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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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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臣今天来找陛下,就是想请陛下出手,制止这些谣言。”

李系已经渐渐听出了崔圆地企图,他警惕地望了他一眼,冷冷笑道:“那你想让朕怎么制止呢?”

崔圆缓缓地说道:“既然陛下也不相信,那就请陛下下旨澄清这两个谣言。”

李系半天没有说话,崔圆的心机他早已领教,他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地做一个决定,他做每一件事都有目的,而今天,他仅仅为两个流言来让自己下旨,这里面绝不是那么简单,勾结回纥之事已经过去,也没有什么证据,姑且可以暂时不提,但张焕的身世却非同小可,这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决不能有半点大意。

此刻,李系再一次被崔圆奇怪的请求引起了疑虑,难道那个流言是真的吗?

“相国,要朕下诏也可以,但你必须要告诉朕,张焕究竟是不是朕大哥之子?”

崔圆淡淡一笑,“陛下,他是不是真,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绝不能承认他是豫太子之子。”

……

就在御书房里帝相二人为两个谣言伤神之时,崔小芙地凤辇也已经到了东内苑,东内苑马球手们训练如火如荼,离大赛的日子越来越近,各队的最后强化也到了高潮。

张焕坐在高高的木台之人,虽然在观望训练,但明显看得出他已经走了神,是的,马球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前途,这是一场在高手之间地博奕,他的周围每一个人都老奸巨滑,每一个人都握有强权。惟独他张焕势力最弱,偏巧他便处于这场权力斗争的风暴眼上。

如何才能从这场权力斗争成功脱逃,这不仅仅是对他智力地考验,更是对他能否走上高位的考验,所谓皇室血统其实一钱不值,重要的还是实力。

和裴俊、崔圆一样,张焕也在等待时机。但仅仅等待是不够的,关键是他要想办法推动形势向有利他的方向发展。还有他的三千天骑营如何才能离开长安。

这些都看似难以上青天的事,但他必须要办到,眼前他需要一把钥匙,忽然,他若有所感,抬头向东面望去,张焕地眼睛渐渐眯了起来。远处,一支百人地队伍簇拥着皇后地凤辇正向这边驶来,张焕淡淡一笑,真巧,他地钥匙来了。

“臣张焕恭迎皇后娘娘。”

半晌,马车里传来崔小芙轻柔地笑声,“陛下已经不关心他的马球队,但本宫关心。马上就要比赛了,本宫想看看他们的训练情况。”

“儿郎们都很努力,请娘娘放心,他们不会辜负娘娘的期望。”

“本宫要亲眼看一看才能放心。”崔小芙慢慢从车仗上下来,她对张焕微微笑道:“本宫的侄女今天也来了,她对东内苑颇有兴趣。请张将军陪同她到各处去走一走。”

说着,崔小芙向车内招了招手,只见崔宁拎着粉色的百褶裙边从车内走了出来,雪白地肤色衬得她俏丽无比,她目光低垂,姿态婀娜地走下车仗,始终不敢看张焕一眼。

“本宫要去看看球手训练,张将军,清河郡主就拜托你了。”崔小芙意味深长地看了张焕一眼,随即在宫人的簇拥下。向马球场而去。

……

一阵秋风吹过。拂起崔宁的裙边,带给她一丝寒意。“咱们去那边走走吧!”张焕一指几栋建筑,“那边风小一点。”

崔宁点了点头,跟着张焕转向南而行,走了数十步,两人依然没有开口,就这样默默无语地并肩走着,后面十几个亲兵和两个宫女一步不离地跟着他们。

要将这帮讨厌的家伙赶开,张焕悄悄向他们挥了挥拳头,崔宁低头一笑,白了他一眼,娇媚之色让张焕砰然心动,他又向后望了望,十几个讨厌的亲兵依然磨磨蹭蹭地跟着,张焕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前面是一片小树林,树林里铺了一地枯黄的落叶,弥漫着野果的清香。

“你现在好吗?”崔宁低头问道,她的声音是那么小,以至于被脚下地沙沙声掩盖了。

“不好!”张焕摇了摇头。

“为什么?”崔宁抬起头,有些惊讶地望着他。

“我在想一个人,可是总是见不到她,她明明就住在大明宫,而我在东内苑,她完全可以来看看士兵们怎样打马球,可是她就是不肯来,好容易来一次,却让我陪她看什么劳什子风景,她不知道我想看的她,而不是什么风景么?”

