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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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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赵某早闻河北已经连续数年风调雨顺,连年丰收,乡间庄户人家怎会没有余粮?”赵诚惊讶地问道。
“风调雨顺是不假,可咱小户人家怎会有余粮,温饱罢了。”老汉摆了摆手道。
“老人家尊姓?高寿几何?”赵诚亲热地问道,“您老一看就是好福气。让赵某想起了家中高堂!”
赵诚刻意地套近乎。令老汉很高兴,那老汉抚着白须笑道:“小老儿姓徐,今年七十有三,什么寿不寿的?儿孙孝顺就行!”
“是啊、是啊,儿孙孝顺就行。”赵诚附和道。他指着路边被白雪覆盖的麦地道,“这一片不下三百亩。难道都是徐老丈家的地?”
“赵掌柜想错了,这三百亩地可是好地,小老儿一家五口只是租种了那边的百亩。”徐老汉指着不远处,赵诚见那里的雪地里有一行脚印,“一年到头交给地主家租子,留在手里可不就是温饱,哪里还敢将口粮卖了?庄户人家就怕碰上不好的年景,旱灾、蝗灾什么的,给主家的地租一合一升也不能少,只好到处借粮。不饿死就不错了。”
“老丈家原来是佃户啊。只是不知这里的田产是哪家?”赵诚故意问道。
“这方圆百里地良田,谁不知这都是保州城里张家的地?”徐老汉道。“您应该去城里买粮,那里的粮店都是姓张的。”
“原来如此,看来赵诚得找张家买粮了!”赵诚恍然大悟,“听老丈所言,这张家家中一定有余粮可卖,在下就怕店大欺客,这张家不卖啊。”
张柔苦笑了一下。
“客人从外地而来,怕是对我保州不太熟悉。这张家那可是我保州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可是家大业大,咱庄户人家虽种着他家的地,虽然有些不太顺心,可张家还算不错,不好的年景也救济一下穷苦人。”徐老汉道,“这个世道之下,一家老小有所指望就算不错了,不敢奢望。”
“是、是!”张柔在旁边如小鸡啄米般地点头称是。张家自然是他张柔家,张柔对自己的田产、房产、商铺虽知道数量颇大,但这些事情都是交给家人打理,这徐老汉一开口,他便意识到正好撞在自家地头上。
燕赵应该是人少地多地局面,包括朝廷实际控制地河东、陕西、河西都是如此。太行山隔出两个别样的世界,太行以西大秦国实行均田制,每户按丁口数量都会授给永业田,即便如此还有无数的良田不得不成为牧场、林场甚至荒地,只因连年天灾人祸,不可避免地造成人口锐减,地多人少。而太行以东河北诸路人口同样锐减,但又因土地掌握在大大小小的豪强与官吏手中,许多百姓并没有私有田产。蒙古人南下时,百姓纷纷投靠到豪强的卵翼之下,性命算是保住了,却不得不将全家老少托附给豪强,直接体现在土地地租赁关系上。
“老丈难道不知,如今朝廷发布均田令,燕京一带有大量的闲田无人耕种,老丈一家若是举家迁往燕京,男丁可获永业田七十亩,包括上中下三等田地,妇人可获三十亩,而且朝廷许诺五年不征税赋。”赵诚道。
徐老汉满脸皱纹地脸上露出喜色,如平静的湖面丢进了一颗石子,喜色却转瞬即逝,道:“朝廷?哪个朝廷?”
赵诚为之一愣。张柔在一旁忍不住提醒道:“当然是我大秦国朝廷了!”
徐老汉像是恍然大悟,拍着脑袋道:“小老儿老糊涂了,听咱们村的秀才说我们保州现在也是大秦国,听说皇上姓赵。读书人们说新皇上是盛世明君。先前是大金国的皇帝,这个皇帝老汉不喜欢,然后是蒙古皇帝,这个皇帝更坏,幸好后来蒙古皇帝被赶走了,我们现在都听元帅府的号令。这么说,真有新皇帝了?总算有一个汉人当皇帝了!客人可别笑话小老儿,咱不识字,不懂王法,又没见过世面。说错了话可别见怪。”
“哈哈!”赵诚忍不住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瞥了张柔一眼,又道,“赵某方才所言那均田令却是确有其事,并非赵某欺老丈不识字,那报纸上都写着。”
“这种好事,小老儿却不敢相信。倘若我们全家迁到了燕京,一是没有盘缠。哪里敢背井离乡。二即便是有盘缠,万一到时官府说话不算数,这日子就没法过了,回头再迁回来,地就没得租了。也误了农时。”徐老汉双手一摊,“全家老小还不都给饿死?”
