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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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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纷纷称是,不敢多要。亲卫鱼贯而入,帐中每人面前就多了一小壶酒。不足二两,还有二三份下酒菜。有了酒。这帐中地气氛就活跃了八成。唯有张柔觉得这个景象让他啼笑皆非,他仿佛是来做客的。而不是冒着丢脑袋地风险来讲理的。
郭侃当然知道他是为何而来,既然张柔不主动提到。他也不开口,只当这是寻常地日子。恰如去年他们随国王征辽时一样,常常聚饮一处。
张柔无奈,只好找了个机会说道:“张某此次来打扰郭帅,是为一事而来。”
话音刚落,帅帐之中又立刻恢复了冷清,显得十分突兀。
郭侃放下酒杯,正色道:“张元帅请讲!”
“昨日,我部一支人马在易水南岸消失,听儿郎们说这支人马撞上了诸位的军马,儿郎们平时撒野惯了,怕是冒犯了诸位元帅。今日张某特意来,就是想当面向诸位赔礼道歉,还望诸位能够海涵,让张某将他们领回。”张柔道,“若是他们真犯了错,任凭郭元帅严惩,张某定会追加惩罚,绝不姑息。还望郭元帅能够体谅在下。”
“原来那队人马是张元帅地部下啊。”陈同闻言主动站起来道,“他们已经被陈某就地砍了。”
张柔立时火起,尽管他早就知道这个结果,面对帐中众人冰冷地神色,他不得不放低姿态问道:“敢问陈元帅,儿郎们犯了何法?”
“欺君之罪!”陈同目视着张柔,毫不避让“但请陈元帅为张某解惑。”
“听闻河北大乱,流寇四起,烧杀抢掠。我军南下正是要剿灭流寇,这一队人马竟敢挡在我军面前,那不就是敌人吗?”陈同冷冷地问道,“除非张元帅的兵不是我大秦国的兵?”
“张某是国主亲封的安肃郡公,掌管着国主亲授的兵马都元帅的令符,张某的部曲当然是朝廷的兵!”张柔承认道,“可是……”
“既然是朝廷地兵,当服王令。见我王帅南下,不立即让道或是归附报到,竟然挡在面前,这难道不是意图叛乱吗?倘若国主亲至,护卫人手不多,那岂不会惨遭残害?”陈同打断了张柔的辩解,怒斥道。
“这……这……”张柔怒火中烧,却一时找不到反驳的借口。他猛然想起陈同的身世。
郭侃这时站出来打圆场,说道:“二位元帅息怒。事出突然,同是国主麾下听令,纵是张某也脱不开干系。陈元帅忠心为国,一心想要剿灭叛匪,不巧贵军一部挡在面前,陈元帅以为是匪类,兵贵神速,故而一战而下。张元帅若是认为不公,可上表国主,解说其中委曲,交于国主圣断,你看如何?”
“张某当然会上表,八百子弟兵不明不白而死,委实难以让人忘怀。人心都是肉长地,他们又不曾犯了国法,何以遭此噩运?”张柔瞪着陈同,恨恨地说道。他虽然见惯了生死,可是八百子弟兵如此个死法,实在不值。他将这视为朝廷对自己的警告,所以他又认为是自己害死这八百子弟兵地,心生悲意。
“陈某倒想请教,河北百姓何以沦为流寇?”陈同接口道,“若说河北百姓有做匪类地传统,三岁小儿怕也不信。”
张柔不愿跟杀了自己部下的陈同说话,向着郭侃道:“有贪官污吏鱼肉百姓,不仅租上加租,又竞相巧立名目,还有不法富户与酷吏勾结,私放高利贷,百姓倾家荡产,无以为生计,故而铤而走险。”
张柔看得明白,却避重就轻,将责任推向那些不法官吏。
“那就是官逼民反喽!”郭侃道,“听张元帅说,流寇已大致平定,不知张元帅是杀人盈野才镇服地,还是别的?”
