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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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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天的旨意。”

赵诚小小地捧了铁木真一把,却暗地里讥讽了耶律楚材一把。耶律氏当然是契丹皇族之姓,这耶律楚材的父亲却是金国的官员,六十得子,取名“楚材”,后又取表字“晋卿”,意思是说身为契丹人将来要为女真人所用,做女真人的官员。赵诚这么说,其实是讥讽他一家卖主求荣,先是服务于女真人,现在又效忠于蒙古人。

“哪里、哪里,所谓良檎择良木而居,我大汗智比天人,知人善用,帐下更是良将无数,战无不克攻无不胜,故而蒙古与华夏混一指日可待。”耶律楚材根本就不在意,他冲着铁木真深深一鞠,“楚材无用,但愿做我汗帐下一小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吾图撒合里言重了,能得先生相助,也是本汗的荣幸。我蒙古人虽强大无比,但是治理天下还需要你这样的聪明之人才行。”铁木真爽朗一笑,“那屈出律铤而走险,率部越过阿勒坛山,险酿成大祸。而你为本汗所占之卦,也一一应验,单此一项,你就是个大才。”

铁木真的所举例子,让赵诚听得暗自惊心,这事难道耶律楚材也能算出来?

正在这时,有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

“大汗,我蒙古眼下正是用兵的时候,需要的是勇士和箭矢,像吾图撒合里这样的读书人有什么用?他能领兵打仗吗?他能为我蒙古获取金银、牛羊和奴隶吗?他能用口舌之辞说服阿勒坛汗(金国皇帝)投降吗?”

说话的人是唐兀惕人(西夏人),名叫常八斤,据说此人善制弓,他制的弓所用的铁质材料不多不少正好是八斤,弓是蒙古军的重要武器,因而颇得铁木真的器重。这人所说之话,引得蒙古将军们纷纷点头,而耶律楚材和他身旁的汉人包括畏兀儿文臣们俱都满脸愤慨之情。

耶律楚材越过众人,走到大帐之中,挺起胸膛道:“造弓尚且要用弓匠,治理天下难道不用‘治天下匠’吗?楚材虽不会武艺,更不能为我汗攻城拔寨,但平生所学,乃是治理天下之学,我会为大汗编制人口户籍,征收赋税,不让蒙古大军少了出征的粮草,为大汉治理百姓,好让百姓都忠于大汗不致反抗。这难道不是大汗所需的吗?”

耶律楚材慷慨激昂,颌下的长胡子剧烈地抖动着,让众人惊诧不已。赵诚站在他的身边,目测一下,悲哀地发现自己还没他胸部一般高。

“八斤不必多言,吾图撒合里也是我蒙古所需的人才。”铁木真制止了常八斤的反驳,事实上是对耶律楚材所说的十分赞同。

这一出戏倒显得立在帐中的赵诚有些突兀了,他有些不知所措。铁木真宣他来大斡耳朵,他不得不千里迢迢马不停蹄地骑了两个月马,才在冬天下第一场雪前感到此处。他不知道铁木真到底是有何用意,如何安排自己是个大问题。

“你先前因为杀死屈出律有功,后又救我的孙儿拔都一命,有功不赏,说不过去。”铁木真道

“大汗,小子我不敢当,夏天的时候,阿儿孩千户那颜奉大汗之命,亲自押送数百匹骏马、牛羊和奴隶赐予我。小子我受之有愧,我杀了古儿汗屈出律不假,老实说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也不是为了大汗而杀了他,只是为了自保。”赵诚道。

他这谦虚之话说了不要紧,却是让铁木真有些难堪,本来铁木真早就有言在先,谁若是杀了屈出律就封谁做千户那颜,结果却是赵诚这个少年机缘凑巧地杀了屈出律,他出于某种考虑只是赏赐一些牲畜和奴隶。但是铁木真要是知道他赏赐给赵诚的所谓骏马,被某人动了手脚,只是赐了一些歪瓜烂枣的劣马和一些快要病死的羊,那就不仅仅是尴尬了。

