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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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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壁辉率领着沙、瓜两州的残军前来见驾:

“安西军兵马屯卫总管西壁辉参见吾主!”

“好,西壁能以孤军先击退拜答儿地蒙古轻骑,又能独抗畏兀儿军,护了一方百姓周全,此大功也!孤甚感欣慰!”赵诚颔首道。

“全赖将士们精诚团结同仇敌忾,方才不令危局逾发不可收拾。西壁不敢居以为己功。”西壁辉抱拳道。

“好!你已经不再是灵州的那个西壁少年郎了,有资格独当一面,从今天起,你就是安西军的副都督了,暂时统管安西军各部!”

西壁辉瞅了瞅蹲在地上的萧不离,和一旁面无表情的原本就是安西军副都督的罗志,西壁辉的脸上显出惊讶的表情来。

何进欲劝又止,赵诚又说道:“除去何进安北军之职,由萧不离充任。罗志与甘州义勇军陈同分别充任西凉军正副总管,重建西凉军!”

“是!”何进毫不犹豫地说道。众人均感惊讶,却不知道秦王这是何故。何进对赵诚的忠心耿耿人人都知道。他对赵诚地命令向来不会皱一下眉头,根本就不会因为失去领军地权力而犹豫不决。

罗志因秦九之死的事情,与萧不离两人一直不愉快。心存芥蒂,所以他们不适合在一起。至于解除何进地安北军权力,却是赵诚另有打算。

“快起来!蹲在地上成何体统?”何进见萧不离还蹲在地上,忍不住上前踢了他一脚。

萧不离冷不防吃了这一脚,一骨碌从地上跳起来,泪珠从脸上落下,滴在饱经战马践踏的尘埃之中。留下几点清晰可见的湿处。他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伤痛,没有什么能比他些时的心情更加复杂的,复杂得让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做对了还是错了。

自从在贺兰山,安西军与秦军各军会师,赵诚至今没有单独召见他,更没有提起秦九死时的详情,这反而更让萧不离感到惴惴不安。

“国主地心情恐怕与我也一样吧?分不清是对还是错!”萧不离心里这么想,他偷偷地用手背抹了抹眼角。

赵诚又转头对身旁的卫慕、古哥、汪世显、陈不弃等人说道:

“各部暂随我回京师,转入休整。各部统计功勋,眼下国库空虚,孤许诺诸位会各有封赏!”

“臣等不敢让国主费心!”众将齐声道。

“国主不入肃州城了吗?”何进悄声问道。

“不看也吧。我河西自玉门关至凉州城外,甚或是没黄河而下,直上中兴府,俱是家园沦丧,百姓逃亡,此时此情此景徒让人伤心罢了!”赵诚长叹道。

“国主勿需为此伤神。”陇右军副总管汪世显劝道。“三五年之后,我河西仍会死而复生。况且北虏遭此大败,已经自身难保,何须我大秦王师追剿?至此以后,天下群雄逐鹿,见我王师莫敢相抵也!甘州百姓刚烈,自组义勇军,节节抵抗北虏大军,誓死不休。而我陇右百姓惊闻北虏兵至。亦纷纷从军勤王,可谓是民心可用也!”

“孤心有愧也!”赵诚道。“此战非孤匠心独运,而是百姓与三军将士奋力拼死,才击败强虏。”

甘州义勇军也就是刚被赵诚亲封为凉州副总管的陈同,挺胸上前道,“末将乃燕京人氏,若非国主仁慈威武,如今不过是草原大漠上的一个奴隶罢了,今国主赐我掌兵之权,末将更愿将来吾主兵临燕京城时,能让末将担当国主旗下一马前卒!”

