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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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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
“遵命!”赵诚无奈只得答应。他跟在拔都和阿儿孩的身后,亦步亦趋地往一个巨大的明显要比他看到过的毡帐要精美得多的大帐走去。
赵诚被命令在帐外等候着,他随身的可以充作武器的东西,全被那些分布在四周的强壮的怯薛侍卫们搜了去。拔都和阿儿孩进去了好久,都没有出来,里面间或传来一阵笑声,有女仆进进出出传递着各种食品。赵诚不敢凑过去看看,只得立在风雪之中,心中一片悲凉。
他今天从早上起就一直在赶路,总是在活动中,所以没感到太冷,今天气温又降了不少,立在这飘摇的风雪中,立刻感觉到北国冬天的滋味。于是他决定活动一番。
所谓活动,无非是在地上练蛙跳,俯卧撑,像夏天草丛里的蚂蚱一样又跳又蹦的,等他全身血液加速流动开始发热的时候,他发现那些怯薛军士们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甚至有人手中的兵器不慎滑落在地。
“活动,活动一下!”赵诚将双手夹在胳肢窝里,尴尬地笑了笑。
“果然与众不同!”所有人心里都在这么想。
阿儿孩终于出来了,赵诚见到他时终于松了口气,再不出来自己就要冻僵了,或者再过一会要被尿憋死。他低着头弯着腰从挑开的大帐卷帘走了进去,一股热气迎面扑来,夹杂着鹿肉的香气和马奶酒的味道,甚至还夹杂着女人脂粉的味道。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在进门的一刹那,赵诚的心头忽然涌上了这么一句诗,“大概是跟刘翼这个酸书生呆久了,传染的吧!”
里面做着不少人,正当中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赵诚飞快地打量了下,只见这位老妇人头戴着固姑冠①,裹以娟丝,身穿最上等的紫貂大袍,这应该就是孛儿帖了,离得太远他没机会仔细打量一番。
“阿勒坛山人氏,赵诚参见可贺敦!”赵诚单膝跪拜,低着头不敢多瞧这位恐怕是蒙古最有权势的妇人一眼。
“我听说别人都叫你不儿罕,对吧?”只听到一个声音从前面响起,这老妇人的声音虽不大,但却夹杂着不容抗拒的威力。
“回可贺敦的话,那是别人随便说的,不儿罕乃蒙古圣山,小子我哪敢使用此名号。我赵诚屡次三番纠正不及,故而延误至今,请可贺敦责罚!”赵诚仍低着头回话。大帐内的数十双目光盯着他,让他抬不起头来。
“你说话还挺得体,看来识字的就是不同,哪有我们蒙古儿郎那么喜欢舞刀弄枪的粗野。”孛儿帖轻笑道。
“蒙古儿郎生来就是战士,生于马上,长于马上,四、五岁就可挟小弓、短矢,稍大就可行猎走马,等长到十五岁之时,大汗有令,即可跃马为兵,追随大汗左右。我赵诚不如蒙古男儿!”赵诚赞美道。
“呵呵!你也不简单啊,那屈出律也曾是一代古儿汗,不是也不明不白地死在你这少年手里吗?”
赵诚大汗,口中说道:“那屈出律我初见时,不曾知道其名号,所以心中就没那么太害怕。他虽死在我手,也只是凑巧了,我的箭法拔都殿下是见过的。”
“嗯,这倒也能说得过去。”孛儿帖道,“你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的长相。”
赵诚依言抬起头来,大漠的风沙永远也不能让他的脸膛变得粗糙起来,但因为每天坚持不懈的锻炼,让他有一张十分健康地脸色。孛儿帖和她身边的不是铁木真其他妃子就是那些王公妃子们,也都在端详着他的脸,有的人还在交头接耳或者相互间使着眼色。
孛儿帖可贺敦早已是年老色衰,她出身于翁吉剌部②,据说年轻时十分美丽,只是再美丽的女子也挡不住岁月的侵蚀,但是这个女人却在成吉思汗的心中占据着最重要的地位,往往在铁木真举起不定的时候,她给了关键性的意见。
“你还真是汉人呐!”孛儿帖可贺敦像是确信了某件事情一样,又道,“你生得好俊俏啊!”
