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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小民-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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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战争年月里,闲暇时也显出几分紧张,因为谁也不知道敌人啥时会来。也就是说,战斗不是经常的,准备却是不能松懈的。特别是孟有田,因为知道日后的艰难和残酷,便更加的努力。

地道在村子下面不断拓展,向野外不断延伸。鬼子以公路为锁链,孟有田便要以地道为缚索。在他的建议和推动下,再有秦怜芳等人的支持,全区各个村的地道工作都开始抓紧挖掘,不断完善。

一个村子再厉害,也抵挡不住敌人的大举进攻。只有多个村子都成为战斗堡垒,土门村才有足够的缓冲,才能更加的安全。而土门村最可靠的前哨阵地——十里村,孟有田也付出了相当多的精力。

土木作业自古就有,热兵器时代土工作业(挖坑道、修掩体这些)的创始人是法国的沃邦元帅。他开创了土工作业的新时代,把以往用来守备的土工作业与火炮运用结合,把坑道挖到敌人跟前。自从沃邦之后。土工作业就成为陆军军校必修的科目,二战各国都大量使用,运用较好的战例便是日军的松山守备以及硫黄岛大血战。

但历史上把土木作业发挥到极致,还要数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朝鲜与美军的作战。从部队创造性地将两个加深的防炮洞连在一起,成为马蹄形的小坑道开始,志愿军大规模构筑坑道工事及所进行的坑道作战,使防御的稳定性大为增强。

坑道工事有利于保存有生力量。有利于在一点或数点上与敌反复争夺,从而大量消耗敌人有生力量;不仅解决了防御作战中守住阵地的问题,而且有利于实施阵地进攻作战。对取得战争的胜利具有重要意义。志愿军的坑道作战,把阵地战提高到了一个新水平,丰富了军事学术的内容。

如果说别的村子实行坑道作战是不切实际的想法。那十里村却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孟有田的这个想法由来已久,并做了一些前期的工作,那就是在南山背的粗略堪察。现成的曲折矿洞,加以改造拓展,无疑便成了牵制并杀伤敌人的坚固阵地。

一种新的设想或理论的产生,有时就象发明创造一样,当深入研究问题的人对某个难点长久地百思不得其解,长久地寝食皆废,天天“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时候,就很可能在一个特定的场合和时刻。发觉那个问题和困惑,与当前的事件有些雷同或相似,二者存在着某种逻辑联系。

两件事情“撞”在一起,大脑会突然“闪亮”,一下子会冒出智慧的火花而骤然发现。人们称之为灵感。“灵感”女神喜欢“男子汗”!她只青睐流汗甚至流血的人。而且只有百折不挠、如痴如迷、特别专心的人,才不会错过她那妩媚灿烂的瞬间一笑。

当然,或许有人对此不屑一顾、嗤之以鼻,但只要在实践中证明了它的有效性和实用性,那么一切便迎刃而解。至于什么时候能够见效,或者是能不能见效。就不是他能顾及到的事情了。

幸好,有人信任他,支持他,这也是他打下的好底子,到处结的好人缘。民兵大队的秦怜芳便是孟有田的忠实支持者。而且令孟有田欣慰的是他临别的一番话起到了作用,秦怜芳不再象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来找他,毫无顾忌地促膝长谈,而是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她的新助手——白俊婷。

白俊婷是向上级申请,强烈要求去基层工作。或许在敌人确保区的经历使她的心理有了转变,不喜欢文艺工作;也或许是她想和秦怜芳一样,挎上枪,真正地去战斗。

对此,孟有田不想细问,但对秦怜芳的成熟表现,他还是感到很高兴。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如果他和秦怜芳表现得过于亲密,难保没有人在背后告黑状,捅刀子。一牵扯到秦怜芳的党员身份,便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秋收后有空闲的时候,秦指导员打算组织全区各村民兵进行一次大比武,一来是检验各村民兵的实力,另一方面也能促进民兵训练工作的进行。”白俊婷挎着支手枪,皮带把腰勒得挺细,脱离了文艺工作后,她似乎努力使自己焕发出一股英武之气。

“这个想法好啊!”孟有田刚从地道里钻出来,一边扑打着身上的泥土,一边笑着说道:“新官上任三把火,秦指导员还真是花了心思呢!”