“好,自古燕赵多侠士!你能不因己职位卑微,凭一己之力,摇旗呐喊,组织义勇保家卫国,功勋卓著。念他日,定当让你担当前锋!”赵诚赞赏道。

赵诚没有在肃州城停留太久,他带着范承安还有秦九的棺椁往京师进发。旗下的将士们虽然仍是雄风犹在,但脸上却掩饰不住连月以来奔波与鏖战的辛劳,胜利后的喜悦只不过在他们心头一闪即逝。

当他们回想起昔日同一面五星赤旗下的袍泽时,却发现有许多人已经永远地消失不见了,他们迫切想解甲回归家乡。

赵诚将身上沉重的铠甲御下,甚至将自己那常不离身地长刀全都扔到了行军马车之上,身着一身素衣骑在追日马上。而沿途无数残破的村庄在他摘取胜利成果的时候,给这得来不易地功名上加了一些沉重的份量。汉使黄河远,凉州白麦枯。礼部侍郎韩安国奉王后及中书省的委派,在凉州城外迎接秦王赵诚的凯旋之师。韩安国向赵诚简要奏报了有关麟府、银夏、陕西及河东的数月以来的军政情况。

“那麟州府知府王贞见河东贼兵来袭,惊慌失措,弃民于不顾,率先逃跑,致使当地百姓惨遭屠戮,其心可诛!”韩安国下意识地瞅了瞅赵诚地脸色,“臣听说凉州西凉府知府严耕望也是如此,幸亏陇右军卫慕总管斩杀此等胆怯之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臣又听说他们二人都是左丞相……”

“耶律楚材是耶律楚材,跟他们无关!”赵诚打断了韩安国的话。

那严耕望与王贞皆是跟随耶律楚材而归附赵诚的一群中原文人的两个,他们此前表现不佳,当然会令臣下们有些非议。这个现象令赵诚警觉。

待韩安国退下后,随同而来的是四方馆大头目耶律文海,虽然也是姓耶律的,却没有想为耶律楚材说话的意思:

“中兴府被围,城中谣言四起,说是左丞相欲献城迎敌,那些中原来的人时常聚在一起,其中也包括贺兰书院向来不过问他事的王、元二位,臣以为这并非空穴来风……”

耶律文海被赵诚投过来地眼神吓住了,硬是止住了话头。

“四方馆是孤地耳目,但亦只有侦察、刺探、反间之责,而无审讯与判断之权!”赵诚道,“贤与愚,忠与奸,孤自有判断!”

“是!”耶律文海从阴影中退下。赵诚在帐中陷入了沉思。

第六卷 三朝会盟 

第六十五章 止戈㈡ 

灵石阳凉南关,汾水在山岭间南流,霍山连绵起伏如万马奔腾,河东军在此险关上又一次击退了刘黑马军团的攻击。

大秦国河东行省兵马都元帅、左领军中郎将、平阳郡开国郡公宋平,疲惫地在关隘上席地而坐,今年四十有七的宋平看上去苍老了十岁。起初,河西与京师告急的消息传来时,宋平为局势而焦虑不安,而刘黑马军竟然渡过黄河作乱更让宋平心神不宁。

吴起说: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生于狐疑。宋平心系京师安危,曾一度想放弃河东行省,但又想到若是丢掉河东,后患却犹多,部下们也有许多出身于贺兰军的,纷纷请求率军西援京师,当时中书省给他的命令仍是坚守。当古哥率领河东军中的精干武官西援后,宋平正承受着刘黑马最疯狂地攻击,他只有用百倍坚韧的勇气与决心来号召全军,抓住任何一个机会鼓舞士气,不让部下在自己的身上看出任何的犹豫来。

如今看来刘黑马的攻势越来越弱了,每天像是例行公事一般来袭击,而自从古哥离开后,宋平得到的正式的或非正式的消息却没有一件更坏的消息。宋平敏锐地察觉到与自己一河之隔的家国局势正在向好的方向转变。这令他感到欣慰,他的信心也感染着部下将士们。关南通往霍州的官道上,一匹轻骑远远地向阳凉南关奔来,两边停留的军队与民壮纷纷避让。这匹轻骑还未奔到近前,就吸引了关隘上所有人的注意。宋平看到远远奔来的使者,开心地笑了起来,数月来的辛劳与心身疲惫一扫而空。