她的话引得大帐内的女人们吃吃地笑,也让赵诚白晳的脸庞立刻红了一大片,如果有人说某个男人长的像个姑娘一样漂亮,当然不是一个好形容词,孛儿帖这话通常是用来说小男孩的,但赵诚自认为自己是个“男人”,所以他觉得很不爽,若是说他其他的不是,他的脸根本就不会红一下。
“可贺敦奶奶,不儿罕救了我一命,您将如何赏赐不儿罕?”拔都插言道。
“对了,你能杀死一只猛虎,看来你并不像你看上去那样没本事。”孛儿帖道,在她看来,勇敢是一个人最基本的才能。
赵诚心里一惊,他真后悔救了拔都一命,不过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拔都殿下言重了,那猛虎也只是突然出现,我本来已经闭目等死,哪想到慌乱之中,拔都殿下和我的那两个安答救了我的性命,以致于毙了性命,就像那屈出律一样,这恐怕就是长生天的旨意,害人反害己。再说,当时猛虎扑过来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跟前的就是拔都王子殿下,救他并不是因为要讨可贺敦的赏赐。而殿下箭法如神,紧要关头冷静射箭,连同我那两个安答所射的箭,那猛虎受伤不浅,威力大减,所以让我捡了性命。所以,我不敢接受可贺敦的赏赐。”
赵诚尽可能地将自己的功劳缩小,并小吹捧了一下拔都,让大帐之内的众人听得很满意。
然而孛儿帖却说道:“长生天的旨意?我那长子当年将你从不儿罕圣山抱回来,如今你救了他的儿子,也许这就是长生天的旨意。你莫非对我有所怨恨?”
孛儿帖的语气有了几分凛冽,大帐内的温度一时下降了不少,人们又一次回忆起当年的那段隐秘之事,当年正是孛儿帖建议将赵诚送至不儿罕山的。这其实也是要他自生自灭的意思。赵诚刚才所言之“害人反害自己”让她有所联想。
赵诚大汗,连忙辩解道:“可贺敦明鉴,我生在蒙古长在蒙古,吃的是羊肉,喝的是马奶,怎敢对可贺敦有所怨恨呢。”
赵诚的辩解,让孛儿帖的脸色稍有缓和:“你知道这一点就好,听说你很聪明,但你也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也不要有什么非份之想。”
孛儿帖的警告,让赵诚觉得这个女人太不简单了,对自己的内心有着敏锐的觉察力,但是他也知道,这个女人只是想防患于未然而已,没有人会认为一个少年能起多大风浪。
于是,赵诚说了一句让所有人愣了好半会的话:“我饿了,我可以吃这里的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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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固姑冠】又作姑姑、顾姑、故故、故姑,蒙古族已婚妇女所戴的一种头冠。《黑鞑事略》记载:“妇人顶故姑。故姑之制,用画木为骨,包以红娟金帛,顶之上用四直尺长柳枝或铁打成枝,包以青毡。”
注②:【翁吉剌部】又作弘吉剌,这个部落居住在今呼伦贝尔湖东面的草原,靠近金国
第二卷 不儿罕山下
第六章 贵由㈠
赵诚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肉,一边顶着众妇人们窃笑的言语面不改色。这些女人们耻笑于他,他何尝不是在内心耻笑她们,天大地大吃饱最大。
当他吃饱了便起身告辞。
“你去吧,至于赏赐,大汗回来之后,由他做主!”孛儿帖道,一指拔都道,“拔都,你陪他去,将他安顿好了,不要让人欺负了他,更不要失了孛儿只斤氏的体面。”