“阿芳不光花了心思,还费了体力呢!”白俊婷抿着嘴笑道:“这段时间她在全区各村走了一遍,把各村的民兵工作进行了摸底,心里有了数。嗯,她还准备大量招收女民兵,只是武器方面有些困难。”

“别的武器不好弄,独角牛还是有的嘛!”孟有田坐了下来,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抹了把嘴说道:“好歹一人弄上一件,再有两颗手榴弹,也满象回事了。”

“嗯,这就是给你们土门村的任务。”白俊婷狡黠地一笑,说道:“阿芳正搜集破铜烂铁,差不多的时候就要运过来,请你们村的铁匠帮着打造。”

孟有田点了点头,说道:“这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材料足够,俺们村保证完成任务。如果时间紧的话,还可以先从俺们村的村民手里先拿去用。”

“好,我回去跟阿芳说一下,看她急不急。”白俊婷掏出小本本,翻了几页,说道:“孟大哥,还得麻烦你,帮忙制定一个民兵大比武的科目。对了,到时候你就别参加了,也给别的民兵一点激励嘛!”

“我本来也没打算参加呀!”孟有田很无辜地摊了摊手,然后盯着白俊婷看了一会儿,说道:“我说句话,你别不受听啊!以后你在公众场合最好称呼秦指导员,别阿芳阿芳的叫,会让她没有威信的。”

白俊婷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说道:“我明白了,公是公,私是私,阿芳这个名字我以后只在私下叫好了。”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孟有田笑了笑,说道:“我还有些东西要你捎给秦指导员,是一些关于地道的改造意见和图示,还有南山背修筑工事的一些建议。”

“好啊,你的意见和建议,我们可都要认真地研究采纳呢!”白俊婷点了点头,说道:“拿下据点可让咱们区出了名了,特别是区中队,配合主力进行战斗,得了奖旗。你走得早,这些事情还不知道吧?”

孟有田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其实他是知道的,区中队的指导员胡嘉英还作为代表去其他地方进行了经验介绍。哼,能干的不如会说的,古往今来,总是这样的事情居多。

……

第五十二章 封锁反封锁

鬼子占了县城和安平镇,在最初的杀戮镇压后,又摆出了伪善的嘴脸,粉饰门面,好让教未被屠杀完的人民变成他们的温顺奴隶。他们创办“俱乐部”,把妓女,鸦片烟与宝盒子摆在一处,营造热闹的气氛;鬼子还开恳亲会,教快饿死的人们去听讲演与留声机,然后能得到一个馒头,多延一天的命。

可是,占领区人们的脸上似乎已不会笑。他们来开会,来欢迎或欢送;无论他们是干什么,他们的眼睛永远蒙着一层似泪非泪,似油非油的光。他们仿佛没有注意到任何东西,而只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心——心中是愤恨!

安平镇中学改作了日本宪兵队的办公处与宿舍,出来进去的不是铁脸的宪兵,便是满身伤痕的囚犯。昔日学生们的笑语与歌声,变成了鞭声与惨叫。十字街头的大买卖,都换上了日本字的牌匾,摆上日本货物,日本人不带一个钱的资本而来“合作”,事实上就等于霸占。

沉闷而恐怖的气氛压抑在占领区上,想在老虎的嘴边上讨取性命的人们只能生活在一个最黑暗的囚狱里。

在乱世之中,多数人都流离失所,家败人亡,有些人居然能兴家立业,得意洋洋。除了那些丧尽天良的汉奸之外,孙大拿也是一个。在鬼子刚刚占领安平镇的时候,他也曾惶恐、害怕,躲在良岗庄不敢出来。改变是在他的一个亲戚当上了伪县政府的官员之后,屡次的书信劝说。他又舍不得镇子里的家业,便试探着返了回去。

