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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第1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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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屠尽楚氏家族,难道他连自己的母亲也要杀吗?”楚惊雷有些不满地道。
楚行云斜睨他一眼,心中冷笑一声,便反驳道:“正因为我们是他母舅,所以他才会更要下杀手,他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他的决心,连自己的母舅都敢杀,何况别人。”
“你危言耸听!”
“好了!”楚行水打断了他们的争论,“你们先停了停。好象我要等地情报来了。”
这时,就听门外有侍卫禀报道:“大帅,王连江带到。”
“进来。”楚行水疲惫地吩咐道。
门开了,那名黑衣人进门长施一礼,“属下参见大帅!”
黑衣人是楚行水专门派去监视赵严的密探,叫做王连江,直接受楚行水的指挥。前几天他发现有一人秘密来寻找赵严,立刻报告了楚行水。楚行水命他不要打草惊蛇,盯住此人的行踪,这几日他一直在跟踪此人,但昨天晚上这个人却突然失踪了,就象泡沫一样破灭了,没有一点痕迹,楚行水恼怒之下命他查清来人的身份。否则就要他的小命。
楚行水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查清来人的身份了吗?”
王连江取出一本客栈用地登记簿,硬着头皮道:“属下找过所有能查的地方,只有这本客栈登记簿上有一点线索。”
“什么线索?”楚行水不接他地簿子。
“这个人一直用‘秦泰’这个名字登记,可是他最后一天名字却变了,叫做什么‘陇右杜梅’。”
“杜梅!”楚行水腾地站了起来,他一把夺过簿子,果然在最后一行写着‘陇右杜梅’四个字。楚行水当然知道杜梅是谁,张焕曾经的首席幕僚,裴俊就曾经对他称赞不已,说他善于以小见大,他居然来广陵了,一时间。楚行水的心中冒出无数个疑问,“他来广陵做什么?为什么要留真名?难道他不怕出卖了赵严吗?”
楚行水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时,旁边的楚惊雷‘砰!’地狠狠拍了一记桌子,咬牙切齿道:“好一个赵严,我们让他做了这么久的代刺史,不知回报也就罢了,竟然还背叛楚家,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吗?待我去灭了他全家。”
“惊雷。不要冲动。”楚行云一把拦住正要起身的楚惊雷。又连忙向楚行水道:“大哥,既然杜梅敢留真名。恐怕临淮那边形势也不妙了。”
一句话提醒了楚行水,他颓然地坐了下来,手捂着脸一言不发,楚行云见大哥已经乱了方寸,便沉声道:“大哥,不如我亲自跑一趟,探一探张焕的底线。”
楚行水长长叹息一声,“原以为朝廷会派重臣来协商解决,但没想到是张焕亲自来了,更没有想到地是他一来便开了杀戒,连善于带兵的李师道也败得那么惨,更不要说我们楚家其他人了,事情已经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恐怕我们楚家凶多吉少了。”
“大哥不必泄气,就算临淮那边也有不妙,那我们还可将三万水军北调,连同广陵的一万精兵,四万余人守广陵,以广陵的坚城和积蓄的粮草,一年半载他也未必能攻下来……”
不等楚惊雷说完,楚行水便摆了摆手道:“他连憾天雷都未用便击溃了李师道,由此可见他军队的犀利,算了,广陵人好歹养了我们楚家几十年,就给他们留条生路吧!”
