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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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酬禄米虽然略有增加,但问题是开元年间斗米不过十钱,可现在斗米一百五十钱。去年甚至到了六七百钱,高官们家底雄厚,或许没有什么感觉,但中低层官员却生活压力极大,虽有一些田产补贴,但上有老下有小,家族中人或妻妾娘家人来求助,看面子上也得帮济一点吧!还有平常地人情往来、年底的官场打点,哪样不要钱,如此。钱就明显地捉肘见襟了。前几年裴俊当政偏偏又是朝廷财政最拮据之时,能按时发薪就感谢上天了。哪里还能指望加薪,所以新帝即位,大家最盼望之事就是加薪,更何况张焕这几个月着实搞了不少钱,左藏充盈,涨薪地机会也就成熟了。
韩滉是户部尚书,掌管大唐的财政,他有新闻要发布,众人焉能不感兴趣?很快,围上来的官员越来越多,足足有两三百人,连一些四品的官员也凑了上来,韩滉见人人关心加薪之事,便轻轻咳了一声又昂声道:“这次加薪只限于五品以下,陛下考虑到各位的家境,所以幅度不会小,但陛下却希望朝中能掀起勤俭之风,现在宫中的开支已是大唐建国以来最低,甚至还不到崔太后时的一半,大家也看到了,宫中地宦官和宫女加起来还不足三百人,甚至连我们的皇后娘娘都主动放弃了薪俸,车不过一辆,仆不过三五人,各位,陛下和皇后都能以身作则,希望大家更要严格律己,不要让陛下一番苦心白费。”
韩滉的话在百官中引起了一片嗡嗡声,加薪固然可喜,但削减开支往往伴随着裁撤冗官,人人都心知肚明,朝廷的官员实在太多了,自从五年前门荫制扩大后,朝廷各署衙的官员急剧膨胀,尤其是在中低层职位中,一个职位往往就有两三个官员,这还仅仅是职官,还有散官、闲官、养老官等等,别的不说,太子还没有册立,可东宫的官员就有二百多人了,整天无所事事,还有各王府的属官,都有品阶在身、都是要财政养活,可现在皇上连嫔妃也只有五六人、宫人不到三百,所以韩滉虽然没有明言,但他言外之意却说得很清楚,既然皇上要以身作则,那就意味着吏治整顿即将开始了。
就在韩滉在给众多年轻地官员们施加胡萝卜和大棒时,含元殿的内宫,张焕正在接见崔寓的紧急求见,崔寓想了整整一夜,他终于明白了大哥为何要让他辞去左相之位,张焕贬去裴佑的右相并不是他要向裴家下手,而是这个右相之职妨碍了他的制度布局,他不要独相,而是要众相,所以在贬去右相后又任命裴佑为吏部尚书这个最重要的尚书职位,并保留了他地相国资格,那自己呢?这个左相之位也同样妨碍了众相体制的实行,与其被张焕找借口免去,不如主动辞职。
“臣绝对赞同陛下的想法,政事笔决不能执在一人手中,为配合陛下的革新,臣愿意辞去左相之位。”
张焕半天没有说话,他知道这必然是崔圆的意思,只有崔圆才能看得透自己的布局,可是崔寓说得太直接了,让他一时下不了台,不过这样也好,倒省得自己费心找他的茬了,张焕忽然淡淡一笑道:“既然崔爱卿理解朕的良苦用心,那朕就成全了爱卿。”
他随手取过今天的朝会议程,在最后面添加了一行字,这时,上朝的钟声已经敲响了,一名宦官快步走来禀报:“陛下,该出行了。”
张焕将笔放下,这才站起身对崔寓道:“崔爱卿,朕很欣赏你地素直,虽然将来不会有左相这个官称,但朕还是会让你主管门下省,列班相国。”
“臣谢陛下隆恩!”