“这是大实话!”赵诚不得不点头称是。
“还有这耕牛。却是咱庄户人家最头疼的事情。”徐老汉道,“耕牛越来越金贵,几户人家合养一头牛,虽然农忙时,人歇牛不歇,但牛要是闹瘟病,就全完了,砸锅卖铁也买不起。咱家要是迁燕京,官府要是给咱送一头牛,老汉我就是死也愿去。”
“朝廷大军征辽东。不是运回十万头耕牛?赵某只听说过物以稀为贵。难不成这牛多了价钱却更贵?”赵诚奇道。
徐老汉重新打量了赵诚一眼,狐疑道:“赵掌柜难道真是生意人?怕是很久没来我保州了吧?”
赵诚捏了捏鼻子。掩饰道:“确是如此,赵某一向跟北边胡人交易,都是做些皮毛生意。不瞒老丈,这次因为燕京缺粮,粮价比平日里涨了不止三成,因为有利可图,所以才想南下碰碰运气。赵某真是对保州人生地不熟。”
“原来如此,这也难怪。”徐老汉道,“物以稀为贵,自然不假。但物丰价却贵,也不太令人意外。您想啊,如今市面上货品比以往多了不少,天南海北地货品应有尽有,只要您有钱。可是铜钱少啊,且是越来越少。商人们如今只收泰安通宝,不收它钱,铜钱可不就显得金贵了?”
徐老汉的话令赵诚肃然起敬,被生动地上了一课。
劣币驱除良币是市场的选择。河北诸地原先流行的既有金国制钱,还有宋钱,甚至辽钱,其制钱原本地铜料多少自不必计较,可天长日久磨损严重也是很正常,何况上一个皇帝被赶走了,没有王法,这私钱也就泛滥成灾。秦国制钱泰安通宝一流通,因为铜料份量足,做工精细,结果是河北百姓纷纷将手中大量非官方地制钱、私钱换成泰安通宝持有,造成劣币驱除良币,让秦国朝廷承担损失。
对付这个现象,秦国采取“不惜铜不惜工时”的做法,朝廷在拥有较强地经济实力后,铸造大量的铜料足并且做工精细的泰安通宝,投放民间流通,这增加私钱地铸造成本,因为百姓当然会倾向于持有更有价值并且易得的官方制钱,不愿再去持有劣制的铜钱,没人要价值不高的私钱、劣钱,自然就没人再愿去铸造。另一方面,朝廷对商人征税一般征收现钱,对于一些非官方货币采取增加折扣的方式,商人们当然不想因为持有大量的非官方货币而蒙受损失,纷纷在交易时以泰安通宝定价,贸易往来尽量收泰安通宝。
河西商人大多是财大气粗之辈,喜欢做大宗生意,而河北作为货品如丝物原产地,在贸易上处于不平等的地位,铜钱自然越来越少。加上入秋以来,大军征辽,商人们将大批辽东特产销往河北,可以说是倾销,虽然货品价格比以往便宜得多,却造成大量的泰安通宝加速流向商人们地手中,这就显得泰安通宝太少了。所以这耕牛多了,耕牛价钱降低地速度赶不上铜钱变少的速度,相对来说,耕牛价格反显得更高了。
赵诚和老农蹲在地上拉着家常,然后起身告辞,向保州城行去。那徐老汉在路边休息了一会,正要起身,见方才那商队一位汉子返身追了过来,那人笑着奉上一块银锭道:
“老人家收下这锭银子,好买一头耕牛!”