而更大的改变是在他治好了镇上一个鬼子军官的陈年老病后,再没有鬼子或伪军敢去他的医馆或府上敲诈勒索,甚至还有人前来拜访,请他帮忙在鬼子那里运动个一官半职。

当然,孙大拿与那些丧心病狂的汉奸还有所不同。当他每一想到时局的前途,心里也难免有几分忧虑。因此他处处多结善缘。绝不轻易得罪一个人。同一些日伪官员还是称兄道弟,吃吃喝喝,道从十分亲密。但在与良岗庄老家的来往中也不断地秘密送点医药用品、烟洒、罐头之类。表示点不忘救国之意。

有时警备队抓了人,家属来求他说情,他也力所能及地帮着说合了事。自然也得到相应的报酬。街坊邻居有的实在过不去了,他也不断给些周济,所以他几乎成德高望重的大善人了,起码他是这么认为的。

世道纷乱,八面玲珑才是存身之道。孙大拿禀持着这种中国古训,其实心里并不十分舒服。虽然他的侄子仗着他与日本人的关系,合伙把南街上一家最大的店兑了过来,使他得到了更多的金钱与好处。但从本心来讲,他只希望能保住他原有的财产。

理想对孙大拿来说是危险的,因为理想意味着无可避免的包括着牺牲。他不愿意牺牲他的家产。因为田地房屋不全是他自己挣来的,而大部分是前辈留下的,他以为,他须对得住祖先。一个走离开大道的人,会立在小径上看看眼前的风物;明知走错。却以看到一点新的风景自慰。孙大拿便是这样,明知行为不对,可是还希望别人会原谅他。

秋老虎很厉害,天上一丝云彩也没行,放在前庭中间的大荷花缸里,直挺的荷叶被太阳晒得都有些发蔫。大门外面那棵枝叶浓密的老槐树,知了有节奏地拼命地嘶鸣。

孙大拿今天躲在家里没有出门,他不停手地摇着蒲扇,支起腿仰靠在藤躺椅上,同坐在旁边的老妻说闲话儿。直到晌午时候,他汗流浃背地吃过了午饭,佣人把浸在水盆里的一颗大西瓜切割开来,一家人围着八仙桌正在吃西瓜,柜上的一个伙来了。

这个伙计是孙家的远房亲戚,算是心腹之人。他抹着脸上的汗,对孙大拿说道:“馆里来了一个人,要见先生,您是在馆里见,还是领到家里来?”

孙大拿漫不经心地问道:“是什么人,从哪来的?”最近常有些不相干的人来找他,不是求帮告借,便是说合官事,他心里十分厌烦,但基本上还是有求必应。

那伙计说道:“大概是从乡下来的,穿得挺破旧……”

孙大拿愣了一下,说道:“没问他有什么事吗?”说完,他眼珠转了一下,随即又交代道:“告诉他我不在家,有什么事叫他留下话。对他客气点,没吃饭留下吃饭。”

那伙讨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忙说道:“那人看上去是个老江湖,不那么容易打发。他要面见先生,大概有什么要紧事。”

孙大拿不言语了。他本想歇过晌,下午凉爽点再到医馆去,但一时猜不着这是个什么人,又怕找到家里来,不好打发。想了想,他三口两口把一块西瓜啃光,顺手拿起毛巾擦了嘴和手,立时穿袜子穿鞋,又穿上丝罗长衫,戴上草帽,拿一把黑折扇,随那伙计径出大门而去。

到了医馆,孙大拿问了一下,知道客人在后院客屋里,他便从小门向后走去,直奔后院客屋。一跨进屋门,只见迎面那轴大幅山水画下面,坐着一个人正在和陪着他的伙计说话。一见孙大拿进来,那人立刻站起来笑容满面地说:“孙先生,还认得我吗?”