张焕笑了笑,转身向大殿走去,但崔寓地脸色却阴晴不定,他见皇上即将走远,忽然鼓足了勇气大声道:“陛下,张府刺杀案不是崔家所为。”
“你说什么?”十几步外张焕停住了脚步,他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也不回头,只冷冷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崔寓‘扑通!’跪下,哀哀道:“陛下!臣愿意以崔家列祖列宗地名誉发誓,这件事确实不是我们崔家所为。”
“朕从来也没有说过是你们崔家所为。”
张焕的心中也被崔寓的毒誓震动了,他慢慢转过身,依然不露声色地道:“这是崔圆的话,还是你的意思?”
崔寓见张焕在急着上朝时竟然停下了脚步,他知道事实已经有点转机了,便由立刻趁热打铁道:“回禀陛下,这也是我们家主的意思,他已经命人去查清此事,绝不让真凶嫁祸之计得逞。”
“那好,朕就等你们的调查报告。”张焕丢下一句话,便快步离去。
含元殿上,黑压压的官员站满了半个大殿,七品以上的职官足足有两三千人,也有很多是来京办事的地方官吏,适逢其时也一起参加这场朝会,适才韩滉的暗示已经传遍了百官,人人心中都是喜忧参半,不知即将掀起的吏治整治是否会波及到自己的头上。
“陛下驾到!”当值宦官一声长喝,含元殿上立刻安静下来,很快,八名宦官端着金盘鱼贯而入,又有十六名宫女及宦官簇拥着张焕出现在玉阶上,崔寓也已悄悄从另一个侧门入了列班,裴佑一直便在注意他,见他从侧殿进来,眼中似乎若有所悟。
张焕坐在龙位上,轻轻一摆手令道:“开朝!”
“陛下有旨,开朝!”
数千人一起躬身行礼,声势浩大,“臣等参见皇帝陛下,愿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众官礼毕起身,这时,张焕朗声对众人道:“议事之前,朕首先要请各位爱卿见几个人。”
大殿里一片寂静,许多人的目光都瞟向殿外,不知皇上要让他们见什么人。
“宣杜环等四人上殿。”
第四百零一章 朝廷内外(下)
‘杜环,’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有听说他,很快,殿门口出现了四个苍老的人影,在宽广高大的含元殿下,这四人显得是如此渺小孤单,大殿里一片寂静,只听见四人沙沙的脚步声。
在数千对目光的注视下,杜环四人显得有些紧张,甚至还有一绊了一下,险些摔倒,但渐渐地他们的头开始昂起,步子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坚定,最后他们站在了玉阶之上。
这时,张焕慢慢走下台阶,指着这四个人对群臣沉重地说道:“朕先给众位介绍一下,他们四人都是怛罗斯战役中被俘的将士,不知诸君还有多少人能记得天宝十年的那场让我们丢掉了葱岭以西的战役。”
大殿静悄悄地,白发苍苍的四个老人仿佛打开时间的隧道,数十年前的惨烈战役又开始浮现在众人们的眼前,当年的金戈铁马声仿佛还回荡在众人的耳畔,大唐铁骑纵横万里的时代已经悄悄地被岁月的长河所淹没,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之中。
但今天这四个老兵的出现,让所有人都立刻意识到,那个大唐辉煌的年代其实并不久远,可是那种铁血沙场、胸怀万里的精神已经在这个民族的身上萎缩了。
望着这四人白发苍苍的头颅,想起他们青春热血时离开故国去万里之遥为国家作战,却不幸被俘异国,一晃三十多年过去。可他们却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故乡,那无数个站在高岗上眺望东方地夜晚,他们又该怎么怀念自己妻儿父母。
大臣中开始有人为他们的不幸唏嘘鼻酸,没有人说话,大殿里,只有大唐皇帝激昂的声音在回荡:“三十几年来,他们从未忘记过自己的故国。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怀念自己的故乡和亲人,这一次。他们终于不远万里回到自己的祖国,他们是幸运的,因为还有千千万万地被俘者仍在异国他乡为奴,他们中很多人都死在异乡,很多人临终时前都最后望着自己故国方向、无比悲伤地离开了人世,朕之所以要请他们来大殿,是要让诸位都记住了。现在远远不是我们享乐的时候,我们大唐民族地耻辱和苦难就发生在昨天,我们还有千千万万的同胞仍在大食人、在吐蕃人、在回纥人的手中为奴隶,受尽欺凌,所以,朕要各位爱卿与朕一起励精图治,使我大唐早日强盛起来,只有大唐的强盛。才能使那些仍在欺凌我大唐同胞的异族们放下皮鞭,把我们的同胞主动还回来,如果那时他们仍不肯交还,那就让我们用战刀和铁槊上门去跟他们要、去和他们清算旧账。”
慷慨激昂的壮语掀起了每个人内心深处地热血,大殿里无数的声音在附和,“我们愿与陛下共患难!”……“国耻必雪!”
