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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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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请问几位公子,我大金国如今是谁成为至尊?”年长者问道,“还请几位公子实情相告贱婢!”
赵诚等几人很是吃惊,这几位妇人听谈吐不像是个普通妇人,一口跟耶律楚材一样的地道燕京口音。
“你们是何人?”赵诚问道。
“我们乃大金国皇家之人,中都城破,流落至此。”年长者解释道。
原来这几位妇人乃金国上上个皇帝金章宗完颜璟的妃嫔们,还有一位是被完颜珣送给铁木真的卫绍王之女岐国公主的生母袁氏。金至宁元年(1213)的八月,权右副元帅胡沙虎和他的党羽发动政变,弑杀了卫绍王完颜永济(卫绍王是章宗的叔父,章宗死后,他取得皇位,死后没有传统的庙号),至此,金国的七个皇帝中,有三位死在逆臣、权臣的刀下。
胡沙虎本想自己当皇帝,然而他不是皇族中人,担心别人不服,于是立完颜珣为帝,自己把持大权,当然也没什么好下场。然而完颜珣跟南唐后主李煜一样,是一个十分合格的文人,可以作诗作赋,当然并不是一位称职的皇帝。于是,在中都(今北京)被围之后,他只得选童男女300名及卫召王之女岐国公主献给蒙古。后,完颜珣决定迁都南京开封府(即汴京,今开封),成吉思汗已经金国背约为由,又一次围困中都,留守中都的丞相完颜承晖服药自尽,而另一位高官平章政事兼左副元帅却抛下那些未得及南下的皇帝的嫔妃们,自己脚底抹油先跑了。
赵诚打量了这几个曾经风光无比的妇人一遍,塞外的风沙让她们的容颜不再,低眉顺眼,昔日的荣华富贵早已如昨日黄花,随着塞外的风沙消逝而去,昔日锦衣玉食,在这遥远的沙漠北缘只得苟且偷生。唯有这流落他乡的屈辱,以及乡音难以忘怀,还有对故都的渴望不曾改变过。
“哦,如今金国还是世宗之孙当皇帝,不过他很忙,恐怕……恐怕顾不上你们!”赵诚道。
“为何?”袁氏问道。她的女儿岐国公主,赵诚在大斡耳朵见过一两次,过的当然不怎样。
“因为他正忙着进攻宋国!”赵诚道。
金国在蒙古人的刀下受尽折磨,一再地丧地失财,当皇帝完颜珣迁都汴京,宋廷感觉自己的机会到来了,幸灾乐祸,于是停止了每年给金朝的30万两、匹银绢的岁币。完颜珣当然很不高兴,后果很严重,从前年(1217年)四月,以宋廷不纳岁币为由,渡淮南侵,金宋战争再起。这其实也是金国皇帝企图弥补因蒙古人南侵而带来的损失,这想法很不错,拣软的拿,只是这是个战略性的错误。故而,耶律楚材等人建议铁木真连宋灭金,是个对蒙古人来说很不错的战略抉择。
就在赵诚跟随铁木真离开大斡耳朵的时候,木华黎的三叔者卜客被铁木真遣往宋廷临安,建议蒙宋联合讨伐金国。
所以,赵诚说完颜珣很忙,这当然不是好话。
“是的,皇帝总是很忙的!”妇人们喃喃自语道,相拥而泣。
赵诚等人看着妇人们在这个初夏却显得异常萧索的背影,心中却一片悲凉。
“你们说,看到这些曾经高贵的人如此下场,我们为何并不感到高兴呢?”赵诚问道。
第三卷 桃花石
第四章 征途㈢
大军经过短暂地修整,再一次起程了。
那巍峨的阿勒坛山(阿尔泰山)赵诚不止一次专注地凝视过。这正是夏季,山下繁花似景,碧绿的牧草过膝,其间成群的麋鹿在这支大军到来之前,飞快地消失在山麓的树林之中,无数的小河流从山谷间流淌而出。
一座山,两个世界,山下已经是夏季,最炎热的时日就要到来,而山巅却是雪川,万年不化的冰雪让大军在山中艰难而行。铁木真早就命令士兵沿着先锋军队留下的标记,铲冰开道,十多万骑兵,数十万匹战马和大量的牛车,很快就踏出了一条通路。就是在这座大山之中,也是数个不同世界的杂合体,植物从山谷到山巅成垂直分布,山顶是耐寒的针叶林,山要松桧遍布,而山谷中却是奇花异草。
站在阿勒坛山口这上,放眼望去,群峰竞秀,脚下千溪争流,赵诚甚至感到有种山高我为峰之慨。
越过阿勒坛山,蒙古大军在也儿的石河(今额儿齐斯河)驻夏,因为困厄不堪的战马需要在此修养,等到秋高马肥之时,才是发挥马力的最佳时候。阿勒坛山西南麓的河流大多向西流,这让人以为此山是东西方国家的分割之地。不过在这个夏天,却是发生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
六月的一天,铁木真看着战马越来越肥壮,蒙古士兵急不可耐,心中有些得意,便对众人问道:“本汗不日就要亲自率我蒙古的儿郎南下,我是不是要通报一下花剌子模的算端摩诃末?”