因为那匹轻骑上的乘者,与常人不同,却是高举着一根高竿。高竿上系着一块白色的绸布,在空中飘扬。这叫“露布”,是告捷的形式。非大胜无以露布告捷,那绸布上一般都写着某某人某时取得什么样地大胜。古时关于这种告捷的形式朝廷都有定制,始于后魏,定制于隋时。朝廷一旦接到边关传来大捷的露布后,文武百官要在城外跪迎,鼓锣齐鸣,歌舞奏乐三遍。唐时尤为复杂隆重,须另选吉日在太庙举行宣露布礼。一般是由边关往朝廷传报好消息。

大秦国无“礼”,或者说礼乐未缮,更无所谓地太庙。骁骑军在月下了蒙古可汗后,赵诚不过是派人传信回京师,大意是说战事已经结束了,本王就要回京,大家不需要再担心有敌侵掠,帝国转危为安的意思。

可中书省的百官们可不这么想,这是大胜。而且“亘古未有”的大胜,应该万民同庆,不宣告天下不足以体现出大秦国的军威浩荡。有人就出了这么一个主意。将捷报的消息用露布的形式传至帝国地每一个角落。

宋平正要起身下关,亲自迎接使者,那使者却骑着战马,高举着露布在关下军民面前炫耀地绕着***,口中得意地高呼道:

“天威远播,穷寇败亡!我大秦国国王陛下亲率大军。与七月初八在贺兰山下大破敌寇,斩首、俘虏十三万之众,其他掳获无数!七月十五日夜,骁骑军在居延海外擒敌酋可汗察合台!吾王威武,军威浩荡,通告天下,军民同庆!”

“吾王威武、吾王威武!”关上关下的军士们齐声高呼。

“来人!赏,重赏使者!”宋平高兴地对左右命令道,全身心都觉得轻松舒坦。

河东行台吴礼吴克己也从平阳府赶来。与宋平两人相互道喜。

在他们惊天动地地欢呼声中。刘黑马地军队黯然地离开。河东地战事宣告结束。但只能说是暂时。留给刘黑马地。只是惶恐与不安。

中兴府外三十里。长亭更短亭。

大秦国王后梁诗若及王子赵松。文武百官皆朝服。满怀喜悦地迎接国王地凯旋之师。

已经是七月下旬地光景。虽已入了秋。但酷暑仍在。文武百官及凑热闹地百姓个个顶着烈日翘首以待。就在此处。王敬诚与刘翼等人曾经为赵诚送行。走上了争霸地道路。巍巍贺兰在北方天边静卧。黄河仍然浩浩荡荡。而官道边仍有战火地痕迹。田地荒芜。春天地里种下地五谷被没膝地杂草遮蔽着。牲畜被放入田地里肆意践踏。

这是一场付出巨大代价得来地胜利。若是蒙古人地兵力更多。准备得更充分。战争地结果恐怕相反。中书令王敬诚如此想。

“眼下正是旧粮吃尽,新粮未收之时。”耶律楚材打量了一下身旁人头攒动的人群,悄悄地说道,“还有百姓抚恤、将士奖赏、城池修缮,皆需要钱粮货币,不知中书大人有何高见?”

“先前中兴府被围,王后娘娘下旨拆了宫城的城墙。眼下国主大驾就要到了,而宫城还未修缮,这如何是好?”高智耀也道。不过如此,为了拆墙取石料拒敌,就连他们三位正副宰相的宅子都拆了。

这是一个令人头疼地事情,也正是这件事情让中书省宰相们的喜悦之情黯淡了不少。王敬诚、高智耀两人的眉头皱了起来。

“只要能捱到陕西、河东、银夏秋收之时,一切都可迎刃而解。眼下也只有求助于河东,从民间搜集余粮。”高智耀道,“只是这个时候,河东余粮也不多,河东吴克己虽然竭力搜集粮食,但此事不能强求,河东民情不比我银夏诸州。”

王敬诚的目光在身后的人群中逡巡,他目光所到之处,众官员们迎着他的目光精神一振,官员们的脸色意味深长,一些人的脸上明显有巴结之意。他的目光在神情复杂地苟梦玉与乌古孙仲端地身上停留。这苟梦玉一直滞留在中兴府,虽然想回临安但因为战事紧急道路不通,也只好暂栖中兴府作客。

