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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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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奔。”
“是啊,从之兄说的有理!”赵诚心有不甘地说道,“只是这一天讲六回书,真要了我的小命了!”
“嘿嘿,我终于不用讨蒙古小王子们听书钱了!”唯有何进像是脱离苦海一边,面有喜色。
众人轻笑。
第二卷 不儿罕山下
第二十四章 兄弟㈣
这一天六回书,可把赵诚给害苦了。
起初两天,那些挨他揍的嫡系王子们都有意避开他,害怕遭他报复,忍着好奇心没有过来听他说书。可是包括忽必烈和其他小孩可不管这些,因为他们发现一向贪财的赵诚居然不收钱了,纷纷奔走相告,这下所有的人又都一个不拉地全跑了过来。
赵诚每次都故意扬了扬自己手中那根成吉思汗所赐的马鞭,狐假虎威,让众王子众公主们都毕恭毕敬,乖乖地没人敢触了他的霉头。赵诚很得意,不过他吸取了这次的教训,变的和蔼可亲起来,让他们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以为赵诚转了性子。
拖雷的正妻唆鲁禾帖尼亲自送来一堆的礼物,口中对他连连鼓励与赞许,好像根本不把他殴打蒙哥的事情放在心上,相反地却夸赞赵诚教训得好。赵诚心中暗叹,这个女人很不简单,因为他发现几乎所有的蒙古人都对这个女人很有好感。蒙古人都称赞她处事公道,待人和蔼可亲,谨守大汗的札撒,是个王室后宫的典范。赵诚却有不同的看法。
而窝阔台却做得更彻底,他带着自己的几位儿子亲自登门道歉,将姿态做得十分高大,一个知错必改敦厚宽大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形象。赵诚内心表示怀疑。
察合台派了自己的仆人过来,不过他却只是让仆人转达了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并且婉转地警告赵诚不要太过分。
铁木真的正妻孛儿帖可贺敦闻听此事,据说本来是想教训一下赵诚的,后来大概是听了铁木真的决断,也认为赵诚做得对,赏赐了一批财物,满足了赵诚的“财迷”心思。
几乎所有的人都表示出对赵诚有了一些尊敬,最起码这殴打孛儿只斤氏第三代的行为就石破天惊,这个勇气就不得不让人佩服。但是有一个人却是极为不满。
这个人就是掌印官塔塔统阿,他可以称得上是成吉思汗家族的家庭教师,他曾是统治阿勒坛山南北的乃蛮部的太阳汗的掌印官,乃蛮被灭后,他成了成吉思汗铁木真的俘虏,蒙古这才真正有了文字。他是畏兀儿人,他使用畏兀儿的文字来书写蒙古语,首创了蒙古文字,并教授铁木真兄弟与儿子们习字,铁木真的弟弟、大断事官(札鲁忽赤)失吉忽都忽才可以书写成文法“大札撒”。当然铁木真除外,他自始至终是个文盲,却是自学成材,懂得用人之道,也懂得外交智慧,至于打仗,那不过是来自于蒙古人秋猎时的经验所得,却跟所谓的兵法圣典暗合。
能成为成吉思汗家族的家庭教师,这对塔塔统阿来说,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将来不管谁继承汗位,都有他一份功劳,所谓“帝师”也。可是赵诚横插这一杠,抢了属于他的风头,他当然很不高兴。那些王子公主们都是小孩,小孩天性爱动爱热闹,就跟南飞的大雁一样,一到冬天就飞往南方温暖的地方越冬,他们哪里喜欢面对一个老家伙,成天学习那枯燥乏味的文字和札撒呢?
“尊贵的大汗,你的孙子们将来都是要继承您的衣钵的,要继续统治大蒙古国的,为了更好地治理国家,让国家更加强盛,他们现在不仅要学习骑马射箭,还要学习文字、大札撒(成文法)和治理国家的知识。”塔塔统阿某天找到了一个机会,对着铁木真说道。
“塔塔统阿,这没错啊,我的孙子们他们一直都在学习啊,我的孙子们哪个不会骑马射箭,人人都是小把阿秃儿,将来长大成人,都会挣取属于他们自己的荣耀!”铁木真提到自己的孙子们,脸上无比的欣慰和自豪之情。
“可是,尊贵的大汗,您的孙子们还有诸位那颜们的子孙,整天聚在不儿罕的身旁,将学业抛在脑后,这对我蒙古国的将来不利啊。”塔塔统阿道,“不儿罕居心险恶啊!”