拔都闻言,乖乖地带着赵诚出了大帐,赵诚心想他是巴不得离开这座大帐。赵诚感觉得到孛儿帖的目光送出自己很远,让他的后脊发紧。这初冬的第一场雪来的快,去的也快,在草地上只留下一层浅浅的雪花,踩在脚下如羊毛一般柔软。王敬诚等人他们没找着,却只看到曲律和莫日根两兄弟,只见他们俩正在和一帮蒙古人剑拔弩张。为首的是也是一位少年,大约跟赵诚一样的年纪,只是脸上的骄横的表情比拔都还要胜上一筹。
“那是贵由,我三叔的儿子,一个令人讨厌的家伙。”远远的拔都凑近赵诚的耳边道。他的语气很不屑,似乎这个名字他提都不想提。
这便是成吉思汗三子窝阔台的长子贵由,跟赵诚都是虎儿年出生,但要比赵诚小两个月。他身材看上去颇为壮实,衣着华贵,带着一顶貂皮小帽,脚下一双鹿皮软靴,身边当然也跟着一群下人。曲律和莫日根惹到了这位小殿下,赵诚的头大了。
“曲律,怎么回事?”赵诚高声问道。
这一嗓子让人群分开,让出了一个道,只见曲律和莫日根鼻青脸肿,像是吃了不少亏。原来冲突发生的源头还是来自于赵诚的那两匹宝马,马厩里就这匹马与众不同,太过显眼,那贵由见了便想据为己有,曲律和莫日根哪里愿意答应,他们从未出过家门,不知道什么是权势,对于这里的蒙古人来说,他们俩就像是“乡下人”,只知道这两匹马是自己安答的,任何人也不许霸占,否则就要拼命。
“贵由,你这个家伙又来欺负人,小心我去大汗爷爷那里告你!”拔都道。
“哼,拔都,你别丢人现眼了,你就只知道拉着我爷爷的手,哭哭啼啼的像个小丫头。”贵由双手插腰,指着拔都的鼻子讥笑道。
“你……”拔都被这话气疯了,“你才是女人!你必须向我认错。”
“对,我错了,你是个野小子,不是野丫头!”贵由脸上堆着很不屑的笑容。
这话完全激怒了拔都,他的父亲术赤被人讥为野种,他也是知道的,现在贵由这么说自己,分明也是拿这点做文章,让他大脑发热,只想揍他。
下人们连忙将二人隔开,这两人谁也不让谁,虽都被人架住了,俱都挥舞着拳头,双腿乱踢,口中咒骂着,浑然不知对方与自己是堂兄弟。
等两人闹消停了,赵诚这才走到贵由的面前道:“见过贵由殿下!”
“汉狗,你是谁?”贵由不分青红皂白,张口就骂道。赵诚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你嘴巴干净一点,这是不儿罕!”拔都维护道。
“哦?原来是你啊。”贵由闻听此言,不由得打量了赵诚一番。
“贵由殿下看中了在下的那两匹马,也是我的荣光。”赵诚放下心中的不快,淡淡地说道,“我那匹母黑马是我射杀了古儿汗屈出律后,者别将军给我的奖赏,不敢转赠与殿下。而那匹红马,是匹野马之王,野性太足,除了我,别人没法骑在它背上,万一要是伤着了殿下,我负担不起。”
“哼,你这汉人能骑得,我却骑不得?”贵由不信,“若是我能骑得,那这匹红马就归我了!”
赵诚笑了笑,冲着莫日根使了个眼色,莫日根便将赤兔马牵了出来,赵诚将缰绳交给贵由。那贵由束了束自己的腰带,便要挨近赤兔马,却没想那赤兔马转过来身来,将头冲向贵由冲撞过来,贵由没想到这赤兔马如此欺生,一不小心跌倒在地。
拔都很没心肝地哈哈大笑。贵由见这赤兔马也许真的像赵诚所说的那样太野,马得不到不要紧,丢了面子事大。他便改口道:
“这匹马……不好,长的……太难看!我改主意了,我就要那匹小黑马!”
赵诚颇觉好笑,口中却故作为难地说道:“这很难办啊,这是者别将军送给我的,我要是转送于别人,对者别将军太不敬了,要知道,在蒙古者别将军的威名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再说,宝马配英雄,我杀了屈出律古儿汗,所以我得了这马。人们常说,爱马就让马有一个配得上它的主人,我虽不算什么好主人,但是要是这么随便将此马送于他人,这对这匹宝马也是……实在是……”
赵诚还没说完,贵由便不由分说地脱了自己的袍子,比划着道:“来,那本王子跟你这个汉人比试一番摔跤,我若是赢了你,你这马便归我!”