崔宁笑而不语,曲江池畔的激情燃过以后,自己对他的思念愈加深沉,她每天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他,留心着关于他的一切消息,他大败回纥人被封赏为开国伯,她比所有人都高兴激动;他陪皇上去太原,听说他遇到了刺客,她又替他提心吊胆、茶饭不思;后来市井里传出他的身世离奇,她又为他担忧紧张。可今天终于听见他对自己吐露真情,崔宁心里比喝了蜜还甜,只觉得有他这一席话,这大半年来地思念、煎熬都值了。

可是又不能让他太小看自己,让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崔宁咬了咬唇,低声笑道:“哦!我倒不知道他原来在想我,我还以为他把曲江池畔说的话都忘了,哎!我这个人天生愚笨,既不会当什么马球谋士,也没有什么外祖父请客撮合,怎么争得过人家呢?所以我只好远远躲着,哪里还敢再来东内苑打搅了人家成双成对。”

说到这里,她又娇又媚地白了他一眼,张焕被她的媚眼电得神魂颠倒,他笑着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暧昧地道:“可是我没有和她们成双成对。倒是和你在这里成双成对。”

崔宁被他搂住,心中又是甜蜜,又是紧张,她两只手绞在一起,脸上羞得通红,低下头不敢看他。

张焕轻轻地抬起她的脸庞,崔宁地眼睛闭上了。浑身轻微地颤抖起来,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张焕再也忍耐不住,低头吻上了她的红唇,带着太久的期待,带着一丝狂暴的野性,紧紧将她搂在自己怀中。

在他浓烈的男人气息中,崔宁已经完全迷失了自己,她顷尽全力地抱住他地腰。顷尽全力地地迎合他地吻,这一刻,她要把自己的身心,把自己深沉地爱恋,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要献给他;他们不需要再说什么,他们彼此已心心相映,时间和空间阻隔不了他们彼此的思念。

一片树叶落下,遮住了害羞的阳光。亲兵们早已知趣地远远避开,他们在远处大声说笑着,仿佛要告诉树林里的人,他们很安静,没有人会打扰他们。

树林里传来崔宁欢快地笑声,仿佛金秋里掠过树梢的黄莺。只见她和张焕牵着手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她脸上洋溢着夺目的光彩,眉宇间所有地哀伤和忧愁都消失了,快乐和幸福再一次地重现在她脸庞,十几个亲兵吓得向树林的另一头奔跑,跌跌撞撞,狼狈不堪。

他们走到小溪边坐了下来,草地柔软,温暖的阳光照射在他们身上,张焕拔下几朵金黄的小花。编成一个简单的花环。给她戴上,崔宁快乐地叹了一口气。轻轻依偎在他怀里,此刻,她是多么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停止。

张焕低头看着崔宁,被她那种仅仅在爱恋期间女人才有的、那种瞬息即逝的美貌深深地打动了。

她脸上的一切,她红唇地曲线,她雪白晶莹的肌肤,她脸庞上依稀荡漾的笑意,她眼中的光彩,她声音的甜美,甚至她提到自己相亲时那种半嗔半笑的姿态……这一切都使他神魂颠倒,他心中爱极了她。

崔宁倒在他地怀里,眼睛渐渐变得迷蒙,此刻,她的身心悄悄地向他敞开了。

“我要把我们最美好的一刻,留给我们的洞房花烛。”张焕轻轻在她耳边低语,崔宁羞涩地点了点头,红着脸将头埋进了他的怀中。

……

良久,他们恋恋不舍地站了起来,手牵着手向张焕的宿舍走去,远远地,他看见宿舍后面的木台上‘旗幡’招展,床单、坐垫、衣服,在阳光下份外显眼,就仿佛就象皇帝出巡的仪仗,张焕一阵苦笑,这个花小娘也太勤快了点。

“你有丫鬟了?”崔宁老远便看见了瘦小的花锦绣,只见她站在木台前,紧张地向这边望着。

“是在太原遇到的,一个孤儿,我见她可怜便收下了。”

崔宁微微一笑,她快步走到花锦绣地身旁,亲切地问道:“我叫崔宁,你叫什么名字?”