说到这,楚行水便郑重地对楚行云道:“二弟可全权代表楚家和张焕谈判,只要他提的条件不是太过分,我们皆可以答应。”
……
临淮县,这里是漕运重要的中转站,也是淮河最重要地渡口,楚家便是在这里部署了近四万大军以对抗陇右军的南下。
临淮县地势南高北低,境内有一座连绵二十里的大山—都梁山,楚家的大军就驻扎在都梁山以北一片开阔的高地上,密密麻麻的帐篷一顶接着一顶,延绵数里,离大营不到两里便是茫茫东去地淮水,而在淮水的对岸,数万陇右军已经做好的渡江的准备,近百艘大船一字排开,大江之上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和驻扎在盐城的职业军人李师道不同,指挥临淮楚家军队的大将却是个文官出身的儒将,他姓蒋,叫做蒋开元,年近五十,至德四年进士出身,在此之前便一直军中任文职,在淮南军中卓有威望。而他的另一个身份是楚檀地二女婿,楚行水的妹夫,当年楚檀有六个女儿,嫡长女便是张焕母亲楚挽澜,次女楚芳菲便嫁给了这个蒋开元。
虽然蒋开元缺少一种斩断杀伐地杀气,但他头脑清醒、做事谨慎,又长期在军中任职。故楚行水便命他来统帅临淮地军队,这几天蒋开元的防御部署似乎也证明楚行水知人善用。大江之上铁链横锁,装满木柴干草地小船充斥于江中,岸上数十架巨大的投石机一字排开,一万弓弩手陈兵于岸,在滴水不漏地防御中王思雨大军空有数百艘大船,却无法渡江。
但蒋开元缺的喜悦没有维持几天,很快盐城那边便传来了李师道全军覆没地消息。跟随着消息而来的却是三万铁骑截断了他的退路,蒋开元这才醒悟,王思雨迟迟不肯渡江的原因竟是要将他拖在临淮。
中午时分,一名士兵飞奔跑进军营,一直冲到大帐中禀报道:“使君,对岸有两艘船飘到江面,被铁链拦住,不知何故?”
蒋开元一怔。他立刻起身道:“带我去看!”
片刻,一支队伍快速出营,向淮河岸边疾驰而去,淮河南岸已经部署了两万淮南军,从今天一早,对岸便开始有了动静。这使得淮南军更加紧张,人人张弓搭箭,投石机吱吱嘎嘎拉满了弦,但让他们奇怪的是,大江之上只来了三艘船,前面两艘船略大,皆能载百余人,而后面一艘船就是一叶扁舟,只能乘三五人,更让南岸奇怪的是前两艘船上似乎没有一个人。通过自流而下。现在正被长长的锁链拦在江中,而后面一艘小船上却隐隐有数人。离两艘大船数百步远。
北岸一个上午地动静竟得来这么一个结果,令南岸士兵着实无法理解,如果是想烧断铁链,两艘船又似乎少了一点。
南岸士兵一阵骚动,纷纷向两边闪开,一面大旗下,蒋开元在数百名骑兵的簇拥下来到了岸边,几名将领上前来参见,蒋开元搭手帘眺望江中,便问道:“现在有什么动静了?”
“回禀使君,江面上很安静,三艘船保持现状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话音刚落,岸边便传来一阵喧闹,一名士兵奔上前大声道:“江中小船有动静了。”
众将纷纷涌向岸边,注视着江面的情况,果然,后面那条小船开始慢慢向两条大船靠近,而两条大船离南岸也不过两百余步,船上似乎有钩子,钩住了铁链,在水中随江波起伏,上面确实看不见一个人,这时,蒋开元忽然有一种奇怪的直觉,敌军就是在等自己来,才开始行动。
“他们点火了!”一名士兵指着江面忽然大喊,这时,小船离两艘大船已经不足百步,可以看见小船上已经有人点燃了火把,接着,又有两人各点燃了一支火箭。
蒋开元猛地想起一事,他的脸霎时间变得惨白,急声大吼,“投石机放出,砸沉船只。”
众人不解其意,但还是去执行主将的命令,‘呜!’一块巨石率先飞出,砸出四百步外,江面上腾起一股水柱。
可就在巨石飞出的同一时刻,两支火箭也从小船上腾空而起,划出一道弧线,准确地落入两艘大船中,大船中显然涂满了火油,火焰飞窜,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小船随即调头,向北岸划去,此时,天空中巨石横飞,在江中激起一道道水柱,其中一块巨石击中正燃烧的大船,‘咔嚓!’桅杆折断、坠入江中。
蒋开元知道已经无可挽回了,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就在这时,两艘大船几乎是同时爆发出惊天动地地巨响,两大团白烟霎时笼罩了船体,白烟中赤焰腾空,无数船体地碎片横飞,‘轰隆!’‘轰隆!’爆炸声接连不断,南岸上二万士兵个个脸色惨白,无数人已经站立不稳,跪倒在地,紧紧地捂住耳朵,陇右军的撼天雷在任何人都没想到的时刻突然出现了。
爆炸声停止了,浓烟散尽,江面上两艘大船已经消失了,手臂粗地铁链被炸断,江面上飘满了两艘大船的碎片。
南岸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呆呆地注视着江面,每个人的心里都沉甸甸的,充满了对未来地恐惧。
第三百七十八章 江淮风云(五)
蒋开元心情沉重地回到了大营,他早闻陇右军撼天雷的厉害,可今天第一次见到,还是让他感到无比震惊,他其实已经明白,王思雨要渡江实在是轻而易举,自己的投石机是死的,可对方的船是活的,根本就不受任何威胁,至于弩箭,还能敌得过对方的撼天雷吗?