众将大笑,俱都附和道:“应该、应该!”
铁木真又问赵诚:“不儿罕,你是我的札里赤,写得一手好文章,你说我的使者应该如何对那摩诃末说呢?”
“回大汗,您的使者应该说,‘我大军不日南下,远来是客,请问摩诃末算端陛下,你是否已经准备好了拿什么招待我的大军?若没有准备好,那么就请陛下来我军营中,这里已经为你准备好一顿美餐,只有一顿。”赵诚道。
“好你个不儿罕,真够刻薄的!”铁木真指着赵诚大笑,“你书上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吗?若是我的使者这么说,恐怕会有去无回了!”
众人又一次哈哈大笑,竟都不将花剌子模国放在眼里。唯有赵诚面不改色,心说若是有哪个蒙古使者这么对摩诃末说,恐怕真的小命不保,斩使以示威。但是铁木真还是当即派了一名使者去通知那位花剌子模的算端摩诃末,这位使者当然不会忠实地复制赵诚的话。
就在众人继续分析着前方侦察传来的军情,筹划着如何打败摩诃末的时候,苍穹突然变色,一时间风卷云动,晴朗的天空突然密布着乌去,气温骤低,竟在这个夏天下起了雪。那大雪洋洋洒洒,竟一时间落地三尺,说不出的诡异神秘。
铁木真的大帐之内,所有的人都伸着脖子瞪着帐外已经变白的天地,一时间都忘了说话。六月飞雪,这绝对是一个不祥的预示,信仰姗蛮教的蒙古人更是如此,因为他们觉得这是长生天的警示。众人神不守舍,暗自惊心,刚才的骄傲自信之心早就不见了踪影。
就在众人发愣,然后议论纷纷的时候,赵诚见耶律楚材不动如山心有成竹的样子,赵诚便对着铁木真说道:“大汗,我记得去年冬天的时候,有一位畏兀儿人乌马儿曾说今年五月有月食,可是至令也没发生过。”
赵诚这一提醒,让心中取棋不定的铁木真醒悟过来,他一拍大腿,惊道:“对啊,那个乌马儿曾说得那么肯定,现在看来只是虚有其表,怪不得我最近没看到他,原来他是害怕我治罪,此等浮夸之辈,我定要严惩。还是吾图撒合里可靠。”
“大汗过誉了,我测算的是十月蒙古才见月食,到十月方可见分晓!”耶律楚材谦虚地回答道。
“吾图撒合里,你连天上的事都知道,更何况人间的事呢?你说说看,今天下了这么一场雪,到底是吉还是凶?”铁木真问道,他像是找到了一个依靠一般。
“回大汗,天有不测不云,然日月之行皆有迹可寻,六月飞雪,乃玄冥之气,常见于盛夏,此克敌之征也!大吉!”耶律楚材面带喜色地躬身说道,看上去真像是发现了一件大喜事的样子。
耶律楚材一番话让铁木真的疑虑立刻消失地无影无踪,心情立刻恢复到了原状。赵诚看着耶律楚材这番神棍般的表现,觉得很有趣,这六月飞雪,是凶是吉,全凭他耶律楚材一个人说了算,所谓玄冥之气,赵诚根本就是不相信的。
铁木真将目光转向挨着耶律楚材站立的赵诚,赞赏道:“不儿罕也很不错,你能及时提醒我,让我不至于忘掉了不应该忘记的事,待以后累功奖赏你。让你列班于帐下,看来是对的!”
