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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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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后面跑来一人,却是‘吴珠越宝’店的一个伙计,他跑上前拱手施礼道:“张东主,我家掌柜让我带路,有一条小路可直接出东市。”
‘张东主?’张焕呵呵一笑,“那就麻烦你了。”
所谓小路其实就是店后专门送急货的一条通道,只有一人宽,肥胖地人也只能侧着身子走,约走了三四百步,前面已经远远看见了东市大门的门楼,这里道路十分宽敞,虽然也人来人往,但已经可以健步如飞了。
“张东主,你顺着大路一直走便可出去,店里忙,我就送到这里。”
“多谢你了。”张焕微微向他一拱手,伙计连忙还一礼,便转身匆匆走了。
张焕抬头向周围看了看,这一带似乎是个广场,无数小商贩在这里摆下了地摊,卖泥人的、卖狗皮膏药的、算命的、卖木削的刀剑、摆摊射箭赌彩地等等等等,琳琅满目,吸引了无数凑热闹的百姓。
“卖牛肉面,正宗地金城郡牛肉面。”一个粗犷的声音远远传来。标准的金城郡口音。
“都督,这里居然还有金城郡牛肉面,难得啊!”一名亲兵笑了笑道。
张焕这才想起自己晚饭还没吃,他回头看了看十几个亲兵,一个个眼睛都冒出光来,他便笑道:“也好!他乡遇故知,咱们认认老乡去。”
十几个人掉头便向面摊走去。面摊摆在一堵墙边,生意还算不错。地上摆了二十几张胡凳,基本上都有人,或许是寒冷的缘故,靠墙边还扎了两个小帐篷,其中一个帐篷前站了两名家丁,不准别人进去,他的服饰张焕却隐隐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客官要吃面吗?”那摊主见来了十几个人,立刻眉开眼笑地迎了上来,一名亲兵道:“给我们来三十碗面,帐篷我们要一顶。”
摊主约三十余岁,一脸的憨厚老实相,他回头看了看帐篷,有些为难道:“两顶帐篷里都是女客。要不等她们吃完。”
“算了!”张焕摇了摇头。
“那帐篷就不要了,快给我们下面。”亲兵见张焕无所谓,便找一个胡凳,靠墙放好。
张焕坐了下来,他又忍不住看了看两个家丁,脑海里搜索着他们的衣服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时,一名亲兵端来了一碗面笑道:“都督快趁热吃吧!”
张焕见面上浇了厚厚一层肉末,不由食欲大动,笑道:“看起来倒象是金城牛肉面。”
他接过面便大口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连声称赞,“不错,做得果然地道。”
这时,帐篷里隐隐传来一个年轻女子地声音,“我地大小姐,你是来吃面还看面?面都冷了。快吃吧!”
“我不饿。你自己吃吧!”这是另一个年轻女子地声音,声音温柔而忧伤。听到这两个声音,张焕身子猛地一震,他不可思议地向身边的帐篷望去。
“既然你不吃,还拉我来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想在小摊上坐一坐。”
张焕一下子站了起来,他丢下碗大步向帐篷走去,两个家人见他来势凶猛,不由吓了一大跳,各自按住剑柄,“这里面有女眷,你不能进去!”
