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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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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二人的郑重担保,崔小芙一颗心略略放下,她随即问道:“你们准备让哀家怎么做?”
裴佑和韩滉对望一眼,裴佑便缓缓道:“明天朝廷要召开五品以上朝官紧急大会,届时请太后当庭宣布,立监国殿下为新帝。”
卷十 铁腕治国
第三百八十八章 大治开元
五月十六日,张焕在两万铁骑的护卫下抵达了长安以东的新丰县,大军扎营在官道旁的一片空地上,这里离骊山极近,风景秀丽,张焕兴致盎然,便带来三百多名亲卫来骊山打猎。
此时正是上午,一眼望去,骊山脚下绿树葱郁茂盛,山体如一匹巨马横亘在关中平原之上,“来了!”几只獐子和野兔被士兵从树林中赶出,张焕纵马疾驰,霎时间便横在猎物的斜方,他拉弓如满月,箭尖瞄准了一只獐子。
“义父,让我来!”
张焕的弓弦松了,他放了下弓回头望去,只见他新收的义子施洋骑在一匹小马上,手执一把短弓,他目光锐利地盯着一只最近的獐子,却不慌放箭,在等候最好的机会,当獐子从他身边窜过的一瞬间,施洋张弓就是一箭,出手异常果断,只可惜那只獐子正好侧身,躲过了他的一箭。
施洋就是张焕在陈留收留的那个男孩,他妹妹叫施百灵,兄妹二人和张焕一路西行,在洛阳时得知施洋的祖父也去世了,两人孤苦无依,张焕便收二人为义子和义女。
施洋今年九岁,虽然出身书香门第,却很喜欢骑射,一路上向张焕的亲兵讨教骑马和射箭的技巧,进步神速,前天在华阴县时竟飞马射中一只山鸡。
虽然施洋一箭未能射中獐子,但张焕却颇喜欢他冷静果断的性格,这很像自己。他见施洋很不甘心地想追上去,便笑着拦住了他。
“洋儿,你刚才虽然等到了战机,却未能把握好,让为父射一箭给你看。”
施洋虽认张焕为义父,却从未见他射过箭,只听张焕亲兵说义父地箭法高强。现在有了机会,他怎肯放过。他立刻停住马,伸长脖子看义父的箭法。
张焕微微一笑,重新将弓弦拉开,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缝,箭尖找到了刚才那只獐子,它已经窜到了七十步外的小溪旁,张焕忽然弓弦一放。一支狼牙箭如流星赶月一般射向獐子。
“糟了,射歪了!”施洋见义父的箭势略略偏后了一点,他紧张地脱口而出。
就在他说糟了的一霎那,那獐子见前方有溪水拦路,掉头便回跑,张焕的箭恰好射穿了它的脖子,獐子当即摔倒在地。
此一箭激起了亲兵们一片喝彩声,张焕看了看正张嘴合不拢地施洋笑道:“你明白了吧!为这一箭我查了风向、推算了地利。这才把握住战机,你年纪还小,但只要多思多想,将来一定会超过义父,从明天开始,你天不亮就要起床给我去潜水。”
施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叫他潜水。但他对义父已经崇拜得五腑投地,立刻点点头,“孩儿一定不会让义父失望。”
这时,远方飞奔驰来一匹战马,马上亲兵高声大喊,“都督,大营来人了,请你赶快回去。”
“是什么人?”张焕待他奔近后问道。
“是朝廷来人,一共是十三人,为首是刑部尚书韩滉。还有其他重要的卿监。属下记不住名字。”
张焕沉吟立刻,立刻对众人道:“收拾东西。随我立即回营。”
众人调转马头,跟随着张焕向大营处疾驰而去,一路激起了滚滚黄尘。
……
不到一刻钟,张焕一行便赶到了军营,远远望去,军营依旧整齐威严,士兵在岗哨上认真值勤,但张焕总觉得似乎那里有些不对劲,却一时说不出来,进了辕门,张焕才发现不对劲地地方,只见二万士兵整齐地列队在军营的空地上,就仿佛出发前的准备,他不由一怔,刚要下马,却见韩滉率领十几名重臣快步走了上来,工部尚书李涵、少府寺卿郭全、盐铁监令杨炎、太常卿杜亚、京兆尹黎干、御史中丞颜九度、大理寺卿辛杲等等,他们皆表情严肃,走到张焕面前一起停了下来,韩滉率先跪下,高昂的声音在风中回荡,“臣韩滉恭迎皇帝陛下!”