花锦绣看了看张焕,她忽然若有所悟,立刻乖巧地给崔宁行了个礼,“我叫花锦绣。”

张焕赞许地笑了笑,他忽然看见屋子前面停着崔小芙地凤辇,便问道:“屋子里有客人吗?”

花锦绣连忙点头,她紧张地说道:“皇后娘娘来了,正在等你。”

“我知道了!”张焕渐渐冷静下来,他看了看崔宁,崔宁嫣然一笑,便对花锦绣道:“你带我四处走一走吧!”

说罢,她牵着花锦绣的手,说说笑笑地去了。

一直等她们走远,张焕才走上木楼梯,绕到房子地前面,门口站着一排侍卫,见张焕过来,立刻拦住了他,仔仔细细搜了一遍身才放他进去,张焕摇了摇头,这可是进自己的房间,居然还要搜身。

房间里站着三四个宫女,崔小芙就坐在自己的紫藤圈椅上,正细细地品着一杯茶。

“臣张焕参见皇后娘娘!”张焕一阵头疼,每次见她总要半跪行礼一次。

“爱卿免礼!赐坐。”

崔小芙给几个宫女使了个眼色,几人退了出去,房间里就只剩他们二人,良久,崔小芙才徐徐道:“本宫已经看过训练了,球技稍逊清河马球队一筹,但杀气却比他们凛烈得多,本宫很满意。”

“娘娘过奖了,若再给他们一年时间,他们将天下无敌!”

崔小芙笑了笑,岔开了话题道:“不知张将军以后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卑职是天骑营中郎将,自然要听皇上的安排。”

“是吗?”崔小芙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相信张将军看不见眼前的危机,我实话告诉你,皇上已得到了张家下任家主的效忠,一旦段秀实的军队进驻河东,他必然要用新的天骑营取代你,你又该又该何去何从?你以为崔圆或裴俊会容许你从容离开关中吗?就算你离开了关中,你又能去哪里?三千人的粮食该怎么补充?一路烧杀劫掠,占山为王吗?”

张焕似乎并不为崔小芙话语所动,他淡淡一笑,“娘娘有些危言耸听了,我是张家之人,皇上不要我,我自然就会去河东。”

“你是在试探我吗?”

崔小芙眼一挑,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道:“既然你要试探,那我们索性就把话说开了,我应该叫你李焕才对吧!皇上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估计张良娣也心里有数,就算你去给他们解释,这不是真的,可他们也绝不会放过你。”

说到这里,崔小芙冷冷一笑,眼中迸射出深刻的仇恨,“你知道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吗?他就死在先帝的面前,他无处可逃,最后躲进先帝的寝宫,跪求先帝救命,但他依然难逃一死,被当今皇上、也就是他的弟弟亲手一剑刺穿了心脏,先帝也因此被惊吓而死,当时我就躲在旁边亲眼目睹这一切,你父亲临死时前指着李系和张良娣只说了一句话,他说,我的儿子一定会为我报仇!就是因为有这句话,李系和张良娣就绝不会放过你。”

张焕半晌无言,崔小芙的一席话将他深深地震撼了,十六年前的宫廷政变他没有切身感受,可从崔小芙的嘴里说出来,却是如此血腥、残酷,兄弟之情、父子之情、夫妻之情,在那至高无上的皇位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张焕的拳头慢慢地捏紧了,他盯着崔小芙沉声道:“你就直说吧!”

“好!你我就不要再绕弯子了。”

崔小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坦率地说道:“张焕,你是聪明人,我也不想拿崔宁也做筹码,让你们成为眷属只是我的一点心意,我希望我们能够合作,你走出困境,我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从今天起你的天骑营要听从我的指挥。”

“娘娘要我做什么呢?”