张焕已经知道了这两个家人地来历,他连忙拱拱手道:“我是崔相国的故人,并没有恶意。”
这时,帐帘也猛地挑开,露出一张美丽绝伦的脸庞,张焕身体僵住了,呆呆地望着她,她也慢慢走了出来,目光忧伤地看着张焕,两人就这样互相凝望着对方,眼中仿佛蕴藏着了千言万语。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賸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张焕忽然张开了臂膀,眼睛里充满了期望和等待,崔宁终于喜极而泣,她扑进了爱人的怀抱,两人紧紧相拥,三年来的相思在这一刻化作丝丝飞雨,浸润进了彼此地心灵深处。
“焕郎,如果我回来,你还要我吗?”崔宁仰起白玉般的面容,痴痴地望着爱郎。
“这次还要!”张焕笑着擦去她的眼泪,“可是你如果再跑,那我真的就不要你了。”
崔宁深深地将脸埋进他的怀里,“焕郎,我再也不会走了,三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
“三年了!”张焕抚摸着她的头发,喃喃道:“三年的分别,我才终于知道,原来你在我心中竟是谁也无法替代。”
这时,躲在帐篷背后的林平平呆呆地望着他俩,她眼睛里隐隐闪烁着一丝泪意,她仰头看了看无尽地苍穹,长长地呼了一口白气,黯然转身而去。
良久,崔宁忽然惊觉,她连忙擦去眼泪难为情地道:“糟了,又要被她笑话了。”
她回过头,却不见了林平平的人,“平平!”她呼唤了几声,“你在哪里?”
“小姐,林姑娘已经走了。”一名家人远远指着林平平快要消失的身影道。
“平平!”崔宁慌了神,她急忙回头对张焕道:“焕郎,我要先回去了,明天再来找你。”
张焕恋恋不舍地点了点头,“那好,我送你回去!”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两只狐狸
崔府就在东市对面的宣阳坊里,横过一条大街再进坊走两里便是,这条路张焕当年不知道走了多少次,可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轻松愉快,无意中的巧遇使得他的人生又充满了阳光,那种从内心深处舒展开的畅快淋漓,使他对一切都充满了信心。
“焕郎,你在想什么?”崔宁悄悄拉开车帘,眉眼里荡漾着娇媚的神色,张焕心里一荡,笑道:“我在想,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为何不跟我回家,却要让我送你回娘家。”
崔宁想起了林平平,她低声劝道:“焕郎,你把平平娶了吧!这么多年她一直不嫁,便是因为你,我还从来没见过如此痴情的女子,她从少女时代便喜欢你,一直等到今天,她都二十六岁了,你又于心何忍呢?”
“我何尝不歉疚于她呢?”张焕微微一叹道:“她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母亲早早出家为道,便是师傅一家照顾着我,这种亲情让我一生都难以回报,我自小便将平平当作妹妹看待,总希望她能嫁一个好人家,本来王思雨很喜欢她,我也有意想撮合他们,可是平平却去了西域,后来我也慢慢明白了她心中的倔强,其实我也曾想过娶她,可是我心里总觉得对不起她,甚至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就这么犹犹豫豫,一年一年地耽误下来,现在我心中又是惶恐,又是自责,已经没有勇气去对面这份责任。”
“你是做大事的人,有些事应该当断则断。”崔宁轻轻摇了摇头。又象是对张焕说,又象自言自语道:“总归是要解决地,你若不早点解决,你以后心中的歉疚就会更深,这件事,就由我来出面吧!”
张焕没有说话,事实上他心里很清楚。就算自己站在平平面前对她道,“好吧!我愿娶你。”她也未必肯接受自己施舍似的姻缘。这么些年来,她心里爱的或许还是多年前那个十八郎吧!岁月流逝,自己和她似乎已经错过了缘分。
马车慢慢减速,在崔府前停了下来,张焕跳下马,将崔宁扶出马车,他忽然想起一事笑道:“你那两个丫鬟呢?明月、明珠。怎么不和你在一起。”
话音刚落,两个姐妹便跑了出来,三年不见,两人就仿佛完全变了模样似的,出落得俊俏水灵,明月拉着崔宁埋怨道:“主母,你出去怎么不带上我们,害我们担心一晚。”
“你们怎么知道我回来了?”崔宁有些奇怪地问道。
“刚才林小姐回来了。她说你就在她后面。”妹妹明珠嘴快,一下子说了出来。
崔宁无可奈何地笑道,“这个精灵古怪的家伙,竟然一直在我前面。”
这时,明月忽然看见了张焕,吓得拉了妹妹一把。两姐妹连忙上前跪下,“婢女叩见老爷。”
“好了,你们服侍小姐吧!”张焕命她俩起来,又回头对崔宁道:“我的新府邸在永乐坊,明天我会派人来接你。”
崔宁默默点头,她上前给张焕整理了一下衣服,叮嘱他道:“焕郎,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明天会等你地人来。”
“我知道了,你进府吧!目送你进去,我就走。”。
崔宁娇媚一笑。向张焕招了招手,便在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的扶持下进府去了。张焕一直望着她动人地娇躯消失,他心中顿时热了起来,对明天他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走吧!”他翻身上马,正要催动战马,就在这时,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跑出了出来,高声喊道:“张使君请留步!”