未等徐老汉答话,那汉子跃上马背,飞快地掉转马头。
“壮士,请留下尊上的名号!”徐老汉急忙高呼道。
“大秦国国王是也!”那骑士头也不回地说道,言语间充满着骄傲。
“国王?”徐老汉愣在当地。不久后,一支雄壮的骑军从他的身旁疾驰而过,数十面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散发着豪迈地气慨,远远地看不到尽头,徐老汉捧着一锭银子,心中却在想这是不是那位国王的军队。
一路上赵诚都在低头沉思,张柔感到这位国王既好伺候又极难伺候。说好伺候,是因为赵诚待人和蔼可亲,哪怕方才那位老农言语之中有不敬之言,赵诚也能安之若素,全无任何不悦之处;说他不好伺候,是因为他觉得赵诚决不是可以敷衍地人,方才与那位老汉看似闲聊的话,却从中可以体察许多值得张柔警惕之处来。
赵诚忽然转头问张柔道:“张元帅部下的将士们这次分到不少耕牛吧?还有那些不堪作战却可用来犁地的老马、劣马?”
“国主放心,臣回到保州,一定会让将士们手中的牛马无偿分给农家!”张柔连忙表态。
“这不好,牲畜或者其它财物,纵是不值一个铜子的财物,也是将士们用性命换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孤怎能随心所意地夺了将士们用性命换来的财物?”赵诚笑道,“儿郎们孝敬给孤不少金银,孤愿用这些金银从将士们手中买牲畜,只愿价钱不要太高哦!”
赵诚当然不会无偿从别人手中夺了,一是因为那样会让将士们心冷,二来那样就不是他秦王乐善好施,而是张柔和他的部下们乐善好施。
这是关系到争夺民心的举措!只能是以秦王及大秦国朝廷的名义惠民,所以赵诚宁可自己花钱购买。
“不敢、不敢!”张柔毕恭毕敬地回答道,他再一次感觉到这位国王地高明之处。
第七卷 朝天子
第二十五章 南下㈣
张柔安排的接待阵式十分隆重。
为了避嫌,他将自家军队悉数移走,贺兰军、古哥军早已经阵兵州外驻防。张柔的心腹、家臣、耆老及文人齐齐站在保州城外迎接秦王的到来,这些人各怀心思,却无人敢对秦王的到来不屑一顾。
战国之士,知诸侯而不尊周。唐世河北将士,尊藩镇而不知有唐。
既便是张柔对自己顺天府治下逐、易、安、保、定、雄、霸、祈、深、河间等地控制得力,手中的兵力不下五万,但他却不敢唐时藩镇那样对赵诚不尊,相反他极为尊重赵诚的地位,让出财权也是他做出的让步,只要赵诚不要逼迫太甚。他所仰仗的,一是手中可观的实力,二是他在这些州府的根基与人脉,三就是赵诚还需要这些武人卖命和征战天下。
未来会如何,人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包括保州城外的这些迎驾的人群,这当中还有一些对张柔颇为不屑的读书人。大约以地方对抗朝廷的人物,常常不为文人所喜。张柔越来越不敢小视赵诚,他张柔只是以保州为棋盘,而赵诚玩弄的却是天下,他很想知道赵诚将来会如何对待他。
赵诚在张柔等人的簇拥之下,来到保州城下,一时间万民参拜气势上倒是极为壮观。
“国主能亲来我保州,满城父老百姓皆感荣耀,这不,早早地来到城外迎驾,以观圣颜!”张柔在身边说道。
“这全是张元帅治理有方,听说张元帅一向尊师重教,数年之功,保州百姓人人知礼节孝义。今日一见,果不出孤所料!”赵诚笑道。
那迎驾的人群中,文人们踮足观看,想亲眼见见传说中的秦王是个什么模样。是不是有三头六臂的本事,否则能将天下玩弄于手掌之中。这些读书人并非都依附于张柔,大多数人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张柔对读书人一向尊敬,将庙学迁到保州城东南,增其旧制。不过这些读书人却想得晋身之路,保州是没有指望的,因为当官掌权的都是张柔的私人,参加科举就是唯一的一条金光大道。