“这你就不要问了,我要做的事情会成为你脱困的契机,我只问你,愿不愿意合作?”

张焕没有立即回答,他慢慢走到窗前,望着远处草地上崔宁在向花小娘学编花环,他冷冷一笑,“为皇后娘娘效力,是张焕的荣幸。”

第一百一十九章 崔圆遇刺

次日一早,大唐皇帝李系下达了诏书,否认流传在长安的两个谣言,崔圆勾结回纥和张焕是豫太子之后,并着令大理寺调查谣言的源头,给造谣者以严惩。

两个谣言在天子的诏书下迅速地销声匿迹了,没有人再谈及此事,这时距马球大赛已不足半月,长安及大唐百姓的注意力再一次被吸引到这一年一度的马球大赛上来,在酒馆、茶楼到处都充斥着这次大赛的各种消息,每一个可能夺魁球队都被人津津地谈论着,随着从各军各郡来长安比赛的球队陆续抵达,长安渐渐地开始激动和亢奋起来。

这一天下午,大明宫的铜钟照例沉重的敲响了,离黄昏尚早,但天已经黑了,这是散朝的钟声,开始有三三两两朝官离开大明宫,或是回家,或相约去酒楼小酌,但中书省政事堂依然大门紧闭、戒备森严,紧急内阁会议已中午开到现在仍没有结束的样子。

鸿胪寺卿张延赏在二十天前提出了恢复对回纥边市,要求朝廷给予重视,但此时刑部尚书楚行水、兵部尚书韦谔以及礼部尚书张破天皆不在京内,朝廷发八百加急,催三人返京,到今天上午,最远的楚行水刚刚抵达长安,内阁立即举行会议商讨对回纥边市。

除了七个内阁成员外,列席会议的还有户部侍郎杜鸿渐、鸿胪寺卿张延赏、太府寺卿杨炎、中书侍郎元稹、门下侍郎第五琦、中书舍人崔敏等等,会议从中午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其矛盾的焦点在于是否可以出售生铁等战略物资给回纥,条件是由回纥提出,大唐地绢绸、瓷器、茶叶等奢侈品只能换取回纥的牛羊及皮毛,而要换取回纥的战马,只能用生铁或粮食予以交换。

安史之乱后,由于大唐的养良种马之地河西被吐蕃占领,而大唐内地的马匹大多耐负重而不适合野战。导致于唐朝战马奇缺,陇右、河东、河北诸军的骑兵队只能两人合用一骑。而中原、江淮等地的团练军,甚至二十人才能配一匹战马,不少地方都取消了骑兵这个军种,而数月前,张焕从回纥带回了大量战马,河东军一跃成为骑兵最多地军队,使其他各军眼红不已。

一方面是对战马的渴求。而另一方面却是要抑制回纥地壮大,从唐初以来一直奉行战略物资禁运的国策,生铁、粮食、武器、铜、火油皆不得卖给吐蕃及突厥、回纥等国,但在十六年前的回纥南侵中,大量中原匠人被掳掠到回纥,以及回纥在向西扩张时,也得到不少胡人工匠,事实上回纥已经掌握了相当高的铸造技术。而从新罗、渤海等地也能辗转得到大唐的生铁,所以在这次内阁会议上对生铁的控与弛便成了争论的焦点。

左相裴俊却主张放开生铁和粮食地贸易,理由是回纥已经掌握了冶炼技术,只是耗费过高而已,输出生铁可以不利于回纥冶炼技术的提高,从而形成大唐在冶炼技术上的垄断。而右相崔圆却认为回纥人口稀薄,即使输出少量的生铁也能显著提高回纥军的战力,他主张严禁生铁和粮食输出,甚至要将禁运范围扩大到新罗、日本、渤海等国,并制订最严厉的律法惩处走私商人。