但王思雨渡不渡江并不重要,自己的背后还有三万精骑,这一战,其实自己已经输了,就这样蒋开元呆呆地坐了一个时辰,不知不觉他便和衣睡去,醒来时大帐里静悄悄的,只见一抹血红的夕阳从营帐缝隙射进。
“我睡着时有什么事吗?”蒋开元挑开帘帐问亲兵道。
几个亲兵正围在一起吃晚饭,见主帅醒了,几个亲兵立刻站了起来,一人答道:“禀报使君,刘将军下午来找过两次,听他说似乎军心不稳。”
“混账!这么大事怎么不叫醒我。”蒋开元勃然大怒,指着亲兵怒斥。
几名亲兵战战兢兢道:“是刘将军不让叫醒使君,他说使君醒了也不会有办法,他情绪很低落。”
“这是什么话,立即去叫刘秉升来见我。”不等亲兵跑开,蒋开元又叫住了他,“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此时正是吃饭的时间,士兵们按伙就餐,一伙人围成一圈,一边吃饭,一边大声谈论,一般而言,话题大多是女人和美食。每到这个时候,军营里就会热闹非常,笑声、骂声连成一片,但今天的晚饭却是很沉默,众人都心情沉重地吃饭,偶然有些士兵在低声说什么,可一见蒋开元到来。便立刻低下头不再说话。
蒋开元自然心知肚明,他摇了摇头。也不多问便快步离开,走到一座营帐后面时,蒋开元忽然听见营帐里有人在高声谈论着中午地爆炸,他心中一阵好奇,便停住了脚步。
“这仗还有什么打的必要,人家一排撼天雷投来,咱们都统统炸成烧肉。正好给他们下酒。”
“哼!无知,你以为人家不用撼天雷咱们就打得过吗?李师道知道吧!响当当的中原一条狼,可听说在盐城被人家痛宰,两万人被杀掉大半,那可是安西军,纵横无敌的大唐第一骑兵,更厉害的陌刀军听说还没来呢!”
“你们呀!就只关心谁厉害,却不动脑筋想想。咱们在和谁打仗?朝廷!那咱们算什么?叛军!明白吗?不管咱们是赢是输,注定要被天下人唾骂,我担心战争结束后,咱们的家人都要被扣上叛逆的帽子,轻则没为官奴,重则被发配西域。现在想起来,咱们为楚家卖命真是愚蠢之极。”
“嘘!小声点,被上面听见可不得了。”
“怕个屁!老子今天晚上就溜走,逃不掉老子上阵就投降,楚家子弟在广陵花天酒地玩女人,却让老子来给他们卖命,做梦!”
蒋开元再也听不下去,他重重哼了一声,转身便走,此刻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找部下谈话了。闷闷不乐地返回帅帐。离帅帐还有十几步远,一名亲兵便惊惶跑来。附在蒋开元地耳边低声道:“使君,张焕派人来见你,就在大帐内!”
蒋开元吃了一惊,“是谁带他进来的?”