“有功于蒙古而不沾沾自喜,这很不错。”铁木真称赞道。他有些犯难,这个少年被自己召来,要是不安排一下,只是晾在一边,这是说不过去的。

“父汗,这有何难?”拖雷笑着道,“我听我的儿子蒙哥和忽必烈说,您的孙子孙女们平日里都聚在他的帐中,听他讲故事。我又听说他又懂文字,父汗不妨让他陪伴您孙子辈。”

“哦,这样也好,就暂且如此吧。”铁木真道,“你聪明伶俐,既然我那些孙儿们愿意亲近于你,由你陪伴他们,也少让他们在外惹是生非。”

赵诚瞄了一下拖雷那仍是一副乐呵呵的表情,心中很是郁闷,看来这孩子王他是当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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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必阉赤】又作必阇赤,这是怯薛中的一个职务,负责掌握占卜与文书,属近臣。

第二卷 不儿罕山下 

第十五章 夜宴㈣ 

头一次见面,铁木真大概也感到心中有愧,他吩咐赵诚和拔都等人坐在一起,参加宴会。赵诚这才有资格在拔都等铁木真家族第三代旁边有一个座位。

拔都、拜答儿、贵由和蒙哥等人都坐在他们的父亲之后,那拔都对赵诚很有好感,他伸手热烈地招呼。赵诚便从他们的父亲之间穿过,拔都的父亲术赤的目光随着赵诚移动,等赵诚路过他的身旁,他像是醒过来一般,脸上忽然挤出一点笑容,扭头对着赵诚道:

“不儿罕,你日常所需若有不备,尽管让你的仆人来找我。拔都能把你当成他的朋友,也是一件好事。我听说你很聪明,听拔都说你还会畏兀儿文,也会大食计数之法?”

“有劳大殿下关心。我跟拔都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也很谈得来,若是拔都殿下不嫌弃于我,我愿意为拔都殿下效劳。”赵诚微一欠身道。

窝阔台插言道:“对了,不儿罕,听说我那不肖的儿子贵由跟你闹过矛盾?贵由小小年纪脾气暴躁,你要是能替我教训一下他,我还得感谢你呢!”

赵诚跟贵由自从第一次见面时比试了一番之后,贵由还找过赵诚几次麻烦,不过每次都被赵诚很不客气地教训了一番,这贵由脸皮还比较厚,赵诚每次开故事会说书的时候,他还厚着脸皮挤进来,那全是因为人多热闹的缘故。窝阔台的话让赵诚大感意外,很显然他刚随铁木真行猎回来,贵由找他告了状,不过他这个态度在赵诚意料之中,同时也是在意外之外。窝阔台给他的是宽厚的第一印象,只是赵诚有些怀疑这个判断。

贵由正坐在窝阔台的身后,听了他的话,脸上红得像是忽必烈那只小猴子的屁股,心中很不满意。

“二殿下之言太让小子我感激不尽,贵由殿下年幼,在下却要比贵由大两个月,尚不知身份高低年纪大小,让二殿下见笑了。”赵诚道。

“呵呵,不儿罕算是个神奇的人物。”拖雷一语双关,却笑着道,“我那几个儿子却喜欢的不得了,倒是耽误不儿罕不少的时日,就是……”

赵诚大窘,他知道拖雷的意思是说自己实在是贪财,连小孩都不放过,更何况是孛儿只斤氏的子孙。

“各位殿下明鉴,在下身无长物,唯有这脑袋还算好使,会编些不入流的故事,讨得各位小殿下们欢心。可是在小子我生于世间,总得想办法挣点钱财,好养活自己吧?”赵诚振振有词地解释道。术赤、窝阔台和拖雷三人听了这话,脸上都挂着笑意。

唯有察合台冷哼了一声,竟不给赵诚好脸色。赵诚注意到术赤脸上刚浮现一丝笑容瞬间就不见了,那窝阔台和拖雷的脸上的笑容还纹丝不动。

这个大帐足够大,人们都在谈论着,铁木真正忙着和平他的部下们相互敬着酒,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赵诚身边发生的事情。

拔都见赵诚走了过来,连忙拉着赵诚在自己身边坐下。他的弟弟昔班不得不让座,心中虽有不满,但是大概是早就在拔都的“淫威”之下习惯了。

“噢,你偷喝酒?”赵诚指着他面前的杯子道。

“小点声,喝点酒算什么?这里哪一个人不喝酒!”拔都低声说道。赵诚转脸瞅了瞅他的堂兄弟们,居然人人都有一个小杯子,都很巧妙地藏在盘碟之后,不凑过去只当是盛着水。赵诚算是长见识了。

“不儿罕,你想喝点什么?”拔都很热情地问道,“畏兀儿的葡萄酒怎么样,我见过你喝过的!”