可河北二十年没了科举,此后秦国兴起,及至张柔臣服于秦国,才有读书人迁居河东,应试赴举。但河东人文荟萃,文风鼎盛。科考竞争激烈,秦国朝廷忙于内政,一直没有机会理会河北诸路。现在已经到了在河北派遣提举学政的时候了。
赵诚当众宣布,将提高河北士子中第唱名地人数,这也算是拉拢河北读书人的举措。
赵诚刻意地走到人群地面前。嘘寒问暖。和蔼可亲。一转身就忘了方才那人姓甚名谁。如众星捧月般。赵诚被迎入了保州城。
张柔将自己地宅第让了出来。充做赵诚行宫。赵诚打量一眼这宅子。虽然占地甚广。但却并不奢华。看来张柔还是没有忘记自己本来地出身。
接下来就是张柔地心腹部下挨个觐见。除了何伯祥赵诚早就相识外。还有乔惟忠等将领。赵诚一一封侯、伯、子、男。送出一大堆爵位。并依职位大小。赐金符九、银符十九。代掌大权。表明赵诚对他们个人权力地认可。这让众人个个笑颜逐开。
有人地地方就有江湖。又有“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地道理。譬如文官们总是不自觉地将某位文官划入耶律楚材所谓地燕派或者高智耀地所谓夏派。最近几年又有昭文馆程亮这样地常常被秦王召见地所谓少壮派。
而武官们在吹嘘自己时。也不自觉地以追随赵诚长短为标准。这既有何进、陈不弃这样地元老派。也有叶三郎、郭侃这样地少壮派。还有田雄、郝和尚这样地山西派。甚至那些从武学中得到提拔地人又有共同语言。但这样只能说明他们资历上地深浅。并不说明他们之间有任何重大地矛盾。当然现在又多了个河北豪强派。这支新入力量却不为那些对秦王誓死效忠地将领们所喜。
何进与陈不弃、古哥、叶三郎、曹纲几人当然不喜欢。凡是对他们所誓死效忠地秦王三心二意地。都是他们地敌人。他们在赵诚身旁边安静地坐着。看着一个个将校在赵诚面前恭维着。几人交流着只有他们才能读懂真实含义地眼色。
在对待豪强的态度上,中书省主张安抚,枢密院及武将们大多赞成以武力铲除,这其中有些复杂,中书省几位正副宰相的用意在于驱使豪强们帮助朝廷夺取天下,徐图之,重点在于秋后算帐。
何进等人虽然并不反对,但是若是豪强们功劳太大了,却令他们有些不满,因为他们趋向于快刀斩乱麻,以最直接的方式解决所有地烦恼。为赵诚夺取天下的事情,应当是从他们开始,也应由他们来完成最后一场阵仗。
何进甚至早就暗中与李桢等人讨论武力讨平河北的计划,只是后来赵诚明确制止,才暂时作罢。赵诚早有自己的计划,而且是在武力保障下的计划,计划就是从征税开始,
赵诚与张柔等人谈天说地,他一向健谈,而且见多识广,又常年行走在权力圈内,既便是戎马二十余载的张柔在赵诚面前也觉得自己坐井观天。众人半是恭维半是恭敬地闲聊,气氛倒是极融洽。
不知怎的,话题渐渐引到了关于治理百姓的事情,大约是有人暗示张柔治理顺天府有功,保州等地治理非张柔莫属云
“安肃郡公治理顺天府有功,孤早有耳闻。乱世之中,百姓所求的不过是一片得以安身立命之所罢了,幸有安肃郡公这样地豪杰,才让数十万百姓得以休养生息。”赵诚道,他端起酒杯道,“来,孤敬安肃郡公一杯!”
安肃郡公就是张柔的新爵位。张柔连忙呼道:“臣身为国主麾下小卒,不过是代主治理百姓,怎敢如此放肆?国主莫要折煞微臣了!”
张柔见自己的部下当着赵诚的面如此地吹捧自己,身上冒着冷汗,这不是明摆着要挟秦王吗?他可没部下们那样天真地以为赵诚在河北东西路一点根基也没有。他不希望赵诚逼自己,但更不想激怒赵诚。
念及于此,张柔趁机邀众人起身道:“我等如失主之牛羊,又如失双亲之孤儿,今国主不嫌过往,待我等如子。我等不如趁此机会,祝吾大秦国国泰民安百业兴旺,祝吾王早日一统河山,开万世之盛景!”