“剿不如抚!”张柔连忙说道,“张某已上表国主详说此事。依张某拙见,百姓不过是活不下去,才与官府作对,非是真心谋反。张某在顺天府治下十数州张榜安民、开仓放粮、减租减息,又斩杀一批不法之徒,百姓拥护,至今已无大碍。”
“张元帅辛苦了,即便是如此,我军仍需南下镇抚,还请张元帅提供方便。”郭侃淡淡地说道,“郭某担心大军远去,民乱又起。”
“张某谨遵朝廷地法令,不敢违抗。朝廷大军来我顺天府,张某将承担所有军需。”张柔表明自己的立场。
这倒大帐中地众人感到意外。豪杰就是豪杰,果然拿得起放得下,张柔不可能阻止朝廷大军的南下进驻,更不可能拖延郭侃等人进军的脚步,否则就只能是鱼死网破。然而死的是鱼,网却不一定会破。
时易事移,张柔真切地感受到诸侯拥兵自重的局面不可再维持下去,秦王赵诚不是蒙古可汗,并不依赖于他们这些拥有多寡不等兵力的诸侯治理河北,相反却被视为肉中刺眼中钉。朝廷大军的进驻,就是一张已经拉起的弓,除非弓弦慢慢地放松,各自才能相安无事。而一旦引弓的手受到惊吓,那箭就会离弦而出。朝廷有足够的兵力,亦有骁勇善战的将军指挥,还有百姓的支持,随时可以以武力解决一切障碍。
只是,张柔不知道自己将会有一个何等的结局。他仍然心怀忐忑地思索着,感到焦虑不安,又觉得自己有英雄气短之慨。
即便是有勇有谋的郭侃,还是久经战阵的田雄与郝和尚,他们也在思索,因为他们对赵诚的命令感到费解。赵诚只给人们进驻河北的命令,而未要求他们主动攻击。
“此等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大事,难道可以和平解决?或是效仿宋太祖杯酒释兵权?”郭侃心中只能做这样想。
第七卷 朝天子
第六十一章 河北风云㈢
河东军副帅赵尚文在怀州停驻了下来,因为他得到主帅宋平要来的军报,双方不久合兵一处,留部分人驻守外,大部缓缓北上,跟在耶律楚材与史天泽的后面。
河北之乱在冬天到来的时候,纷纷偃旗息鼓,仿佛从来就没有发生过。然而乱民所到之处的破坏性却是有目共睹的,那些纠合在一起的百姓或者说是官府口中的盗匪所到之处,不可避免地要烧杀抢掠,那些地主富户没来及逃跑的都倒了霉。
河北各地的官府也没有手软,起初每一座城镇最显眼处都有人被公开斩首示众,直到耶律楚材的到来。民乱就如同夏天的雷雨,来得突然,去得也快,留下的只有伤痛与疮疤。
官府与富户痛骂百姓的不安分,而百姓仍在背地里咒骂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朝廷近七万有余大军的压境,既让百姓不得不暂时安定下来,又让河北群豪不敢异动,更不敢随意杀人。
表面上的安宁却不能掩盖住民怨的沸腾,人人都在观察着耶律楚材将如何做,因为耶律楚材代表着朝廷与国王。
史天泽亦步亦趋地陪伴在耶律楚材的身旁,自怀州至卫州,又经相州,一路北行向真定府进发。他知道宋平的大军就在身后不远处,不久得知郭侃等人已经率主力南下的消息,这让他紧张万分。虽然身在外地,但真定府家中与心腹们的书信每天都雪花片般地送到他的面前,这当中亦有人暗示要他树起大旗,发动叛乱,这绝不是史天泽敢做的。但大军威慑之下,真定史氏面临着抉择。
耶律楚材一路上受到士人与百姓的夹道欢迎,他在河北的威望令史天泽感叹不已,所以当耶律楚材生硬地要他开仓放粮,史天泽也不敢不答应。
每到一处。耶律楚材就张榜安民,有冤的报冤。惩处了大批的贪官污吏,百姓拍手称快,许多呼啸于乡野的武装纷纷来请求赦免。耶律楚材处于亢奋之中,他从百姓地眼神之中看到了渴望与自己的责任,这正是一向以天下为己任地耶律楚材所最愿意做的。
然而耶律楚材知道他所做的只是治标不治本。