“是赵将军领来,今天正好他当值。”
蒋开元向两边看了看,立刻吩咐道:“此事封锁消息,不得再让任何人知道。”
“属下明白。”几名亲兵立刻去布置了。
蒋开元快步向大帐走去,他心中冷笑不止,中午先用撼天雷恐吓,晚上便派人来劝降,张焕盘算得可真精啊!挑开帐帘,只见大帐中坐着一名精瘦地中年男子,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相貌却依稀有些眼熟。
那人见蒋开元进来,便起身呵呵大笑道:“蒋兄,一晃三十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你是……”蒋开元已能确定他是自己的熟人,可三十年前的往事他怎么也想不起了。
“蒋兄忘了吗?当年咱们一同进京赶考,你家境贫寒,咱们就用一份旅费,一起吃一起睡,……”
不等他说完,蒋开元便想起他是谁了,这人是自己的同乡齐禄,当年颇为要好,听说他曾做过朱泚的幕僚,后来又投靠了张焕,虽然是三十年前的旧人,但蒋开元却没有半点他乡遇故知的喜悦,他冷冷道:“你是来替张焕游说我地吗?”
齐禄的笑容也消失了,他肃然道:“我是来救你一命,你可愿听?”
“坐下说吧!看在同乡的份上,我给你一次说话的机会。”
齐禄坐下了来,他沉吟一下便道:“盐城之战相必你也有所耳闻,李师道的两万军以硬碰硬,结果他死伤了大半,而陇右军却伤亡不到两百人,其中战死者仅二十人。”
“你是在威胁我吗?”蒋开元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非也!”齐禄摇了摇头,继续道:“我家都督叫我带一句话给你,大家都是唐军,他不想自相残杀,所以才迟迟不进攻你,如果你肯投降,那可以既往不咎,你手下的军队依旧是唐军,而你可封为上郡刺史,否则,两军一旦开战,他必将斩尽杀绝!”
蒋开元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一丝嘲讽,他笑声渐消,瞥了齐禄一眼道:“我蒋某人是文官出身,腿脚不快、两臂无力,但我的这里却很硬。”
他指了指自己地脖子,森然道:“张焕若想杀我,叫他尽管举剑来砍。但想让我向他低头,白日做梦!”
齐禄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将士们考虑,为一个世家的私人利益而背叛大唐,你以为有多少人会象你一样自命清高。”
“住口!”蒋开元一声怒喝,他指着齐禄斥道:“看在我同乡之谊我不杀你。可你若再敢胡言,我就拿你地人头示众。”
齐禄毫不畏惧。他挺直了腰傲然道:“拿我人头示众?哼!你还是先保住自己的脑袋吧!”
蒋开元忽然有些回过味来,他上前一步逼视着齐禄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禄冷笑而不言,就在这时,营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一名亲兵跑进帐急道:“使君,帐外来了几十名将领,他们要见监国的特使。”
蒋开元大吃一惊。他看了看齐禄,忽然快步走出帐去,帐外已被火把照得通明,五十几名将领正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见主帅出帐,众人一下子围了上来。
“使君,监国特使既来,必然是劝我们投降。使君是什么态度!”
蒋开元怒不可遏,他大吼道:“混蛋!我是主将,怎么决定由我来拿主意,你们敢威胁我吗?”
这时,他的副将刘秉升站了出来,向他拱拱手道:“请使君体谅大伙儿地苦衷。我们皆不愿背叛朝廷、不愿背叛大唐,监国既派人来,说明他知道我们的心思,楚家对抗朝廷不过是为了家族的私利,我们却是大唐地子民,不愿为楚家背叛朝廷!”
“说得好!”齐禄从大帐里走了出来,他向众人拱手道:“在下齐禄,是监国大人派来的特使,监国说安西军可杀回纥人、可杀吐蕃人、可杀大食人、可杀契丹人,可就是不能杀大唐自己地军人。盐城之战是迫不得已。他不愿再发生自相残杀的悲剧,希望大家都归顺朝廷。将来一起去为大唐开拓疆土,保卫我大唐百姓不再受异族欺凌,这才大唐军人的本分,可你们的主帅却不肯效忠朝廷,我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维护楚家的利益,他和楚家究竟是什么关系?竟要让大伙儿一起为楚家殉葬!”