那金国使者乌古孙仲端却是有目的而来地,只是恰逢秦国大胜,才与苟梦玉一道受邀迎驾。

“宋主仍未答应吾主地提议吗?”王敬诚问自己的两位副手道。

“苟梦玉声称道路艰险,又因兵火阻滞。故宋廷的旨意未至。”耶律楚材道,“在下料,这不过是他地托辞罢了。中书大人的意思是……”

“晋卿兄与显达以为今日我朝挟此大胜,吾主若是再提此议,宋主敢推托吗?”王敬诚道。他口中这么说,目光却投射在数十步远处的宋使苟梦玉的身上,那苟梦玉还极有礼貌地冲他拱了拱手。

高智耀笑了笑:“别的在下不敢说,不过金使此番前来,本是为了解战局。金主听说我河西兵火重燃,倒是比我们还要牵肠挂肚,蒙古人来攻我时,河北汉军也曾与金军交战。因为刘家军在我横山一道作乱,乌古孙仲端在延安府滞留一月之久,闻听我军大胜,快马五天就到了此处,不可谓不急也!我朝欲压宋人,而金宋有世仇,金廷亦有南侵取偿于宋的想法。金主眼下正愁无力偿还所欠我朝的劳军银,又不敢拒绝我朝,只要我们规措合理。联合金人,恩威并重,恐怕容不得宋人不会答应。”

“妙也!”耶律楚材虽然是个君子,但对这种权谋完全赞成,立场使然。

“畏兀儿人是不是应该为他们犯下地罪行赔礼道歉?”王敬诚又问道,“哼。他们需要赎罪!”

“不光是畏兀儿人,就是金人也应将答应我朝的岁币提前押来!”

“西域的商人答应要出钱,曾犹豫不决,有见风使舵之意,今后却容不得他们再犹豫!”

“史天泽之辈呢?他们的子弟在我中兴府寄养,难道不应该付点粮钱?”

“嘿嘿!”三位宰相交头结耳,议论着阴谋与阳谋,间或发出一两声极其诡异的笑声,惹得那些被禁军挡住的官员们纷纷侧目。

苟梦玉与乌古孙仲端两人只觉得秋七月有些凉意。

长亭中几个妇人正陪着王后梁诗若闲卿。她们很显然注意到亭下官道上的动静。刘翼之妻高氏藏不住心里的想法。心直口快,冲着不远处的宰相们轻笑道:

“这些大人们。成天就算计着天下大事。朝堂上说,公厅里说,路上谈,这还没够,还将同僚拉到家里秉烛夜谈。好似咱们大秦国离开了他们就……”

“咳、咳……”右丞相高智耀之妻齐氏咳嗽了一下,提醒一下自己的小姑子。

高氏地话嘎然而止,她也是识字的人,本想说“国将不国”,旋即这话绝对不能当着梁诗若的面说,容易引起极大地误会。高氏的脸胀红了起来。

柳玉儿伺立在梁诗若的身边,她与梁诗若相视一笑,对这位贵妇人高氏的话却没放在心上。梁诗若将高氏的女儿抱在怀中逗着乐,刘翼之女小名叫眉儿,粉嫩水灵,奶生奶气,正是最惹人疼爱的年纪。

“我要是有一个这么讨人喜欢地女儿就好了!”梁诗若忽然叹道。

她这叹息极其自然地脱口而出,当然是因为发自内心,绝不是什么客套话。只是自己自从生了一个儿子之后,虽然对于房事很努力,但肚子总是不见动静,这让她深感不安,太医们也瞧不出什么来,她也曾悄悄地出宫找那些江湖名医诊断,那些所谓名医们大多不过是说上一大堆令人费解的虚话,甚至有郎中因为不知她身份说什么她丈夫戾气太重惹怒了送子观音等等,这怎不叫她深感不安呢?这种私密的事情,有资格在这亭下安坐的女人们都或多或少知道一些。

耶律楚材之妻苏氏宽慰道:“娘娘宽心,您吉人自有吉人之象。眼下战事已了,国主也不再亲自领兵出外,不就是有

苏氏掩上了嘴,她脸上的笑意却掩饰不了,众妇人会意,纷纷露齿微笑。梁诗若被她这话惹得脸色绯红,那女官柳玉儿不禁有些想入非非。

高氏笑着道:“娘娘这么喜欢,不如就认我家眉儿做干女

“那还不如当作儿媳,不更是亲上加亲吗?”柳玉儿百灵鸟般的声音插言道。众妇人们都叫好,梁诗若笑了笑却没有答话,不置可否。

信使从西边官道上驰来,高声呼道:

“国主驾到,百官跪迎!”