“正合我意!”赵诚也不客气。他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了一下帐内诸色人等,只有坐在另一边的者别他是认识的,者别远远地冲着他点了点下颌。

有畏兀儿的歌姬摇动着婀娜多姿的腰肢,伴着音乐舞蹈,做着令人心动的动作,大帐内的气氛达到了顶点,有人拼起酒来,有人痴迷地看着那些美貌的畏兀儿女人,竟想入非非。还有人乘机向着铁木真表忠心,这似乎有传染性,立刻让大帐内充斥着阿谀奉承之辞。

有来自畏兀儿的文臣起身先致祝酒词,然后就开始自我推销起来:

“尊贵的成吉思合罕,您忠诚的仆人,来自别矢八里的乌马儿,近来研究天文日月星辰之变化,得出一个结论,明年五月十五日将会有月食。这正是长生天的训诫,我蒙古大军明年春天时出发,进攻花剌子模,将禀承天意,无往而不胜。”

畏兀人投靠蒙古已经很久,有相当多的人位居高位,比如担任成吉思汗掌印官的塔塔统阿就是曾经服务于乃蛮太阳汗的畏兀儿人,他采用畏兀儿字母编制了蒙古文字,才使得蒙古真正开始有了文化。更不必说一位名叫镇海①的畏兀儿人,他跟铁木真同饮过班朱尼湖的浑水,那是铁木真事业最艰难的时候。这位名叫乌马儿的畏兀儿人,刚成为铁木真臣子不久,很显然希望通过这个机会引起铁木真的注意。所谓天狗食月,一般来说在各族之中都是不祥之事,可是这位乌马儿却说那是对敌人的惩罚,真是天才。

“哼,那花剌子模的算端②摩诃末是无耻小人,我蒙古与之委曲求全,派出商队刻意与他通好,没想到他的属下居然见了钱财想贪为己有,四百多人竟然只有一人逃脱。此等背信弃义卑劣之事本汗从未见过,我蒙古人讲究有仇必报,任何冒犯我蒙古国威之人都必将遭受天谴。”铁木真沉声说道,一双大手在空中有力的挥舞,像是发誓一般。

这件事情说来要从三年前算起,当年铁木真亲率蒙古军进攻中原,曾在中都(今北京)停留一段时间。花剌子模正是强盛之时,已经乘着喀喇契丹的衰弱崛起,几乎统治了整个中亚细亚地区,其统治者摩诃末是伊斯兰世界最有力的统治者,他听说蒙古十分强盛,因为畏兀儿人和喀喇鲁都臣服于蒙古,他便派出一个使团拜访铁木真,以刺探情报。铁木真当然也听说花剌子模的强大,他以友好的态度接待了这个使团,并声称自己是东方的统治者,摩诃末是西方的统治者。

铁木真曾委托几名商人担当自己的使者,出使花剌子模,并递交了蒙古的国书。在这份国书里虽然满是交好之辞,不过由于铁木真几乎已经征服了西夏和中原,成为中原之主已经指日可待,自以为天下第一,他在国书中将摩诃末称作自己的儿子,而摩诃末也刚征服了大片土地,准备东进,甚至想征服中国,怎能咽下这口恶气。所以当铁木真命令他的后妃、宗王和官员们每人挑选几名亲信,组成一支四百多人的商队,在今年春天到达花剌子模时,摩诃末手下的一个边将干起了杀人越货之事,仅有一个人逃脱。