最后。无数的声音汇成了一个声音,大殿里群情激昂,“臣等愿与陛下励精图治、早日强盛大唐!”
张焕微微摆了摆手,大殿里立刻又安静下来,他向杜环等四人深深鞠了一躬,随即命人将他们送出宫去。
朝会的气氛已经被张焕一次奇妙的开场白调动起来,同时也借着对怛罗斯老兵的表白,使人人都明白了皇上励精图治的决心,在大义之下,大唐的最高权力体制地革新继开元之后又一次拉开了序幕。
“罢左右相。中书令、门下侍中不再授实官。以六部尚书及门下侍郎七人为相,于政事堂议事。轮流执掌政事笔,每人十天为限……”
“门下有封驳之权,圣笔批复亦不例外……”
“帝有直接任免从四品以上官员之权,但不可越中书对机要政务发诏,翰林制诰亦不得愈越六部之权,仅限于拜免将相、号令征伐……”
……
宣布革新条例的人是吏部侍郎胡庸,虽然他这次没有能挤身进相位,但他却能控制中下层官员人事任免,权力极为关键,人人都知道他是张焕的核心心腹,他的拜相是迟早之事,在读罢相国多置与君相分权的诏书后,他随即又宣布了一条重要的人事任免。
罢免左相崔寓门下侍中一职,改任门下侍郎,并加封金紫光禄大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显然是为了配合相制改革而定,崔寓本身并没有失职之举,所以在将崔寓由正三品地门下侍中降为正四品的门下侍郎后,张焕又同时封他为正三品的金紫光禄大夫,以示他官品依旧。
崔寓立刻走出朝班,上前躬身谢恩,“臣谢陛下之恩!”
张焕微微一笑,对他道:“崔爱卿,今后门下省专司审议驳正,责任重大,我太宗皇帝曾言,中书诏敕或有差失,则门下当然驳正,若苟避私怨,知非不正而顺一人之颜情,为兆民之深患,此乃亡国之政也,所以朕希望你能严明正已,切勿以人情而松懈。”
崔寓深感张焕对他的信任,他深深施了一礼,肃然道:“臣决不辜负陛下圣恩,当严己严人、以事论事,绝无半点徇私人情之举。”
张焕点了点头,又命胡庸继续宣布,胡庸轻轻咳嗽了一声,接着念读地方的机构改革:“废除天宝元年设立的郡治,恢复天宝元年前所设州治,各州刺史直接对朝廷负责,取消天下十道制,取消各道观察使,改为监察使和宣抚使,不定期巡访各州;取消上州中所设别驾之职……”
在隋以前,地方官府曾是州、郡、县三极,但隋唐之后。郡一级就逐渐取消,直接设立州、县两级,这主要是为了缩减地方官员编制和加强中央朝廷对地方的控制,但天宝元年改州为郡,虽然级别上似乎不变,但实际上是突出了道地作用,有恢复道、州、县三极的意图。就像今天省、市、县三极一样,所以今天这次地方机构改革的重点就是取消道一级。将郡改成州,重新恢复了州、县两级制,以加强朝廷对地方地控制,而观察使名义上是临时制度,但实际上它就是道地长官,一般会长期任职,所以取消了道一级地方官府后。也就相应取消了观察使,而改成临时的监察使和宣抚使,这也是为加强对地方地监察和控制。
改郡为州、废除天下十道,各朝廷官员都没有多大意义,毕竟不涉及到各自地切身利益,但胡庸紧接着宣布的另一个机构地设立,却似捅了马蜂窝一样,激起了大殿之上的一片哗然。
“自开元后。土地兼并日趋严重,玄宗皇帝曾三次下旨严禁土地兼并,却收效甚微,盖因制度缺失的缘故,今由大乱转治,天下无主之地已愈四百万顷。均田之势已成,为严控土地兼并,故朝廷特设土地田亩监,职同盐铁监,统一管理天下田亩,各州分设土地田亩司,控田亩、掌租庸,直接隶属于朝廷田亩监。”