“哦,这是为何?你有些夸大了吧?”铁木真问道,“不儿罕只是一个比常人胆大一点聪明一点的少年人而已,不足为惧!”
“大汗,不儿罕虽然很聪明,也很会编故事,可是您忠诚的奴仆塔塔统阿认为,他或许是无心的,可是他这是在浪费王子们的时日啊,让王子们整天沉浸在妖魔鬼怪的故事之中,不思正务,听了那佛教的故事,就能治理国家?就能领兵打仗?臣不敢苟同!与其浪费殿下们的时日,以至将来需要他们治理国家的时候不知从何下手,还不如现在就抓紧他们的学业。请大汗降旨,让不儿罕立即停止说书!”塔塔统阿进言道,这听上去很有苦口婆心的味道。
“你所言,也很有道理。”铁木真想了想,“那就让不儿罕换个有用的法子。”
“这……”塔塔统阿虽然没有达到让赵诚“退休”的目的,但是也没坚持。他不认为小小的赵诚有能力教授王子们如何治理国家,若是赵诚无法胜任,那这个王室家庭老师的名头,就非他莫属了。
“刘仲禄,你去不儿罕处宣旨!”铁木真对侍奉在旁的刘仲禄道,“就说让他讲些有用的。”
“大汗,若是不儿罕问起臣,什么是有用的?臣将如何回答,请大汗示下!”刘仲禄明明听到塔塔统阿一番说辞,口中却装傻,他这是换个角度表示对塔塔统阿这个畏兀儿人的不满,尽管他也并不太喜欢赵诚。
“所谓有用,无非是要掌握文字,能熟读大汗的军令,精通大汗钦定的大札撒,秉承大汗的意旨;要懂得领兵、打仗,掌握战无不克攻无不胜之法;还要掌握用人之法,要让属下忠于职守,事事争先。正如我汗神威,文臣武将,俱都争相以效忠我汗为荣。”塔塔统阿道,很巧妙地拍了铁木真的马屁一把。
“塔塔统阿说的对,作为我铁木真的子孙,将来都是要统治天下的,带领所有蒙古的儿郎争战天下,让所有的蒙古人都能穿上绫罗绸缎,有数不清的牛羊,有数不清的奴仆和金银。我的子孙不仅要学会带兵打仗,还要成为一个必格勒(贤者)!”铁木真道,“那太阳汗不就是一个女人般的懦夫吗?听说他平生不曾到过比‘孕妇更衣处,马驹吃草处’更远的地方,天天在宫帐之中饮酒作乐,我蒙古大军杀到,吓的转身便逃。我的子孙一定要成为勇士,带领自己的那可儿们冲锋在前,杀光所有的敌人,抢夺所有的金银财宝,建立属于自己的功勋。”
“遵旨!”刘禄仲弯腰行礼,心里暗骂了一下塔塔统阿不地道,这等老师哪里找去?他便去找赵诚了。
铁木真这一要求不要紧,那些王子们都不满意,这齐天大圣的故事还没讲完,七上八下的,让他们都成了抓耳挠腮的小猴子,纷纷破口大骂塔塔统阿。他们都去找铁木真申诉,这却让铁木真更加以为塔塔统阿的建议正确无比。
不过,赵诚可就有些犯难了,这个所谓有用的学问,实在是太宽泛了,从内心里讲,他根本就不愿意将自己的所谓知识传授给蒙古帝国未来的继承者们,那绝对有为虎作伥之嫌,并且他不认为这些王子公主们会感兴趣,属于对牛弹琴。
教他们骑马射箭?这个赵诚绝对胜任不了,那些王子们都有一大堆人争着抢着教授他们,赵诚也不想抢别人饭碗,也没那个能力,自己还在私下勤学苦练呢。
教他们写畏兀儿文字?可是才上了第一课,众人都纷纷叫苦,说这个早就有人教过,不劳赵诚重复,甚至有人还毫不客气指出赵诚在文法上的错误,让赵诚很丢面子,这种语言他也是刚过启蒙阶段。
教他们算术?这是个新鲜的学问,赵诚自以为也很有用,可是他们的七姑八婆们却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这些个是那些畏兀儿书记官们应该学的,作为王子,是人上人,哪里用得着学这个没什么用处的学问?赵诚只得投降,也不申辩,他们若都是不识数,那才符合了他的心意呢。
