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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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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藏悉多发狂似地叫了起来,“我要带赞普回逻些,绝不能留在安西,我已经想好,可以沿徙多河穿过大漠,转道于阗回吐蕃。”

赤松德赞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他的话,他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啊!大食人不擅长抓住机会,若他们早点进军安西,也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了,吐蕃军、大食军迟早会被张焕逐一吃掉。”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冲进了一名士兵,他惊恐万分地禀报道:“大事不好了!唐军忽然从后面杀来,大家没有防备,唐军、唐军已经杀进城了。”

‘砰!’两名医生手中的药碗同时落地,摔得粉碎,论藏悉多被惊呆了,他忽然大叫一声,转身便向外狂奔,论藏悉多恨得几乎要杀死自己,他已经明白自己是上当了,刚才看到的远方一条黑线,不是唐军,极可能是牧民,唐军将他地大队人马引出去,却从后面杀来。

街上已经乱成一团,一支近千人的唐军骑兵凶悍无比,他们仿佛是一只力可碎山的铁拳,击破了一波又一波吐蕃军的拼死抵抗。

大街上到处都是死尸,血流成河,绝大部分都是吐蕃士兵的尸体,也有城内居民被乱军所杀,此时唐军的眼睛都已杀红了,他们已经确定,在城内地就是吐蕃的赞普赤松德赞,立下不世之功的雄心壮志也使他们疯狂了,他们呼喝着、猛扑向前……

最惨烈的战斗是在赤松德赞所住的府门前,论藏悉多率领两百多吐蕃军绝不后退一步,宁愿被杀死,也要让自己的尸体成为唐军的绊脚石,惨烈的鏖战竟狂暴到这种程度,以至于在拼死厮杀的双方之间,死人死马竟垒成一道新墙,尸体压着尸体,马蹄踩着打着颤颤的活肉上,犹如风暴之时,杀气遮天蔽日。

就在离厮杀不到三十步外,两名医生流着泪将赤松德赞抬到了院子里,刺眼地阳光照射在他地脸上,赤松德赞贪婪地享受着最后的阳光,他眼中地光芒已经渐渐黯淡了,在弥留的最后时刻,他似乎在喃喃地说着什么,一名医生贴耳上前,模糊中只听他低低的声音在断断续续道:“唐军……那个天雷……到底是什么?”

这时赤松德赞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带着最后的疑问,他的呼吸终于停止了,此时,门外惨烈的激战也似乎一下子停止了。

宣仁七年八月底,吐蕃赞普赤松德赞病逝于安西小城大石城内。

第三百一十七章 安西战略(七)

在沉沉夜雾的掩护下,十几名骑兵风驰电掣般驰进了唐军的大营,张焕被亲兵紧急叫醒了。

“赤松德赞死了!”张焕腾地站了起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望着下首一脸严肃的几名唐军,他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吐蕃赞普确确实实死了,但直觉告诉他,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他慢慢坐下,沉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得到了消息,给我详细说来,不得有半点隐瞒。”

一名唐军士兵上前禀报道:“启禀都督,这是属下亲眼所见。”

“等等!”张焕打断了他的话,他上下打量这名士兵,忽然诧异地问道:“你不是在张三城守捉立功而被升为果毅都尉的关英吗?怎么又变成一名士兵了?”

关英羞惭地低下了头,“属下未经曹将军同意便擅自离开大营,并领军进攻大石城,按军法当斩,但险些活捉敌酋、探得敌酋死讯,故王将军将功折罪,仅免去属下的军职。”

“原来是这样。”张焕笑了笑,他没有多说什么,便又问他道:“你说你险些活捉吐蕃赞普,这又是怎么回事?”