张焕拉住了缰绳,回头打量这个少年,见他眉眼依稀和崔圆有些相似,他忽然想起崔宁给自己说过,她有个聪明绝顶的侄子,便微微一笑道:“你就是崔曜么?”
“正是!”崔曜向张焕躬身长施一礼,“我祖父请张使君进府一叙。”
……
路上,张焕见崔曜相貌虽然还略显稚嫩,但举手投足间从容不迫,隐隐有一种大器将成之感,张焕微微一笑问道:“我听说崔少君这几年足迹踏遍大江南北,可曾去过陇右?”
“我在去年曾去过河湟,看我汉家旧地,并考察过张使君在湟水所建的十几所学堂。”
“那你以为可有不足之处?”
崔曜点了点头,“小子信口雌黄,若有失礼处,请张使君莫怪。”
张焕眼中流露出浓厚的兴趣,笑道:“不妨,你说就是。”
“我以为张使君建学堂是为了使湟水的汉人子弟重新回归大唐文化,立意是很好,但具体的做法上却有值得商榷之处。”
说到这,崔曜瞥了一眼张焕,见他笑容仍旧,并无不悦之色,又道:“河湟被吐蕃窃据多年,那里地汉人被强制推行去汉化,他们对故国的印象大都已淡忘,更何况他们的子弟,而现在张使君请人教授他们四书五经,一日学五个时辰,倒有四个时辰在背书,我认为这种教育有些流于形势了,不如让他们分批到大唐内地来看看故国的壮丽山河,增强他们大汉民族的荣耀感,这岂不比死读经书要强得多?”
张焕不由暗暗点头,他早闻崔曜被朝中大臣誉为神童,现在看来果然是有点名堂,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识,他日崔家的振兴,难道就在此子身上么?
想着,他又多看了崔曜一样,少年文士目光淡泊,不动神色的冷静,使他若有所悟,或许崔圆的突破就在此子身上了。
说话间。二人来到了崔圆地内书房,自崔圆半身瘫痪后,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里度过,读书、教授孙儿、品味朝中大事,成了他每天必做的三件事,在山东时是这样,回长安后也是这样。没有了公务的烦扰,更重要是超脱于事外。他开始有时间审视自己这十几年所走过的路,审视自己的思想,审视大唐地现实和未来。
诚然,崔圆地理想是建立一种君弱相强的制度,纵观本朝历史,帝国地强盛无不种因于辈出的名相,贞观之治的房谋杜断、开元盛世的姚崇宋璟。而帝国的衰败也无不起因于皇权独裁,开元二十五年,李隆基罢张九龄,连续任用李林甫、杨国忠为相,将相国之鉴臣服于君权之下,又建翰林院、集贤殿,架空相权,黄麻之旨与白麻之敕并行。若般种种,终于引发了使大唐走向衰败的安史之乱。
为此,崔圆极力主张世家朝政,以世家的权力平衡来制约皇权,十几年来,尽管风平浪静下暗流汹涌。但始终没有掀起滔天白浪,帝国经济开始恢复,人心思安、朝臣奋进,这更激发了他维护世家朝政地决心,可惜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世家朝政一直无法解决地军队问题终于成为帝国一步踏入深渊的陷阱,深渊里激流疯狂,而且最暴烈地一道暗流竟然就是自己崔家,崔庆功的反叛使崔圆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他开始反思世家朝政的利弊,总结贞观之治、开元盛世之根。潜移默化中。他一直坚持的世家朝政观点已经不那么固执了,不!应该说不那么过激了。
“祖父。门下省张侍郎来了。”孙儿地禀报声打断了崔圆的思路。
“呵呵,请他进来吧!”崔圆将手中的书放下,随即两名侍妾将他扶着坐正了。
“你们先去吧!再上两杯好茶来。”崔圆吩咐一声,两名侍妾应了,从旁边的侧门下去了。
“晚辈参见崔阁老!”张焕深施了一礼,他偷偷看了一眼这位曾权倾一时的旧时权相,只见他面容清瘦,身着青色的宽身禅衣,腿上盖了一床厚厚地毯子,坐在那里笑呵呵地望着自己,桌案上已经没有一本奏折,只有几本发黄的旧书和一叠孙儿写的策论,往日的风光和他的健康一起随风而逝了,很多时候,时间往往决定一切,人生并不只是谋略之争,某种程度上也是时间和生命的竞争,如果崔圆三年前不曾病倒,或许今天的大唐又是另一番情景了。