“这样不太合适吧?您是王子啊?”赵诚脸上很为难,他看似偶然向拔都一瞥,“万一某人要是输了,找人报复我,我双拳难抵四手啊!”
“合适、合适!”拔都鼓动地说道,“不儿罕,你一定要替我教训一下他。他若是敢报复于你,我跟他拼了,这里所有人都有见证!”
“那好吧!”赵诚勉为其难地答应道,“不过,我这个人有个习惯,喜欢跟人赌,喜欢添点彩头。就是经常输了,所以我很穷。”
“不儿罕,我看你还是认输吧,你十赌九输,要是添点彩头,不仅马没了,你身上的钱财也输了。光这乌骓马恐怕就得值十两黄金,咱输不起啊!”莫日根却很配合地反对道。
莫日根将赵诚说得这样不堪,那贵由却是心中大喜,哪里知道什么是“托”,像是怕赵诚反悔一样,将自己身上的值钱的东西扔在地上,权作赌注。
“这身上的东西恐怕也能值十两黄金,若是我输了这些都给你。”贵由道。
“不儿罕,输了不要紧,赌就不必了吧。”拔都没见过赵诚的身手,曲律是他的手下败将,眼下正鼻青脸肿的,所以在他看来,赵诚的身手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他倒是将自己摆在赵诚一边,这赵诚要是输了,就是输了他的面子。
“无妨!”赵诚却道,“拔都殿下要是比贵由殿下穷,就请站在一边看。”
拔都哪会认为自己比贵由穷,听了赵诚的话,不甘示弱地将自己的一把镶满宝石的小刀取了出来。贵由见此,冲着自己的从人们呼喝着,从人们纷纷“贡献”出自己的财物,还相互攀比,唯恐比别人落后了。这一来二去,两边都堆成了一座小山,宝刀、珠子、金块、银块、玉佩、镶着金丝的腰带,应有尽有。
这下,就是拔都和贵由两人也有些心虚了,但是却感到很刺激。
“不儿罕,你千万不要输啊!”拔都在赵诚耳边嘀咕道,那贵由的身手他是知道的,可是从赵诚的箭法来看,他的摔跤功夫很值得他怀疑,现在已经不是面子问题了,金钱的诱惑已经超过面子了。
“贵由殿下,这样不行,这些钱财算在谁的头上,大家都要搞清楚,万一我要是输了,将我这边的钱财赔给你们,你们如何分配?”赵诚很体贴地说道,“大家还是各自登记一下的好,亲兄弟还要明算帐呢!更何况,假如拔都殿下这宝刀本值二十两黄金,若是贵由殿下认为只值十两,我想拔都殿下肯定不答应吧?假如贵由殿下的这条玉带本值十两黄金,若是拔都殿下认为只值五两黄金,我想贵由殿下也是万万不能答应的吧?”
“对、对!”赵诚这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本来那些下人们只是当自己陪两位小王子玩玩而已,输了就当丢了,眼看这赌注越堆越高,人人都觉得小赚一笔也许也是有可能的,自己的财物被低估了那也太亏了,就连拔都和贵由都觉得这很公平,谁愿意让自己的财物贬值呢?
有腿脚快的会写字记帐之人,负责登记所有人贡献出来的财物,估价几何也是一个扯皮的事情,除了金银首饰这些容易估价的,人人都认为自己的“稀罕物”价值连城,现场好不热闹,有人请来畏兀儿商人来鉴定。那些在旁边看热闹的畏兀儿商人也看得眼红,纷纷押上自己的财物,他们押的却是贵由,看来贵由的手脚功夫还是很有口碑的。
这时曲律和莫日根两兄弟俩过来,跟赵诚透露一下那贵由王子的摔跤技艺有何不同之处,他们两人在贵由手下吃了亏,那贵由生来高贵,可不知道什么是得让人处且让人,所以他们很想让赵诚教训他一下,完全还没有转变自己的身份定位,还以为他们处在阿勒坛山的家乡,可以那么肆无忌惮。
赵诚之所以要这样公开赌博,就是要让这件事曝光所有人的眼前,人人都参与,这样贵由若是输了,也无话可说。
贵由走进场中,不耐烦地招呼赵诚下场。赵诚却在那里伸伸胳膊扭扭腰,让众人以为他是不是得了怪病。
第二卷 不儿罕山下
第七章 贵由㈡
赵诚故意拖延时间,他虽然对自己很有信心,可是他却愿意能多用脑子就多用脑子,他想激怒对方,让对方产生急不可耐的情绪。
果然,贵由说道:“你这个家伙,还有完没完?”