“属下侥幸发现了敌酋的行踪。”关英便将他如何得到消息,又如何跟踪,最后发现了是赤松德赞隐藏在大石城,他将敌军引出,又入城和吐蕃军血战的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最后他叹了口气。遗憾地说道:“属下眼看就要得手,但就在这个时候,吐蕃赞普毒发身亡了,吐蕃人援军也赶到,属下功亏一篑,未能拿下吐蕃赞普的首级。”

“你是亲眼看见吐蕃赞普身亡?”张焕又紧接着追问道。

“属下没有亲见,但属下有兄弟懂得吐蕃语。他们有两个医生惊惶大喊,说赞普病逝了。事后属下所抓俘虏也说,他们赞普在吐火罗中了毒箭,是毒发而亡。”

张焕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他背着手在营帐里慢慢踱步,一般而言,敌军主帅身亡,士兵皆不再有战意。可趁势一举将其击溃,但这中间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赤松德赞其实并没有死,所谓哀兵必胜,在力量对比不利于己地情况下,他借机放出哀声,既迷惑了敌人、也能激发己军的斗志,或许还能一举扭转战局。自己倒不可因此而大意了。

张焕停住了脚步,望着关英笑道:“你对王将军的处罚可服?”

“属下心服口服!”关英毫不迟疑地道:“虽然属下被免职,但随属下进攻大石城的弟兄都得到了重赏,王将军赏罚分明,属下无话可说。”

“你能这样想,说明你是真的知错了。”张焕点了点笑道:“既然王将军派你来向我通报。那你就留做我的亲兵校尉吧!”

关英激动万分,向张焕半跪行一礼,“属下愿为都督效死命!”

张焕只笑而不答,待关英退下,他立刻走到沙盘前,仔细地察看唐、吐蕃、大食三方的局势,大食占领疏勒地消息已经过去了五日,无论他的后续部队是否全部抵达,但就他们地亲王被唐军俘获这一点,他们就不可能再稳坐钓鱼台了。从自己的斥候还未探察到大食军情况来看。他们离这里至少还有四五天的路程,四到五天的时间。等他们赶到时,自己与吐蕃之战应该已经结束了。

这时,张焕的目光又移到了沙盘上的一座小城,俱毗罗城之上,目前吐蕃人的主力就停留在这里,王思雨军在他们西面十里,而自己离他们还有二十里,小城向北走正是天山最险峻最雄伟地一段,而向南走也是图伦碛的中间,沙海漫漫、延绵两千里,吐蕃军无论如何是无法活着走出去,所以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血拼唐军。

“时机已经成熟了!”张焕站直了身子,自言自语道。

……

秋风肃杀,在八月冷漠的天空下,辽阔的草原寂静无声,一只苍鹰顺风滑行、孤独地盘旋在密密层层的阴云之下。

八万唐军分成三个巨大的方阵,彼此相隔不到两里,平行分布在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上,他们踩着一声一声巨大而沉重地鼓点,富有节奏向西进发,唐军无论是陌刀步兵还是弩兵都骑着战马,他们每一个人目光严峻、嘴唇紧咬,腰挺得笔直,尽管他或者他只是八万人中渺小的一兵,但他们却知道,这场战役直接关系到他们半年来在西域征战的成果,关系到帝国的荣誉和崛起,甚至关系到他们的生命,他们也同样没有了退路,要么将吐蕃人杀死,要么被敌人所杀,这将是一场用生和死来决定胜负战役,每一个人,甚至包括他们的主帅都留下了遗书。

在唐军地北面方阵中夹杂行驶着三百辆霹雳战车,这种战车在经历了与葛逻禄人的战役后,唐军已发现它的火药威力远远大于弩箭的效果,便将它的用途向单一化发展,战车内将不再藏有弩兵,这样就大大减轻的它的负载量,使它能在跑动中发射,或是石砲或是连弩,另外每辆战车将有三百名骑兵护卫,为了不惊战马,唐军特地针对一万骑兵进行适应性训练,使战马能习惯火药爆炸的巨响和烈焰,同时又用皮革特制了一批战马护头,在耳朵部位进行加厚,这些措施都极大地降低了唐军战马对火药的恐惧。

张焕的铁卫军则位于中间一个方阵,三千西凉军最精锐地骑兵队团团密密地护卫着主帅,此刻,张焕地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天空中翱翔的苍鹰,这是一种在草原上特有地猛禽。以野兔和草原鼠为食,它们大多栖息在天山脚下的茂密森林里,不少富有经验的牧民便是以它们来确定自己的方向。

大军距离俱毗罗城已经不到十里了,一名斥候从前方飞驰而来,向张焕禀报道:“王思雨将军在前方正和吐蕃大军对峙,等待都督的命令!”

