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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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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与容颜娇艳生辉,看得士兵们都一个个目光呆直,十几个少女忽然见到大路上有大群凶神恶煞般的士兵盯着她们,都吓得惊呼一声,又逃进了桃花林中。

“都督,她们一定是桃花妖女,要不我等前去灭妖为民除害!”几个亲兵暧昧地笑道。

张焕用马鞭在他们头上轻轻一敲,笑骂道:“灭个头,你们才是妖怪呢!”

他见弟兄们都想女人得紧,便笑道:“回长安后每人赏五贯钱,给大家放假一天。”

士兵们一起欢呼起来,惹得路人纷纷回头,不知这群人是怀了什么春。

这时,只见远处驶来大队人马,有近千人,官道上的行人纷纷向两边避让,张焕见所来的罗罩都是杏黄色,他心中不由一怔,‘难道是崔小芙来游园吗?’

果然,待前方清路之人靠近,都是清一色的宫廷侍卫,他立刻一挥手令道:“大家靠边,不可喧哗。”

令下即行,众人亲兵纷纷下马,都避让到路旁,官道十分宽阔。一队队侍卫从他们身旁走过,警惕地望着他们,远方几辆华丽而宽大的马车正逐渐靠近。

“张尚书!”不远处忽然有人在大喊,张焕寻声望去,只见队伍里奔出一匹马,马上一人正满脸激动地望着他,年纪和自己差不多。也是皮肤黝黑,张焕忽然认出来。正是韩愈。

韩愈翻身下马,快步跑到张焕身边,向他躬身行一礼,激动道:“张尚书,我们多年未见了。”

张焕连忙笑着回礼道:“听说韩兄已升为国子监博士,可喜可贺!”

“我现在已经暂时离开国子监,陪皇上读书。”韩愈笑了笑道。他又想起一事,急忙问道:“长安都传遍了,说都督已经杀掉了朱泚,可是真?”

张焕微微一笑道:“朱泚是死了,不过不是我杀地,是他部下所杀,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不管怎么说,若没有都督出兵山南。简直不敢想象那里现在会成什么样子?朱泚、崔庆功都不是好东西。”韩愈忿忿地说道。

“韩侍读,他是谁?”韩愈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孩子的稚语声。

张焕侧目,只见队伍中地一辆华丽马车停在路上,旁边数十名侍卫正警惕地盯着他,马车地车帘已经拉开,一名约七八岁的孩子探头出来。好奇地打量着自己,他头戴七宝紫金冠,面容瘦小,脸颊上呈现着一种不健康地苍白。

张焕忽然知道这个孩子是谁了。

他连忙上前深施一礼,“臣张焕参见陛下!”

这个孩子正是大唐天子李邈,他今年只有八岁,正是一般孩子最喜欢玩耍地年龄,但他却深居宫中,极少能出来游玩,今天是上巳节。崔小芙特地准他出来踏青一日。不料正好遇见了张焕。

李邈久闻张焕大名,却从未见过他本人。得知眼前人便是当今最厉害的地方大军阀,李邈不由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你就是陇右张焕?”

“臣正是!”

这时,旁边一名老者严厉地咳嗽一声,他是李邈地师尊李德裕,也是宗室中人,为有名的大儒。

李邈立刻肃然道:“张爱卿为国解忧,朕深感欣慰,一路辛苦了。”

张焕见瞬间便失去了童真,俨如一个小老头似的,他暗暗摇头,嘴上却道“臣不敢,臣所做一切都是臣子本分。”

李德裕显然不愿意李邈和张焕多说什么,他上前一步,向张焕拱拱手道:“张尚书,陛下出游,应是安全第一,刚才遇到崔相也未曾打招呼,你看……”

张焕急忙点点头,“夫子说得极是。”

他向后退了一步,向李邈笑道:“希望陛下玩得开心。”

李邈脸上没有半点笑容,他严肃地点了点头,刷地将车帘拉上,马车再次启动,很快便消失在大队侍卫的旌旗和罗罩之中。

张焕一直望着这个小皇帝远远而去,他冷冷地笑了一声,一挥手令道:“上马,回京!”

张焕的回来,使得全家人都为之欣喜若狂,裴莹抱着女儿、牵着儿子来大门口迎接丈夫的归来,从正月初一离家,整整三个月,张焕无比思念家人,他蹲下来一把将儿子和女儿抱住,左右狠狠地亲了一下他们的脸蛋。

“爹爹给秋秋买…好吃地?”几个月不见,女儿说话已经利落了许多,她笑得甜蜜可爱,象只小馋猫一般。

“别胡说,爹爹是去打仗,那会给你买什么好吃的?”张琪脸一板,象个小大人似的训斥妹妹。

“哥哥欺负我!”张秋嘴一撇,眼看就要哭出声来。

张焕连忙将她抱起来哄慰道:“秋秋乖,爹爹给你买了好吃的,买了南阳的糖糕,就在爹爹的包里。”

他伸手从马袋里掏了半天,先掏出一只雕刻得十分精致的小船,递给儿子道:“这也是爹爹在南阳给你买的,去玩吧!”