“臣李涵、臣郭全、臣扬炎……叩见大唐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万岁!”军营里响起了天崩地裂的喊声,两万名将士一起跪下,声音响彻云霄,“都督万岁!”
张焕慢慢地从震惊中醒来,他嘴唇微微地动着,向二万名将士一一望去,他看到的是一张张无比激动的脸庞,一双双闪烁着泪光地忠诚的目光,八年前他初抵武威郡天宝县的情形依然历历在目,在暴雪中奋勇前进,走过天苍苍、野茫茫的河西、走过一轮孤月照九州的河湟、走入浩瀚无垠的安西,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这一天,他等待了很久很久,可当它突然到来时,却又是那么不真实,在庄严肃穆的期盼中,在大旗飘扬的猎猎风声中,张焕轻轻抬起手,用他那不大却又不容抗拒地声音道:“大家免礼!”
“谢陛下!”韩滉站起身,将一卷国书郑重地交给了张焕,“这是太后亲书即位诏书,国不可一日无君,请陛下随臣即刻回京。”
张焕却不接,他看了看韩滉便道:“你且随我到帐中来。”
一进大帐,张焕慢慢坐了下来,他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长安局势已经稳定了吗?”
“回禀陛下,已经稳定了,朝臣已经正常上朝,裴尚书召集群臣开会,并以投票表决的形式提议新君,群臣一致提议陛下登基,太后也亲自临朝督促众臣尽快迎回陛下,不仅是朝中大臣,许多大唐元老也表示支持陛下登位。”
韩滉再一次将国书递给了张焕。“请陛下火速随臣返京。”
张焕还是没有接,他犹豫一下道:“我在想,是不是该做出一个姿态,三拒后方受呢?”
韩滉忍住笑道:“适才在辕门陛下已经是一拒,现在对臣又是二拒,那臣再一次请求陛下立即返京,算不算是三拒呢?”
张焕也笑了。他征战四方是何等斩断杀伐,岂会在此事上婆婆妈妈。被突来的登基事件而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地张焕陡然间象变了个人,他毫不犹豫接过崔小芙亲笔所书的登基诏书,自信地一笑道:“好吧!我这就随你进京。”
……
永安二年五月十七日,张焕返回长安城,裴佑、崔寓率百官在城外迎接,在举行了正式朝拜仪式后,张焕在五千铁甲骑兵的护卫下进入了长安城。长安城内已是盛况空前,万民空巷,近百万长安百姓自发地涌到朱雀大街迎接他们地新帝,这是何等壮观的场面,从高空望去,密集的民众情绪激动、挥舞着手臂,仿佛一眼望不见边际的大海,而张焕五千人地护卫队又犹如大海中的一朵小小浪花。他每行一步,‘万岁’地呼喊声便如山崩海啸,无数随行的百官为之变色,只有护卫张焕的骑兵巍然不动,他们列队行驶在龙辇的四周,脸色严肃、目光锐利。用最高地警惕保护着自己地主帅。
张焕默默地注视一张张充满了激动和喜悦的脸庞,他深深地为之感动了,这百万双眼睛里、这百万只挥动着地手臂中,承载了太多太多的期盼,对强盛大唐的期盼、对幸福生活的向往、对公平和正义渴望,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仿佛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肩上,大唐皇帝,这并不仅仅是一个权力的符号,它更是一种责任的标志。肩负着大唐王朝地强盛。肩负着一个民族的重新崛起,这一刻。他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泪光中张焕喃喃自语道:“我会努力去做,相信我!”