“谢大汗!”赵诚道。他根本就没有谦虚的意思,铁木真却觉得赵诚很诚实。
不过,耶律楚材又乘机进言,却破坏了君臣相谊的气氛。
“大汗,我大军即日就要启程,花剌子模国国内虽矛盾重重,然而却是一个大国,国内东西数千里,百姓也众多。若是我蒙古国将此国纳入大汗的治下,还请大汗在攻打该国的时候,少杀人口,以免百姓将来不服官府治理。”耶律楚材道。
“这个嘛,我军远道而来,可不是来行猎的,如果不能将所有敢于反抗的敌人杀光,又岂能让敌人屈服。天下,只有刀箭才是权力的象征。”铁木真道,“吾图撒合里所言不合时宜,他们若是宣布效忠于我,我自然可以赦免他们,若是不放下兵器,我大军将杀光所有的人。”
“可是杀太多的人,总是不太好。”郭宝玉也进言道。
“不杀人,怎么可以让敌人屈服?”铁木真反问道,“者别禀报说,花剌子模算端在杀了我的商队之后,就已经着手准备与我军作战,他的军队大部都龟缩在那些坚固的城墙后面,我相信我军能够攻破每一座城池,然而我蒙古儿郎的性命比敌人宝贵的多,我可不想因为对敌人太仁慈,而让我的儿郎们受到反噬,埋下祸端。”
“大汗,大城虽然坚固,就像在天上一样,我军当然攻不下来,如果我们能让城池不在天上,那么就可以轻易地攻取。”郭宝玉道,“我军长于野战,在野外,可以以一抵十,若是使计引诱敌军出城列阵交阵,则我军稳操胜券!敌军城池就是再坚固,那也不过是我军囊中之物。只是我王师驾临,不仅要得到敌国的土地,还要得到敌国的人口,让花剌子模国的百姓均拜服于我汗的脚下。可是若是杀伐过重,恐怕将得不偿失,失了民心。”
“宝玉这话很有道理。尔等有心了!”铁木真点头称赞道,却根本就没把耶律楚材和郭宝两人劝导的话放在心里。
耶律楚材见铁木真没听进去,有些着急,他是见过蒙古军是如何打扫战场的,他拉了拉站在身旁的赵诚一把。可是赵诚半天却没什么反应。
赵诚当然很理解耶律楚材和郭宝玉两人所言,可是他不认为自己也规劝一句,铁木真就能听进去,因为从本质上来讲,他们是两种文化下熏陶的人,有着不同的思维方式。
赵诚选择了回避,尽管他知道不久,他将会面对那些蒙古铁骑下呻吟的诸种民族。在他看来,那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似乎与他这个“外国人”无关。
帐外,耶律楚材将赵诚拦住了,质问赵诚为何不帮衬他一下。
“耶律大人,你知道,现在大军一场阵仗还未打,几十万人马每天人吃马嚼的,也花费了不少资财,你总得让全军得到点收获和功劳,再劝解也不迟吧?”赵诚道。这似乎听起来还有些道理。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也这么认为滥杀是天经地义之事?你也是读过书的人,难道一点羞耻之心也没有?”耶律楚材生气地质问道。
“您别发火,冲着我发火也没用!”赵诚双手一摊,表示无能无力,又一次许诺道,“这样吧,若是下次,我一定帮衬你一二。”
“不儿罕,你上次也这么说,你记着下次可不能这么冷眼旁观。”耶律楚材道。
赵诚盯着耶律楚材高大的背影,心中却是既尊敬又同情,甚至还夹杂着一些莫明幸灾乐祸的情绪,复杂地让他自己也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
第三卷 桃花石
第五章 征途㈣
总的来讲,耶律楚材的心情相当不错。
他甚至很有自豪感,仿佛一个怀才不遇者在饥寒交迫之中,遇到了一位善于发现人才的伯乐,一个值得他誓死效忠和发挥才干之人。因此他的心情很是不错,在过阿勒坛山(今阿尔泰山)时,山中的景色在他的眼里是无比的美丽,毫无征途当中的辛苦之色,所以他的诗兴大发:
千岩竞秀清人思,万壑争流壮我观。
光风满贮诗囊去,一度思山一度看。