众人一齐对蒋开元怒目而视,有几个人振臂激愤地大喊道:“他是楚家地女婿,他当然不管我们地死活。”
“大家保持冷静!”刘秉升向众人一挥手,示意大家不要激动,他随即又向蒋开元一拱手道:“我可以实话告诉使君,我们大家都已决定归顺朝廷,做大唐地军人,如果使君愿意带领大家投降,我们仍听主帅地安排,可如果主帅不愿意归降,那看在大家相处多年的份上,请使君自己离开,不要逼我们翻脸不认人。”
说罢,刘秉升后退一步,手按刀柄,冷然地注视着蒋开元,等待他做最后的决定,蒋开元惨然一笑,“好!好!好!你们都已决定好了,那我还能再说什么?且容我给大帅写一封信,即刻答复你们。”
他踉踉跄跄地走回大帐,命所有的亲兵退帐,一直过了半天,大帐里也没有任何动静,齐禄忽然觉得不妙,一转身挑开帐帘,却惊得后退了一步,只见蒋开元已经伏案自杀。
……
四月二十日,楚家部署在临淮的四万大军发生兵变,中下层军官皆不愿为楚家卖命,集体投降了陇右军,主帅蒋开元宁死不降,自杀而亡,张焕感其忠义,命人将他厚葬在都梁山脚下,就在蒋开元自杀的第三天,四月二十二日,从淮南赶来的楚行云抵达了临淮县。
楚檀地原配夫人一共生有两子一女,儿子就是楚行水和楚行云,女儿正是张焕的母亲楚挽澜,所以楚行云还是张焕的嫡亲二舅,不过他们二人却是初次见面,尽管楚行云是张焕的二舅,但他的官场职务是淮南节度副使兼广陵郡别驾,在张焕面前不能失去礼数。
他被亲兵带进张焕的大帐,恭敬地行了一礼,“属下广陵郡别驾楚行云参见监国殿下。”
“楚使君一路辛苦了,请坐!”张焕将笔放下,不冷不热地请他坐下。
楚行云听张焕称呼自己为楚使君,他心中不由一阵苦笑,看来今天这个亲是认不成了,楚行云已经知道了临淮兵变地消息,十万淮南军已经去了六万,剩下的四万军大多是水军,根本无法与张焕最精锐的安西军抗衡,楚家大势已去,即使家主没有吩咐,他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我是奉家主之命来和监国殿下商量解决淮南危机的途径,家主不愿意伤及平民,愿意将军队交给朝廷,不知朝廷能给我们楚家留点什么?”
张焕淡淡一笑,反问他道:“不知你们楚家想要什么?”
“这……”楚行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临走前大哥开得底线就是交出军队,其他一切照旧,包括他的刑部尚书一职,可张焕的口气却让他感到了前景不妙。
他犹豫半天,终于一咬牙道:“楚家的军队是楚家数十年的心血所培养,不象崔、裴两家交出的都是残破之军,楚家的军队是完整交出,所以条件也应比崔、裴两家优厚一点,楚家要求除了交出军队,其他一切照旧,包括家主在朝中职位。”
“完整交出?”张焕呵呵地冷笑起来,“我不明白什么叫完整交出,我在盐城击溃地是什么人?临淮投降我地又是什么人,都和楚家无关吗?”
他站了起身,背着手对楚行云冷冷道:“如果一个月前楚家主动交出军队,我或许会考虑你们家主的一切条件,但现在,我不妨实话告诉你,除了楚潍我可饶他一命外,你们楚家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和我讨价还价。”
楚行云脸胀得通红,他心中一横,索性也撕破了脸面,“张焕,我楚家还有四万军队,你若逼人太甚,我楚家就毁了扬州,与你玉石俱焚。”
张焕地目光陡然间凌厉起来,“那你去啊!你去毁了扬州啊!你看我眉头会不会皱一下,扬州夷为平地大不了我重新再建,但你们楚家我会满门抄斩。”
他忽然厉声喝道:“来人!把楚潍给我斩了。”
“且、且慢!”楚行云吓得声音都变了,他的嘴唇哆嗦着道:“刚才是我冒犯了监国殿下,我道歉!我道歉!”
