时候,那哭泣声却愈发幽怨和悲伤起来。那是蒙古士兵每次大掠而归带来的永远不变的另一个收获:营地里一夜之间多了十名寡妇。

耶律文山也静静地坐在赵诚的身边,似乎也有所意动:“蒙古人不过死了几个人,可是那唐兀惕人、女真人、契丹人,还有你们汉人死的何止百万,大人物们野心大了一点不要紧,却搭上我们这些升斗小民的性命。只要在大多数战斗中,蒙古人能够获胜,他们就不会停止打仗,因为那样他们可以获得更多的东西,远比他们在这草原上逐水草而居得到的东西要多得多,沙漠以南的富庶之地已经迷花了蒙古人的眼睛。”

“管家,这里是蒙古人的地盘,你就不怕我去告密?”赵诚转头盯着这位发着牢骚的契丹人道,“听说你们契丹人中有不少人跟蒙古人是站在一起的哦?那个叫什么耶律留哥①的,也是你们耶律家的!”

“这……”耶律文山一时愣住了,嘴里却不屑,“我们世居虎思斡耳朵②的耶律家跟那些中原之地的耶律家,早就不再来往近百年。他们那些人是谁的大腿粗,就抱谁的大腿。那女真人强盛,他们就投降女真人,早就忘记了祖宗的勇猛。现在蒙古人强大了,他们就争先恐后地跟着蒙古人一起作战。要是哪天另一族强大了,天知道他们又会听说的话当谁的走狗?”

“可是,屈出律篡了你们家的皇位,也没见你们反抗,还不是当了顺民?”赵诚讥笑道,“就说你吧,堂堂皇族,想做个商人都不得,人家屈出律都逃命了,临了还抢了你一把,现在却成了我这个汉人的管家。”

“我们家的皇位?我可从没那个福份。这都怪我生不逢时,要是天佑皇帝耶律大石还在,或是后世的皇帝们能有天佑皇帝一半的文治武功,我喀喇契丹人岂能容屈出律那杀千刀的猖狂?”

“所谓时穷节乃现,危难见英雄。古往今来,经逢乱世,乱中取栗,也是常有的,现在天下诸国大乱,争战杀人如家常便饭,这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的时候,你怎么不说?那耶律大石能从中原率小部转战万里到达虎思斡耳朵,自称皇帝,你身为皇族后裔,就甘心当个不太走运的商人?”

“我虽姓耶律,也仅此而已。从七世先祖起就是庶出,我们后人不肖,到如今沦为庶民久矣,我纵有心做大事,可是报国无门呐。”耶律文山承认道,“再说,我又不是那块料,能养活自己就已经不错了。”

“所以嘛,没事就别发什么牢骚,有胆就举起刀剑手刃你的敌人。我最见不得那种大义凛然,却只能站在别人身后大声呐喊之人,嗓门大也不能把人吓趴下。”赵诚道。

“主人,你难道就从来没想过将来?我的意思是……你没有为自己打算一下?”耶律文山道。

“等我到了十八岁的时候,咱们二人就周游世界,到那西方极西之地游历见识一番,也不枉此生。”赵诚道。

“可是,这并非那么容易,这路途遥远不说,也是艰难无比,沿途又有众多盗匪、蛮族、瘟疫,况且咱们吃什么?”耶律文山听了这个“伟大”的构想,毫不犹豫地否决了赵诚的奇效的想法。

“那我们就做生意,挣到的钱咱们对半分,我不占你便宜。什么宋国的丝绸、瓷器,高丽的人参,和田的玉石,蒙古的皮毛,西方的珠宝、玻璃和葡萄美酒,什么赚钱我们就做什么买卖,没有你买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等我们有了更多的钱,咱们就不亲自出马了,开一个商号,就叫‘天下铺’,意思就是货买天下、经营天下。招贤纳士,咱给的钱多,又童叟无欺,诚信经营,让这东西二万里南北八千里之地,都遍布我们的伙计和商号。到时候,咱们就成天忙着数钱了!一天换一件新衣服,一天换一床新被褥,连如厕都用丝绸,家里所有的家俱不是金子做的,就是银子做的!”