“好,承诸位吉言,孤愿与诸位满饮!”赵诚开怀大笑,“来,干!”
产自中兴府的烈酒入了肠胃,人人各有不同滋味。
一个紧邻张柔而坐的壮年男子。名叫乔惟忠,他是张柔最早的老部下之一,起身奏道:“微臣上次读报。听说朝廷将派税臣监督河北诸州,不知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乔将军以为有不妥之处吗?”赵诚点头故意问道。
“微臣不敢!”乔惟忠躬身道,“身为国之子民,为朝廷交税纳粮,是吾王子民的本份。只是微臣想知道朝廷将对河北如何征税。”
赵诚飞快地打量了左右众人,见大厅之中安静了下来,众人都屏气凝神,他心思如电。略想便道: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乔将军有何可以教孤?”
“微臣不过是莽夫罢了,不敢妄言朝政,但金主南渡之前,我燕赵就已不治多年,后连年兵乱,天灾**,百姓流窜不知所往。眼下虽有小治,然臣以为各地民情皆有所不同。倘若在顺天府亦实施河西法令,怕有所不妥。”
“昔年蒙古人入燕赵,只有劫掠,向无治理。及耶律楚材为中书令,耶律大人反对改汉地为牧场,禁掠民为驱口,编籍户口,设十路课税所,以儒臣为课税使。方有如今之大治。耶律大人当年地举措。我河北军民至今仍其恩泽,百姓也颇觉方便。倘若今后更弦改张,怕激起民变。”有人在角落里说道。
赵诚地目光向声音来处一瞥而过,见对方不过是角落里地一位文官模样的人,虽然心里很不痛快,却边听边点头表示同意。
“嗯,耶律楚材是孤之重臣,孤能有今日亦有其大功!”赵诚赞赏道。
“是啊,耶律大人臣服于吾王御前,如魏征遇唐太宗是也!”有人吹捧道,这当然不是在吹捧耶律楚材,而是在吹捧赵诚。
赵诚脸上浮现出洋洋得意地神采来,好像真以为自己是唐太宗。他心中其实在冷笑,耶律楚材当年的主张可不止这些,能实现地微乎其微,就是这税制也是妥协的产物。蒙古人要以丁为税,可汉地自唐末行两税法,很早就是以财产多少尤其是田地多少为主要征税税目,豪强们明知蒙古人的征税方式不合时宜,却反对耶律楚材当年的计划,原因是要是以丁为计税方式,他们家家拥有大量的土地,却不需交税,又拥有大量的家奴,并不是要交纳税赋的户口。只有那些拥有少量田地的百姓,及商人、工匠才要交税,更不用说其他杂税杂役,更是与他们无关,广大佃户的处境最差。
“嗯,自河北归顺我大秦国以来,各地每年秋末往朝廷输粮不下五十万石,帛八万匹,银不下二十万锭,如此不致令朝廷所用捉襟见肘,甚善!”赵诚点头道。他所说地是各诸侯每年孝敬给他的份子钱,一如当年蒙古人时那样。
“为朝廷输粮输帛输银,那是我等的本份,岂能拖延?”众人纷纷说道。赵诚地表态令众人松了一口气。
乔惟忠见赵诚脸上有些忧虑之色,忙问道:“国主是否以为有些不妥之处?”
“如今国家初兴,正是用兵于外之时,蒙古人仍不服,屡屡南下侵饶,辽东女真仍隐匿山林,企图东山在起,而金主躲在汴梁城内不肯投降。中都、西京、北京等路亦需治理,凡此种种皆需耗费钱粮亿万,孤深感力有所不及也!”赵诚叹道。
“是啊,仅凭河北五十万石粮食,二十万锭银子,怕是有些少了吧?”何进在一旁故作感叹道。
“这有何难处?各家不如提高份子钱。”有人说道,“为吾王效命,乃份内之事。”
“好啊,既然诸位如此忠君报国,孤就如尔所愿吧。”赵诚立刻说道。他这话表明他同意不改变河北税制,这样一来,豪强们仍然享有大量的地产,自身利益并不损害,但其他百姓就纳入朝廷的课税范围,其他税种比如商税、盐税就更不是豪强们可以染指的,这算是双方更退一步。
宴会之后,张柔等人醉眼地依次满意地退去。翰林学士承旨刘郁低声奏道:“禀国主,方才国主为何如此放纵乔惟忠诸辈?税法乃朝廷制度,虽有因时因地而异,却岂是他们身为臣子者所能左右?”