孙大拿一看那人,三十左右年纪,中等身材,穿一件对襟粗布褂子,又象农民又不象农民。他猛然记起,这是八路军,曾经见过面。孙大拿心中吃了一惊,赶忙热情洋溢地说道:“原来是乡亲,老弟这一向可好?”急忙中他一下却想不起这人的姓名,说罢又问道:“老弟还没吃饭吧?”回头又吩咐伙计:“快去到庆升园叫饭菜。”

那人忙拦道:“我在衍上己吃了饭,不麻烦了。”

孙大拿很是遗憾地说道:“乡里乡亲的。这可见外了,既来到这里,何必在外面吃饭?”

两个伙计见此情景,赶忙退了出去。那人见孙大拿满口老弟老弟地叫,而不提姓名,便又说道:“孙先生可能不记得我的名字了,我叫冯俭。现在为了进城方便,临时借了个良民证,改名蒋华。”

孙大拿顺口应道:“记得。记得。”一面让冯俭坐下,重新给他倒茶点烟,等待他开口。窥测他的来意。

冯俭却不慌不忙,一面抽烟一面说道:“孙先生这一向可是为国为民办了不少好事,根据地也很得到些孙先生的接济。”

孙大拿哈哈干笑了两声,一时不敢确信此人的身分,又猜不出对方话里的意思,便忙解释道:“老弟是哪里听到的话,真是人言可畏呀,这话传到日本人耳朵里,我孙某就身家性命难保了。兄弟一向不参预政事,开个医馆也是为了糊口。混混日子。怎么敢去作那些非分的事。”

冯俭笑了起来,说道:“孙先生太谦虚了,不要怕,这话只是你我两人说的,传不到日本人耳朵里。我这次进城。也是想请孙先生帮忙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给孙大拿。

孙大拿打开一看,是良岗庄他兄弟的亲笔信,十分简单,寥寥几行问候话。一切情况由来人面谈。孙大拿想了一下,便单刀直入地说道:“老弟此来有何事啊,若是我力所能及,定当效劳。”

冯俭点了点头,低声把此来的意图说明,就是想请孙大拿帮忙搞些医药。

孙大拿半天没有言语,这件事情实在令他为难。日本人占着县城和镇子,八路军又占着他的老家,房产土地他都不想丢,更不想因为此事把命搭上。左思右想,还是拿不定主意。

冯俭见孙大拿半天不说话,觉察到他一时拿不定主意,也不便强硬相逼。便给他讲了讲现在的形势,并告诉孙大拿,药品是用真金白银来买,只要他能过关系,把药品从县城买来放在柜上,以正常经营的方式出售便可。

孙大拿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点头表示答应,心说:这种日子真不好过,哪头也得罪不起,只好先少量地买进药品,敷衍一下再说了。

……

战争是综合实力的较量,军事、政治、经济都不可或缺。日本人已经意识到单靠军事进攻是很难取得彻底胜利,政治战,经济战也就日益被重视起来。

其实早在抗战前,日本就开始针对国民政府部署金融战,本打算“为了使敌人丧失抗战能力,并推翻中国现中央政府,应设法造成法币的崩溃,取得中国的在国外基金,由此在财政上使中国现中央政府自行消灭。”日本许多经济学家经过研究,主张当法币可供换取外汇时,与其破坏法币,不如利用法币,更能符合日方利益。于是,日本政府吸收法币,在上海外汇市场套取中国的外汇存底。

抗战前期,日本持续向中国输出货物,大部分以法币作为结算,然后将法币兑换成外汇。而一般的游资所有人,受战事的激变,尚没有功夫去做商业运贩的行为,同时大的交通路线停止营运,结果一般的小商人及农民便以脚踏车担挑等工具,轻装简便偷入沦陷区私贩日货入境,一时获利匪浅。但这大大加剧了国内资金的外逃与外汇耗损,削弱了国民政府的经济实力。

一九三九年前后,法币逐渐贬值,日本在外汇市场套利不易后,便在沦陷区推行伪币,排斥法币。由于日本在沦陷区禁止法币流通,致使法币在沦陷区贬值。在此情况下,大后方和沦陷区之间以法币来计算的物价不同,法币价值在大后方较高而在沦陷区较低。日方即利用人们贱买贵卖的牟利心理,以沦陷区的法币运到战区及大后方购买物资。