铁木真的蒙古大军在也儿的石河度过了夏天之后,全军南下。映入赵诚眼前的是无尽的荒漠与戈壁滩,这里就是后世称之为准噶尔盆地的地方,这是蒙古戈壁的在西方的延伸。南来北往的商旅,一律戴着宽大的遮阳帽,围着面纱,才可抵抗无穷的风沙和炽热的阳光。到处都可以看到倒毙的驼马和旅行者,在干燥的空气中风干,不是被沙丘掩埋,就是被风从沙丘中刨出。
然而在这荒凉的戈壁之中,并非不存在生命。在戈壁之中,分布着大小不等的绿洲,最引人注目的树木,就是高大的胡杨树了。传说这种树木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又倒而不朽一千年,前后三千年证明了它的顽强与活力,而它艳丽的色彩又让戈壁不再单调,并且见证了戈壁滩上发生过所有的罪恶、正义、离聚与生生死死。
大军的目的地是畏兀儿的夏季都府所在——别矢八里(今新疆乌鲁木齐东吉尔萨木)。在突厥语中,“五”为“别矢”,“城”为“八里”,顾名思义,别矢八里就是一座由五个小型城池组成的城市。然而吸引赵诚和他的三位随从的却是这座城市的历史,这是唐帝国时代的金满城,是北庭都护府的治所所在,武则天长安二年(702年)曾置瀚海军。城外有一唐碑,虽历经风少与岁月的侵蚀,石刻的字迹大半依然可辨。大唐帝国的兵锋曾经不可一世,然而正如赵诚面前的这个已经缺去一角的石碑一般,已经成为历史。
耶律楚材说:“我将来要写一篇游记,我们随大汗过草原、翻峻岭、被流沙,不知几万里也,西域风情、物种与语言、文字,皆不同于中原与蒙古,值得一记!”
“对,值得一记,在下翘首以待,当拜读您的大作!”赵诚笑着道,“我将来也要写一篇,咱们比一比?”
“这岂能相比?”耶律楚材问道,他很不以为然,这又不是赛诗。
“文人著游记,大多是猎奇罢了,至多是文采斐然,或是让阅者心仪,或是以记事耳。”赵诚却说道。
“哦?这是个新奇的说法,愿闻其详!”耶律楚材惊讶地说道,他以为赵诚在讽刺自己,因为他当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文人。
“别矢八里,唐时称金满城,此去长安快骑至少六个月,您不反对吧?”赵诚反问道。
“六个月恐怕也到不了。”耶律楚材道,赵诚的话让他摸不着头脑,“可是这跟你方才所言,又有什么干系?”
“若是平常的所在,比如文人墨客与三五好友郊游踏青,或者走遍中原,访名山古刹,应约或者自娱,写一篇游记,那不过是个人的好恶,即便是因景抒情,如范仲淹《岳阳楼记》者,后人读了不过仅是一篇游记罢了。当然,其中‘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之语是吾辈之楷模,但也仅是借景抒情,以表达个人的抱负,并没有太大的意义。”赵诚道。
“我倒想知道,什么才是你这少年才子口中的有意义的游记!”耶律楚材饶有兴趣地问道。
“比如我刚才所说的,别矢八里离长安至少六个月,这骑的还是快马,路上还要不停地换人换马,也没耽搁。所以在中原人士看来,这里不过是一个化外之地,或者说是蛮荒之地,因为就没有人真正能了解这里正发生过的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譬如张骞通西域,若是没有他,司马氏之《史记》何以作《大宛列传》?汉武帝又何以纵横捭阖?我们后人怎知汉时西域有何国家、种族?但张氏与司马氏的记载过于简略,所以我觉得的要写游记,不仅要写地理、国家、种族,还要写他们的语言、文字、风俗、宗教、绘画、物产、官制、兵制,还有他们从何处来,又到过何处,为什么要迁移!”赵诚侃侃而谈。
“可是你所言的,还会是一篇游记吗?”耶律楚材失笑道,“你要写的那是史书!”