教他们游戏?这个所有王子们当然没有意见,却被赵诚自己给否决了,铁木真的命令早就说得很清楚了,是“有用”之学。
当孩子王,也不容易啊!赵诚在心里这么感叹,于是他只好承认自己能力有限,将所有人打发走,自己落得轻闲,反正当初这活也是他自找的。
他以身体不适为名,给自己放几天假,并思索着如何才能让成吉思汗相信自己真的是“黔驴技穷”。
第二卷 不儿罕山下
第二十五章 红雪㈠
雪一片又一片地往下落,如春天河边柳树的飞絮,天地间白茫茫地一片,有柳絮飘飞时的轻逸,却无柳絮飘飞时的芬芳。
这是冬天里最大的一场雪,从今日清晨就洋洋洒洒地下着,遮盖普天之下一切万物,将丑陋掩盖,将罪孽包裹,并让大地更有几分苍凉之意。人们都躲在温暖的毡帐里烤着火,男人们喝着马奶子酒,女人闲话着家常家短,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的冬天出门。若是在以往,人们恐怕要为如何熬过这个漫长而又寒冷的冬天忧愁着,因为他们的家畜每个冬天恐怕会死掉一批,死了几只羊,就如同自己死过一回一般,更有无家可归的人会冻毙在无人的荒野之中。
如今他们不再担心,因为人人都已经富裕起来,他们不仅有越来越多的牛羊,还有许多以前见都未见过的布帛和金银。另外,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因为跟着自己的可汗,而成了上等人,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奴隶。死了几只羊,又何妨?死了可以再养,没有了奴隶,可以再去抢。
“妈的,铁木真怎么想的?为什么不去温暖点的地方过冬?”赵诚心里暗骂道。他也只是在心里这么骂骂,因为他正戴着有宽檐的皮帽,一个人在风雪中随意走动,似乎在赏雪。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赵诚忽然想到某首词,他心中没有山河壮丽之感,却不禁觉得自己很好笑,那一代天骄千真万确的就在自己的身旁,而他却不是风流人物。
眼前只有数不清的毡帐,一律被封得严严实实的,隔绝着大自然的寒气,那白色的雪花覆盖在上面,将毡帐与白色的大地融为一体。四周宁静异常,看不到任何生物,若不是从毡帐内冒出的烟雾,和里面蒙古人交谈时的笑声,会让人以为这是个无人地带。靴子踩在没及小腿肚的积雪上,脚下咯吱咯吱地响着,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也响在赵诚的心里,他觉得很无趣,正准备返身回去。
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不儿罕,这么冷的天,不妨进来坐一坐?”
赵诚转头望去,见一个长胡子之人正站在一顶毡帐前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正是那耶律楚材。
“耶律大人,真巧在这里碰到您,原来您住在这啊?”赵诚笑着道,“您这人真不地道!我赵诚虽然是穷点,可您高官厚禄,也不请我到您的帐内讨一杯酒?难为我仰慕您由来已久!”
“呵呵!”耶律楚材笑着道,“不儿罕这话不是在寒碜我吗?你连王子公主们的私房钱也敢搜刮,又何必在意我这点呢?”