河北原分为河北西路与河北东路,其中河北西路包括真定、中山(定州)、庆源(赵州)三府。真定府为首府。如今当然是由大大小小的诸侯各据州县治理,这些大大小小的豪强又在真定史氏的旗帜之下,形成一个盘根错节地利益共同体。他们内部也并非是铁桶一块。他们过去是因为军功和手中兵力而获得地盘与权势的,近些年来,河北相对安定,当地盘不能扩大,其内部就开始出现权力争夺的现象,上官怒视部下,部下行贿上官,同僚倾轧,兄弟吞逼,相同地是他们争相非法聚敛。令民穷无告。在泰安八年的秋天时。百姓就只有逃亡外迁,自寻活路。
藁城隶属于真定府的八县之一。在真定府府城真定的东南部。耶律楚材在十月底已经赶至此地,此前他在赵州停留了十天之久。赵州是这一次民乱仅次于东平的重灾区。来到了藁城,他连日来紧绷的脸色这才和缓了一些。
藁城看不到一丝动乱地景象。耶律楚材一行人所到之处。人烟鼎盛。百姓亦十分富足。耶律楚材感到惊讶。及至藁城外。大批地粮食正一字排开着。有外地来地百姓正依次地领取粮食。百姓地脸上洋溢着笑意。
主持这个赈济流民事情地是一帮年轻人。为首地年约二十四五。身高七尺有余。虽身形壮硕。却是一副文士地打扮。而他身旁地数位年轻人。与他长相神似。耶律楚材猜他们大约是兄弟手足。
史天泽见耶律楚材十分高兴。连忙指着正在指挥着短打扮地家丁分发粮食地年轻人道:“此人名叫董文炳。字彦明。乃先藁城令董俊之长子。”
“此子之名。我耶律楚材也闻名已久。”耶律楚材眼前一亮。“怪不得藁城会与别地犹如天壤之别。原来有董文炳为藁城令。”
史天泽闻言。面色变得十分尴尬。
那董俊原与他史家一样。都是在蒙古人南下时起于军伍地。不过董氏原不过是一农夫。并不是如他史家一样地地方豪族。金国为了应付蒙古人地军队。边事紧急。当时地藁城令募兵。在城外设一箭靶。射中者即可拔其为将。别人都没法办到。董俊却一箭破靶。就因此成为一名金国武官。后来因为蒙古人强大。董俊就随大流降了蒙古人。起初在中山府为官。可是后来武仙杀了史天泽地长兄并叛乱。董俊这时帮了史氏大忙。所以史氏对董氏一直心存感激之情。及至泰安元年金主又北取卫州。董俊不幸战死于忠孝军下。史氏就扶植董俊之长子董文炳为藁城令。主持藁城县地民政。
父死子继,兄亡弟及,这正是河北权力交接的基本准则,所以才叫诸侯。这董文炳刚继父职时年方不过十九,同僚都是他父辈时的人物,哪里会将他放在眼里,就是小吏也不怕他。不过,董文炳明断是非,以恩济威,不久就让同僚束手敬服,小吏抱案求署字却不敢仰视。最重要的,此人主持县事时,对百姓十分优待,遇到旱蝗时,常将家中的私粮数千石拿出来给百姓,这此年征敛年甚一年,百姓只好借高利贷,董文炳也极力想办法为百姓解困,敢跟真定府较真。最后,就连邻县的百姓每每有不平事,也要来藁城找他,这当然是得罪外地官员的事情。
史天泽今天感到尴尬,那是因为董文炳如今已经不是藁城令,因为上官,准确的说是真定府索取无度,也有人在他史氏面前进谗言,董文炳一气之下辞官不干了。这当中也有秦王的缘故,因为像史氏这样的诸侯,每年也要进贡大量的金银财帛,史氏可不敢跟秦王计较贡奉的多少。这本就不是少数,何况他们竞相夸耀治下物产的丰富。给秦王的财帛只会是年年增加。史天泽忙于平乱,后又将注意力放在代表朝廷而来的耶律楚材身上,还未来得及关注董文炳辞官一事。
董文炳听下人们说有一大帮人远远地过来,见史天泽正陪着一个身形高大地长须文士模样的人,心中一动。
“文炳见过史元帅。”董文炳丢下手中地事情,连忙上前高呼道。他的目光却打量着史天泽旁边的文士,见此人远比一般人高大的身材还有堂堂相貌与令人不敢仰视的气度,心知这便是如雷贯耳的耶律楚材了。
“彦明不必多礼。来!”史天泽有些讨好地牵着董文炳地胳膊,“这位是国主钦使,当朝太保、东丹郡公、御史中丞耶律大人!”