“耶律大人说对了,我要写的就是史书。”赵诚对耶律楚材的话不以为意,“譬如这畏兀儿,本祖居蒙古草原,乃唐末回鹘人的后裔,如果你要问一个中原人士,这回鹘人为什么要离开蒙古水草丰美之地,来到这沙漠上的绿洲,能有几人知晓?畏兀儿人的祖先原供奉摩尼,可是现在这别矢八里到处都是佛寺与清真寺庙,还有景教的寺庙。现在我们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若是过了八百年,后人若是想知道这八百年前别矢八里有什么风物,恐怕却无从知晓!”
“不儿罕这话让人钦慕,那我就等着拜读你的大作!”耶律楚材笑着道,对赵诚的“伟大理想”不置可否。
赵诚却说道:“帝王靠霸业让后人膜拜,将相凭借着丰功伟绩著称于后世,当然也有人遗臭万年。倘若一个人武不能安邦,文不能定国,那就只能靠文字让后人记住。张骞的武功厉害吗?但是后人却记住了他。”
“公子似乎对博望侯张骞颇为赞许?”王敬诚插话道。
“那时当然,正是因为张骞通西域,汉朝的兵锋才可以过葱岭①,至大宛诸国。也正是因为他去过大宛,汉帝才知晓大宛有汗血宝马,而丝绸之路由此兴盛,唐时东西行商至鼎盛。”赵诚道,“由此看来,这游历外国,作文以记载,也是一件大功业!”
“丝绸之路?这个名字很贴切!”刘翼道,“只是我听说夏人隔绝宋人与西域之交通,又加上诸国混战,如今这商道已经今不如昔矣。”
“花剌子模国、喀喇契丹和这畏兀儿人,以经商者居多,正是因为这条丝绸之路,而兴旺发达。我要是畏兀儿人,也舍不得离开这里。”赵诚道,“我的管家耶律文山也是位商人,曾行商于东西诸国之间,过这畏兀儿人的地界后,不得不绕开西夏,或经吐蕃与兰州,至宋国,或绕蒙古大漠至中原,徒增了时日与资财。”
“不儿罕作《西游记》,恐怕也是对西域向往之情吧?如今你不就得偿所愿乎?”耶律楚材问道。
“那不过是游戏之作,当不得真!”赵诚很“谦虚”地开玩笑道,“哪有这实地一游,才是真的好,况且有蒙古大军做我等的护卫,我等不虞有盗匪之后顾之忧。”
“呵呵!”耶律楚材大笑,指着赵诚道,“你真不识自己的身份,大汗何时成了你的护卫?”
赵诚嘻嘻哈哈,但他的心中却在感叹历史的沧桑与变迁。
正如眼前的唐碑一样,一切实物终究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那大唐帝国早已烟消云散,唯有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因为文字而永远地记载了下来。他希望自己将在史书中出现,以一个堂堂正正的形象出现在历史的记忆之中,只是自己的前途却是让他迷茫万分。
刘翼却建议道:“要不,我们将这唐碑碑文拓下?”