“耶律大人,您这话我就不懂了,我什么时候搜刮了?那是报酬,是血汗钱。你看我这大雪天里,还一个人在这里四处走动,就是想找人来听我说书,赚点小钱,好养家糊口啊。”赵诚装腔作势道。
“那好啊,那就请来自阿勒坛的才子,进来给我讲一段书!”耶律楚材趁机道。
赵诚也不在意,一边抖落身上的积雪,一边就往帐内进,口中却道:“我赵诚,山野之人倒不假,哪里称得上什么才子啊!”
刚进了帐内,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赵诚一打量里面,见火堆旁正坐着一汉人模样的人,这人赵诚只见过一面,却是印象深刻,正是那郭宝玉。
“我当怎么回事呢,原来是郭大人在此,小子失敬、失敬!”赵诚一拱手,一屁股坐下,“还是帐内舒服啊!”
“此处乃大漠,冬月里自然比中原要寒冷得多,不儿罕难道也跟我们一样,很不习惯这里的天时?”郭宝玉疑惑道,“阿勒坛山我虽没去过,不过想来冬天也跟此处一样寒冷刺骨吧?”
“阿勒坛山那里冬天虽也很冷,不过,一般在秋天将没的时节,我们会迁徙到大山的南边去,一座山隔着两个别样的世界。”赵诚道。
“那你以为阿勒坛山与这大斡耳朵,哪里更好一些?”耶律楚材问道。
“这没什么好与不好之分的,阿勒坛山自然有阿勒坛山的好处,这大斡耳朵自然有大斡耳朵的气度,就好比你们中原的京城与乡下,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过,对于我这个不懂事之人来说,自然阿勒坛山最好,因为那里可遇不着什么大人物。”赵诚自嘲道。
“不儿罕似乎是有感而发,怎么?难到有人欺负于你?”耶律楚材明知故问,“我可听说你居然敢索钱不成,竟然敢殴打王子们。”
“大人不用说的那么难听吧?什么叫殴打?我只不过跟王子殿下们探讨了一下而已,再说我不是也付出了代价?”赵诚道。
耶律楚材和郭宝玉听了他这狡辩之辞,哈哈大笑。
赵诚是第一次主动进了耶律楚材的毡帐,他环顾帐内的物事,见一角摆赫然摆放着数口巨大的箱子,一字排开,特别醒目,漆着明亮的朱漆。
“想必耶律大人家产不少吧?”赵诚忽然问道。
耶律楚材听了这话,浑不当回事,仿佛他听过这样的疑惑一万遍。
“不儿罕,你莫非是因为这数口箱子的缘故,才下如此断语?”那郭宝玉笑着解释道,“这箱子里无非是诸子百家、史书、诗赋和字画而已!”
“真的?”赵诚道,他的脸色很玩味。
耶律楚材被他这表情激怒了,走到箱子旁,将箱子一一打开:“看一看又何妨?”
赵诚跟着他走到箱子旁,果然全是各种书籍、字画和耶律楚材个人的手稿,他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口中却说道:“耶律大人真是学富五车啊,我本只是听说而已,今日一见真是大开眼界,想必这些书箱,用五辆牛车也拉不动吧?不如将书箱放到我处保管,尤其是这些名人字画,若是大汗将来西征花剌子模,大人不会将这些书也带在身边吧?我赵诚最尊敬有学问之人,尤其是像大人这样的人,能为大人效劳,也是我的福分!”
耶律楚材这才知道,这位少年只不过是太过狡黠,根本不是怀疑自己是贪渎这辈,而是打上了自己这些宝贝的主意,还一副古道热肠的姿态。
“哪里、哪里,多谢不儿罕美意,明年春天,我若是追随大汗西征,我还有家人可以托付,没有家人可以托付,我还有中都故旧可以托付。不敢劳不儿罕大驾!”耶律楚材抚着他那长长的胡须,笑着道。
“就是嘛,晋卿,这些书是你平生所集,若是所托非人,将你这宝贝当成引火之物,那就是一场大祸事!”郭宝玉故意说道。晋卿是耶律楚材的字。
这两人一唱一和让赵诚吃了个哑巴亏。他踱着步子,打量着箱子中各种书籍,却装作不屑一顾地说道:
“我听刘明远云,天下诸书,皆可分为经、史、子、集。对吧?”