“可以进攻!”张焕短促而有力地命令刚一下达,他身后的士兵立刻将二十几只浑身染红的苍鹰放飞了。

数十只红点腾空而起。顺着风势向西北方向地俱毗罗城飞去。

……

在俱毗罗城北的草原上,王思雨地两万骑兵仿佛一把渐渐拉满的长弓。箭在弦上,蓄势以待发,在他们前方两里外,四万吐蕃军已严阵以待,他们和唐军一样,即使步兵也骑马而行,不过此时步兵们已经下马列成了四个万人方阵。一共是三万步兵和一万骑兵。

这也是一支在吐火罗血拼出来的军队,有着极强的战斗力,尽管赞普病逝的消息使他沉浸在哀伤之中,但他们的意志并没有消沉,相反,求生的欲望在他们心中熊熊燃烧,更加激发了他们斗志,吐蕃军地最大特点便是坚韧勇悍、死战不退。在他们的无数次战役中,尽管敌军明显占有优势,但正是他们的死战不退的鏖战,使得兵力还在他们之上的敌军率先崩溃了。

那今天会不会重现这一幕,十万唐军对四万吐蕃军,让我们拭目以待。

近代的战争由于远距离武器的普及。已经很难再有惨烈的近距离肉搏战了,甚至一场战役结束,双方士兵连照面都没有打一个,但古代地战争,尤其是在平坦的草原上,战争就是靠骑兵慓悍的袭击和壮观的行军,来展现史诗般的英雄事迹。

王思雨的眼睛已经渐渐眯成了一条缝,他看见了数只红鹰飞过了俱毗罗城地上空,这是进攻的信号发出了。

“出击!”他大吼一声,低沉的号角声骤然吹响。大唐骑兵仿佛蓄积到了极点的洪水。大坝轰然坍塌,洪水奔腾、白浪滔天。又仿佛原野上的暴风,一万骑兵分成两队,呼啸着向吐蕃军两翼席卷而去。

吐蕃军显然被山崩地裂般的唐军进攻气势惊骇住了,他们的阵脚逐渐向后移动,但在经验丰富的主将悉颊藏的喝令下,在狂暴的唐军进攻面前,他们终于坚持阵势。

“放箭!”悉颊藏冷冷一声令下,五千吐蕃弓兵一齐向唐军放箭,箭雨接成一片黑雾,密密麻麻向唐军飞去,夹杂着几具石砲地发射,数块黑黝黝地大石也向唐军砸去。

与此同时,唐军的弩箭也开始射击了,成千上万地箭矢呼啸着向吐蕃军迎面扑来,在箭雨穿梭中,不断有唐军士兵从马上栽下,惨叫着被滚滚马蹄所吞没,吐蕃也成片成片的倒下,仿佛被割倒的麦子。

“出击!”悉颊藏也一声令下,五千吐蕃骑兵迎战而上,虽然五千骑兵不一定是唐军的对手,但它能有效削弱唐军骑兵的进攻气势,从而使唐军无法冲破吐蕃军所结的大阵。

悉颊藏是一员老将,早在唐肃宗即位之初,他便率领吐蕃军与南诏军联合进攻大唐的剑南,使当时还在蜀郡避难的太上皇惊吓不已,数十年的征战给他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他知道唐军的两万骑兵并非今天真正的唐军主力,唐军主力应该就在自己身后,等待着自己大乱的一刻杀上,他更知道赞普的病逝已给士兵的心理造成了巨大的打击,一旦被唐军冲乱阵脚,极可能就一败涂地。

无论如何,不能乱了阵脚,这就是悉颊藏此刻的底线。

百步外,气势猛烈的右翼唐军与吐蕃骑兵轰然相撞,战马悲鸣、血肉横飞,唐军与吐蕃军陷入了近距离的白刃战中,他们捉对厮杀,长槊与长矛博击、横刀与长剑横撞,不断有人被挑落马下,惨叫着被铁蹄践踏成肉泥。