“这就好、这就好!”赵诚口中说道,却仍然慢条斯理地束了束腰带和手腕上的衣袖,这才走到比赛的场中。
众“赌棍”们见两人都在场中,纷纷欢呼,曲律、莫日根和拔都叫得最欢。双方的拥护者也此起彼伏地不甘示弱,竟是掀起了一波赛过一波的欢呼声。莫日根站在一处高高的柴垛上,自编自唱:
冬天第一场雪后的空地上
白色雪花还来不及驻足就消失不见
只有这数不清的白色毡帐还停留在美丽的怯绿连河畔
我的安答不儿罕要和高贵的贵由王子比试摔跤
大斡耳朵的人们争相围观
慷慨地将自己的金银财宝当成奖赏
畏兀儿商人一个比一个富有
他们小瞧我的安答令我万分生气
可怜我就像冬季里离开家门的小羊羔
身上只有安答送我的一个鸣镝
……
莫日根连唱三遍,唱得贵由心烦意乱。
贵由一见赵诚过来,就要上前拉扯,赵诚却又道:“咱们是比一场决胜负,还是比三场,以胜两场者获胜呢?”
“你这汉人,怎么如此啰嗦,我还用得着三场吗?一场就行。”贵由不耐烦地说道,旋即又补充了一句很狡猾的话,“若是我觉得不过瘾,再加赛两场。”
这家伙也是个小狐狸,不太笨,还真不愿吃亏。赵诚在心里暗骂道。
两人做着雄鹰展翅状的姿势进入场中,扯在一起,贵由早就等得不耐烦,不按正式比赛那样向观众致意,就左右盘旋,腿膝相击。见赵诚比自己身材瘦小,平日里可没瞧得起任何一个汉人,这赵诚此前一番言语竟似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心里很不爽,便想让赵诚一上来就丢脸。在他看来,要是让赵诚多相持一会,那都是失败。
哪想到,赵诚可是天天锻炼自己的体力与技巧的,并自认为很得法,他趁着贵由急于求成的心理,退后小半步,顺着贵由的来势,身子往下一蹲,双手迅速地拉着他的腰带,竟将他甩过自己的肩膀,翻倒在地。贵由还未反应过来,赵诚立刻压在他的背上,扣住他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按规则,不受时间和场地的限制,只要一方把对方摔倒即为获胜
赵诚的摔跤能力是经过时间和实战考验的,在他十岁恢复神志以前,据曲律说经常有同龄的蒙古少年欺负他。于是,赵诚给自己制订了一个报复计划:他先是勤练体力,跟曲律学习蒙古式摔跤之法,然后很不要脸地去“欺负”那些比他年龄小的蒙古小孩,等到自己的体力和经验大增的时候,他又去将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大孩子们一个个教训一番。等到他报复完了之后,那些少年就是想主动挑战他,他也懒得理了,因为他报了“仇”之后,自认为跟蒙古小孩一般见识,实在是件很没意思的事情。
这贵由王子很显然一上来就太掉以轻心,他的力气哪有赵诚的力气大,技巧更是差得太远,输那是早就注定的。
众人目瞪口呆,拔都高兴地跳了起来,押贵由赢的“赌棍”们齐声哀号。赵诚笑了笑,起身将贵由放了开来。
贵由腾得站了起来,口中急说道:“这个只是第一场,还有两场未比!”