国民政府最不愿意的就是,后方的物资被沦陷区的法币换取。而这恰恰就是当时军政商民最喜欢的方式,他们拿在沦陷区已无流通价值的法币在后方易得物资,再运回沦陷区贩售。转手即可赚取暴利。金钱面前,民族大义,爱国热情,显然然已经被很多民众置之脑后。特别是大后方走私的大部分人都是权贵,不是党政机要就是军队,难以遏制。

这是日本人针对国民政府的经济战争手段,而对付敌后抗日根据地。则采取封锁之策,军事封锁和经济封锁结合起来,实行绞杀战。

军事封锁便是在根据地边沿挖掘封锁沟。以阻断各根据地之间,以及根据地与外界的联系。而经济封锁则主要是在敌占区、游击区内大肆掠夺人力、物力和财力,并实行贸易垄断。禁止生活必需品流入根据地,而用种种手段套购根据地的物资。

可以说,这种封锁政策是狠毒的,占领区的战略物资被大量掠夺,百姓被征收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而这些钱财和物资又被用来侵略、屠杀中国人民。同时,封锁也加剧了抗日根据地的困难。

为粉碎日军的经济封锁,各根据地都开始进行多种形式的有效斗争。在政治上,开展了强有力的宣传工作,揭露敌人进行经济封锁和经济掠夺的阴谋。教育群众不资敌、不卖战略物资给敌人。为了打破敌人贸易垄断,各根据地派出地下工作者到敌占区去,秘密购买军火、药品、钢材、通讯器材等。同时,组织、鼓励商贩,从敌占区向根据地输送群众和部队必需的生活用品。

孙大拿这条线只是斗争的微不足道的一条。在敌占区,还有无数人在通过各种渠道获取宝贵的物资,而且这种封锁的斗争将是长期而艰巨的。

大的形势必然影响到小的方面,不可能别人都面临困难,只有孟有田一家安然无事。尽管孟有田先知先觉,事先囤积了不少物资。但也总有用完的时候,还需要精打细算才行。

用刮钯浮浮地把地里浅层的盐土刮成大大小小的土堆,再用锹装进板车里,孟有田指挥着村民们在一块泛白的盐碱地里忙活着。民间熬盐,古来有之,又称为小盐,历来为官府所禁。但自从抗日以来,物资匮乏,这种行为便没人再管,而且为政府所鼓励。

熬盐的过程并不复杂。用三角架支一口破锅,锅低有个拳头大小的洞,在上面垫一块稍大点的席片,把拉回的盐土铲到锅的一多半,然后用水加满。这时,土里的盐份就溶入水中,经锅底的席片渗漏到放在下面的一只木桶里。

桶满后,再倒入做饭的大锅里,加火煮沸三、四个小时到一定程度,冷却一晚上,撇去表面一层猪油似的碎片,用木棍一搅,锅低有沉沉的感觉。最后再用纱布一滤,凉上一半天,就做成了一粒粒有棱有角的半透明晶体——食盐。撇出的碎片还可以洗衣服,剩下的黑色液体便是做豆腐用的卤水。

太阳暖暖地照在身上,孟有田的额头见了汗珠。他直起腰,看了看这片长着芦草和碱蓬的盐碱地,微微皱起了眉头。虽然这种土法制盐能够解一时之需,但总不是长远之计。难道还真得被逼得熬硝盐,那玩艺儿可多了可是会致癌的。

随后孟有田又苦笑了一下,现在可不是要求养生保健的时候。如果真逼到了份上,那也只能先活命要紧了。应该不会到那种艰苦的程度,孟有田轻轻摇了摇头,把心中那份多余的担忧所抛开。

“这么刮来洗去,俺看这块地明年差不多能种点庄稼了。”强子见孟有田有些走神,笑着说道:“咋啦,想家里的娃娃了?”

孟有田自失地一笑,说道:“想她,拉尿都不知道,光会哭闹,还不够烦人的呢!”