此刻刘翼心中却想着李太白的诗: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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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葱岭】古代对今帕米尔高原及昆仑山、喀喇昆仑山西部诸山的统称。为古代东方和西方陆路交通的要道。汉属西域都护统辖。唐开元中安西都护府在此设葱岭守捉。相传因山上生葱或山崖葱翠得名,或说即《穆天子传》中的舂山。舂、葱系一音之转。
葱岭的西部即中亚,汉代有大宛国,在今中亚费称干纳盆地,自张骞通西域后,与汉往来逐渐频繁。太初三年(公元前102年)大宛降汉,进一步密切了经济文化交流。东汉初(公元一世纪五十年代)大宛曾附属于莎车。西晋时大宛仍遣使献汗血马。南北朝称破洛那。唐天宝三载(公元744年)玄宗改其国名为宁远,并封宗室女为和义公主,妻其王。
第三卷 桃花石
第六章 征途㈤
阴山①上流淌下来的雪水,浇灌着戈壁上的绿洲,河谷两旁种植着葡萄、桃、杏和各种谷物。而昼夜温差大,日光充足,又让这里的瓜果四季飘香。
戈壁看似缺水,然而分布较多的却是坎儿井,这是一种特殊的灌溉系统,由明渠、暗渠、竖井和涝坝四部分组成,将盐碱地变成肥沃的良田与果园。
畏兀儿除了最多的是果园之外,人们远远望去,映入眼帘的却是那些久经风沙的佛塔与规模宏大的洞窟,还有融合东西方绘画艺术的壁画。稍新的圆顶建筑却是清真寺,伊斯兰文化随着商队正一步一步向东方逼近,而摩尼寺庙已经破败不堪。
畏兀儿的国王名叫巴尔术,全名应叫巴尔术阿而忒的斤。畏兀儿的国王都有“XX的斤”的名字,意思是“君主”或“诸侯”的意思。
畏兀儿人跟曾经强盛一时的喀喇汗王朝系出同源,他们都是回鹘帝国衰弱之后西迁的不同分支,还有一支被称为甘州回鹘(今甘肃张掖),后者臣服于西夏。
当近百年前东方的辽帝国走向灭亡之际,契丹皇族耶律大石率很少一部分契丹人来到西域,获得了许多部落的支持,建立了西辽,逐渐控制了西域。畏兀儿王国是西辽附属国,西辽皇帝派了一位“少监”到畏兀儿这样的被征服地区,作为征服的象征和收取贡品的代表,实际上相当于监国。耶律大石是位有为的名君,是进士出身,对待属国比较开明。然而在他死后,一代不如一代,继承者向畏兀儿派出的少监作威作福,对畏兀儿的国王都不放在眼里,残酷地压榨畏兀儿百姓。
当成吉思汗的大蒙古国建立后四年,并派兵追击蒙古草原部落和阿勒坛山乃蛮人的余部,同时又两征与畏兀儿版图相接的西夏并获胜,对畏兀儿人震动极大。于是畏兀儿的国王将西辽的少监杀死,决定借蒙古人的力量摆脱西辽的统治。
八年前,巴尔术亲自带着大量的贡品至蒙古怯绿连河畔,向铁木真表示臣服,并声称要做铁木真的第五子。铁木真当然不会拒绝,并且还将自己的一个女儿嫁给他,使得畏兀儿与蒙古的关系日益亲密,通过联姻加强与臣服者之间的关系,也是铁木真的手段之一。
知道铁木真亲征花剌子模国,巴尔术早已率着大批王公大臣们在别矢八里城外五十里,等侯铁木真大军的到来,表现的无比恭顺,并发誓要倾全国之力,加入铁木真的大军。随同巴尔术迎接成吉思汗大驾的,有全部王族、部落首领、大臣、僧、穆斯林和景教长老,还有不少来自中原的人士,他们有的是迁居此地数百年的唐的遗民,还有的是西夏和中原避祸而来,比如一位赵诚后来认识的,自称来自河南安阳的书生李伯祥。
一个盛大的宴会开始了,巴尔术谦卑地献上葡萄美酒、西瓜、异果、奇花和名香,最令赵诚回味的要属烤全驼了,劳累的铁木真和他的下属们开怀畅饮。
赵诚作为铁木真的札里赤,属于近臣,需要随时立于铁木真的身侧,所以他也有资格参加这样的宴会。他这位少年人,堂而皇之的有资格参加宴会,当然也自然成了畏兀儿人的焦点之一,畏兀儿人纷纷打听赵诚的身份,得知他是铁木真“近臣”,稍诧异之后,纷纷刻意地巴结。
畏兀儿的葡萄酒真的很不错,远比赵诚在蒙古大草原喝过的好得多,他怀疑畏兀儿商人是不是故意不将最好的美酒贩至蒙古,蒙古人也许不太喜欢葡萄酒,但却是赵诚的最爱。所以,当铁木真和他的下属们开怀畅饮之时,赵诚也不甘示弱,他一杯接着一杯地往口中倒。
“伟大的父汗,作为您忠诚的第五子和女婿,我们畏兀儿没有什么可以孝敬您的,但是却有着天下独步的歌舞。”巴尔术不会放弃这么一个难得表示忠诚的机会,他端着金杯,恭敬地敬了一杯。
他放下酒杯,双手一拍,立刻就有一班年轻貌美的畏兀儿歌姬走上前来,她们面带轻纱,身着薄彩,摇曳着美妙地身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巴尔术骄傲地指着宫殿当中的轮流表演的歌姬道,“她们美貌比得上传说中的神女,她们的舞姿称得上天上的仙女,她们的歌喉赛过春天的百灵鸟,能让天上的凤凰羞愧。作为您的第五子,已经为您准备了一班精心挑选的歌姬,让我圣明的父汗享用!”