……
含元殿钟楼上的钟声敲响了,低沉而浑厚的钟声在大明宫上空回荡,这座气势恢宏的大明宫主殿前站满了近万名在京的各级官员,无论是尚未入流地小吏还是位至一品的亲王,无论是刚刚考中进士的年轻士子还是须发皆白的耄耋老臣,每个人都一样的昂首挺立,每个人都一样的庄严肃穆。
丹凤门沉重的大门慢慢地拉开了,一名殿中监官员飞奔至门前大声呼喊什么,激荡的号角声迎风而起,一队队威严的骑兵开始缓缓列队驶入大门,他们在丹凤门广场左右各列了三队,随即三千带甲士簇拥着大唐新帝的龙辇驶进了丹凤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名官员伏身而拜,整齐地声音响彻广场。
龙辇停下,张焕走了出来,他此时已经换了帝王之裘冕服,头戴九旒冕冠、身着玄衣纁裳、脚蹬乌皮履,目光沉静、三缕长须飘然于胸,他站在高高地车辕上,气度君临天下。
他轻轻一挥手,“众卿免礼。”
“陛下有旨,众大臣礼毕!”殿中监官员高声喊道。
随即官员又高声喝喊:“五品以上官员进殿!”
官员队伍启动,很快便形成两条长长的队伍,沿着龙尾道向含元殿而上,分别从左右地通乾门和观象门进入了大殿。
这时,三千披甲士簇拥着张焕沿龙尾道而上,到殿顶时交将主公给百名殿中卫,三千披甲士分列龙尾道两侧,目光冷厉地注视着前方。
含元殿中鸦雀无声,只听见殿中卫和张焕沙沙的脚步声,张焕器宇轩昂地向龙座走去,众臣默默的注视着他,许多人还记得八年前那个年轻的士子第一次进含元殿对质的情景。
还是同样的地方,还是同一个人,但它们却是天壤之别的两件事。
队伍中张破天目光复杂地注视着这个张家曾经的庶子,他想起了家主在去世前的一场豪赌,将张家的全部希望都押在张焕地身上,那时。所有的人、包括他张破天都对家主的荒唐决定嗤之以鼻,可今天……
张破天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悔恨,如果家主没有去世,那今天的张家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同样,站在队伍中的长孙南方也一样心潮难宁,在他看来,张焕就是一匹万里挑一的天马。或者是一名马球手中地绝顶高手,拥有了他。他的马球队将所向披靡,横行大唐、不!横行天下,他一样也充满了悔恨,本来他地女儿长孙依依可以成为大唐皇后,只要当时、当时不要去管那个该死的王七郎,他一生都在招女婿,可一念之间。他却和天下最富贵的女婿失之交臂。
长孙南方叹了一口气,慢慢低下了头。
张焕依旧在稳步前行,含元殿内异常深远,终于他一步步走上了玉阶,在两名宦官的引导下,坐进了天下独一无二的最高宝座。
站在最前面的裴佑向殿中监司仪微微点头,司仪立刻高声宣布:“众官觐见!”
近千名五品以上的高官一起出列行礼,齐声道:“臣等参见皇帝陛下!”
“众爱卿平身。”张焕忽然发现一个秘密。那就是含元殿地构造极为高明,偌大可以容纳万人的大殿里,声音不用太大却能远远传出,尤其是他龙座的位置,回音的效果更好,他随意的一句话也能放大成威严的语气传送出去。
他考虑着殿内声音的奇妙。却一时走了神,众官归位,这时裴佑上前一步道:“新皇即位,万机待理,但迎新送旧,首先须确定先帝庙号,太后已定先帝庙号为黔宗,请陛下定夺!”
张焕已回过神,他微微点头,“准奏!”
这时。崔寓也上前启奏道:“纪元新开。陛下的年号也需要首先确定,请陛下先定年号。以便史官纪元。”
张焕沉吟片刻,缓缓道:“《礼记》中言:‘是故圣人南面而立,而天下大治’,朕出身微末,深知民之艰辛,深知国之困弱,朕虽然不敢妄与圣人比肩,但大乱后必大治,朕愿以大治为励精图治之意,故定年号为大治,与众卿共勉!”