“原来是中丞大人,草民见过耶律大人!”董文炳连忙躬身道。
耶律楚材本来自以为发现了一位贤达之人,而且相当年轻,并不缺少历练,正满脸和颜悦色,听董文炳自称草民,立刻惊讶地问道:“你不是藁城县令吗?”
“草民身无长技,不敢尸位素餐。不如让贤。上月刚弃官为民。”董文炳回答道。
耶律楚材瞧了瞧史天泽尴尬的神色,又瞧了瞧荣辱不惊的董文炳。心中了然。朝廷地法令还不能普及河北,因为当地官员的任免也全在诸侯们自己掌握之中。耶律楚材不知道河北内部的人事变更,这并不稀奇。此事只能令耶律楚材更加愤怒。
“你今日这是做甚?这些百姓都是外县之民?”耶律楚材问道。
“回大人。他们正是外县之民,因家乡穷困,无处安身。草民见他们到处流窜,恐其沦为流寇,故而取了私谷救济,尽一些绵薄之力。”董文炳道。
“好、好、好!”耶律楚材连连点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董郎有古君子之风。”
“大人谬赞了。”董文炳面无喜色,却直言道,“草民可以救济一方百姓,然不可救四方百姓,可以饱一千百姓,却不可饱河北全体百姓。草民敢问大人可知今我河北有民几口?”
“不知!”耶律楚材点头承认道。不是他不想知道,也不是朝廷不想知道,只是泰安四年与六年秦王赵诚两次下令两次括籍河北户口,各地隐瞒人口现象屡见不鲜,因为隐瞒户数与人口,就可以少向朝廷交税,更何况大量的人口是大大小小豪强的家奴。
“倘若朝廷视兆民为民,则应爱民如子,给其休养生息之所,否则纵是疆土广大,东西两万里,亦非足喜!”董文炳道。此言一出,他的几位弟弟文蔚、文用、文直、文忠脸上齐齐变色,暗暗扯着他的衣角,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因为他这话听上去像是说国王好大喜功,有扬鞭万里之功,却对眼皮之下的河北乱象视而不见。
“那依彦明高见,朝廷应如何做?”耶律楚材并无任何不悦之色,相反却对面前的年轻人十分感兴趣,直接以表字呼之。
耶律楚材以当朝正一品大员之尊位来问政于一个无官职在身的年轻人,而且相当赤诚,陪同地人群之中响起了一阵骚动声。
“如今之乱,虽让河北损失不小,然亦不过是小事耳。草民听说河东、山西、陕西诸地官府清廉,百姓富足安定,有盛世气象。我河北地广土肥,物产丰饶,不比太行山以西诸地差,只在其上。但因官官相护,索取无度,百姓不得不反。”董文炳道,“一曰军民不分,上位者既为领兵者,又为治民官,集大权于一身,贪赃枉法,无人能制,这如何能大治?二曰地权不均。大户占地数百亩千亩以至跨连数县,日课家奴、佃农辈躬亲农事,而百姓无私田耕种,不得不忍受盘剥;三曰税制不清,税上税、赋加赋,冬季亦服劳役三十日,丰年亦不过仅余口粮,何况欠收之岁?四曰官商勾结,有商人放贷民间,借一还十,官府逼得百姓倾家荡产。凡以上四者,若是能杜绝,则大治不远矣。”
耶律楚材闻言连连点头,就连史天泽也不得不承认董文炳说地都是事实,看得极准。耶律楚材不为人注意地撇了撇嘴,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笑意:
“不知董氏一门,如今占地几何啊?”