“巴尔术有心了,你们畏兀尔的歌舞确实要比我们蒙古好。”铁木真高兴地赞许道,看来他不止一次欣赏或者临幸过畏兀儿人的歌舞和美女。
畏兀儿的歌舞别具一格,热情奔放,不仅保持着他们在蒙古草原的特色,还吸取了西域原有龟兹、于阗等古国的音乐与舞蹈。歌姬的腰肢很美,裸露的肌肤似高山上的雪莲花,她们脸上的轻纱为她们带来一份神秘与诱惑之力,她们的歌声欢快,在她们富有挑逗的歌舞声中,所有的人都陶醉其中……
这畏兀的歌舞要说艺术性,并非高人一等,只是人家很会包装,有着最华丽最富有色彩和最巧妙的设计而成的服装,让歌姬的的胴体似露非露,最大胆最热烈的动作,让观者无不随着她们的腰肢的摆动而陶醉。
赵诚喝多了,绝对是喝多了。张灯结彩的宫殿中富丽堂皇的色彩,欢声笑语在他的脑海中回响,越来越模糊的人影让他努力地睁大迷离的醉眼,去看清眼前的事物。
他从洒案前站起,打着酒嗝,站到了歌姬的面前,指着巴尔术,满不再乎地说道:“你们……畏兀儿的歌舞也……不过如此,这有什么,我也会跳……也会唱。”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跳入歌姬当中,伴着胡琴声,有模有样地跳了起来。
“别矢八里的石路硬又平啊,西瓜大又甜,那里住的姑娘辫子长啊,两只眼睛真漂亮……”
赵诚放开嗓子用蒙古语夹杂着畏兀儿语唱了起来,他的舞蹈毫无章法,却是热烈、奔放,他的歌喉并不算好,但却是让人心动,充满着最原始的热情,整个宫殿之中立刻变得更加生动起来。
他在歌声跨越了历史的阻隔,如高山躲藏的白绒花,在这古老的土地之上绽放开来。大脑深处仅存的一丝清明,却让他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处何地何时,他仿佛在梦中回到了自己的精神家园。
酒精的刺激,让他尽情地跳跃、舞动,灿烂的***在他的眼中变得更加辉煌起来,甚至迷茫了他的双眼,那些畏兀儿美貌的歌姬在他眼中只剩下一个个迷糊的倩影,那些宴会的宾主双方的欢呼与笑声,全部似乎与他无关,唯有口中早已经吐字不清的歌声是他与自己的精神家园的唯一的联系。
他的意识逐渐丧失,转啊转啊,不知是几百转,还是一万转,转过了八百年的历史封锁,只觉得天地倒悬,分不清东西南北中。他转到了一个花白子老头的身边,赵诚扶着这位老头的肩膀,借以支撑身躯,感觉此人十分眼熟,裂着嘴傻笑道:
“老头,我……我……跳得……好……不好?”
说完,赵诚便一头栽倒在那位老头的眼前,将案几上的一切杂碎扑倒在地,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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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阴山】宋元时代,人们称今新疆“天山”为“阴山”,此山脉自东向西分为多段,本章处为今天山支脉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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