“贤侄请坐!”崔圆目光温和平静,含笑打量着眼前这位可以说已经是自己女婿的老对手,只不过彼此不愿捅破这层薄薄的纸罢了,在他眼中,张焕已经变得成熟了很多,不仅有了尺许长的胡子,而且目光也没有了往日地张狂和冷漠,多了几分宽容和理性。
张焕坐下,向崔圆微微欠身笑道:“恭喜阁老得了一个贤孙,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竟一语道中我在河湟教育地缺陷,不简单啊!”
不料崔圆的脸却沉了下来,他拉了一下身旁地一根绳子,很快崔曜便走了进来,上前给崔圆施礼道:“祖父可是寻孙儿?”
“我来问你,在你书桌对面,写的是什么?”
‘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崔曜的脸腾地红了,他低下头喃喃道:“孙儿知错!”
“知错?”崔圆冷笑了一声,“这是你今年以来第三次说知错了,事不过三,罚你一年内不得出门一步,抄写论语三百遍,若再犯,我就取消你家祭的资格。”
冷汗从崔曜的额头上流了下来,他颤抖着声音道:“孙儿记住了!”
“下去吧!”
崔曜又施了一礼,慢慢退下去了,半晌,张焕才叹道:“崔阁老爱孙之心,张焕理解了。”
崔圆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茶,眼中闪过一丝苍凉且无奈之色,“我已经老了,已经能很清晰地感觉到生命正一点点离我而去,昔日的雄心壮志不复存在,我只希望我的后人能成为大唐的良臣,以忠君报国人生态度。为一方百姓做一些实事,他只要能做到这一点,我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张焕没有说话,他清清楚楚地听到崔圆在说‘忠君报国’,这个四个字时,特地加重了语气,他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吗?
张焕忽然敏感地意识到崔圆似乎要给自己说什么了。他低头喝茶,只是笑而不言。
崔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两日廖辉来他这里多次,张焕应该早已知道,可他却用人不疑,从这一点,崔圆便知道自己与张焕之间开始有了一种默契,四匦事件地发展,最终也印证了他的猜测完全正确。张焕就是为了高调入场而做出的一种姿态,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崔圆也很清楚,凭张焕现在的实力,崔圆也自知也无法阻挡,既然已经无法阻挡,那他为何不随张焕共舞,只是在关键时略略改变张焕前行的轨迹。使他能步入自己地政治思路之中,从而避免大唐重蹈帝王独裁专制的旧路,从而在相权与君权地平衡中寻找到一个支撑点,这就是他崔圆这三年来反思的结论。
命运之神仿佛开了一个玩笑,当年,崔圆极力打压张焕。阻止他的崛起,而裴俊却反其道行之,帮助张焕在武威立足壮大。
可现在,裴俊并不愿意看到张焕走上最高宝座,希望能维持现状,以温和改良的手段慢慢解决地方军阀危机;而崔圆却认为大唐已处在濒临分裂的危险之中,维持现状显然只会让危机爆发时更加惨烈,只有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才能使大唐摆脱这场危机,而张焕正是他眼中的最佳人选,同时他也希望张焕能将大唐带进他理想中地道路。
当然。不付出一点实质性的代价。张焕未必会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崔圆淡淡地笑了笑道:“钳制朱泚的关键是凤翔。崔寓之所以还能坐在左相的位置上,也是因为凤翔,现在凤翔节度使李莫虽然效忠于崔寓,但是八千凤翔守军大部分却都是河东昌化郡人,贤侄明白我的意思吗?”