政事堂内灯火通明,由于门窗紧闭,空气十分浑浊、燥热,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汗津津地,满面通红,楚行水已经发了两次言。他支持裴俊取消禁运的举措。但崔圆态度之强硬,以及王昂、杨锜甚至张破天地支持。取消禁运的可能性不大了,但崔圆连带的对新罗、日本、渤海等国的禁运却是针对他楚行水而来,谁都知道,楚家控制着贸易最发达的广陵,靠海外贸易赚取了大量的财富,其中对日本、新罗地生铁、军器输出处于垄断地位,一旦实行禁运,楚家将损失巨大。

既然不能取消对回纥禁运,那也不能殃及池鱼,将禁运范围扩大,楚行水咳嗽一声,第三次站起来道:“各位,既然崔相国坚决反对放开对回纥禁运,那我也只能服从右相的决定,但对日本、新罗的禁运却有些小题大作,自太宗以来,我大唐从来都是禁陆弛海,从未对海上贸易有过限制,事实上无论日本、新罗都没有对大唐形成过威胁,正因为我大唐胸襟博大、海纳百川,才有开元盛世,实行海禁这种倒退的措施实在不符我大唐一贯国策。”

“楚尚书此言谬也!”

工部尚书王昂长笑一声,站起来反驳道:“日本、新罗国有多大,人口有几何?可每年输往两地的生铁皆有数百万斤,真是全被他们所用吗?走渤海国经由契丹进入回纥境内,一直是生铁的走私线路,难道楚尚书真不知道吗?海运不似陆运,有迹可查,大船向北入海,它真去了哪里,谁又能知晓?大唐年年禁运,可回纥的生铁来源却从未被堵住,这才是问题所在,所以崔相国提出全面禁运,才是治根之本。”

楚行水被驳得哑口无言,其实他也知道许多原本去新罗和日本的运铁船最后是去了渤海国,但这不是他楚行水一家所为,崔圆不是也一样吗?只不过量远远比自己小罢了,今天崔圆抛砖引玉,着实让自己吃了个哑巴亏。

崔圆见楚行水不再说话,便呵呵一笑站了起来,“既然确实有从海路间接走私的可能,那禁运生铁一事就这样定了,不过回纥提出另一个条件,用粮食来换取马匹,各位以为如何?”

“粮食我看就不必了。”裴俊慢慢站起来道:“生铁之所以能被控制,是因为有盐铁监专卖。而粮食却不然,家家户户都有,进回纥的商队本身也会携带大量粮食,根本就禁不了,所以我以为还是放开地好,省得回纥人缺粮便来边境劫掠。”

“裴相国之言我也赞成,粮食应该放开。”

一直沉默不语地张破天瞥了一眼王昂。冷冷道:“不过王尚书刚才所言,全面禁运才是治根之本。我并不赞成,我大唐缺马,根源不在什么回纥想要生铁,而是我大唐马源之地的河西被吐蕃占领了,以至于骑兵无马可乘,以至于不能形成对回纥地战略威胁,要想扭转这个不利局面。必须要夺回河东,现在吐蕃的强盛时代已经过去了,他们河西驻兵不过两万人,以我大唐的国力完全能夺回河西、甚至安西、北庭,现在回纥因灾情严重,加之国内政局动荡,无暇南顾,正是对吐蕃用兵的良机。我建议应立即制订作战方略,早日向吐蕃宣战!”

对于资历浅地人,他会更轻视比自己资历更浅之人,王昂就是这样,他在三年前才入阁,原本是资历最浅之人。但现在不是了,张破天的入阁时间还不到两个月,尽管他曾做过短暂地右相,但没有人会把他那段经历放在心上,相反,那是他的耻辱,对于这样一个入阁不到两个月的人,王昂毫不客气地反驳道:“张尚书的建议我完全赞成,我建议就由河东军挑此大梁,为我大唐收复河西。张尚书以为如何?”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谁都知道吐蕃现在已经衰弱,但是谁肯出兵呢?按理应是陇右的韦谔。但他不肯,他一直的理由是自己既要保护陇右,又要北御回纥,不能两线作战,而其他人更不肯动,现在各方皆处于微妙地平衡中,牵一发便会动全局。