这个突发事件很显然让铁木真忍无可忍暴跳如雷,冒犯了他的尊严,万丈怒火的他决定血仇血报。但是由于屈出律窃取了喀喇契丹的古儿汗大位,蔑儿乞人的残余势力还在阿勒坛山以西活动,所以他一边派速不台和者别去肃清这两股敌人,其实也是对西方世界的一个试探,另一方面对花剌子模先礼后兵,没想到摩诃末对铁木真再次派出的三个使者中,一个正使杀掉了,另两个副使被他剃掉了胡须,因为对于穆斯林来说,被别人剃掉胡子是一种奇耻大辱。

没想到屈出律被逼无奈,竟然反其道而行之,越过阿勒坛山,却白白地死在了赵诚的箭下。者别和速不台最终剿灭所有残敌之后,在回师过程中与摩诃末的军队干了一阵,竟差点俘虏了摩诃末。如此一来,铁木真见识了摩诃末军队的战斗力,也掌握了许多第一手的情报,这才真正下定了决心。

在这金帐之中,铁木真的誓言让他的部下们轰然称是,者别和那位速不台将军也站出来证明花剌子模只是个空有其表的国家,众人俱都摩拳擦掌,群情激昂准备打干一番,人人都是信心百倍。铁木真见自己最忠实的部下们都力争做先锋,脸上开心的不得了,很惬意地抚摸着自己的胡须。

刚才那位自称是个天文学家的畏兀儿人,又进言道:“尊敬的大汗,我畏兀儿人才济济,如天上的繁星,又如沙漠里的沙丘,不可计数。文有塔塔统阿,武有镇海,臣下不明白,大汗为何要花心思去招纳汉人,这里谁不知汉人无用!他们在我蒙古勇士的面前,只会摇尾乞怜,他们只配给我蒙古人做奴隶。”

乌马儿一边说着,一边盯着耶律楚材等人瞧,似乎是在示威。耶律楚材刚才跟常八斤的争执,那其实是文人与武人之间的分歧,而这位乌马儿的话,却又表明畏兀人或者说西域文臣与汉人文臣之间的矛盾。他这话惹得帐内有资格列座的汉人文臣们俱都愤慨不已,刘仲禄瞪着眼盯着他看,那耶律楚材虽不是汉人,但是先祖就已经汉化的他很显然是站在汉人一边的。

赵诚看着有趣,他可不会站出来做出头鸟,他一边啃着食物,一边在等着下一个会是谁站出来。

果然有一个汉人模样之人站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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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镇海】一说此人应属出身于克烈部,精通畏兀儿文,是铁木真及窝阔台时代的心腹。

注②:【算端】即苏丹或国王之意,这是古代中亚及西亚伊斯兰地区统治者的称号

第二卷 不儿罕山下 

第十六章 夜宴㈤ 

在耶律楚材的身旁的是一位年长的汉人,他一袭汉服,坐在那里却是虎虎生威,看上去武将身份要比文官身份多一些。

此人站在席前,冲着铁木真一抱拳,然后冲着乌马儿道:“在下郭宝玉,马能骑得,弓也拉过,也带过兵,打过仗,但在下也曾读过几年书,自认为还算个文人。阁下所说天文历法,乃是根据你们畏兀儿之法所测算,而我汉人的历法比你们畏兀人的好了不知多少倍。”

他又一指耶律楚材道:“耶律大人也曾熟读汉书,对汉人历法也略知一二,不过耶律大人测算,有月食不假,但不是明年五月十五日,而是后年的十月十五日。”

郭宝玉如此肯定的话让大帐之内纷纷议论着。

铁木真向耶律楚材求证:“吾图撒合里,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耶律楚材挺身而出,自信地答道:“回大汗,正是如此。”

“你敢肯定?”那乌马儿跳出来置疑,“可敢跟我打赌。”

耶律楚材是谦谦君子,对自己也足够自信,却不愿跟这个畏兀儿人一般见识,甚至内心当中还有些瞧不起。他还未答话,郭宝玉却道:“我跟你打赌,就怕你输不起!”

“我如何输不起?”乌马儿也不服。

这两人一时间在大帐内争执不下,赵诚和拔都等人看着有趣,那拔都却在众人之后小声地问道:

“不儿罕,你是否愿意赌上一把?”