说到这,张焕按耐不住内心地激动,他站起身道:“太宗有言,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人为鉴,可明得失;以史为鉴,可知兴替,焕不才,愿效仿太宗从谏如流,朕就此宣布,终朕一生一世,我大唐不以言获罪、不以谏受刑,愿众爱卿与朕一起励精图治,早日重现大唐的繁盛。”
大殿里一片哗然,众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以言获罪、不以谏受刑’,这是大唐一百多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就连从从谏如流的太宗皇帝李世民也没有给自己下过这样的约束,这可以说是为臣者所梦寐以求地理想,千百年来敢说真话者又有几人能够善终?
‘大治、纳谏’,众臣们忽然感受到了这个年轻皇帝的渴望大唐强盛的迫切,几乎所有的人都被感动了。
韩滉、裴佑、崔寓、杨炎、李涵等等重臣纷纷站出来,他们激动地施礼道:“臣等原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随后的大朝足足进行了五个时辰,漫长但不沉闷,这次朝会涉及到将来的权力走向,被所有人关注,除了确定先帝庙号及新帝年号外,同时也进行了一系列的重大体制变更,首先就是废除以由世家朝政而形成的内阁,重新恢复政事堂,以中书门下平章事为相,暂效仿天宝年间体制,设左右相各一人,为首相,以六部尚书为次相,为首相辅弼。
同时又进行了一系列的重大人事任免,裴佑毫无悬念地成为第一任右相,为百官之首,辅佐君王总领天下大政;崔寓出任第一任左相,掌出纳帝命、相礼仪,凡国家之务,与中书令参总;在六部尚书中,吏部尚书由崔寓兼任,户部尚书为韩滉、礼部尚书为卢杞、兵部尚书为元载、刑部尚书由张破天接任、工部尚书为李涵,这六部尚书再加吏部侍郎一共七人均为中书门下平章事,辅助左右相共商国事,其余各官皆担任原职,暂不动用。
但在最重要的吏部侍郎地任命上出乎了所有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由陇右节度府长史胡庸担任,而顺化王李侨任宗正寺卿,陇右节度府判官杜梅任御史中丞兼监察室令,陇右节度府司马裴明远任殿中监令等等,这样大部分地陇右集团的官员都得到了重用。
当夜幕渐渐降临,举行了整整一天地朝会也落下了帷幕,官员们都疲惫地下朝回府了,开始了又一次的院外活动。
张焕也第一次来到大明宫内宫,从今天开始,这里就将是他的家了,而他的妻儿依然还在永乐坊的老宅里,今晚,他将孤零零地一个人过夜。
几个宫女挑着灯笼在前方给他引路,数百名侍卫布控在他的周围,张焕背着手慢慢走着,登基的兴奋已经过去了,他的思路开始沉静下来,确实,在他眼前万机待理,让他无从着手,对于今天的人事安排他并不满意,尤其是左右相,按照他的考虑应该是不存在了,五人为相,轮流入政事堂执政事笔,以集体相国取代一人相国,这一直就是他所考虑之事,但现在还办不到,他必须要保持朝政的稳定,况且崔、裴为相也是他答应过的条件之一。
‘慢慢来吧!’张焕暗暗叹了一口气,便回头对新任内侍总管朱光辉道:“朕的家人几时可以搬进宫来?”
朱光辉就是救李翻云的那个宦官,一直便是张焕在宫中的眼线,之前他屡遭排挤,只做了负责宫中花草的小宦官头子,现在张焕即位,他立刻便为提拔为内侍总管,负责安排张焕和他家人的生活,为此他感恩戴德,尽心尽力地安排好宫中的一切细琐事情。
听张焕问他,他立刻恭敬的答道:“回陛下的话,本来昨天几位娘娘就可以进宫了,但夫人说家里有人受伤,暂不能移动,可能会晚几天。”
“受伤?”张焕一愣,他一直在路上,并没有得到府中遇刺的消息,张焕停下脚步急忙问道:“是谁受伤了,为什么受伤?”