此令一出,立即引发了轩然大波,大殿上议论声四起。这不仅是严控土地兼并那么简单。尤其中间的三个字:掌租庸,将是意义深远。
这就意味着州一级官衙将不再直接管租税实物。只是将各县的租庸数据汇总上报,而租税实物将由各县直接交给设各州的土地田亩司,实行帐实分离,互相监督,一刀割断了州县之间的利益纽带。
在一片议论声中,胡庸提高了声音大声宣布道:“土地田亩监设监一人,由殿中监裴明远担任,其下再设少监二人为辅,破格提升兵部员外武元衡及驾部郎中牛僧孺二人担任少监。”
……
朝堂之外。
就在朝廷举行第一次新帝大朝地同一时刻,长安的通济坊内也来了五个奇怪的人,所谓奇怪只是从普通百姓的眼中看来,这五个人个个身材魁梧,走路昂首挺胸,他们目光斜睨,带着一种骨子里的冷傲,五个人列队疾行,所带来的气势使坊门口摆摊的小贩纷纷向两边躲闪。
这五人中最前面之人显然是他们的首领,他年纪约三十岁,气度沉着,表情严肃,他就是崔家在长安地情报头子:崔连星,他受崔圆之令调查张府刺杀一案,张府遇刺一案官府没有任何记录,监察室的资料也已全部销毁,崔圆给他的一些案件情报也是事后一些张府家人的口述,现场部分的情报也是崔宁说给崔雪竹的只言片语。
但就是这一点点可怜地情报,崔连星还是凭他严密的推理发现了一丝端倪,刺客能够熟悉府中布防并且能逃离,事前一定是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而且可以肯定府中有他们的内应,按照常理推断,刺客既布置得如此精心,那么事后必会杀内应以灭口,所以,只要看张府事后失踪之人便可找到这个内应,可是,事后张府并没有一个人失踪,也都经过了逐一调查,就这样,崔连星的注意力便集中在那晚死去的人身上,那天晚上一共死了三个人,一对姐妹侍女,一个是乳娘,姐妹侍女据说是张焕当年从凤翔奴隶市场买来,没有亲人,对崔宁一直忠心耿耿,而且从现场来看,她们舍命保护小主人,死后也身无余财,应该没有做内应的动机。
最后,崔连星的目光投到了另一个死去的人身上,那就是李珪的乳娘,她是死在外间屋子,而且还抱李珪跑出去,反应也似乎太灵敏了一点,抱着一丝怀疑,崔连星昨晚连夜找到了给三名死者验尸地仵作,从他地口中得知,乳娘一共中了五剑,前胸一剑致命,后背四剑,而死者是脸朝下,也就是说刺客唯恐她不死,又在她后背补了四剑,可当时孩子已经被侍女抱跑,在时机稍纵即逝之时。刺客不急去追赶,却如此重视一个无关紧要的乳娘,生怕她不死,是为什么?答案几乎就呼之即出了。
既然发现了这个重要线索,崔连星就决定对她追根问底,乳娘最早是在崔府伺候崔宁,所以她地资料崔府中都能查到。乳娘姓陈,家在长安通济坊。丈夫在墟市卖肉,家里还有一对儿女,女儿去年已经出嫁,儿子十四岁、在学堂读书,崔府的资料就是这么多,剩下的就需要上门的查访。
“头!就是这一家。”
一个大清早就赶来的手下指着一扇小门道:“我们运气很好,听隔壁人说。这家男人十几天都不见了,可我早上见到了他,进去后就再没出门。”
崔连星点了点头,抬头打量陈乳娘的家,这是一户极平常的长安人家,两进,一个小院子,房舍已经有点旧了。他给旁边属下努了一下嘴,“上去叫门!”