整个会场都一时沉默下来,张破天提了个令人尴尬的问题,良久,崔圆站起来笑道:“张尚书急切之心我们大家都能理解,本相又何尝不是如此,若我再年轻十岁,我一定披甲执锐亲赴河西,现在我大唐连遭安史之乱和回纥入侵,就如人几近病死,现在需要慢慢调养,滋养病体,一旦强壮起来,必将驱逐强虏,恢复我大唐万里河山,张尚书且耐心等候,相信我们都会看到那一天。”

说到这里,他环顾一下会场,肃然说道:“我们讨论了一个下午,该出定论了,生铁全面禁运,无论吐蕃、回纥、新罗还是日本,皆不准对外贸易,有胆敢走私者,以叛国罪论处,由盐铁监监控生铁流向,粮食贸易可以放开,鼓励商人向回纥换取马匹。”

“就这么决定!”

裴俊站起来笑道:“大家都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他回头又对制定内阁决议的中书舍人崔敏点了点头,示意他尽快拟出决议。

众人走出会场时,天已经黑尽了,崔圆笑眯眯地走到张破天面前道:“破天,可有空到我府上去喝一杯?”

张破天笑着摇了摇头,“相国好意心领了,今日我家七郎回来省亲,家里要聚一聚!”

“那就改天吧!”崔圆笑了笑便不再坚持,他回头向众人招招手登上了马车,马车迅速启动,渐渐消失在夜幕里。

从大明宫到崔圆的府第宣阳坊走直线不到半个时辰便可抵达,沿途须经过光宅坊、崇仁坊和平康坊,天已经黑尽,夜色寒冷,长安百姓们都早早地关门闭户,一些喜好夜生活的人也大多去平康坊,大街上静悄悄地,看不见一个行人,只听见侍卫们杂沓的马蹄声和车轱辘的辚辚声,偶然有一辆马车崔圆的车队旁飞驰而过。

很快,马车便行到了平康坊地大门外,这里却人流拥挤,灯火如昼,两旁种满了大树,虽然树叶已落了一半,但树荫依然浓密,使道路显得异常拥挤,马车慢慢地靠近了平康坊的大门,大门旁停着一辆马车,这是一辆极普通的马车,通常用于租赁,满街随处可见,马车停在那里,似乎在等人,这时人群发现相国的到来,纷纷走到两旁让路,就在众侍卫小心翼翼地从马车旁经过之时,忽然,马车的车窗开了,从里面伸出一支黑黝黝的弩箭,对准了崔圆地车窗,不等侍卫反应过来,破空声响起,一支弩箭闪电般射出,穿透了崔圆马车的车窗。

四周的人群一阵大乱,马车上一名黑衣人扑出,飞奔冲进平康坊,等侍卫们赶上来,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崔圆的车门忽然开了,只见崔圆从车上下来,他脸色惨白,一支箭深深地插在他的肩膀之上,血流如注,他忽然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右相崔圆遇刺。

第一百二十章 尔虞我诈(一)

当天夜里,长安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平康坊大门紧闭,青楼、酒肆、客栈、赌馆统统停止营业,所有的人都被驱赶到大街上,一队队士兵凶神恶煞般地挨家挨户搜查,只要发现有穿黑色衣服的男子立刻抓捕。

崔相国被刺杀的消息象长了翅膀一般,不等天亮便传遍了整个长安,俨如一阵飓风,将人们心头渴盼马球大赛的喜悦一荡而空。

突来的消息也使每一个官员的心都骤然紧张起来,不知道这将给朝廷格局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天刚刚亮,所有的人都得到各坊里正的消息,平康坊及东市一带已实行戒严,请大家绕道行走,各种猜测在每个坊里流传,有的说崔圆已重伤而亡,有的说这是回纥人的报复。

大唐天子李系得到消息是在天亮以后,他又惊又忧,惊是有人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相国,此风一起,朝廷重臣都将人人自危,而忧却是崔圆重伤而不死,一个改变大唐权力格局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为稳定朝局,李系立即在紫辰殿召集从三品以上职事官商讨崔圆重伤期间的人事安排,就在这时,崔圆派其族弟、吏部侍郎崔寓赶来转达他的意思,在他重伤期间,右相的执政事笔将由其他六名内阁成员代管,每人掌管一日。