中书令王敬诚等人连忙来亭下恭请,梁诗若整理裙衫,唤来正四处奔跑的儿子,来到众官民的面前,准备迎驾。

秦王赵诚内心之中的喜悦早就不翼而飞,他表面上看上去无比地自豪与骄傲,内心之中却总是闪现着河西诸郡地满目疮痍,令他沉痛与哀伤。亡,百姓苦,兴,百姓苦,帝国的强大总是从血泊中崛起,累累白骨堆砌成了一个国家地巍峨大厦。

我这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赵诚不止一次地扪心自问。毫无疑问,河西的再一次破败与无数百姓的悲惨遭遇,可以说是他一手造成的,尽管他有无数的理由认为这与己无关。蒙古人这一次败了,恐怕再也无法恢复元气,而蒙古人并非赵诚的唯一目标。赵诚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在不远的将来他将继续踏着无数人的尸骨前行,去开创他所认为的文明盛世。

可赵诚分明又感到十分的得意与骄傲,疲惫却雄壮的军队让他试图遗忘一切他所不愿见到的景象,以至于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心态感到陌生,认为自己怜悯世人的想法有些虚伪。

一个贩夫走卒,大概就只有一个贩夫走卒的念想,一个从一品的宰相就很自然地拥有与宰相高位相衬的气质,而一个帝王就拥有一个帝王的抱负与手段,仿佛与生俱来,这都是很自然的事情。

远远的,赵诚见臣子们都在前面跪迎,黑压压的一大片。

赵诚跳下追日马,迈着有力的步伐快步走到众人的面前。

第六卷 三朝会盟 

第六十六章 止戈㈢

“吾王威武!”

官、军、民在秦王赵诚的面前叩拜,甚至有人高呼万岁。赵诚春风得意,伸手虚扶道:

“众卿免礼!军民免礼!”

在迎驾的人群之中,也夹杂着不少身着文士衫的学子,他们大多是中兴府贺兰书院的学生。这一群人占据了一个凉亭,一班同窗学子都被当中一身材高挑脸色微黑的年轻人吸引,这脸黑的年轻人正在亭中的石桌上泼墨作画,。

这年轻人来自灵州灵武县,姓斡,人称“斡三半”。这当然不是他的大名,此人擅长丹青,最擅人物画,笔下人物无论是大将、文臣还是贩夫走卒皆能在他的笔下栩栩如生。但他在贺兰书院中为外人所知,并非因为他的丹青本领,而是因为作诗的习惯,大概是术业有专攻,这斡某人除了丹青,在学院各科的成绩也只算一般,每逢师长命他作诗,他常常能脱口而出三句半,剩下的半句或下文只能多等几天。所以人称“斡三半”!

喊的人多了,这斡三半便成了他的大号,本名却没有多少人记得。斡三半虽不过是贺兰书院上舍学子中比较出名的一个,但要说到他的先祖一个名叫斡道冲的,那是鼎鼎大名。那斡道冲是西夏仁宗朝的大儒,五岁时以《尚书》中童子举,精通五经,作《论语小义》20卷,又作《周易卜筮断》。死后他地画像被夏主从祀于学宫,至今在各地的前朝修建的学校中仍保留着不少他的画像。

众学子一边踮着脚远远打量接受大臣们叩拜与寒暄问候的秦王,一边看着斡三半作画。这时,有人议论道:

“去年冬至节时,学院教授们说朝廷七月要举办科举,我等上舍的学生正翘首以待。哪料到北虏侵我河山。中兴府被围数月之久,此事不了了之。眼下战事已歇,不知朝廷还有没有这个打算?”