赵诚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也没反对。拔都见贵由耍赖,口中可没放过,什么话都出口了,而那些贵由支持者见还有机会扭亏为盈,纷纷不知羞耻地为贵由打气。
这次贵由就冷静了下来,伏着腰,围着赵诚转着身子,寻找可趁之机。赵诚脸上挂着笑意,见贵由伸出了一只胳膊试探,他却不似普通蒙古式摔跤那样双方有来有回,并出手如电,左手抓住贵由的手腕,使出了贵由从未见过的方法,另一只手却是直向贵由的脖子掐来。贵由大骇下意识地后仰,可是自己的右手腕一疼,来不及呼疼,对方已经伸过来一只脚,他身子重心不稳,向后跌去。又被摔坐在地,这一次将他的屁股差点摔成了两瓣。
“不算、不算,这不是摔跤!”贵由又像蚂蚱一样从地上迅速地跳起来。赵诚刚才用上了自创的擒拿手法,有反关节的动作,当然不太符合摔跤规则。
赵诚却也不跟他计较,揉身向前,在贵由试图利用自己稳固的下盘之时,贵由只觉得右小腿奇怪的突然一麻,膝盖不由自主的一弯,下盘立刻崩溃,立刻就感觉到自己腾云驾雾一般,摔得眼冒金星。在摔倒的一刹那,贵由看到赵诚嘴角自信的冷笑,心中一阵紧缩,他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噢……”跟着拔都押赵诚胜的人,早就欢呼起来。而拔都的下人们早就不等拔都下令,将贵由那一方的所有财物都收了来,开始分赃了。
贵由输了比赛,又丢了面子,但在这么多人面前,又不能反悔,口中却硬气地说道:“你等着,我今天肚子饿了,没有力气,我下次一定让你心服口服。”
他留恋地看了看被拿走的财物,带着人扬长而去。这是他跟赵诚的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在赵诚后来差不多早已经淡忘的时候,他还仍然清晰地记得。
“不儿罕,你真了不起,替我这么狠狠地教训了他,出了我一口恶气!”拔都高兴地说道。
“贵由殿下输了,不会报复我吧?”赵诚这时有些担忧了。
“无妨,我们蒙古人讲究的是信守承诺,贵由我虽然不喜欢,但是他若是敢借助下人们找你麻烦,我也找人揍他一顿,他也无话可说。”拔都无所谓地说道。
拔都见赵诚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又说道:“他是王子,我也是王子。虽然他年纪比我大,可我从没把他放在眼里,跟我打架他从来没赢过,再说这是公平比赛,他哪有脸面去告状!”
“你……真了不起!”赵诚讷讷地说道。
拔都赢了面子,又赢了钱,对赵诚的好感大增,将赢得钱财,很大方地分了不少给赵诚。赵诚将钱财全给了莫日根和他的哥哥。
曲律和莫日根很不意思地接受,他们俩是个穷光蛋,刚才很想押赵诚赢,结果搜遍全身,一点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只能在一旁聒噪,更何况赵诚跟贵由摔跤,也是为他们俩。当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赵诚的那两匹好马,正是因为如此,赵诚才愿意出头,跟一个王子比试。
曲律和莫日根引着赵诚来到阿儿孩安排的地方,见到王敬诚等三人,莫日根天花乱坠地将赵诚的一番神勇说了一遍。赵诚等他消停完了,却很认真地对这兄弟俩说道:
“我的安答,你们要记住,这里是大斡耳朵,不是我们住的阿勒坛山下,不能全凭我们自己的想法行事。那贵由好歹是个王子,他要是来报复我们,我们也无法反抗。”
“不儿罕,难道我们就应该忍气吞声,他见到你的好马,就要据为己有,这是什么道理?”莫日根很不满。
“莫日根,话虽如此,但这世间的事情哪能仅凭道理,你爷爷忽图勒昔日在草原上也是个很有名气的人,可是见到了任何一个很普通的百户大人,不也是要行礼吗?”赵诚道。
“你忘了你爷爷在我们离开阿勒坛前嘱咐的话了吗?你父亲希望你们跟我来大斡耳朵,不是要你们逞强的,而是要你们出人头地的!”赵诚又道,“两匹好马,无论如何神骏,也终究是个牲畜,但是你们要是受了点伤,或者送了性命,那就无可挽回了!”