……
离开崔府,夜已经很深了,出了宣阳坊,只见对面东市一片黑暗,灯几乎都灭了,去闲逛的人们也大多回了家,大街上冷冷清清,夜风格外凛冽,直钻进众人的袖口、领口,寒气直刺进骨子去,冻得仿佛血都凝固了。
张焕却似乎浑然不觉,适才崔圆地一番话让他体会到了崔圆的良苦用心,让他感觉到,崔圆已经把宝押在自己身上,甚至不惜把凤翔让给自己,凤翔是关中的西大门,得了凤翔也就打开了通往长安的大门,当年裴俊为了逼崔圆让位,就是命他张焕拿下凤翔郡,事易时移,想不到今天崔圆居然看出了自己谋兵部之心,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
“都督,我发现有点不对劲。”说话的是张焕地贴身保镖方无情,他武艺极为高强,但从来不说一句话,就仿佛张焕的影子一样,让人常常忽视他的存在。
今天是他的第一次示警,顿时让所有的亲兵都紧张起来,张焕立刻低声喝道:“不要乱,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亲兵立刻恢复了常态,张焕又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三百五十步外有人在跟着我们,现在他已经到来到三百步。”方无情头也不回道,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
“都督,我去察看一番。”
“不要轻举妄动。”
马队转了一个弯,方无情便从队伍里消失了。
一直走到朱雀大街上,方无情又忽然出现了,“都督,不是跟踪,而是前方有埋伏。”
“你如何知道?”
“我一直跟着两个跟踪者,都督走到朱雀大街时,他们立刻放出一支鸽子,南面的一里外也出现一只,他们是在报告都督的行踪,要不要抓了这两个跟踪者?”
“不!”张焕断然道:“不要打草惊蛇。”
此刻张焕已经肯定,有人要对自己下手了,而这个人不大会是裴俊,极可能是朱泚,这时,他的心里忽然生出一计,或许这正好就是自己所想要的。
走到永乐坊大门时,方无情又再次出现,“一共十三人,就在都督府邸前方一百步处,用的是劲弩。”
这时,几个亲兵都急了,“难道都督要施苦肉计不成?”
‘苦肉计。’张焕笑着摇了摇头,那些箭头上不定都涂有毒药呢!他什么要冒这个险?