“赌?我又不是贪便宜之人,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赵诚瞪了他一眼,“难道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个印象。”

“不是这样的,不儿罕,上次你跟贵由赌那么大,最后不是也赢了不少钱?如果你今天也想赌一把,那你会押谁?”拔都问道,他的目光掠过赵诚,投向隔着两三人的贵由,那贵由好像也在侧耳听两人说话。

“我要赌,我当然会押这位郭宝玉。”赵诚道。

“你就敢这么确定?就因为他是汉人?”拔都问道。

“这不是因为他是不是汉人的问题,也不是因为吾图撒合里大人熟读汉书精通汉人天文,就是因为那个畏兀儿人太嚣张了,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哪个国家的天文历法能超过汉人的。”赵诚想了想道,“后年十月一定会出现天狗食月的,而且是月食八分!”

“你就那么肯定?他们都只是说有月食,却没说月食几分的!”拔都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难道你也懂天象?”

赵诚笑了笑:“天象我不懂,我瞎猜的,信不信由你!”

他不至于跟拔都说,那是历史书说的。那一直伸着脖子偷听两人说话的贵由,也是满脸不信和不屑。

只见帐内的畏兀儿人跟汉人文臣相互争吵起来,一时闹得不可开交,而武将们却是看着热闹。

“要赌就赌大点,我跟你赌这项上人头!”郭宝玉一句狠话,让畏兀儿人大惊失色,皆不敢应承。旁观的众人轰然震动,噪音立刻又上了三个台阶,那刘仲禄叫声最响。

“够了!”铁木真看不下去,他发火了,如雷霆万钧,帐内立刻安静下来,变得哑雀无声,人人内心惊惧万分,缩首缩尾的,怕引火烧身。

“你们既然在本汗的帐下,那都是有用之才,不存在谁优谁劣的问题,若是你们一味地争强好胜,那倒让本汗小瞧了。我们蒙古有名俗语,一辆勒勒车,有两根辕子,少了一根牛拉不动。领兵打仗,需要勇猛之人,吾图撒合里说的对,治理国家也需要治天下匠。只要是有才学的人,本汗定当重用,若是你们以后再如此争强好胜,本汗将严惩不贷。”铁木真道。

“谨尊圣喻!”众人全都起身表示服从。就是最大大咧咧的蒙古将军们,也俱都恭恭敬敬的,不敢说一个“不”字。

赵诚对这位郭宝玉也是极佩服的,他虽不懂天文历法,仅凭对耶律楚材才学的信任,却敢跟畏兀儿人赌项上人头,单这份勇气也是让人尊敬的。此人他早就听王敬诚等人聊过,也是名门之后,称得上是文武双全,只可惜当年迎战蒙军不利,就想都不想地降了蒙古。

铁木真又跟自己的部下谈着将来的战事。只听那耶律楚材又起身奏道:“大汗,如今看来,我蒙古对外之策要有一个全盘之策,如今唐兀惕(西夏)已是一头待宰的羊羔,已经不足为虑,而金国自野狐岭之役以降,如今精锐之师耗尽,国内又政出多头,君臣俱都贪生怕死,木华黎太师仅凭一万蒙古军及数万汉军,就可以经略中原,让金国动弹不得,我等再无后顾之忧。如今大汗图谋西域,臣建议大汗当结好宋国、经营西域、徐图中原。宋人与女真人有世仇,若是我蒙古结好宋人,宋人必心动不已,待西域事了,我们即可三面夹击金国,一统山河,指日可待。”

郭宝玉又不甘示弱,他奏道:“中原略平,然而却不可忽视,木华黎太师之军乃偏师,虽勇悍,可以一当十,然兵力太少,金国朝廷仍顽抗到底,不如招集豪杰,安集百姓,巩固胜果,以为经久之计。西域诸蕃勇悍可用,宜先取之,获取钱财、战马、人口和军队,藉以图金,他日必得天下焉。”

“好、好、好!”铁木真闻听两人的奏言,心中大喜,口中连声称好,“来人,给吾图撒合里和郭将军各一杯美酒!明年西征,二位先生定要伴我左右,以备我询问争战之道,还望二位先生不要有所保留。”