北面,唐军的左翼却毫无阻挡的疾冲到了吐蕃军步兵阵侧面,眼看着唐军骑兵犹如山一般的横压而来。最前面地几排吐蕃军发出绝望的叫喊,纷纷闭上眼睛,举着长矛向唐军刺去。

但意外却在此时发生了,唐军并没有冲击敌军方阵的阵脚,而是斜刺里向已退到后面的吐蕃军弓兵队冲去,大将曹汉臣一马当先,挥动着大刀。瞬间劈杀进了弓兵群中。

在所有的兵种中,弓弩军的防御无疑是最弱的一环。这不仅仅是他们没有长兵器,而且他们经年累月地训练都是射箭为主,尤其是与敌军骑兵的搏杀中,他们无疑是猛虎脚下地羊群。

五千弓兵在唐军骑兵惊涛骇浪般的冲击下,开始乱了阵角,纷纷调头向后逃跑。

就在这时,唐军激昂的冲锋号角再一次吹响。鼓声大作,王思雨已经发现了敌军主帅所在的方阵,他当机立断,率领另外一万骑兵,汹涌奔腾地向最南面的步兵方阵冲杀而去。

王思雨骑着张焕刚刚奖赏给他的神驹‘暴雪’,这就是那匹让他梦萦魂牵的纯种阿拉伯马,他献给了自己地主公,张焕欣然接受。却又作为他占领龟兹的奖赏送还给了他。

有了这匹神驹,王思雨如虎添翼,他冲至敌军阵前,大铁枪一抖,狂吼一声,战马高高地一跃而起。竟从吐蕃军的头顶上腾云驾雾般跃进了敌军阵中。

他挥舞着铁枪,仿佛暴风骤雨一般横扫一切,在他面前尸横累累、血流成河,将吐蕃的铁阵中竟杀开了一条血路,直扑敌军的主帅。

悉颊藏见王思雨如天神下凡,单枪匹马在自己的阵营中纵横杀戮,竟如在无人之地横行,他吓得心惊胆颤,一边在亲卫的保护下向后急退,一边大声怒吼。“杀了他!杀了他!”

吐蕃军也被激怒了。近千吐蕃士兵一拥而上,剑砍矛刺。杀向王思雨和他的战马,但他地战马不愧是宝马神驹,它异常敏捷而通灵,猛地加快了速度,在疾奔中躲避着吐蕃军对它的袭击,王思雨见敌军主帅已经消失,他眼一斜,看见了一面高高的白色大旗。

他一拉缰绳,暴雪便载着他向大旗掩杀而去,王思雨就仿佛穿透森林的霹雳,只瞬间便冲到的吐蕃大旗前,他大枪一颤,将两名旗手刺了个对穿,随即一摆,枪尖上的尸首横飞出去,王思雨却拔出长剑,侧身连砍三剑,便砍断了旗杆,那杆绘着雪山和狮子地大旗轰然倒下。

随着吐蕃大旗的倒下,唐军气势如虹,将吐蕃大军杀得节节败退,吐蕃军的阵脚开始出现了混乱。

就在这时,大地开始颤动起来,远方有两条黑线一左一右,俨如两条黑色的长龙,向吐蕃大军疾奔而来,靠近了,竟是数百辆形状怪异的黑色马车,每一辆马车都由八匹马拉拽,长长的车厢下六个轮子在疾驰。

在每一辆马车四周都有三百名骑兵护卫,吐蕃军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两支长长的马车队从他们身边驰过,尤其是大唐骑兵的迅速撤离,使无数吐蕃士兵的心中开始隐隐觉得不安起来。

忽然,马车上发出了一种怪异的声响,数百只黑黝黝地圆球向吐蕃头顶上密集地落下,一些吐蕃军看见了圆球上燃烧着地引信,开始惊恐万分地大叫起来,‘天雷!天雷!’拼命向两边逃跑,一声声猛烈的爆炸在草原上回荡,震耳欲聋,赤红地烈焰迸发,连成一片火海,巨大的冲击波携带着数不清的碎瓷片向四面八方飞去,残肢断臂横飞,哀嚎恐惧之声不绝于耳,自从马重英部第一次在火药的助威下被全歼后,火药便成了吐蕃人的噩梦,连赤松德赞临死前也念念难忘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