“这是朝中大臣们地事情,我等怎会知道?”有人答道。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一个矮胖的同窗扬着下巴,脸上意味深长。众同窗大怒:

“程兄,你若是知道便痛快地说出来,何必遮遮掩掩。”

这位姓程地学子坐在亭下地石台之上。半倚在亭柱上。故意扯了扯外衫。吊人胃口。他见众人脸色不善。连忙道:

“咱们大秦国学生少。故贺兰书院在国内无论如何也当得第一书院地名头。我朝正当赶考入仕者。如你我之辈本就不多。而朝廷百废待举。上至中书省。下至各地州县有职缺者枚不胜举。所以我等某日能出京师赴各地为官为朝廷出力。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你这不是废话吗?”那正在作画地斡三半回头笑骂了一句。

“三半兄有所不知啊!”程姓学子坐直了身子。“我们书院自落成至今已近六年。以前可以说是国号未立。国主亦未自立。一切从权。去年中书省便要求今春时举办国家抡才大典。充实朝廷。要知至今仍有该设官署却未设一官半职地。可我等为何至今未见正式地公文呢?”

“为何?”众人不禁伸长了脖子问道。

“……”程学子冲着远处扬了扬下巴。

远处,秦王仍如众星捧月般与众臣子们亲切交谈。这程学子的意思很显然是说秦王未下旨意。

“程兄怎知道这些?”众人好奇地问道。

“不才程某与礼部的大人们还有点关系。”程学子面有得色。

众学子围了上来。面上有些哀求之色,纷纷请程学子详谈其中秘闻,那程学子在折腾了半天才缓缓说道:

“国主当然知道抡才大典是国之根本,既然是国家根本,所以国主迟迟不愿仓促行事,命左丞相与礼部诸大人们拟奏折,据说前后修定了十余次之多,但仍未有下文,换句话说是宁缺勿滥。去年立国号建朝廷定官制时。国主有意让咱们书院刘山长掌管翰林院。刘山长说在野亦可为朝廷蓄养人才,为布衣无妨为朝廷建言献策。所以翰林院至今未设,也未见哪位文臣有学士的头衔。这其中自有深意。”

“这也说得通,程兄再说说详情,譬如今年有无科举,考些什么科目?”众人七嘴巴舌地说道。

贺兰书院自从成立以来,学制为四年,效仿宋王安石的“三舍法”,四年内由低至高分为外舍、内舍与上舍三等,每年淘汰一批人。升至上舍的不过十之一二,基本上就是直接授官。但这种直接授官并非长久之计,那些得益人也因为并非经过科举考试而得官,感觉不太体面,何况初授什么官完全取决于学院师长的品鉴与朝廷官员对学子的印象甚至亲疏远近,官职总是有好坏之分,人人都想入中书省,最好能接近秦王,自然也有人表示不满。

“以前国小还好说,如今陕西、河东皆是我朝领土,听说河东平阳府书香门第甚多,民间不少人家家有藏书,诗文亦兴盛,大体是不是我河西所能比拟。如果朝廷只从我贺兰书院取士,怕是招人不满。”斡三半又道,“科举才是王道,考场之上公平竞赛才让天下士子归心!”

“三半兄所言甚是,故朝廷有意改变直接由我院上舍结业学子中授官之法,将解试(州试)、省试(由礼部举行)和殿试合而为一。”程学子击掌赞道,“依以往旧例,咱们上舍的学生此时早就各有任所了。如今我等却未听到任何只言片语地议论。虽有外患之故,但朝廷这次有了新地打算。”

“程兄快说说大约会有一个何等的考法?明经?词赋?策论?”说话者脸上极关切。

“那不过是别国的考法,我朝却有不同。听说国主对科举向有微词,认为词赋于国无用,明经亦不过表明某人识文断字罢了。”程学子见身边没有外人,轻声说道。“我们学院向来宗旨曰:有教无类。又主张学以致用。”

“如果不考经义,那么擅长钻研经义者,岂不是无用?”有人不满地说道,并且举出了一个例子,“咱们刘山长著十三经集注,无不是经义大道之学,倘若经义补斥无用。刘山长又何以自处?”