“谢大汗!”耶律楚材和郭宝玉两人称谢,虽然心中有些得意,但脸上都是平静沉稳之色。

赵诚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十分悲凉,他的眉头不禁弯成了“川”字。宴会拖延到了很晚,人人都喝得醉熏熏的,那窝阔台尤其如此,今晚就他跟赵诚所交谈的有限的几句话之间,就连喝了数杯,现在早就醉得不醒人事,几个人将他架了回去。

赵诚在这个夜晚当然很有收获,他第一次和孛儿只斤氏家庭最重要的几个人结识,到现在为止,他才感觉自己暂时不用为性命担忧,但还得小心谨慎一些。他还通过拔都认识了这个金帐之内的一些大人物,比如中军万户纳牙阿,这位纳牙阿将军不知为何,总是心不在焉,时不时地瞅了赵诚一眼,赵诚最后忍无可忍地斗胆瞪了他几眼,纳牙阿这才转移自己的目光。

当然他也见识了耶律楚材和郭宝玉等儒臣的风采,只不过他没法为这两人叫好,却在心中暗骂两人,他们越是有才,那危险就越大。

宴会一宣布结束,赵诚就急着赶回去,那耶律楚材在身后叫他,他只当没听见。因为他不仅感觉自己实在太困了,而且在别人高谈阔论争战天下掠夺财富之时,他也感到十分郁闷,出于礼貌他只好跟着拔都等人在帐边一角猜拳,还是赵诚新“发明”的一种玩法——剪刀石头布,当然十分吸引拔都这样的少年人,顺便赢了不少酒钱。玩剪刀石头布,也是有规律可循的,只是一旦被识破就不灵光了,只可一不可二也。

对于今晚赵诚第一次在蒙古最有权势的一群人当中的表现,人们的印象还不太深刻,在大多数人的眼里,这个长着一付汉人面孔的少年,只不过是一个比较聪明比较会说话的少年而已,而且还比较贪财,肆意妄为,连成吉思汗的孙子们的钱也照挣不误。总之,赵诚是一个无足轻重之人,何况是一个还未成年之人,跟一头小羊羔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只有少数人并不完全这么看。

第二卷 不儿罕山下 

第十七章 耶律楚材㈠ 

赵诚一回到自己的住处,王敬诚三人都还未回到自己的毡帐内歇息,只等着赵诚回来探听夜宴的详情。

赵诚一五一十地将宴会上的情景说了一遍,待他说到耶律楚材和郭宝玉二人的表现时,王敬诚道:

“此二人都是大才,然而却为蒙古人所用,他们若是只知抡枪弄棒,那也罢了,蒙古人不过多了两位战将,可惜此二人熟读百家经典,对中原对汉人文治武功与民情均熟悉无比,将来必会成为我汉人的心腹大患。蒙古人得此二人相助,此消彼长,如虎添翼也。”

“耶律楚材也就罢了,他本就是契丹皇族后代,他助蒙古人一臂之力,不足为奇。最可恨的是这郭宝玉,身为汉人,又是唐中书令郭子仪之后裔,金国朝廷封他为汾阳郡公兼猛安,他却义无反顾地降了蒙古人,可恨可叹!”刘翼刘明远恨恨地说道。

猛安与谋克原是女真人的军事制度,猛安者,千夫之长也,谋克者,百夫之长也,以三百户为谋克,十谋克为猛安,后来也成为地方行政的组织,猛安相当于州。金大安三年(1211年),金国以平章政事独吉思忠,参知政事胡沙(完颜承裕)行省事备边,领兵筑乌沙堡,会战蒙古军,战败后郭宝玉举所领部属投降,从木华黎取永清,破高州,降北京(大定府)、龙山,复帅抄马从锦州出燕南,破太原、平阳诸州县,这郭宝玉能文能武,然则这样的人却降了,是一件可悲之事。

“以往蒙古军进攻中原,只从事掠夺钱财与百姓,往往大胜之后,就返回大漠此地,然而如今木华黎经略中原,旗下汉军占了大多数,用汉军扼守河北、山西与山东诸诚,而以蒙军为野战之军,又招集残余百姓,看样子不仅是劫掠了,而是实实在在要将中原之地纳入蒙古版图。”何进也说道。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降都降了,你们在此感慨万千,有何用处?”赵诚道,“夜深了,诸位不如回去歇息。”