“陛下不知道么?”朱光辉也很惊讶,此事已传遍了长安城,主人却竟然不知。
张焕心中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紧盯着朱光辉道:“快说!究竟出了什么事?”
“老奴也是听说,具体情况不晓。”朱光辉心中有些胆怯,他吞吞吐吐道:“听说在七天前,陛下的旧府出现了刺客,小王子险些遇害,最后死了崔娘娘的两个贴身侍女,崔娘娘受了惊吓,还有一个平姑娘伤得不轻。”
“刺客、平平!”张焕大吃一惊,他府中竟然出现了刺客,‘是谁?是谁干的!’
他沉思片刻,便立刻对朱光辉道:“现在离关宫门的时间还早,你派人出宫一趟,火速去将李翻云给我请来。”
第三百九十章 刺案疑云
很快,李翻云便在宦官朱光辉的带领下匆匆来到麟德殿,和崔小芙一样,张焕在麟德殿也设了一个书房,便于下朝后在宫内批阅奏折或者接见大臣奏对,张焕的书房就在原来崔小芙书房的隔壁,原本是放置书籍图画的场所,被稍微整理便成了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
天气已经渐渐热了,窗外植物茂盛、水湖连波,蚊虫也多了起来,窗户上装了薄纱,虽阻拦了蚊虫的侵袭,却没有机会欣赏窗外的夜景,房间里光线柔和,香炉萦绕着沁人的清香,裴莹虽然没有及时进宫,但她却想得周到,张焕原书房内的一应物品都事先送进宫来,连张焕最心爱的紫藤圈椅也摆放在屋角,此刻,张焕斜靠在李系当年用过的御案后翻看着几本崔小芙遗留下来的奏折副本,奏折里讲的都是一些往事,河东大旱请求朝廷调粮、大明宫蓬莱阁重建计划等等,但有一份奏折却引起了张焕的注意,奏折是蜀郡刺史陈少游所写,关于蜀中无主之地的分配,奏折中陈少游很婉转地告诉崔小芙,蜀中之地皆在军方手中,地方官无权处置,故对官员授地一事只能暂时取消。
引起张焕重视的并不是陈少游这份奏折本身,而是军队控制土地的问题,他靠军起家,在数年的征战中已在全国各地控制了大量的土地,这些土地现都在军方的控制下,为了不让土地搁荒。前年他同意可以暂时租赁给无地农民耕种,收取两成的佃租以养军,现在他登基为帝,所控制地土地也应该归还各地方官府了,但这里面却牵涉出两个问题,首先是军队的利益,他不可能无视军队的利益而不顾。军队讲究赏罚分明,从前可以说天下未定、诸君尚须努力。可现在他已经登基,以前的承诺他需要一一兑现了,其次就是在大量土地转移到地方官府的过程中怎样防止出现徇私舞弊现象,按照张焕的思路是建立专门的土地管理机构对土地进行统一管理,隶属于朝廷,这件事不能再拖,需要和重臣们尽快协商了。
张焕很快便看完了这些过时地奏折。随手将它们推到一边,“安忠顺!”他低声叫了一声,一名年轻的宦官立刻应声而入,他进门垂手道:“请陛下吩咐!”
“我来问你,一般奏折都是怎么传递地?我是说到传我的手中。”
“回陛下的话,一般是每天三次,由当值的中书舍人送到前面的御书房,下朝时未批完者。则由陛下决定是否带回宫,若有紧急事情,则不一定有专人,甚至相国也会亲自送来。”
张焕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朕在前面的御书房是否布置好了?”