“你就这么一说吧!”强子撇了撇嘴,脸上绽出开心的笑容,说道:“咋样,咱们定娃娃亲吧,俺看俺家那小子日后定有出息。”

孟有田笑了起来,摇头道:“不是我不给强子哥你面子,实在是不敢想得那么远哪!你瞅瞅现在都时兴那个自由恋爱了,日后孩子们长大了能听咱的话?”

“俺是他爹,不听俺的,打折他的腿。”强子瞪起了眼睛,很有当爹的架式。

“你就吹吧!”孟有田笑着挑了挑眉毛,转头看了下四周,说道:“嗯,车都差不多装满了,咱们往回走吧!”

“行,听你的。”强子把最后一锹土铲完,直起身子大声吆喝了几句,招呼孟有田坐上车辕,他扬鞭一甩,骡车轱辘轱辘地上了路。

“后天是开大集的日子,你去不去呀?”孟有田掏出烟苞包挖了一烟斗,又递给了强子。

强子想了想,说道:“孩子太小,也没啥可买的,俺不去了。”

孟有田点了点头,慢慢抽着烟,微眯着眼睛陷入了思索。

尽管家里并不缺啥,但他还是想去这个区里新组织的大集看看。现在物资短缺,在最困难的时期会更匮乏。提早做准备,也一直是他的行事风格。

第五十三章 集市,鬼子的烦恼

熟睡的婴儿忽然伸手踢脚地哭了起来,阿秀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计,伸手摸了摸小被里面,没有湿的感觉,才把小儿儿抱起来,解开衣襟,把已经冒着奶汁的塞进孩子嘴里。嗅闻着母亲熟悉的气味,吮吸着甘甜的乳汁,婴儿停止了哭闹,安静下来。

虽然是个闺女,有那么一点美中不足,但这个小人儿却给家里增添了喜气和生机。有田娘终于有了孙儿辈,脸上乐出了幸福的花,一有空儿便抱着孙女稀罕个没够。多少年没伺弄过小娃娃了,她仿佛又想起了自己做母亲的时候。生个女的怕什么,有一个便有第二个,老人家憧憬着子孙满堂的前景。

阿秀喂着女儿,疼爱地望着她,嘴里轻轻地哼唱着,脸上绽放出母性的伟大光辉。这不就是她在经历艰难困苦的时候所希望的幸福生活吗,有个家,嫁个好男人,生个胖娃娃。这都是老天爷在保佑,如果不是在山里遇见孟有田,她和小嫚早变成狼粪了。

越是觉得满足,她越是把心思放在自己的男人身上,孟有田就是她的全部,有了他,家里的日子才越过越好,有什么狂风暴雨,自己的男人也能支撑起来。

随着一阵踢沓的脚步声,孟有田走进屋来,对着妻子一笑,坐在炕边,凝视着婴儿白胖的脸蛋,还有那嬾藕般的小胳膊。这是自己的孩子,孟有田还记得孩子刚刚出生时。抱着粉红粉红、张嘴哭叫的婴儿,他竟然有种错乱的感觉。感到手足无措。

“这丫头,看护得这个紧。”孟有田伸手摸了摸女儿露出来的肥白小腿儿。笑着说道:“嘴里吃着一个,手还捂着一个,谁还跟她抢是咋的?”

阿秀看着孟有田,想着羞人的情景,脸不禁红了起来,轻啐了一口。“你还好意思说,丢人不丢人?”

孟有田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伸出手在婴儿的脸际、手旁揩着阿秀的油,惹得孩子哼了哼。向母亲的怀里拱了拱表示不满。

阿秀嗔怪着打了孟有田的手一下,说道:“明天去大集只买家里能用的,可别乱花钱。”

孟有田轻轻点了点头,说道:“那是自然。再说,现在买卖谁还用纸币,都是真金白银的,咱可舍不得,还是以货易货方便些。”

阿秀点了点头,说道:“你带着小嫚去吧,现在都有点名气了。摆摊吆喝你怕是觉得有点丢脸吧?”