“回大人,家中在本县有地三千亩上田,在元氏县有地一千五百亩,定州无极县有五百亩中田,另外在真定城有邸店数处。”董文炳愣了愣,承认道。他地父亲董俊也曾是掌兵之人,只是死得早罢了,要不然家财可不会仅有这些。
耶律楚材又打量了董氏兄弟道:“家中丁口又有几何?”
“董氏亲族不过十数口!”董文炳想了想又补充道,“又有家丁二百人,奴婢五十人,地产全赖家奴、佃户耕种。”
史天泽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暗想董氏的家产与他史家相比就是小门小户了。
“你董氏一家就有地五千亩,何况他人?今地非不多也,不患寡而患不均,百姓无地只好租种,受盘剥亦不足奇。”耶律楚材道,“譬如彦明方才所言,董氏可以救一方百姓,却难救活所有百姓。尔等可敢保河北大记皆会效仿董氏所行义举?”
“大人!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董文炳急道,“草民愿将家中田产分给无地之民。”
“啊?”耶律楚材大惊失色。他地目光在董氏兄弟们的脸上流转,想从中分辨出是真是假,这让他无法相信。
“与其朝廷用强,不如顾大局,识大体,主动让出。”董文炳躬身高声说道,“草民虽未见过国主龙颜,然亦听人言国主有大志,胸怀万千百姓,视民如子。今民困至此,董某虽损家财,然后人必以我为德。”
“好、好、好!”耶律楚材又连说了三个“好”字,疾步上前几步,将董文炳身子扶起,“尔等心意,耶律必会转奏于国主御前。董氏暂且不必如此,只因此事干系甚大。”
董氏如此打算,虽令耶律楚材十分高兴,然而耶律楚材却要顾忌别人如何想。史天泽低着头,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七卷 朝天子
第六十二章 河北风云㈣
宋平与北路军主力在井陉东会师。
井陉是真定一县。整整一百一十年前女真崛起的时候。此县被升为井陉郡。不久又升为威州。这不是因为井陉的富庶。而是因为此地紧邻太行山东侧。是北方军队南下的一道通道。井陉在军事上是一处要塞。附近又有大大小小的军寨子。当年的“靖康之役”。女真人在此吃了不少苦头。因而给女真人留下深刻印象。女真人入主中原后。就提升了井陉的重要性。先升郡又升州。强化真定城的军事统帅地位。并强化真定城在政治、军事方面对周围州县的均衡管辖权。至今仍是如此。
宋平在井陉要塞东邻的获鹿县重整人马。郭侃领着众将来拜见主帅。如今真是兵强马壮。又不缺良将参谋。
“顺天方向有何异动?”大帐内。宋平还礼之后。坐在帐中央。开门见山地问道。
“报元帅。顺天府兵马还算老实。张柔只身来见我等。明言不愿与朝廷为敌。现张柔已将其部人马调往雄州。让开道路。以免误会。”郭侃回道。他一这一路人马南下也还算是顺利。
“关于易水一战。张柔可怀恨在心?”宋平又问道。他的目光扫了陈同一眼。陈同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
“元帅不必担心。张柔虽骁勇善战。然却知力量不够。只是口中表示不满罢了。”郝和尚道。“我等自北南下。兵强马壮。北平军陈兄弟虽然斩了八百张家军。以眼下之势看来。却有示人以强。令顺天诸军莫敢反对之奇效。这是我等没有料想得到的!”
“是啊宋元帅。依属下观察。张柔并无谋叛之心。此人不愧燕赵豪杰。很有胆色。竟敢独身一人入我军营。虽然心有不满。仍与我等坐而谈笑风生。这怕是表明心迹之举吧?”田雄也道。
“话虽如此。但身为一军之帅。未得命令却私自掠阵。视国主军令为无物。却不可不追究。”宋平瞪着陈同道。“本帅已经上表国主。在国主降罪之前。你还是一军之帅。若胆敢再犯。定斩不饶!”