张焕手一摆,“先刀下留人。”
他背着手走了几步,最后说出了他的罢兵条件,“第一,楚家无条件交出所有军队和奴隶,所拥有的武装家丁不得超过百人;第二,楚家可以保留一万顷土地和十间商铺,其余土地及商铺一概交给朝廷,另外囤在丹阳郡仓库之中的钱粮也一并充公;第三,楚行水罢尚书及中书门下平章事、改任豫章刺史。”
张焕说一个条件,楚行云的脸就白一分,当三个条件说完时,楚行云已经面如死灰,很明显,张焕就是要拿楚家杀一儆百,可若答应这三个条件,楚家数十年的基业也就完了,楚行云无力地站起来拱手道:“事关重大,我一人做不了主,请监国殿下允许我回去和族人商量,十天之内答复,这样可好?”
“好!我就给你们十天考虑。”张焕一转身,凝视着楚行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十天之内,我不进攻江都城!”
第三百七十九章 江淮风云(六)
长安太极宫,这一段时间崔小芙感觉到宫中侍卫对她的约束似乎慢慢放松了,不仅一些小宦官出宫采办物品的次数变勤,手续也变得简便,不再需要中郎将加印,只要给当值校尉说一声便可放行出宫,对于这种变化,崔小芙百思不得其解,如果张焕要上位,那对自己的看管应该加严才是,怎么反而松懈了呢?出于一种试探,崔小芙命贴身宦官冯恩道也出宫一趟,不料,冯恩道竟也顺利出宫,这着实让崔小芙大吃一惊,这件事就仿佛一簇火苗,将崔小芙几乎已经死掉的心又重新点燃了。
中午时分,崔小芙刚刚午睡醒来,正闭目享受宫女为她做的头部梳理,虽然太极宫比大明宫陈旧,但崔小芙也不得不承认,太极宫的生活条件要比大明宫好许多,不仅吃穿用度都顶级奢侈之物,而且供应的鲜果品种也比从前大大增加了,这是她最喜欢的一点,不过她崔小芙真正在意的,并不是这个。
“冯恩道回来了吗?”崔小芙又一次问道,冯恩道一早出去至今未回,崔小芙为此已经问了三次了。
“回太后的话,老公公尚未回来。”
“他回来后,让他马上来见我。”崔小芙话音刚落,便听门外有小宦官在禀报,“老公公回来了。”
门慢慢被推开了,冯恩道忧心忡忡地走了进来,崔小芙一下子转过身。急不可耐地问道:“如何,见到他了吗?”
冯恩道眼皮低垂,似乎在躲避着崔小芙急切的目光,犹豫了片刻,他才慢吞吞道:“老奴见到他了。”
“你们都退下。”崔小芙将几个宫女呵斥下去,谨慎地将门关上,这才阴森森地盯着他问道:“李勉怎么说。你不得有半点隐瞒哀家。”
“李尚书说,侍卫对宦官出入宫地约束之所以变松弛。是他花大钱打点了李定方的缘故,而且只有一个月时间,所以他希望太后能抓紧时间。”
崔小芙眼睛一亮,李勉果然没有让她失望,抓住了张焕去江淮的机会开始行动了,她克制住要大笑出声的激动,又追问道:“他有没有给你什么信件?”