“汉有七略之说,在初唐时官府藏书,就有号称‘四部库书’,即经、史、子、集也,虽多有可取之处,然无论何法,皆是藏书之法。若论个人藏书,各人自有各人之喜好,不可强求,我只喜儒、佛、医、天文等。”耶律楚材道。
“可是我觉得这藏书分类之法,不过是文人们考虑之事,这‘经’是儒家的‘经’,虽然多是孔孟之道,然这乱世孔孟能有何用?这‘史’,记载的乃帝王家事,因朕即国家,然并非社会与国家之学,失之偏颇;这‘子’嘛,我觉得倒是有用的多,至少自汉董仲舒独尊儒术,儒家不免沦为一家之言,有道是,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之‘双百’,方可知海阔天空,有了不同的声音,虽聒噪了几分,却也总有可取之处。至于这‘集’,乃文人墨客之己作,也不过如此。”赵诚道。
赵诚这话太过于极端了,将天底下所有有文字的东西都打倒在地,他是故意的。耶律楚材和郭宝玉当然也不同意,却也只当赵诚说的疯话,不跟他计较。
“你们别这副表情,我并非说读书无用。可是两位大人想过没有,与斗大的字一个不识者相比,这天底下读书人多吗?”赵诚问道。
“少矣!”耶律楚材承认道。
“咱们说的是中原,那么在这大漠蒙古有吗?”赵诚又问道。
“没有!”郭宝玉道,“倒是有蒙古人习得畏兀儿文。”
“就是嘛!不识汉字,不读四书,何以至‘以儒治国’?”赵诚借题发挥道。耶律楚材面容一僵,道:
“虽然诸事艰难,然楚材当努力劝诫,规劝我汗当兴汉法,尊儒术,以德治万民!”
“耶律大人所言,赵诚实在是钦佩,然而蒙古人不识字,对儒术也是不屑一顾,就是在中原之地,民间百姓也只知土里刨食,哪管什么经史子集,平常里茶坊酒肆里,也只有听说书的、唱曲的,不识字,何谈书?皇帝读书才行!”
“就如你所说之《西游记》?”耶律楚材反问道,“那不过是娱悦孩童之言,与微言大义何干?”
“大人错了,我这《西游记》之中所记的那些妖魔鬼怪,大多皆是天上神仙所豢养之犬兽也,天上事如此,这人间事不也是如此吗?”赵诚道,“人间的贪官污吏流氓恶霸,不过是昏君之走狗罢了,若是明君,这贪官总是会少一些吧?若是坊间百姓在酒肆里听了我这书,可是通俗易懂,我想这世上不平事多如牛毛,尤其是当今乱世,他们总不会盼着天上掉下来个孔圣人,然后周游列国,劝导皇帝们做善事行仁政吧?即是有,又如何?若是人间多了个齐天大圣,那岂不痛快淋漓呜呼哀哉?”
“这倒也是!”耶律楚材和郭宝玉两人听了赵诚此番言论,心中俱都一震。
“刚才耶律大人说要赵诚进来说书,今天我倒是给两位说上一段书,包你们满意!”赵诚道,有意卖弄。
“若是说的好,我倒是有些闲钱与你!”郭宝玉开玩笑道,此人自称金国皇帝昏庸无道,自以为反金投蒙乃天义。赵诚此番言论,他倒是找着理由了。
“我先谢谢郭大人的慷慨了,老实说,我很穷!”赵诚丝毫不觉难堪,顺杆子往上爬。
第二卷 不儿罕山下
第二十六章 红雪㈡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赵诚以一曲《临江仙》就将耶律楚材和郭宝玉两人给震住了,正当他们两人准备询问这是何人所作时,只听赵诚兴味盎然地说道: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又并入于汉。汉朝自高祖斩白蛇而起义,一统天下,后来光武中兴,传至献帝,遂分为三国。推其致乱之由,殆始于桓、灵二帝。桓帝禁锢善类,崇信宦官。及桓帝崩,灵帝即位,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共相辅佐。时有宦官曹节等弄权,窦武、陈蕃谋诛之,机事不
密,反为所害,中涓自此愈横……”
赵诚这是忽生了灵感,心想若是震住此二人,章回小说,有关于谋略、争战、治军与用人等等大道,莫过于那《三国演义》了,他一连讲了整个上午。
“未知胜负如何,且听下文分解……”赵诚又用这样的语句结束了这五回书。
“好书、好书!”郭宝玉拍着大腿,口中又惊叹道,“妙啊、妙啊!”