“啥名气,啥丢脸,俺可从来没这么想。”孟有田笑着摸了摸阿秀的头发,起身道:“俺去收拾收拾,咱村去的人不少,还得定个时间,一起走好有个照应。”

……

天刚有点蒙蒙亮,正是带着美妙苍茫的时刻,白色的天空还散布着几颗星星。四处都笼罩在神秘的薄明之中。

孟有田早早起了床,比他早的还有小嫚和阿秀,做好了热汤热水的饭菜,吃完之后便赶着牲口车来到了村口。全村要买东西的不少,但并没有全部都去,这也是孟有田规划得当之处。每家要卖点什么东西,要换回什么商品,他都登记在册。这样能更大的节省人力,能干更多的事情。

十几辆牲口车在村口聚齐,各家的交易物品也都送来装上了车,孟有田才指挥着大车开始出发。

空气里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太阳终于在遥远的山顶探出头来,闪闪生光的巨大圆盘渐渐高举在睡意朦胧的大地上,唤醒了世间外物。

小嫚坐在车辕上,不时地把枪顶在肩上,向着四野的目标瞄准。农忙后的田野,呈现出一片凄凉的景象。道沟两边全是光秃秃的庄稼地,零零散散地是一堆堆高粱杆、豆秸、麦杆。

孟有田举目远望,山坡上星星点点的是村民们用石块砌堰,并且平整出来的土地。虽然每块土地都不大,都不规整,有尖形的,有半圆形的,有梯形的,但积少成多,总量加起来不亚于又开垦了几亩或几十亩田地。土是现成的,从地下挖出来的;庄户人是勤劳的,是能吃苦的。

付出了辛勤的汗水,不怕吃苦,不怕劳累的人们用石头垒起的一小块一小块的梯田,有的要垒丈把高,再一篮一筐地把土从山下背上来填成平地。在这高高低低的梯田里,高粱、谷子、豆子、玉米成熟了,斜坡上长的是绿油油的萝卜、蔓菁,不能种庄稼的沟里则栽的是满是柿子树、枣树和栗子树。

战斗、生产两不误,孟有田有些自豪地抿紧了嘴巴。这就是他的成就,尽管不是改变历史的巨变。人哪,好高骛远往往成为失败者,或是失落者;穿越到后世,几句大话一说,高深理论一讲,英雄豪杰纳头便拜,小弟死忠拥护的场面只是一种幻想。以前的人或许见识少,但并不傻,特别是那些精英人物,并不是浪得虚名,思虑应该更加周详。

“姐夫。”小嫚的招唤打断了孟有田的思索,“下次进山打猎让俺去吧,俺得抓紧时间练习,下回民兵大比武定要拿个第一。”

孟有田笑着点了点头,小姨子自从在民兵大比武中的女子射击中取得第三后,非但没有洋洋得意,反倒心里颇为不服气。想想也是,女民兵本来就不多,她又拿着把好枪,没拿第一确实有些脸上挂不住。

“别光点头呀,你得好好教俺。”小嫚有些嗔恼地噘起了嘴,“成天忙这忙那的,要不就是去新村找那个——哼,一点也不上心。”

“淡定,沉稳,狙击手可不是枪法好就行的。”孟有田轻轻挥了下鞭子,不以为意地说道:“多射击当然有助于提高。但有些基本功也不可或缺。多练瞄准增强眼力,多练端枪提高臂力。以及呼吸的控制,扣动板机的时机。这些俺都会教你,可也得一步一下来呀!你呢,现在最大的毛病便是毛躁,当然,这跟你的年龄也有关系。”

“还有什么?要是俺都学会了,能赶上你吗?”小嫚眨着黑亮的眼睛问道。

“还有——”孟有田沉吟了一下。说道:“那就是一颗杀心,一颗面对血腥依旧镇定的心。打猎确实是一个锻炼的好办法,从某方面来说,杀死一头野物和杀一个人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还是有区别。”小嫚似懂非懂地摇了摇头。说道:“杀鸡杀鸭这俺都敢,可要说真杀人,还是有那么点害怕。”

“那你就换个思路。”孟有田说道:“你和你姐在山里差点被狼吃了,你恨不恨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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