宋平嘴上威胁。却少了几分狠色。大概是他也认为杀了就杀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需要警告一下属下们。不可逼着群豪们狗急跳墙。陈同连忙出列谢罪。
郝和尚麾下的行军校尉耶律巨说道:“确切地消息称。史天安在井陉要塞上屯集重兵。听说最近又屯集了不少粮草与兵器。意图长期固守。我军该如何办?我大军奉国主钦命南下。只示人以兵。却引而不发。这是何道理?”
年轻的校级武官们总是好战。
“搭在弦上的箭才最可怕。就要挥出的拳头力量最大。同理。引而不发的雄军最能让外人看到它的力量。”宋平挥舞着拳头。“尔等只看到杀敌立功。国主胸中却是高瞻远瞩。不战而屈人之兵。全军为上。破军为下!”
“可史氏将重兵放在要塞之中。这分明是欺我军没有步军。”赵尚文道。
“史天安虽然将大军屯集在井陉要塞之中。可是他的父亲还有家眷全在真定城中。尔等可想过这是为何?”宋平反问道。“本帅自南而来。过栾城时。那史秉直还派人来请宋某入真定呢!”
“元帅的意思是说。史氏并无反抗之心?”郭侃问道。
“他们害怕了!若是河北群豪能够上下一心左右团结。那么倒是可以与我军决一雌雄。这可能吗?”宋平道。“怀州的小叛。就是个明证。河北从来就不是铁板一块。否则国主与枢密岂敢命我等长驱直入。将后背示人?国主所担忧地是。一是不能将群豪逼急了。令我等杀其一千。自损八百;二是不能让金国坐收渔人之利。所以其中分寸要拿捏恰当。尔等莫要坏了国主与枢密的大计!”
“禀元帅。眼下金军正北攻东平。尔我等大军停驻于此。令群豪不敢异动。这怕是会让金国更加肆无忌惮?”郭侃道。所以本帅需要一军赶往东平。助严实一臂之力。既承担朝廷的责任。又让金军退回。不管如何。严实至少眼下是我大秦国的元帅与郡公。朝廷不能坐视其丧民失地。潼关军日前已经猛攻洛阳。还需我方从东面与大河正面再给金国施加压力。正面我河东军一部入驻怀州。正面隔河威胁金国。诸位谁愿支援东平?”
宋平话音刚落。郭侃、田雄、郝和尚与陈同等人纷纷出列。宋平地目光在郭侃的身上停留了下来:
“仲和去吧!”
“多谢元帅厚爱!”郭侃面有喜色。其他人则有些失望。
“你部星夜赶往东平。须一鼓作气将金军赶回黄河南岸。打出我朝国威与军威。不仅要令金军。还要令东平官、军、民知道国主之怒。虽强敌百万在前亦不可阻挡!”宋平命道。“一旦接敌。金军若是一日不被击退回到东明。那么你就自请处分吧!”
“属下听说东明乃中书令王大人之家乡。不如一并拿下?”郭侃道。
“省省力气吧!”宋平笑骂道。“金军并非我军当前大敌。听说攻东平的是金国的精兵忠孝军。此军天下闻名。当是金国最强军。派你前往。就是希望神策军能够让金军尝些苦头。你部万万不可大意。更不要丢了你一手搭起的神策铁军地名声。”“遵命!”郭侃上前领了令箭。听说要与忠孝军作战。虽然心中亢奋。他的脸色却表现地极为平静。宋平满意地点了点头。
宋平又命人将地图取出。指着地图发布命令:
“郝元帅。你部赶往德、恩、博、冀州之间。在黄河东流故道一带驻扎。南震山东。西慑大名。北可通河间、真定。田雄部则进驻河间与深州之间黄河北流故道。与太原军南北呼应。而本帅率余部在真定府驻扎。可拿着枢密地命令。就地获取粮草。纵是无事。尔等每日亦需早、中、晚三派急使汇报军情。不可懈怠。”
宋平此举。连同郭侃等将要与金军交战之军的布置。既是打着镇压百姓暴乱的旗号。又看似是防备金军北上地阵式。实际上却是占领各战略要地。将诸侯们的兵力隔离。同时。各军看似分散各地。其实又是遥相呼应。可随时集结。令诸侯不敢异动。
“倘若有人阻挡我军。属下该当如何?”郝和尚问道。
“杀!”宋平肯定地回答道。“前提是。我军不可无故侵犯别人。总之。引而不发。示人以强!”