“有!”冯恩道取下帽子。拿过一把剪刀沿着帽子边缘剪开,从帽子的夹层里抽出一幅白绫,递给了崔小芙,“这就是他给太后的信。”
崔小芙迫不及待地将白绫放在桌上展开,仔仔细细地阅读起来,李勉的方案很简单,张焕无论是封雍王还是任命为监国都是以太后地诏书加封的,但事实上太后并没有下过这样地诏书。而是张焕擅自使用国玺矫诏,所以他希望太后能够出面向群臣及宗室说清此事,一旦纂位的罪名坐实,张焕必将为天下人所不耻,这个大唐的皇位他就不一定能登得上去了,看到最后。崔小芙忽然看见了李勉用血题下名款,暗红色的‘李勉’二字,显示他对自己的忠心不渝,崔小芙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患难见真情,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看到真正忠心的臣子。
整整一个下午,崔小芙都在反复推敲着李勉地方案,虽然这个方案并不是最好,但已经是他们所能做到的极点了,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不成功则成仁。她宁可冒险一试,也绝不愿享受张焕给予她的锦衣玉食。她宁可辉煌一死,也不愿在冷宫中残老此生,崔小芙随即也用白绫写了一封回信,并亲手将它缝进冯恩道的帽里,郑重地交给他道:“你再去找一趟李勉,把信交给他,告诉他,我会全力配合他的行动。”
冯恩道怔怔地望着眼中洋溢着激动崔小芙,良久,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帽子戴好,又一次出宫去了。
……
广陵,张焕所给的十天期限已经过去了六天,虽然张焕承诺不进攻江都,但并不表示他会按兵不动,四月二十三日,从南面进攻的四万蔺九寒军在当涂县渡过了长江,沿长江北岸疾行,两天后,大军抵达了江宁县,驻防在江宁县的两万楚家水军在水军副都督单悦地率领下投降了朝廷,停泊在长江边的一千三百多艘战船悉数被张焕收入囊中,陇右军也由此建立了第一支水军,张焕随即封单悦为水军中郎将,驻守江宁,同时,被楚家扣留在江宁县的千艘漕运船也由此得以脱身,运载着三百万贯税钱向襄阳方向浩浩荡荡驶去。
就在蔺九寒抵达江宁的同一天,正在扬子县部署防御的楚惊雷突然得知敌军已在当涂渡江,情急之下,他率一万水军弃船从北岸赶来的救江宁,却在扬子县白沙镇遭遇到蔺九寒地三千前锋军,两军发生激战,陇右军兵力不济,被迫后撤至六合县,而楚家军损失三千余人,楚天雷也受了箭伤,他知道江宁大势已去,只得率六千余残军含恨退到江阳县,扼守广陵的南大门。
……
高邮县,这里距江都县只有一百余里,大运河贯穿全境,这里也江都县的北大门,四月二十七日夜幕降临时,八万陇右军从高邮过境。
运河两岸一队队士兵骑马列队疾行,点燃的火把汇成了两条赤亮的河流,一直到延绵十余里外,和天上的银河相映生辉,运河中,运载粮草的漕船也一艘接着一艘,船头上挂着灯笼,宛如串串繁星,在夜风中摇曳,不时有长长的号角声在河面响起,提示前方的民船避让。
张焕这几天有些感恙了,军医说他受了风寒,需卧床休息数日,但他不肯留在临淮养病。一定要随军南下,手下无奈,只得将他安置在一艘大船之上,虽然是坐在船上,但他也并不轻松,从早到晚要么接待地方官员,要么就是思考着大唐的走向。
此时。张焕刚刚送走前来述职地高邮县县令和县丞,在和他们地交谈中他才知道。在高邮县还滞留数千户去年中原之乱时从谯县逃来的难民,他们大多在高邮县租种大户地土地为生,高邮富庶的鱼米之乡以及宁静的生活和战乱不断的中原形成了鲜明地对比,这数千户难民都不愿返回中原,这样一来却给地方官府带来了麻烦,朝廷对这些难民的安置办法始终没有一个明确地说法,究竟是要把他们遣送回原籍。还是可以入户淮南,管辖权究竟是属地原则,还是户籍原则,地方官府委实难以决定,可若把他们排除在管辖之外,偏偏他们又生活在本地,而且人数众多,若和当地人关系处不好。极可能会酿成动乱的根源。
一送走高邮县地方官,张焕便立即给朝中的裴佑写信,从他准备开发江南国策考虑,他倾向于将中原民众留在江淮,不仅可以将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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