“回禀陛下,三天前便已布置好。就在紫宸阁内,与前太后的书房相邻。”
“那好,你就辛苦一趟,去朕地御书房看一看,是否有今天的奏折,有的话赶紧给朕拿来。”
“是!”安忠顺答应一声,立刻向前面的紫宸阁跑去。
这时,门口传来朱光辉的声音,“陛下,咸平公主到了。”咸平公主就是李翻云年幼时的封号。在三天前。崔小芙正式下诏,恢复了她公主的身份。同时册封张焕的生父前太子豫谥号广平皇帝,这颇有一点讨好地意味。
“请她进来吧!”张焕立刻挺直了腰,思路又回到府中遇刺一案上来。
片刻,身着一身道袍的李翻云匆匆走进,此时内务司已经正式改名为监察室,隶属于御史台,李翻云不再担任任何职务,改由杜梅任首任监察令,她名义上虽然恢复了公主了头衔,但她的容貌装扮却没有丝毫改变,李翻云上前向张焕深施一礼,“翻云参见陛下。”
张焕连忙摆手笑道:“大姐就不要客气了,我今天累了一天,好容易才见到一个家人,就让我轻松一点吧!”
李翻云有些怪异地看着张焕,伸手向隔壁指了指,无声地向张焕说了一句哑语,从她的嘴型,张焕读懂了她哑语的意思,‘有人。’
“有人?有什么人?”张焕惊异地顺着她手指方向出了书房门,紧靠书房门是一间小小的房子,刚才来时这房间门是关着地,现在却虚掩着,里面确实有人,张焕好奇地推开小门,顿时吓了一跳,只见里面坐着一个长有山羊胡子的老学究,正捋胡摇头晃脑地写着什么,他忽然若有所感,一抬头见是陛下进来,吓得他赶紧站起来,却不留神头上有一根横梁,‘砰!’地一声,撞得眼前金星四冒。
“你是……”张焕忽然恍然大悟,这就是传说中记录帝王起居录的史官了,再看他旁边与自己书房相隔的墙壁,竟薄得如纸一样,清晰地传来隔壁李翻云低低的咳嗽声,也就是说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这个老头子掌握在手中,就算自己放个屁,他也会听得清清楚楚,或许还会记录一笔,‘帝颇不雅,下气大声唏嘘。’
老头子狼狈地揉搓一下额头上的青包,赶紧躬身道“下官东方云,门下省起居郎,记录陛下言行。”
“不是说宫中不作记录吗?你为何在此!”张焕语气中有些不悦,庆治三年时已经有过规定,起居郎只记录帝王入朝时的言行,退宫则不随,对自己为何要特殊?
东方云不慌不忙地躬身施一礼道:“规定是非公务时可不作记录,陛下在此可是公务否?”他一边说,一边又提笔将刚才张焕的话记了下来,甚至还将张焕不满的口气也如实写下。
“你!”张焕确实有些怒了,这史官所作所为实在是可恶之极。
但东方云却丝毫不害怕,他笑眯眯地指了指身后墙上地一条横幅,只见上面写着:‘不以言获罪,不以谏受刑。’这是他张焕早上采亲口做过地承诺,一口闷气险些没将他憋死。
张焕郁闷地回到书房,向李翻云摆摆手道:“不管他怎么写,咱们说正事。”
李翻云见张焕失意而回,便笑了笑问道:“陛下夜召我入宫,可有大事?”
“我找你来是想问一问府中刺客一事,你们内务司可接手此案?”
李翻云点了点头,“此案确实移交给内务司,虽然民间盛传是由江都事件引发,但我却认为,这是一次蓄谋已久的刺杀。”
“蓄谋已久地刺杀。”张焕紧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他沉思片刻,又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证据?”