“不必了。”张焕取出调兵金牌对方无情令道:“你立刻到军营去,让李定方将刺客给我全部围住,尽量抓活地,但不许逃走一人。”
第二百五十三章 苦肉之计
次日,天尚未大亮,一个突发的消息横扫长安城,陇右节度使、门下侍郎张焕遇刺,伤势严重,十三名刺客死了八名,被抓住五名,消息中并没有直接指名是何人所为,但却暗示了刺杀张焕之人不久前曾与他发生过战事。
不用说,所有的人都明白指的是汉中郡王朱泚,令人惊异的是朱泚没有出来否认,而是保持了沉默,这种沉默使人们仿佛体会到了一种刻骨的仇恨。
随着时间推移,张焕被刺杀的消息越传越广,在他的府门前聚集了无数前来打探消息的人,有的被各高官重臣派来,也有自发前来探望的官员、民众。
人们都不安地忧虑着,这位地方第一大军阀遇刺,会在大唐会掀起什么样的波澜,也有很多刚刚看到曙光的官员都为张焕祈祷,都为大唐的前途而祈祷。
两辆马车在数百侍卫的严密护卫下一前一后快速驶来,聚集在张焕门前的人们纷纷让开了一条路,这是右相裴俊和刑部尚书楚行水到了,两人的脸色都一样凝重,尤其是裴俊,他得到了情报,朱泚是真的派人刺杀了张焕,现在唯一的期望就是张焕的伤势没有流传中那样严重,否则他一旦有三长两短,陇右的局势极可能失控。
就仿佛一条悬河在他头顶上奔腾,他所能做的,就是尽一切手段不让大堤决口。
楚行水也忧心忡忡,不仅张焕是他外甥。更重要是他在张焕身上寄托了太多的希望,他们楚家地前途和未来。
右相和刑部尚书铁青的脸色使门外围观的人们更加忧心,待二人走进府去,议论声顿时四起,无数小道消息就在议论中产生了:‘朝廷要追究朱泚的责任。’
‘陇右十万大军即将进攻汉中。’
这些消息仿佛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地传开了,更有官方人士证明。后果很严重,右相很生气。
接待裴、楚二人的。是张焕的侍妾杨春水,她哭得跟泪人一般,昨天晚上,当亲兵们将浑身是血的老爷抬进府时,她几乎觉得天都要塌了,她才二十二岁,难道就要做寡妇了吗?
后来。从宫里来地几个御医象走马灯似的出现又消失,诊治地结果让她略略心安,张焕的命保住了,此刻见到裴俊和楚行水,杨春水的眼泪又如珍珠断了线,只说了不到两句,便泣不成声。
裴俊无奈,只得跟着管家来到张焕的病房前。近百名全副武装的亲兵冷冰冰地站在门口,见裴俊二人过来,皆拔刀怒视。
裴俊心中恼怒,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笑了笑道:“各位不用紧张,我是代表太后和朝廷来探望你们都督。没有恶意。”
没有人说话,回答他的只有沉默和冰冷的刀锋,这时,张焕亲兵营都尉李定方从屋里走出来,向裴俊施礼道:“请裴相国多多担待,御医吩咐过,都督必须要静养,决不能打扰。”
“这样……”裴俊想了想又道:“说起来我还是你们都督地岳父,不是外人,我也不为难你们。就在门口让我看一看自己的女婿。也好心安。”
楚行水也低声道:“我是他亲舅舅,我也只在门口看一看。”
李定方无奈。只得一挥手,亲兵们立刻闪开一条路,但依然目光警惕地盯着他俩,裴俊走到门前,一股浓烈的药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迎面扑来,他屏住呼吸侧目向房间内望去,只见一张床榻上张焕脸色惨白,双目紧闭,正沉睡不醒。
裴俊微微叹了口气,将李定方招手叫到一边,低声问道:“伤到哪里?”
“腿上和肩上各中了一箭,还好都不是毒箭。”
裴俊眉头一皱,“怎么这么大意,你们这么多人都护卫不了他吗?”