在瓷弹爆炸的一霎那,吐蕃军一直苦苦维持的方阵迅速土崩瓦解了,吐蕃兵疯狂地向四处奔逃,他们歇斯底里地惊叫、互相践踏,只为了躲避雷神的震怒,他们心中已经彻底丧失了抵抗的勇气。

霹雳战车从吐蕃军身边驰过,它们又再次调头向东疾驰,发起了新一轮的投掷,仅仅两轮爆炸,四万吐蕃军便溃败了。

“杀!”王思雨长枪向天空一举,二万唐军骑兵如同奔向海岸的汹涌浪花,铺天盖地向溃败的吐蕃军掩杀而去,马蹄下绿草翻滚,吐蕃军在哀号,恐惧笼罩着他们,他们争相逃命,纷纷倒地,愤怒的马蹄从他们身上飞驰而过,长槊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们的胸膛,唐军奋勇杀敌,大唐男儿的血性象火焰一般在他们身体中熊熊燃烧起来,驱赶走大唐黑暗而屈辱的历史。

宣仁六年八月底,唐军在俱毗罗城一举击溃了最后的四万吐蕃主力军,斩首三万五千余人,至此,安西吐蕃军宣告全军覆没。

唐军马不停蹄,冰冷的战刀再一次指向入侵疏勒的大食军。

可就在这时,长安也发生了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

第三百一十八章 安西战略(八)

长安,初秋的关中大地还有几分闷热,暑气尚未完全消退,但长安的街头巷尾却是一片肃杀,前几日还在为安西大胜而欢欣鼓舞的长安民众们,此时也纷纷沉默了,但这种沉默却难以掩盖平静朝局下的暗流汹涌,一种哀痛和不安的情绪在长安蔓延,大唐皇帝李邈病重,并已无药可治。

大明宫皇帝的寝殿内,这位瘦小的少年皇帝正静静地躺在龙榻之上,就仿佛睡着了一般,他已经三天没有知觉了,任何一个御医也查不出他患了何病,也无人能唤得醒他,水米无法喂食,李邈就像一株离开了泥土的花,渐渐地枯萎凋谢了,在他身边,几名御医正疲惫地忙碌着,一次又一次地为他针灸、按摩,只希望他能够下咽流质,这样,至少能保住他的性命,但是,一切都是徒劳,他的咽喉就仿佛石头一样,任何水和药都会从他的嘴角流出,尽管所有的人都知道皇帝的结果会是什么,但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早在李邈忽然晕倒的当天,一名倒霉的御医刚提出为皇帝准备后事,便被激愤中的太后喝令杖毙,崔小芙仿佛发疯一般,她大肆追查皇帝的病因,仅李邈身边因失职罪名而被处死的宦官和宫女便有二十几人之多,可这样一来,真相也越来越远,最权威的说法是皇帝站在架子上看安西地图时摔了下来,重伤了头部。

但现在任何理由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帝地大统将由谁来继承?这才是长安人最关心的话题。斗争早在李邈倒下的那一天便开始了。

夜幕初降,一辆马车在一百余侍卫的拱卫下从远处飞速驶来,停在了右相裴俊的府前,内阁九臣之一的户部侍郎卢杞从马车里走了出来,这几个月随着财政的好转,卢杞地气色也好了很多,江淮的钱粮已经完全能顺利地从襄阳转来。极大地缓解了朝廷地财政危机和长安高攀的米价,尤其今年南方的水稻大面积丰收已成定局。更使得长安的米价一降再降,目前已从六月时的斗米五百文降到了斗米八十文,但盐价却涨到了每斗两百文,盐价的上涨也就意味着盐税的大增,仅仅几个月地时间,朝廷便从盐税一项上拿到了五百万贯钱,腰包充足。自然使户部的腰板也挺直了,卢杞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在内阁六个辅臣中,他成为仅次于吏部侍郎裴佑的第二人,甚至在实权上还超过了礼部尚书李勉。

和其他大臣一样,这几天卢杞的心情也颇为沉重,皇上出了意外,虽然这件事本身并不影响朝廷的运转,但随后对皇位的争夺必将成为今年权力斗争的焦点。目前局势尚不明朗,无论是太后还是裴相国都保持着沉默,此时卢杞已敏感地意识到,今天相国叫自己来,恐怕就是和此事有关。