崔圆的建议几乎是一致被众人接受,虽然只有一天时间。但也能利用相国之权达成自己的一些愿望,崔圆遇刺事件似乎就这么迅速地平息下来,并没有引发什么政坛地震,平康坊及东市一带地戒严也在傍晚时解除了。

夜色越来越浓,大片云团在寒冷的夜风中漂浮,冷月凄寒,一队橘红的灯笼在连接大明宫和太极宫的望仙桥上游走。李系忧心忡忡地来到了太极宫。

太极宫内十分安静,有时一连走过两座宫殿都看不见一个宫人。显得死气沉沉,李系心里略略有些诧异,很快,他便来到了太后的寝宫,早有小宦官飞奔前去通报太后,片刻,张良娣的贴身宦官骆承恩便迎了出来。

“老奴参见皇上。太后请皇上进去。”

李系点了点头,他走了两步,又回头低声问道:“太极宫似乎少了很多宫人,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骆承恩苦笑一声道:“皇上可能还不知道,这些天太后的脾气火爆,稍不顺意便下令处罚,被她赶到掖庭宫地宫女少说已有百人,可又没有新人补充。自然显得十分冷清。”

李系恍然,他随即暗暗冷笑一声,看来太后是知晓此事,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了。

这些日子,张良娣已经被张焕之事折磨得憔悴不堪。她每晚都会被血淋淋的恶梦惊醒,随即整晚失眠,神经异常紧张,稍微有点风吹草动,要么就大发雷霆,要么就吓得躲进帐中,只有在朱泚派龙武军替她守住大门时才稍稍心安。

除掉张焕可能性似乎不大,但从大明宫赶走他却是有可能,为此她派人送信给了李系,在这件事上。他们两人地利益是一致的。

此时。张良娣正在对镜轻抹胭脂,镜中是一张衰老而苍白的脸。才几天时间,她便老态毕露。

“太后,陛下来了。”骆承恩在她身后异常轻柔地禀报道。

张良娣轻轻地对镜叹了口气,将手中粉饼掷在案上,“让他进来吧!”

她坐到位上,宫女将一帘轻纱放下,李系已经快步走了进来,他跪下行了个大礼,“皇儿参见太后!”

“皇儿平身!”张良娣轻轻摆了摆手,她不等李系开口,便淡淡一笑道:“我们快半年未见了吧!”

“这半年皇儿诸事繁多,无暇探望太后,请太后谅解。”

张良娣冷冷一笑,“你确实很忙,又是巡幸河东,又是册封太子,还拉起一支军队,叫什么天骑营,把哀家罢免的那个张焕又再次重用,真是很给哀家面子啊!”

“张焕是因为破回纥有功才被重用,并非有意和太后作对。”

“不见得吧!”张良娣的嘴边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哀家怎么觉得你是因为有愧你的大哥,才提拔他地后人。”

“太后!”李系的脸蓦地胀得通红,他有些恼怒地道:“太后有话就请直说,用不着这样冷嘲热讽,朕如果没有那个心,今天就不会来见太后了。”

张良娣点了点头,“看来你还是比较清醒,知道事情的严重。”

她忽然压低声音,阴森森盯着李系道:“你别忘了,当年是你亲手杀了他,他临死说的是什么?”

李系被张良娣那张阴森惨白的脸惊了一个寒战,他的脑海里又出现大哥临死时愤怒的诅咒,“我的儿子会为我报仇!”

就是为了这句话,他大开杀戒,把大哥所有地儿子斩草除根,甚至包括太子妃沈珍珠在内的几十名妻女也一个不放过,统统杀掉,但却没想到……

“你没想到他还有个私生子在外面吧!”张良娣仿佛知道他的心思,她象夜枭一样尖厉地笑了起来,“他当然知道所有的儿子都不会幸免,他其实指的就是张焕,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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