“不儿罕,莫非是以《三国志》为据,编这《三国演义》?”耶律楚材赞叹道,“不儿罕,真是天上才有的人物啊!接着讲啊?”
“哪里、哪里,演义而已!若是换成蒙古语,就失了味道!”赵诚面不改色,口中谦虚地说道。他将继续着他的抄袭大业,心想既然抄了吴承恩,何不抄了这罗贯中呢?若是能留传于世,那岂不……
赵诚心中想的很美,却听耶律楚材道:
“我听说大汗命你教授王子们有用之学,而你却束手无策,不儿罕何不给小王子殿下们说这《三国演义》呢?你虽只说这几回书,但我猜想后文定会囊括诸般谋略、纵横、文治武功与用人之道,这正是殿下们需要的啊,就是大汗若也是听你说书,从中当有所获益!”
赵诚脸色大变,心说这人不能太卖弄了,口中称道:“两位大人皆是饱学之士,出身中原,说与你们听,自是通俗易懂,若是说与蒙古王子们听,他们恐怕会究其根源,因为他们不知中原风物,更不知中原人情与是非,定会觉得过于艰涩难懂。”
“此言差矣,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正因为不知,才更需问之,如此方能知大义也。”耶律楚材又反问道,“你那《西游记》不也是用蒙古语说的繁花似锦吗?正是因为如此,那拔都殿下说将来要提兵十万攻打那天竺佛国,因而惹出事端来吗?”
“刘、关、张桃园三结义,聚豪杰,用贤良,成就一方霸业,若是蒙古小殿下们听了你这书,恐怕都会沾染上我汉家的豪杰风范,多了几份儒雅,也可少了一份好杀之气!”郭宝玉也道,“若是了解了汉家之事,大汗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定会早日实现。”
赵诚一时目瞪口呆,他真想让自己在外面冻死算了。
“可是这演义,讲的匡扶汉室,复兴汉家天下,难道这个也可以?”赵诚终于找到了一个借口,“我可不想被大汗认为我有所图谋!”
“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也!”耶律楚材的回答也很精炼,“你那《三国志》,还是我的藏书呢,可大汗也没说我是素有反意!”
“可是我赵诚才疏学浅,想写下去,却是无辞可写,想来是我江郎才尽吧?”赵诚推辞道。
正在这时,“啪”!帐外传来一声声马鞭子抽打发出的声响,又夹杂着蒙古人的叫骂声:
“你这汉狗,我叫你逃跑,害的老子大雪天四处抓捕你!”