莫日根虽知道赵诚说得有理,还是有些愤愤不平,赵诚提到他们家人的话,让莫日根跟曲律陷入了思念之中。
“曲律、莫日根,你们去找一个就要回国的畏兀儿商人来,我要拜托他将我们已经平安抵达大斡耳朵的消息带回去,好让你们爷爷、父亲和母亲放心!”赵诚见二人有些想家,开导道。
兄弟二人听了这话,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便出去找愿意帮忙的畏兀儿商人了。抛开这兄弟俩不谈,王敬诚等人急忙问起赵诚见孛儿帖的情景,赵诚将会面的情景描述了一遍。
“由此看来,公子不用太担心有什么不测。蒙古人信仰神明,公子身为汉人却出现在蒙古人的毡帐里,本来就引人臆测,为稳妥起见,公子以后休提圣山之事。公子不妨率意而为,嬉笑怒骂皆由本性,只要不要染指权柄等等令人忌讳的事情,那可贺敦也应该不会太计较。”王敬诚道。
“是啊,公子小小年纪,角力斗马之事,本就是平常不过了。若是谨小慎微城府太深,倒是露了痕迹!”刘翼也说道。
“喂,我只是个小孩呀,哪有什么城府。”赵诚装聋作哑,“我听不明白,你们大人真是复杂!”
赵诚很冤枉的表情,王敬诚和刘翼却是一点也不信。
第二卷 不儿罕山下
第八章 赵诚说书㈠
赵诚在见着了孛儿帖可贺敦之后,似乎就被人遗忘了,那位真正的主人成吉思汗酷爱狩猎还未归,除了拔都偶尔来找赵诚闲聊一番之外,他实在是无聊透顶。
他早就拜托一位畏兀儿商人,将自己的一个口信和一封由刘翼代写的家书带回阿勒坛山。除此之外,他就整天在这大斡耳朵里四处转转,跟他在阿勒坛一样,还是无聊得很。
某个寒冷的日子,他正盘坐在自己的毡帐里品着畏兀儿人那里买来的葡萄酒,玫瑰色的酒液倒入价值不菲的玻璃杯里,将鼻子凑过去一闻,一股迷人的芬芳在鼻间回荡。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喝酒。
“这畏兀儿,除了盛产精明的商人,恐怕这葡萄酒才是最有名的吧?”赵诚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王敬诚口中吟道,“葡萄、夜光杯、琵琶,皆是西域之风物,用来也是别有一番情趣。就是没有琵琶歌女助兴而已!”
“正是,用这玻璃杯,在这苦寒之地饮此美酒,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只可惜……”刘翼道。
他想到了自己人在此处,也是身不由己,可不是什么吟风弄月的风雅之事,心中一股悲愤之情涌上心头。
“这酒太甜,没有甚么酒力,喝来软绵绵的,我看还是喝白酒爽快。”何进却反对道,他便找来河西产的曲酒,给自己斟上一杯,一仰脖子,便喝下一大杯。
“何兄虽有好酒量,然而却不知酒,真是可惜啊!”赵诚却故作深沉,引得三人侧目而视。
“有什么可惜的?”何进问道,“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才是我辈男儿的真本色!”
“你对酒具如此马虎,于饮酒之道,显是未明其中三昧。饮酒须得讲究酒具,喝甚么酒,便用甚么酒杯。喝汾酒当用玉杯,唐人有诗云:玉碗盛来琥珀光。可见玉碗玉杯,能增酒色。你这一坛关外白酒,其实乃是河西之产,酒味是极好的,也够烈,只可惜少了一股芳冽之气,最好是用犀角杯盛之而饮,那就醇美无比,须知玉杯增酒之色,犀角杯增酒之香,古人诚不我欺也。”赵诚侃侃而谈,众人大吃一惊,却纷纷点头。
只听他又道:“至于饮葡萄酒嘛,当然要用夜光杯了。古人诗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要知葡萄美酒作艳红之色,我辈须眉男儿饮之,未免豪气不足。葡萄美酒盛入夜光杯之后,酒色便与鲜血一般无异,饮酒有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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