“两名一人被杀、一人逃脱,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李翻云取囊中取出一本册子,递给张焕道:“案子我已经交给了杜梅,所有的材料都在他那里,这是我整理的关于此案的一些关键,你不妨看一看。”
张焕心里有一些诧异,李翻云一手不知经过了多少大事,她卸任后别的东西不记,偏偏将这案子放在身上,一转念他便明白过来,这必然是朱光辉先告诉了她,不过她特地将此案记下,说明此案也必有不寻常之处。
他心里想着,手中却不露声色地翻看起小册子,却是越看越心惊,那天晚上崔宁房中的血腥气仿佛扑面而来,明珠被砍掉了头,明月被捅了十七剑,平平身中七剑,其中一剑刺穿了肺叶,最后拼死杀了刺客。
看到最后,张焕的脸阴沉似水,小册子已被他紧紧地攥成一团,‘是什么人竟如此大胆,敢入府杀他的家人。’
“我原以为此案是韦家所为,韦家在这次江都事件中也损失惨重,但他们却没有参加李勉的暗谋,一直保持着沉默,以他们对你的仇恨,很难想象他们会把这次损失咽进肚里,而且听说韦家在韦德庆老母遇刺后,还特地招募了一批高手护院,所以我最初认为韦家的嫌疑最大。”
不等李翻云说完,张焕立刻摇头道:“不可能是韦家,我与韦家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深知韦家的懦弱,无论是韦谔还是韦清,他们都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魄力。”
“是!从一些细节上推敲,我最后也排除了韦家。”李翻云冷笑了一声便道:“我不说刺客为什么能那么巧地碰见守卫交班脱节,就算是他们运气好,那又怎么解释三个暗哨被偷袭干掉,他们怎么会知道暗哨的位置?还有他们又怎么知道只有三个暗哨而没有第四个呢?所以我可以大胆地推测,此次刺杀必有内应,事后我一个人一个人地排查跟踪,皆没有人和韦家有关联。”
忽然,李翻云见张焕脸色霎时变得惨白,知道张焕已经猜到了,她立刻闭口不再多言,停了一会儿,李翻云低声道:“今晚我其实是来和你告别。”
张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背着手慢慢走到窗前,良久,他低低叹道:“你要去哪里?”
李翻云摇了摇头,淡淡一笑道:“云深不知仙山何处,我已了断了凡尘俗事,该去寻找属于我的归宿了。”
张焕再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只负望着窗外隐约的夜景,李翻云默默地向自己的弟弟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很快她的修长的身影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张焕的眼睛里充满了悲哀,不仅仅是为自己一个亲人的离去,他推开了窗户,望着自己的家,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感充溢在他的内心。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临朝首日
第二天黎明前,夜里的雾霭已经逐渐散去,在大明宫的白墙红瓦上留下一层雾霭转化而来的露水,但那雾霭依然还仿佛透明的轻纱般笼罩在湖畔和绿树之中。
在通向勤政殿的小道上,朱光辉带着十几个宫女和宦官步履焦急地向前疾赶,昨夜是新帝在大明宫的第一夜,他们就犯下了大错,竟无人知道皇上在哪里歇息,找遍了各处都不见,还是小宦官安忠顺机灵,提醒众人皇上会不会又回了麟德殿,他昨晚拿回来了几十本奏折。
朱光辉记得勤政殿书房的灯是自己吹灭的,陪皇上回了寝宫,怎么会又回去?但抱着一线希望,朱光辉又赶回了麟德殿。
果然,老远就见书房的窗子开着,他临走前可是关好的,难道真的在里面吗?朱光辉心急火燎地走进大门,忽然,一名侍卫拦住了他,“嘘!皇上睡着了,还不到一个时辰,不要打扰他。”
朱光辉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今天上午有政事堂会议,上朝的时间快到了。”
侍卫向两边撤开,让朱光辉进去,他快步向书房走去,起居郎已经离去了,书房的门虚掩着,朱光辉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却愣住了,房间里灯已经灭了,炉香也焚断,一叠高高的奏折堆如小山,大唐新帝正趴在桌案上睡着了,身上盖着一领战袍,估计他的亲兵给他盖地,在他面前一本奏折还翻着。手中的笔落在地上,污了一团。
朱光辉忽然感到鼻子一阵发酸,他在大明宫中已经三十年,曾经伺候过几任皇帝,无论是玄宗还是肃宗都从没有过彻夜批阅奏折,但让朱光辉感到心酸的不是张焕的勤奋,而是他体会到了张焕内心那种难以言述的孤独。
“陛下!”上前轻轻地推了推张焕。张焕一下子醒了,他发了一会儿呆。忽然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的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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