他整了整衣冠,快步走上了台阶。门房内早有裴俊地长子裴明凯在等候,见卢杞上来,他急忙走出来长施一礼,“父亲命我在此等候,卢叔父请随我来。”

……

裴俊的书房内,这位大唐第一权相正神情专注地批阅奏折,这些日子,他的府中十分平静,一如平常,似乎并没有收到大唐皇帝出事的冲击。裴俊也不象人们所议论的那样焦虑不安。相反,他每天依旧和平时一样。为大大小小的国事而操劳。

但这也并不是说他不关心李邈地事情,毕竟一国之君将亡,作为臣子,而且是第一权臣,他不可能不为之难过。

只能说李邈的出事,裴俊并不感到意外,或者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从年初朝会他一鸣惊人开始,裴俊便感到了一丝不安,当初崔小芙说服李系立他的太子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的不更事,但现在他过早地表现出了早慧。

如果仅仅是早慧,崔小芙或许还能容他,但他的生父李俅野心膨胀,教给了他太多的叛逆和权欲,直接威胁到了崔小芙的权力,莫说他是崔小芙的假子,就算是亲生儿子,她一样也不会容忍。

归根到底,是洛王李俅地短视和愚蠢造成。

李邈将去,裴俊不可能不考虑继位者地问题,但皇位的继承并不是他裴俊一个人说了算,要考虑太后地想法、要考虑李氏皇族的内部争议、还要考虑百官及元老的意见,但更重要的是张焕的态度,内阁的构架是三权鼎立,这就决定了大唐皇帝的继承人将由这三派达成妥协。

“父亲,卢侍郎来了。”门外传来长子裴明凯谦恭的声音。

家族之事也让裴俊颇为烦心,日久见人心,自己过于早地将次子裴明耀立为家主继承人,事实证明自己的这个决定有些草率了,裴明耀能力有余、但德行不足,而裴明凯虽然厚道,但他缺少一种做大事的手腕和眼光,更因为他身有残疾,这就注定了他不可能成为自己的继承人。

裴俊叹了口气,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果然是这样啊!

他将思绪收了回来,放下笔道:“请卢侍郎进来!”

很快,卢杞在裴明凯的引导下走进了书房,他上前便向裴俊深施一礼,“卑职参见相国!”

“侍郎太客气了。”裴俊笑呵呵地一摆手,“请坐!”

随即进来两名侍女,为二人上了香茶,裴俊见裴明凯仍然不知趣地站在一旁,他脸一沉,不悦地道:“你也去吧!顺便把门带上。”

裴明凯惊觉,他连忙施了一礼,快步出去了。将门合拢,一直听他的脚步声走远,裴俊才微微叹一口气道:“我这几个儿子皆不成器,没有一个让我满意地。”

卢杞却摇了摇头笑道:“那是裴相要求太高了,我倒觉得他们都是我大唐的栋梁之才,明凯厚道宽仁、明耀精明干练、明骞兢兢业业、明诚造福一方百姓,至于明远。他现在是陇右节度府司马,张焕的左膀右臂。更是了不起,若他们也叫不成器,那我那两个儿子岂不是成了猪羊?”

裴俊苦笑了一下,“你不要安慰我了,我心里清楚得很。”

他将话题一转,便从桌上取过一本奏折递给卢杞道:“这是兵部关于这次收复安西之战中阵亡将士的抚恤方案,你先看看吧!”

卢杞接过奏折打开。他职业性的先瞥了一眼最后的抚恤额,不由地一咋舌,竟要一百一十万贯,裴俊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便给他解释道:“这是按两万人地标准计算,朝廷的定制是一人五十贯,加上军官略略高一点,所以预算一百一十万贯。不过可能要不了这么多,我最新地情报是一万三千人,后面还会增加一点,估计最后是一万五千人左右。”

卢杞草草看了一遍,他眉头微微一皱道:“百万贯钱我们还是拿得出,不过我听说陇右定下的标准是每人两百贯。而朝廷只给五十贯,大头却让地方承担,我怕传出去让天下人笑话,我的意思是朝廷要么出一百贯,要么就索性不管,让陇右自己解决去。”