“所以才有争议嘛!”程学子有些为人师长地意味,“朝廷既要为国取有用之才,使民间无遗才之憾,还要照顾方方面面,程某揣测国主似乎又不太情愿设虚职笼络读书人,可谓是用心良苦矣!难、难、难……”

这程姓学子不知道,他所说的要是被秦王赵诚听到了,怕是要被赵诚引以为知己了。

“啪、啪、啪!”三声清脆地鞭响响彻旷野。

官道上,秦王和他的将士们连饮三杯烈酒,在王后王子及众大臣的簇拥下。上马往中兴府方向驰去。无数的百姓在秦王军队战马掀起地飞扬尘土中追赶,那被关在囚车中的察合台成了百姓竞相发泄与取笑、谩骂的唯一对象,察合台后悔自己没有在战争上死于秦军地箭矢。遭此羞辱。而那些因战争而滞留在中兴府的外地商人也恭敬地跪倒在路边,不敢有丝毫的放肆。

一个崭新的国家从残酷的战争与流血中生存了下来,并且宣告它用刀箭崛起在黄河两岸,巍巍贺兰可以证明它所看到的一

凉亭内,众学子注视着秦王军队地离开,心中倍感兴奋。此时此刻对自己身为帝国一份子而感到骄傲。

“三半兄,你地大作完成了吧?”众人这时才记起这档子事。

“画作好了!”斡三半连忙道。

众人围了上来,打量了半天,个个觉得有些怪怪的,却又一时不知道哪里不对,有人忽然惊呼道:

“三半兄,你不是作《秦王凯旋图》吗?我怎么没见到圣驾呢?”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斡三半所作《秦王凯旋图》宽及三尺,长逾七尺。师法李公麟。不仅迎接秦王地王后、大臣、军士、百姓、商贾、幼童皆在他地淡毫清墨之下栩栩如生,四周的山水、树木、田野与亭渠亦有表现。至于军队,只有迎接的禁军,而不见秦王及大军,画作地左手处倒是有一个军士看上去却像是大军传令军士的模样,正下马向王后叩拜。秦王肖像不见了,何以成秦王凯旋图?

“三半兄,你这画……”众人等着斡三半解释。

这斡三半心中也是暗叫惭愧不已,先前他倒是一心一意地作画,画作大部要完成了,就等着秦王出现再加上。哪里料到自己的同窗谈起科举之事,扰乱了他的全部心思。

斡三半酷爱绘画,但却也有功名之心,他从老家灵州来中兴府读书,自然想得个一官半职,好光宗耀祖粉饰门楣。中书右丞高智耀曾在西平府灵州做过几年的知府,借着这个关系斡三半才入得了贺兰书院,以为这样可以不经科举授个官职,好对族中父老有个交待。程学子方才所言让他感到有些为难,这要是真开科举了,斡三半相信自己不管是考经义、策论或者词赋,没法跟别人比,要不然他就不叫斡三半,该叫斡状元了。

又听说秦王不愿设馆职虚职笼络像他这样的人,心中乱了方寸,这才忘了要及时补上秦王地肖像。这虽然不会因此获罪,但斡三半总该给一个恰当的说法,他更怕别人说他画不对题,这是他唯一引以为傲的本事。“这个嘛……斡某是有意而为之的!”斡三半灵机一动,“道德经曰:大音稀声,大象无形。余之所作,化有形为无形,有意为无意也!”

“……”众人不解,“这个怎么讲?”

“譬如某位仁兄倾慕一倾国佳人,正所谓《诗经》上所云:求之不得辗转反侧也!及至有媒妁之约,日日飞鸿传书,夜夜但恨不能长相厮守。待吉时已经到,洞房花烛夜则是人生最得意之时,若是亲朋故旧前来赴宴道贺,高朋满座,昏(婚)宴迟迟未完,而佳人独守洞房三番催促,诸位当如何想?”

“又如朝廷开科取士,诸位仁兄应试下笔洋洋洒洒千余文,犹如神助,以为进士及第光耀门楣非我莫属。但诸位在放榜前一日,岂能安睡如常?怕是夜不能寐吧?”

斡三半一席话将众人镇住了,众人的眼睛随着他的手指在那幅号称秦王凯旋的画作上流转:

“正是因为这个道理,在下并非描述吾王天威浩荡,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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