“文季以为如何?”赵诚反问道。
“河北豪强各拥数州以至千里州县,又各占良田,以百姓为私奴,无异于藩镇节度。国主对其忍让,岂不是令朝廷威信扫地,忠臣烈士所不屑。人心私欲惟有不足,假以时日,必反噬朝廷国家。”刘郁面有忧色。
“文季多虑了,卿所想到的,孤也想到,纵是朝中的大臣们也都想得到。”赵诚笑道,“豪强们以为得偿所愿,却不知他们这是自寻末路。孤起于军事,非胆小怕事之辈,如果能不费一兵一卒了结当今之藩镇并立局面,孤并不急于一时之血性莽撞。”
刘郁见赵诚十分自信,虽看不出其中玄机,但想到此种一等一的大事,赵诚应该早就跟王敬诚、耶律楚材等人商量过不止一次,自有其长远谋划,也就不再表示异议。
赵诚带着护卫离开了。李桢笑着对刘郁道:“刘翰林您想啊,各豪强只要管不着自己田产以外的,国主大可不必理会他们,全力实施朝廷的法令,只要百姓看到朝廷地仁慈之心,不是更反衬豪强的贪婪?皮若不存,毛将焉附?倘若那些佃户们活不下去了……”
刘郁闻言若有所思。
第七卷 朝天子
第二十六章 南下㈤
真定史天泽与他那位老谋深算的父亲正在研究一份报纸。
最新一期《中条见闻》上刊登的是赵诚的一篇文章…………经济之学刍议:
何谓经济之学?取经时济用之意也。简而言之,即致国强民富之学。但凡令国强民富之要素有四:
一为人口。无丁口无以成户,无户无以成城郭、乡村,更无以成国家。至今我大秦国人少地步,各地州县少则千亩,多则数十万亩无人耕牧,此非国家强盛之道。无精壮亦无军队控弦可战之士,无可战之军,则国亡矣。
二为田、盐、铁、渔、牧。农桑为国家根本大计,地无产出无以保人口之生计,无产无以令百姓冷暖,无余粮无以应对大灾之年。盐、铁乃朝廷岁入之大项,渔、牧亦是国家不可缺少之两业。
三为百工副业。自工学改进活字印刷术,后又以木活字为本法,各地书铺如雨后春笋,仅中兴府即有十家印书铺,年印书册不下十万册,至此书籍易得,且质优价廉,虽寒士亦可不嫌价贵,则利于教化百姓,传颂道德之学,文风蔚然也。纵孔圣复生,亦叹为观止。然若计较这十家印书铺,每家可增商税若干,雇工不下十人,则百人皆可自食其力,市无闲人也。如此,朝廷、商贾、雇工皆得其利也。其他如机户、绫户、锦户、染户、绣户、矿户、匠户、炭户、畦户、园户、酒户。皆是富民强国之必需。*
四曰商贾。君子应谈利,利在社稷,利在国家。利在万民,非私利也。中兴府产上等白毡,以白驼毛制成。一丈价值二百贯,价比黄金焉。要得白毡。首要畜养白驼,需牧驼者,剪羊毛者需用剪刀,剪刀来自铁匠,铁匠制剪需用铁、炭。铁、炭来自国家盐铁司所辖冶矿,冶矿需采矿、采炭之矿户、炭户;二要织户。将毡毛编成地毯;三要有粮食供应,则农夫受益。无论是牧者、匠人、矿户、织户皆自食其力,各取所需;四却要有商人,若无商人贩卖白驼,则无织户编织,更无匠人打铁制剪,而牧民只好改牧牛马或弃牧从耕。其间因卖出一丈白毡,不知养活多少口也?其间又因分工,朝廷却征税数番,国库所以充实也。
倘若亦无商人交易。不以粮与之交换。牧人无以为生计,则不如沦为流寇。自古胡人南下牧马亦有此理也。凡贫瘠之地民族,素侵肥沃地方民族,反之则不然。商人何利?