赵诚心中一动,他自从来到这大斡耳朵,对这“汉狗”两字极为敏感,第一次听到是那贵由曾这么称呼自己,不过赵诚已经借故教训了他。
他掀开厚厚的帐帘,朝帐外望去,只见经过一个上午,那鹅毛大雪早就让地上积存了厚厚的雪,一个汉人奴隶模样的人被人用木枷在脖子处,一前一后各一个夹着双臂,形成一个大大的“十”字。这么寒冷的天,他赤祼着上半身,露出一身瘦骨嶙峋的模样,冻得全身青紫。后面跟着的几个蒙古人,用一根鞭子在后面不停地抽打着,似乎永不知疲倦,嘴中一边痛骂,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一边肆意地大笑,如黑漆漆的树森中乌鸦的叫声。奴隶的后背早已皮开肉绽,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后背的伤口往下流,滴在地上白色的雪中,红的雪,留下长长的印记,令人触目惊心。而他的头发上、眉毛上沾满了片片雪花,只留下那张麻木的脸。
“大叔,发生了什么事?”赵诚拦住那些个蒙古人,谦卑地问道。
“原来是不儿罕少爷啊,这个汉人今天一大早趁老子不注意,竟然偷了马想逃跑,老子追了他一个上午,这么大的雪天,可让我们遭罪了!”领头者道。
“不知大叔如何处置他?像这样的人应该处死!”赵诚装作很不以为然地说道。
“处死?不,那样太便宜他了,我准备每天折磨他一顿,让他慢慢地死去,才可解我心头之恨,要不然我其他的奴隶恐怕都会效仿他。”领头者狂笑道,他似乎跟在说秋猎时抓到了一只小动物一般。
“那是、那是!”赵诚点头称是,却又说道,“奴隶就是财产,大叔想如何处置都是应该的。可是大叔若是杀了他,可就亏了。”
“没法子啊,这种不听话的牲畜,是养不熟的。不如杀了,只是可惜了,若是牛羊,还能得到一张好皮。”
“大叔,不如将他卖给我,我正好需要一个奴隶来照料我的马匹,我现有的那几个家伙都不擅此活。你知道,我还有不少王子殿下们的赏钱,你只管开个价!”赵诚道。
那蒙古人想了想,觉得这很合算,或者是赵诚口中提到的那些王子们的名头起了作用,口中挂着笑道:“不儿罕少爷若是看上了,那也好说。不过,若是以后这畜生冒犯了你,你可别怪我。”
“那不怪你。”赵诚从怀中取出一块碎银,扔了过去。那蒙古人接住了,心中欢喜,就让从人将那汉人奴隶的木枷卸了,扬长而去。
赵诚耳尖,听到他们小声地议论:“这木头人也能赚这么一块银子,真是太划算了,不过是值一头野驴的价钱罢了!”
“两位大人,告辞了!”赵诚朝着耶律楚材和郭宝玉两人拱了拱手,这两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他便转身离开了。
那个汉人奴隶也不反抗,或者是没有气力做出反应,如一具移动的僵尸一般,跟在赵诚的后面,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两串大小不一的脚印。
耶律楚材和郭宝玉两人立在帐前,呆呆地看着赵诚的背影,好一会儿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救一人,与救万民,孰轻孰重?”耶律楚材喃喃自语。
他是文人,精通儒学,又钻研过佛理,他当然也有同情心,并且不比赵诚少,至少他自认为心忧天下。他也曾救过汉人,赵诚的那三位随从就是例证。然而他始终认为,救万民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效忠于铁木真,助铁木真一统天下,结束天下分裂列国相攻的局面,认为只有让蒙古的大汗采纳以儒治国的方针,才是救天下千万子民的唯一途径,实现华夷一统。所以他可以忍耐,可以视若无睹,然而他却还不敢肯定,他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他只是个刚投靠铁木真的中原文人,地位并不如何的显赫,也曾不止一次宣扬自己的观点,然而收效甚微,因为蒙古人相信杀光了所有的反抗者,天下才有和平,因为蒙古人希望所有农田都应该变为牧场,所有的农夫都应该成为蒙古人的牧羊者,蒙古人应该统治所有其他种族。
他只不过是个学识渊博的文人,不缺少能力与知识,不缺少正义的胸怀,但是他的眼界还没有赵诚宽广,他的目光无法越过八百年的历史重围,看不清世间万物本来的面目。所以他只能在这个乾坤颠倒的世界中,艰难前行,迎难而上,却自以为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因此,耶律楚材的内心还是一个矛盾的状态,并且这种矛盾在未来还会一次又一次让他坐立不安。
在赵诚的帐内,他正吩咐着他的三个跟班给这位不知名的汉人治疗。
“先给他喝点肉汤,然后包扎一下伤口,再给他推拿一下胳膊,助他恢复知觉。”赵诚吩咐道。王敬诚三人没有回话,他们不用赵诚吩咐,早已忙开了。
这名汉人仍然保持着一丝清醒的意识,只是暂时失去了语言能力,他知道自己今天遇到了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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