“嘿嘿!”耶律文山干笑,不忘打击一些赵诚的美梦,“听上去很有意思。可是,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曾想做个天底下最有钱的商人,可还不是差点送了命!这做了官的人想做更大的官,做了元帅的人想要更多的军队,当了王的人想更进一步当皇帝,光这么想,能有什么益处?”

耶律文山的鄙视并没有让赵诚打断自己的胡扯:“咱们商号在宋国的杭州,金国的汴梁,辽东的上京,河西的中兴府,蒙古大汗的廷帐,畏兀儿的别矢八里③,你们喀喇契丹的虎思斡耳朵等等,总之只要是称得上是城或者人多的地方,都建上一个最气派的商号。那门脸上的对子我都想好了,保证是自古至今最好的对子,生意人一见都说好!”

“那对子都写了什么?”耶律文山有气无力地应着。

“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赵诚口中念道。

“果然是好对子!”耶律文山这次倒是由衷地赞叹。

夏夜里,月色如水,那时断时续的妇人的哭泣声也渐渐地趋于宁静,似乎根本就没发生过一般,也许几个月之后,人们就会将这些忘记。然后,金银的刺激让更多的蒙古人参与到战争当中,有更多的人会在战争中死去,那些在蒙古铁骑之下的被践踏的死者将更多,财富会侵蚀着蒙古人的欲望,直到蒙古人再也无力争战。

轻风拂面,夜渐渐深了,两人坐在草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说着没营养的话,打发着时间,聊到最后,两人都觉得太没趣。

赵诚感到有些困了,连打几个哈欠,他从草地上坐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沾的草根。

“管家,你要是觉得这里你不喜欢,你随时可以离开,你知道,我其实并不需要什么管家。”赵诚丢下这句话,转身朝自己的毡帐走去。

耶律文山看着赵诚那有些萧索的小小的背影,心里有些同情。他至少可以回到虎思斡耳朵,重操旧业,而这位汉人少年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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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耶律留哥】契丹王族后裔,金朝末年,发动叛乱,后联络蒙古势力,一度在辽东重建契丹国家,成为铁木真的藩属。

注②:【虎思斡耳朵】又作虎司窝鲁朵,喀喇契丹(西辽)都城,意思是“强有力的宫帐”。延庆三年(1133年)耶律大石所建。故址在今吉尔吉斯托克马克以东楚河南岸,即唐时曾先后隶属于安西都护府及北庭都护府之裴罗将军城旧地。《元史•;地理志•;西北地附录》之八里茫(茫应作莎),亦即其地后来之异称。

注③:【别矢八里】又名鳖思马、别失八、伯什巴里等,耶律楚材《西游录》作“别失把”,在今乌鲁木齐市与奇台县之间,唐时名金满,北庭都护府治所在此。

第一卷 阿勒坛山以北 

第二十一章 奴隶㈠ 

从夏营地转移到秋营地

又从秋营地转移到冬营地

学会了拾粪、捉牛犊

哄起春季里的小羊羔……

学会了套上犍牛游牧去

我成了一个地道的牧子

……

天渐渐地炎热起来。夏天草原上毫无遮挡的大地,太阳炙烤着万物,那经过一个春天疯长的青草,似乎都承受不起太阳的热情,纷纷耷拉着脑袋。

牧民们在仲夏来临之前,就已经收拾好家什,赶着牛羊,沿着先辈们曾经走过的路线,向着阿勒坛山下迁移,来到一处有大片森林与草原交接的地方,那些生长了千百年的树林是夏天最受牧民欢迎的地方。这里是他们避暑之地。

赵诚躺在一棵树下,正享受着浓密树荫下的清凉,点点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他索性脱下外衣盖住自己的脸,呼呼大睡。曲律兄弟俩和一帮人都在一旁玩耍,或者练习箭法。

远处一支蒙古骑兵小队奔驰而来,他们看样子是长途行军,人马均大汗淋漓,骑兵均敞着衣襟或者赤着膀子,都有气无力耷拉着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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