立刻有两人前去拍门,可是拍了半天,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更没有人来开门。
崔连星目光四下一扫,路人不多。他立刻令道:“翻墙进去!”
院墙很矮,除留两人放风外,其他四人一跃而入,院子里很安静,但地上却不干净,看得出主人很久没有打扫了,忽然,厢房里传来‘咔!’地一声,声音极为轻微,崔连星立刻大步上前一脚踹开了厢房地门。光线立刻涌入了黑暗的屋子。只见屋子里堆满了杂物,屋子一角蜷缩着一个中年男子。正是陈乳娘地丈夫陈屠户,正满脸惊恐地望着他们。
“求求你们……不要杀我!”陈屠户结结巴巴道。
“不要杀你。”崔连星冷冷一笑,“看来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大白天说鬼话。”
长剑出鞘,冰冷的剑尖抵住了他的前胸,“说!你收了他们多少钱?”
陈屠户犹豫一下,一道血流已经从他前胸流出,他顿时吓得狂呼乱叫,“不要杀我,我说!我说!”
崔连星力道稍轻,又一声厉喝,“快说!钱在哪里?”
陈屠户浑身颤抖,他指了指墙角道:“都在那里。”
立刻上前一人用剑削开墙面,从夹墙内取出一个布包,放在桌上打开,全部都是熠熠闪光的金锭,少说也有四五百两,崔连星瞥了一眼黄金,又冷冷道:“钱没了,那你也该说实话了,是谁送给你们的金子,你们又出卖了什么?”
陈屠户翻身跪倒求道:“我确实不知是谁送的,这些都是二娘拿出来,让我收好,其他的我都不知道啊!”
“那你怎么知道有人会来杀你?”崔连星慢慢低下头,盯着他地眼睛凶狠地说道:“我看你还是说老实话的好,否则连你女儿也活不成。”
“二娘死了,我就知道这些金子肯定有问题,我前些天刚刚把儿子送走,昨天晚上才回来,听到你们拍门,我就以为是他们来了。”陈屠户已经意识到来人不是要杀他灭口之人,惊魂稍定,口齿也伶俐起来。
但崔连星却一下子听出了他话中的漏洞,手一挥,陈屠户的左耳刷地被削掉一半,血喷涌而出,他的左脸霎时变得一片鲜红,满屋子里只听见他哀嚎哭喊声,崔连星毫不心软,一脚将他踢翻,用剑抵住他的咽喉,目光冰冷地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再不把知道说出来,我就把你剁成肉酱,逼你儿子一口口吃下去。”
说完,他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一人开始用剑一点点切他落地上的半只耳朵,陈屠户终于崩溃了,他浑身瘫软,痛哭流涕地说道:“我只听二娘说过一点点,那些人只是零零星星问她张府中的情况,他们地汉话虽然说得很好,但二娘总觉得他们不象是中原人,而且他们还威胁二娘,若说出去,就杀了我们全家,我们开始害怕起来,二娘就和我商量,先去太原买宅子,若事情不妙就立刻逃走。”
“不是中原人?”崔连星沉思一会儿,又问道:“那他们知道这里的住处吗?”
陈屠户心有余悸地点点头,“二娘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们,但我今早刚刚发现,我不在家时已经有人进过屋子了。”
“如果是小偷呢?”
“不可能是小偷,箱子里的钱一文不少,而且他们还留下了这个。”陈屠户战战兢兢地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上面还插着一张纸,上面用血写了一个字,‘死!’