“不行!”裴俊当即便否定了卢杞的意见,他肃然道:“陇右军是为收复我大唐安西而战,若朝廷不管阵亡士兵的抚恤,这才会被天下人耻笑,而五十贯是朝廷的定制。并非因为他们是张焕的军队。至于陇右还要再掏一百五十贯,那就不是我地问题了。”

他微微冷笑一声,又道:“再者。据我所知,陇右也不是一次性拿出二百贯,而是长期供给其家属钱米,可我们却是一下子全部拿出,两者没有可比的余地。”

说到这,裴俊站了起来,他的心情很有些不平静,这次安西之战,张焕成了最大的赢家,不仅他的声誉在朝廷内外空前高涨,而且拿下安西和北庭,他实际上已经控制了大唐的半壁江山,从力量对比上,张焕的总兵力达到了四十五万,还有大量随时可以转化成正规军的后备民团,在实力上已经超过了他裴俊。

他望着突突地烛火,沉思了半晌才道:“我今晚叫你来,是想请你做一件事。”

卢杞连忙站起来躬身道:“卑职不敢,请裴相尽管吩咐。”

裴俊点了点头,他指着桌上的奏折对卢杞道:“你去一趟陇右,和他们好好谈一谈抚恤之事。”

卢杞一怔,且不说有没有必要去陇右谈此事,即使要谈也应是兵部去,裴俊怎么叫自己前往?但他的一怔只有片刻,卢杞一转念便明白了裴俊的真实用意,他立刻一躬身道:“请相国放心,属下明日一早便启程。”

卢杞走后,裴俊背着手凝视着夜空出神,国不可一日无君,张焕现在远在安西,即使赶回来也要二十几天后了,不可能等他回来后再商议立新君,派人去陇右也算是给他了一个交代,而且崔小芙在此时出手,恐怕也是怕他回来后坏了大计。

崔小芙的心思,裴俊完全清楚,但他并不想过多打压她,他还需要这个女人来替他牵制张焕,想到这,裴俊的目光又慢慢向大明宫方向看去,不知这个女人现在定好了下一任君主地人选没有?

夜已经很深了,一轮弯月挂在天空,秋风挟带着一丝寒意,刮过树梢,发出呜呜地凄凉之声,大明宫麟德殿内依然是灯火通明,崔小芙正伏案翻看着什么,她也十分聚精会神,以至于大宦官吕太一进了房间,她也没有发觉。

这两天崔小芙的心思已经不再那个即将死去的儿皇帝身上,尽管名义上李邈是她的儿子,尽管她养了他七年,不能说没有一点感情,但在权力斗争面前,她的心比铁还硬还冷,此刻她心思是要在皇族中再选一个年幼的皇帝,正如裴俊所猜,她就是要赶在安西战役结束之前,将此事铁板钉钉,不给张焕一点机会。

下午,韦谔特地来觐见她,并向她举荐李勉的孙子李延继位,李延今年才两岁,聪明活泼,崔小芙却一时拿不定主意,尽管李勉是他的心腹,而且他在宗室中的人脉并不亚于李俅,完全可以平息李俅因儿子之死而生出的报复之心,这是有利地一面,但李勉本身过于强势,一旦他地儿子继位,他会不会和李俅一样生出异心,从而架空自己呢?这是崔小芙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崔小芙在李氏宗族谱中已经看了三遍,她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地人选,她有些沮丧地放下了族谱。

这时,她忽然见吕太一站在门口,便将族谱一合,怒道:“你不在他身边看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回禀太后,御医已经找到了让他喝药的办法。”

“什么?”崔小芙腾地站了起来,又惊又怒道:“不是说已经无计可施了吗?是谁想出的办法?”

“是今晚当值的秦御医所为,他现在正在尝试,老奴见情况不妙,特来向太后禀报。”

“哀家倒要去看看,他怎么会有这样大的能耐。”崔小芙冷冷地哼了一声,快步向门外走去,此时的吕太一已感受到了崔小芙身上不可抑制的杀机,他不敢再多说一句话,战战兢兢地跟着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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