“遵命!”众人齐声回道。
郭、田、郝及各自的部下纷纷领命而出。各自拔营而去。只有陈同的北平军没有分派新地任务。
“宋元帅。属下这次是不是犯大错了?”陈同见众人走得一干二净。留在帐中与宋平套着近乎。
“你说呢?”宋平瞪了他一眼。反问道。
“河北诸侯们哪个不是拥兵过万?哪个不是家财千万?倘若没了兵权、政权与财权。那就沦为寻常人。他们岂会甘心?”陈同抱怨道。“国主宽宏大量。但诸侯们却是三心二意。阳奉阴违。对不臣之心之人。只有杀之而后快!”
“匹夫之勇。何足道哉?”宋平斥责道。“若是群雄逐鹿。倒可以杀人不眨眼。今日河北亦属我大秦国之领土。在自己的领土上大开杀戒。并不是英雄所为。”
“我杀的都是可杀之人!”陈同道。他的语气有些生硬。
“那八百顺天府军士都是可杀之人?”宋平怒道。“朝廷之敌并非河北寻常军士。百姓之敌亦非军士。而是那些作威作福者。若是逼急了。只能让百姓遭殃。令河北大地生灵涂炭。恩威并重。方是解决之道。我等今日进军河北。即是示威。而朝廷将会示恩于下。徐徐图之。终会解掉诸侯大权。如此方能长治久安。我等领兵者。只须听令行事即可。不可操之过急。更不可越俎代庖。”
“朝廷与元帅的命令。属下自然不敢违抗。”陈同低头道。“要是诸侯们胆敢蔑视朝廷地威严。请宋元帅给我北平军下令。”
“陈兄弟与诸侯们有心结。并不令本帅奇怪。”宋平道。“就是本帅。何尝没有杀过无辜百姓?哪次征战。不是总有无辜之人死在我的刀下?倘若那些死于我刀下之人的亲属都来找我索命。我这项上头颅被割一万次也不及谢罪。”
“宋元帅。也杀过无辜百姓?”陈同奇道。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宋平颇有感慨地说道。“即便是国主这般宽厚之人。也曾手刃过无辜之人。不过是多少有别罢了。五十步笑一百步。这个世道。杀的人越多。自己就越安全!我杀地人多。所有我就能活下来。你不敢杀人。所以被杀或是被掠为奴隶。今河北群豪起于乱世军伍。杀地人多。所以今日各拥兵马。看似强大。实则如黄河之水罢了!”
“此话何解?”
“你看那黄河之水。浩浩荡荡。奔流东到海。一去不复还。何其豪迈也?下游百姓既依赖黄河之水浇灌田地。又害怕黄河暴怒。可有人见过黄河之水掉头西行?”宋平沉声说道。“这恰如今日河北之局势。百姓向往安定。期盼五谷丰登。官府体恤。君王开明。这就是黄河之水。换句话说。这就是天下大势。所有反对者。就是逆流而上。那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朝廷大军未至。耶律大人所到之处。何处百姓与士人不是夹道欢迎?耶律大人固然本就是河北颇有威望。但百姓对其感恩戴德。非仅是因其一人。实则是希望朝廷能够平定河北乱象。吾王乃众望所归也!”
“但愿如此!”陈同点头道。“属下只是不相信群豪会自解兵权。”
“这个并非我等领兵者所要关心地。我等只要遵令行事便可。这是我等的本份。”宋平道。“易水河一战。国主已经知道了。至今仍未有旨意。怕是并不当一回事吧?陈兄弟万万不要再生事端。坏了国主大计。”
“听宋元帅一席话。属下汗颜。今后定会遵令行事。”
“如此甚好!”宋平点头称许道。
史天泽地二兄史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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