“禀报相国,开始大家都还注意,可是眼看到府,也就失去了警惕,却没料到朱泚竟然会在府门前刺杀。”
李定方已经点明了朱泚,裴俊却有些为难了,不管是张焕死还是朱泚死,大唐都会陷入大乱,这叫他如何表态,他沉吟一下便道:“听说你们抓了活口,就交给大理寺吧!我会命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此案。”
李定方却躬身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都督在昏迷前曾言,未经他的同意,凶手不能交出,裴相国,请恕卑下不敢违抗军令。”
就在李定方与裴俊谈话之际,楚行水却从一个亲兵的手里悄悄收到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只有一句话:‘刑部出面调查。’
楚行水一眼便认出这是张焕的手笔,他立刻恍然大悟,一颗心也悄然落地,他立刻上前对裴俊道:“裴相国,此事就交还刑部来调查吧!我会给朝廷和张焕一个交代。”
裴俊瞥了他一眼,也借机下了台阶,他点了点头,缓缓道:“此事就拜托楚尚书了。”
二人又在门口看了一眼张焕,才告辞而去,府门外苦候之人见裴、楚二人出来,都一下子围了上来,希望从他们口中得到确切消息。
裴俊摆了摆手对众人朗声道:“我们已探视过张侍郎,性命并无大碍,请各位放心。”他回头又指了指楚行水道:“这次刺杀事件就由刑部全权负责,一定会给张侍郎和所有关心此事的人一个交代。”
说罢,他登上马车便扬长而去,楚行水也说了几句官场话。登上马车向位于皇城的刑部急速驶去。
……
中午,张焕被一阵低低地哭泣声惊醒了,为了瞒过御医,张焕确实用了苦肉计,他是中了两箭,流了一点血,算是轻伤。本来神智很清楚,但御医们所用都是安神补血的上好药材。他倒真的沉睡不醒。
张焕慢慢睁开眼,见崔宁坐在自己身旁,正轻声抽泣,眼睛肿得跟桃子一般,他一阵心虚,若让她知道自己是使计,这后果可不堪设想。
“不要哭。没什么大不了。”
崔宁见他醒了,还和自己说话,她惊喜交集,连忙跪坐在他身边,抚摸着他的脸道:“焕郎,你、你真没事吗?”
张焕捉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她手上的一阵暖意直沁入心脾。他微微一笑道:“打了这么多年仗,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最多一个月就好了。”
刚说到这,他忽然想起一件要命地事,干笑了一声,连忙改口道:“用不了一个月。最多三天就好了,不!今天晚上我就可以生龙活虎。”
崔宁地脸一红,轻轻掐了他一下道:“又胡说了,不要说三天,一个月也不够,我看最少也要好好养伤三个月才行。”
‘三个月!’张焕心中连声叫苦,自己竟作茧自缚了,告诉她自己是使计吗?可是自己身上确实有箭伤,这和使不使计并无关系,他心中不由大悔。早知道就让一个受伤的亲兵冒充自己。再找几个不认识自己地名医诊治,也能糊弄过去。昨晚竟没有想到这个办法。
这时,杨春水端了一碗刚熬好的白米粥进来,在她身后,一片红衫飘过,却没有进屋,崔宁连忙将张焕扶起,又接过粥碗,舀一勺粥,细细吹冷了,小心翼翼地伺候张焕进食,杨春水也没有闲着,给火盆里添了炭,又在铜炉中撒下新香。
张焕吃了一口粥,便对杨春水道:“你去先收拾东西,我们下午便走。”
“走?”崔宁愣住了,她迟疑一下道:“焕郎,你要去哪里?”
“自然是回陇右了。”
“不行!”崔宁腾地站了起来,断然否决了他荒唐的想法,“你身上有伤,怎么能长途跋涉,如果箭伤迸裂,那可不是闹着玩了。”
“不要激动!”张焕连忙安抚她道:“我不是真的回陇右,只是做个姿态。”
崔宁又端起粥碗跪坐了下来,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呀!就连受个伤也要利用一番,真拿你没办法了。”
杨春水应了一声,出去收拾东西,到了门外,却听见她似乎在和谁说话,“你怎么不进去?他已经醒来。”
张焕和崔宁对视一眼,同时反应过来,崔宁放下碗,快步追了出去,脚步声渐远,半响,只见她拎了个食盒走进来,摇了摇道:“丢下这个她就跑了!”
崔宁将食盒放在小桌上笑道:“我还从来没见过她下厨,看看她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张焕也探头向盒子望去,盖子打开了,只见里面放着一只碟子,碟子里满满地堆着十几个炸得焦黄的鸡蛋。
张焕怔怔望着这些余温尚存的煎鸡蛋,他心里没有半点取笑之意,却感到鼻子微微有些发酸。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
下午,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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