崔连星仔细地端详这把匕首,这是一把随处可以买到的廉价货,没有什么价值,他随手放在一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道:“那周围的邻居知道你女儿嫁到哪里去吗?”
陈屠户浑身一震,他忽然发疯似地跳起来,向外面冲去,他已经明白了崔连星的话,他地儿子现在就藏在凤翔女儿那里,崔连星一把将他揪了回来,陈屠户倒地嚎啕大哭,“完了!我的儿子完了。”
“不要哭!事情不一定会到那一步。”崔连星又想了想,把那个写着血字的纸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又放在陈屠户的鼻子前,“你是杀猪的,这血的味道你能否辨别出有多久了?”
陈屠户哭声渐止,他仔细地闻了闻便道:“还有点味道,最早应该是昨天的血,而且是羊血。”
时间上还来得及,崔连星立刻命令两名手下,“你们即刻出发到他女儿家去布置,若有人来灭口,给我捉活的!”
第四百零二章 明远荐贤
新帝即位后的第一场朝会足足进行了三个时辰,一系列重大的改革措施在这场朝会上被公布,革新的措施使每一个官员或为之雀跃、或心事重重,喜忧苦乐各人心头自知,以至于给中低层官员加薪的消息反倒不被重视了,朝会一直到了午后才终告结束。
御书房内,张焕着实有些精疲力尽了,但御案上的厚厚一叠奏折就仿佛一根在后面抽打他的无形之鞭,使他不敢有半点懈怠,草草用过了午饭他又开始了批阅奏折。
“陛下,李道长来了。”宦官安忠顺低声打断了张焕批阅奏折的思路。
“请他进来。”张焕这才记起自己召见了李泌,他歉然笑了笑,将笔放下,原本计划两个时辰的朝会结果拖到了三个时辰,也就意味着李泌在外苦苦等候了一个多时辰。
“臣参加陛下!”李泌进屋后深深地施了一礼,他仍然一身道士装扮,身着杏黄八卦道服、头戴竹道冠、后背一把桃木辟邪剑,他这身装束出现在大明宫内,旁人不认识他,还以为这是被请来看风水、定方位的某某山某某洞的真人,却不知道他现在可是皇上的头号幕僚,比如今天朝会上引起轩然大波的土地田亩司掌租庸的方案,就是出自此公之手,倘若被天下刺史知道此公之毒,恐怕他后半生的云游计划就会彻底泡汤了。
“李先生请坐!”张焕笑眯眯地亲自给他倒了一杯凉茶,以安慰这位道士幕僚在烈日下苦等两个时辰的苦楚。“李先生可用过午饭?若没有,朕让下面人再准备一点。”
李泌口唇焦渴、一肚子肝火,虽然是皇帝亲手给他倒茶,他也毫不客气地端起来咕嘟喝了几大口,待肝火扑灭了他这才有点回过味来,吓得连忙站起来告罪,“不敢劳顿陛下。臣已经用过午饭。”
“先生是朕地父辈,在朕面前就不用太多礼了。”
皇上虽然客气。但李泌却心知肚明,张焕的父辈多呢!朝中起码一半都是,难道都不必多礼吗?李泌之所以能在几代皇帝下既能贵为布衣相国,又能全身而退去过闲云野鹤般的生活,不仅是他才能出众,也和他极懂帝王心理有关,虽然历史上礼贤下士的帝王比比皆是。但大多是做个姿态罢了,帝可礼贤、但贤不可傲上,适才李泌在烈日下苦候了两个时辰,已经被热得头晕脑胀,一时糊涂喝了陛下倒的茶,虽然偶然为之并不伤大雅,但若他不省事,再继续吃皇上请的饭。恐怕就真得到某某山某某洞做真人去了。
张焕见他不肯用饭,也不勉强,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笑道:“朕今天宣布了土地爷兼任财神爷一事,果然引起了朝中大鸣,朕已经着令吏部从各地提拔一批干吏,先赴京训导三个月。再赴各地上任,朕算了一下,在冬季来临前便可完成此事。”
李泌也笑了笑道:“按理,新制度之初应先在一地试行几年,积累经验后再全国推行,但陛下心急此事,臣也就不提试行一事,但谨慎小心地原则却不可丢,臣最担心制度本身是好,可到了具体执行人手中却变了味。反成害民之法。所以事后的监察和轮换办法一定要跟上,使得制度不因换人而变。”
张焕默默地点了点头。好一个‘制度不因换人而变’,李泌这句话是说到点子上了,他沉思了一下便道:“土地监察地办法朕准备用御史巡访和监察室暗查两者相结合,至于轮换制度朕打算第一任三年再换,给他们时间打好基础,然后两年一换,并实行离任审查,包括御史监察和民匦投书两方面,先生看是否合适?”