三人也觉多言无用,改变不了某些事实,遂纷纷告辞而去。

赵诚却叫住了刘翼,吩咐道:“明远兄,明日你去找那耶律楚材借几本书,别说是我借的。”

“为什么?”刘翼不解。

“废话,我今天可是没给他面子,那蒙古人没听出来,或许没当一回事,他可是心里明白的。我现在倒是有些后悔了,俗话说得好,不怕得罪了君子,就怕得罪小人,但宁可得罪了小人,却不可得罪伪君子!”赵诚解释道,“就不知,这位契丹人是真君子还是伪君子。”

“公子不必心忧,耶律先生虽然与我等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他既然将我等三人送至公子处,想来他还是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的。”王敬诚道。

“对你们可以这么说,我就难说了。今天晚上,我感觉此人的心思很难了解,说他是真君子吧,可是他却以身事蒙,其计谋又是歹毒了些;说他是小人吧,可他长得却不像,倒是身材魁伟,一副道貌岸然的做派。至于这伪君子嘛,倒似看不出来,就是这一副治理天下非其莫属的模样,让我感觉很不爽,仿佛这天下只有他一个人能当宰相,没有他恐怕国将不国了。”赵诚道。

王敬诚等三人见赵诚这副模样,感觉很好笑,心里俱都认为赵诚说的是气话,这是门缝里看人——将人看扁了。

“公子对耶律楚材有什么看法,虽是替汉人考虑,然而公子还得小心,不要让外人得知。这耶律楚材眼下虽称不是近臣,然而他拜相也是早晚之事,公子得罪不得啊。”王敬诚道。

“这我晓得,有劳从之兄挂怀。从今以后,我自当视他为一个人物。”赵诚自嘲道,“我不过一孩子头而已。”

“公子万万不可小看铁木真的安排,那拔都小殿下与公子交好,拖雷王妃对公子也屡有赏赐,这都是公子立身安命之助力啊。”王敬诚道,“若是铁木真的孙子们都与公子和睦相处,那么公子不妨也与他们亲近亲近。”

赵诚沉思了一番,道:“从之兄所言非虚,多谢了。”

王敬诚见赵诚很明白事理,心中也很高兴:“如此公子若有什么异常想法,也不是不可能的。”

赵诚却又装傻道:“什么想法?我只是在想是不是从明天开始,铁木真的孙子孙女们要是来听我说书,我是不是得加倍收费?”

“公子想收便收,那又何妨?”王敬诚不顾刘翼和何进的反对,点头称是,“正如公子所说,人生于世间,总要养活自己的。再说,公子要是没有钱,我等岂不饿死?这天一天天地冷了,我等三人是不是应该都得添件可以御寒的冬衣?”

王敬诚借机光明正大地张口要钱了,赵诚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今日宴会上赢得钱财,全部堆到他们三人面前。

刘翼和何进哑口无言,他们现在是靠赵诚养活着,只不过赵诚挣的钱财,他们到目前为止一个子也没用得上,因为孛儿帖可贺敦对他们每天的饮食早有安排,可不会让他们主仆四人自己花钱吃饭,那可是关系到孛儿只斤氏的面子问题。

“公子想从耶律先生那里借阅什么书?”刘翼问道。

“史书最好!”赵诚道,“或者一些杂七杂八的冷僻之书,只要是书就行!”

“公子若是不喜欢见耶律楚材,何必还要找他借书?”何进问道。

“书非借不能读也,子不闻藏书者乎?七略四库,天子之书,然天子读书者有几?汗牛塞屋,富贵家之书,然富贵家之书,然富贵人读书者有几?”赵态侃侃而谈,“听成吉思汗说,那耶律楚材藏书颇丰,在这蒙古之地,恐怕也只能孤芳自赏,我替他阅读一二,也是帮他。”。

说得众人无话可说,反正赵诚总是很有道理。

“公子,你遣我去借书,莫非是不想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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