朝廷之要务在于令以上四种要素能各安其位各尽其用,虽实有侧重,如无农不稳,但不可偏执一种。民以衣食为本,农桑关乎国家社稷存亡之大计,故自古历朝历代重农桑兴水利奖开荒,若百姓无以为生计,则是国君之过、朝廷之过。今我大秦国人少地多,各地可耕牧之荒地滩涂举目皆是,倘若皆得种植、放牧,则朝廷岁入可增不下数倍。于农桑之本,更有害于国家财货,此腐儒之言耳。^^^^我大军征辽东,计划秋七月出征,枢密院料战事会拖至冬月,北地苦寒,将士需棉衣十万余件御寒,否则战事难料。工部下设织造局言,每件需钱七百文,日夜督制,年底方可完成十万件。
箭在弦上,不可不发也,岂能囿于常规?朝廷行新法,委托各地衣铺商贾赶制冬衣。三月,枢密主持,兵部负责招标,价低质优者中标,得五十家成衣铺缝制冬衣,工部监督冬衣规制、优劣,度支使司给付酬劳。六个月内得冬衣十万件,每件仅需钱五百文,仅此一项即省二万贯钱。这五十家衣铺,需雇员几何?所需棉布几何?针线几何?则我河西植棉者获利,制针者获利,纺线者获利,染纱者获利,妇人织户获利!庸臣皆知要开源,却不知节流亦要有大智慧,商人之道,宰臣亦须掌握,所谓经济头脑。之田,一家衣食无缺,可谓是殷实之家。然人口增殖,十八年一轮回,倘若无兵乱病疫,五口之家逾五十年后家中人口怕不下五十口,温饱几成难事。若多余之口若从别业,学一技之长,如织造、锻造、行商,则各尽其力,各食其力,不致成闲人、流民甚至乱民,所谓充分就业。
是故,穷究经济之学,一为富民安邦,二为开源节流,三为充分就业。如此等等,则民富国强也!
这是驻骅保州地秦王赵诚在《中条见闻》上发表的一篇文章,洋洋洒洒地万余文,占了当期报纸上的大部分篇幅。^^^^论点明确,论证详细,论据充分,令观者有豁然开朗之感。赵诚免不了有一番自谦这语,大意是说此乃一家之言,敬待方家指正云
报纸是个好东西,赵诚用他来宣扬自己地治国理念,朝廷用它来宣扬法令,士人们用来抒发牢骚,民间用它来指摘县令与恶霸,而书生们用它来宣传自家的文采。而真定史家用它来观察风云变幻,上体上意,下知民心大势,是每期必读也。如今不用出门,躲在自家书房之中也可知天下大事。
“国主真是个天一般的人物。”史秉直赞道,“国主这大作所持之论并不太新鲜,只是从他笔下说出来,言简易赅,却令人有醍醐贯顶之感。若朝廷官吏真能得经济之道,则国强民富不在话下矣。”
“父亲,国主在保州曾许诺,他无意更改我河北现有地田制。”史天泽道,“但从这篇大作来看,国主似乎我河北有人无地可耕之状有些不满?虽人少地多。我河北良田大多都在各家子弟心腹门人手中,转给百姓租种。”
“确实如此,现在河北哪家不是各占良田万顷?”史秉直道。“以国主之眼光与胸怀大志,岂会视若无睹?若是仔细揣摩这篇大作,国主胸中有丘壑。只是不知他将会使何手段。”
“朝廷最近又接连下令,明春时河北各州将派课税使到任。凡是本地百姓愿迁往地广人稀为民地,朝廷付经盘缠,各有永业田,还说要无偿分发耕牛、农具与粮种。*这可是大手笔啊,朝廷能有那么钱粮?”史天泽表示怀疑。“朝廷这样做,从大处说。这是仁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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