听到‘民匦投书’四字,李泌不由慨然叹道:“陛下思路慎密,臣自愧不如。”
“先生就不必自谦了。”张焕笑了笑,话题一转又道:“朕今天请先生来主要是想商量一下裁撤冗官一事,当然,这应由政事堂来讨论,但朕还是想请先生出出主意,既要达到目的,但又不露痕迹,而且让所有被裁人无话可说,先生可有什么好办法教我?”
李泌却一时沉默了,他知道张焕裁官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朝廷机构臃肿,人浮于事严重,推脱扯皮之事屡屡发生,导致政令难行,但另一方面他也是想借裁官的时机清除世家的势力,为将来大量寒门子弟入仕腾出位置,但因为清除世家的势力十分敏感,所以他想不张扬地进行,可是裁官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怎么可能低调得下来,这着实让李泌感到有些难度。
沉思良久,李泌终于缓缓道:“臣以为不管是裁谁,首先得定下一个原则,这样才能让人心服口服。”
“不知先生的原则是指什么?”张焕又不露声色地问道。
“公平!”李泌终于艰难地说出了这个两个字,他认为张焕一心削除世家势力有些偏激了,毕竟天下英才大多集中在世家,人当用其才,而并非是看其背景,这样才是心胸宽阔之举,为门第而驱良才确实是因小失大了,况且寒门子弟任高官数十年后何尝又不是一个新地名门,所以要想消除世家的影响,健全制度才是长久之道。
“公平?”张焕仔细地咀嚼这两个字的含义,渐渐地,他开始明白了李泌的一片苦心,沉思了半天,张焕才勉强点了点头,“那好,朕这次就照先生的原则来做,用考试的办法驱劣留良。”
说到这,张焕又微微一笑道:“朕自当上这个皇帝后,出宫一趟山呼海啸,全然没有从前那般微服私访的怡然轻松,眼看制科要举行,天下英才必将聚会长安,朕就烦请先生替朕暗访一二,看能否发现大才之人。”
李泌也呵呵笑道:“臣意愿替陛下去暗访贤才,另外臣也建议这次制科考试不妨采用糊名制,先考才、再察德,以杜绝暗箱操作的可能。”
张焕点了点头,他曾经就读于张家地书院,深知糊名的重要性,但糊名后又不利于考察士子之德。
确实是难以兼顾两全,不过张焕却考虑到了寒门子弟的利益,这个建议可以提请相国们商量。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安忠顺的禀报,“陛下,裴明远求见。”
张焕一怔,今天裴莹要回娘家协调裴家家主的争端,他不回府准备,跑来找自己做什么,想归想,张焕还是立刻命道:“宣他觐见!”
“陛下召银青光禄大夫裴明远觐见!”
青光禄大夫是裴明远的散官名,他地职官是土地田亩监令,从三品衔,但如果是工作需要调他做户部侍郎,那就变成了正四品下阶,这就不是工作调动,而是被贬职了,所以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出现,就有了散官这种品阶补充,以明确他的实际官品地位,一般而言,散官多是指资历,所以从另一个角度上,散官就类似现代的衔,比如军衔、警衔等等,文散官就是文官的官衔,和它具体任职是分开的。
裴明远虽然是张焕的心腹,陇右五虎之一,但他也和杜梅等人一样,没有在吏部备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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