张琪接过船,兴奋得左看右看,欢呼一声,撒腿便向后院跑去。

“秋秋……糖糕!”小娘急得将手指含在嘴里,口水止不住向外流。

张焕哈哈大笑,他用胡子戳了一下女儿地小脸,“爹爹的小馋猫,怎么会忘记你呢?”

他象变戏法似的,手中出现了一只桃木小圆盒,他见女儿伸手要拿,却将盒子举高,将脸凑在她面前笑道:“亲爹爹一下,不然不给!”

‘啪!’女儿的小手抱住他脖子亲了一下,红润的小嘴亲在张焕的脸上,柔柔地、甜丝丝的感觉直痒到心里去。

这时,裴莹走上来笑道:“看你!把孩子们都宠坏了。”

嘴上虽然在埋怨,可眉眼间笑吟吟地,欢喜到了心里去,她从张焕手上抱过女儿,又将糖糕盒子递给了她,她瞅了张焕一眼,似笑非笑道:“老大、老二都买了礼物,那老三呢?”

“老三?”张焕一怔,他一抬头,忽然见崔宁站在台阶上,她的腰粗了许多,正羞涩地低着头,“天啊!莫非是……”

“你以为呢?”裴莹笑着将丈夫拉进了大门,几个女人簇拥着他向大堂走去,快乐的笑声在府宅上空回荡,家的感觉永远是那么令人心醉。

第二百七十八章 翻云失踪

天还未亮,裴莹便早早起来张罗着丈夫上朝前的准备,当天色开始变得灰蒙蒙时,张焕起床了,灯点亮了,府里开始忙碌起来,家里的主人回来了后,完全似变了一番模样,每个人都忙碌得脚不点地,其实也并没有增加什么事,但一种无形的压力使得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几个月积压的阴柔气息被一扫而空。

东天刚刚翻起鱼肚白,轰隆隆的鼓声便在长安上空敲响了,除了每月两次的休朝日,鼓声天天不断,但官员们早已不把它当回事,他们有自己的作息时间表,不到太阳东升,没有人会出门上朝,这已经成为了长安官场的潜规则,人人如此,使得法不责众。

张焕的马车在大街上飞驰,数百名铁甲亲卫簇拥左右,朱雀大街上冷冷清清,只有稀疏的几辆马车向皇城方向驰去,从他们的家人侍卫也看得出,这些都是低品官,自从张焕任兵部尚书后,他下令凡兵部官员一律按规定时间入朝,迟到一次杖二十,迟到三次者,将革职罢官,兵部官员惧其威,一改平日的懒散,纷纷按时入朝,倒也成了长安官场一道另类风景线。

大街空旷,马车风驰电掣般赶到了朱雀门,城门已经大开,张焕从车帘缝里远远地看见李须贺正在指挥从事安置两匦,他不由暗暗点头,此人虽然有些油滑,但做事情倒也认真,将来可以一用。

马车进了朱雀门。又沿着承天门大街行了约两里,向右一转弯,巍峨壮观的尚书省建筑群便出现在眼前,六部按吏、户、兵、刑、礼、工地顺序依次排列,每一部都有一个气派的大门,各部间相隔约半里,在高高的台阶上。‘兵部’二字的牌匾挂在正门之上,气势威严庄重。

台阶两边停满了马车。他张焕倒是晚到者,进了大门,此时尚不到上朝时间,院子里坐满了官员,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突然见尚书进来大门,众人在惊愕之余。纷纷躬身行礼,元载上前一步向张焕拱手笑道:“尚书几时回来的?我们正说起此事呢!”

张焕向众人回礼,他又对元载笑道:“昨日方到,今天要给太后述职,顺路来这里看看。”

“尚书来得正好,我正想汇报朔方节度使一事。”

张焕点点头,从元载的表情可以看出,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山南、汉中、朔方三地同时归自己,裴俊和崔小芙那会那么痛快答应。

“走!到我房里去谈。”

二人走进房内,房间里清扫得十分整洁,牛僧孺正伏案写着什么,他一抬头。见是张焕进来,不由惊喜地站了起来,张焕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忙碌,他走进房内请元载坐下。

“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元载叹了一口气道:“尚书地提请马璘为朔方节度使的奏折卡在太后那里,她迟迟不肯批下。”

“她为何不批?”张焕冷冷地问道。

“她以马璘年迈不适合为由拒绝了,但属下却听说,李勉提议由段秀实再任朔方节度使兼灵州都督,此方案她倒批了,不过现在卡在吏部。估计裴相国也是等尚书回来后再定。”

张焕冷笑了一声。为驱逐李正己和回纥人自己损失了上万士兵,就是为给朝廷面子自己才没有直接兼任节度使。推荐马璘担任,她崔小芙倒不领情了。

沉吟一下,张焕便道:“无妨,你抓紧时间把襄阳团练和长沙团练之事办了,朔方节度使一事,我亲自来处理。”

……

在兵部呆了约半个时辰,一名小宦官跑来通报,太后已经移驾紫辰阁,请张尚书前去述职,张焕来到大明宫紫辰阁前,早有一名宦官等候在台阶前。

“张尚书,太后已等候多时了。”

张焕见他约四十余岁,服饰地品阶很高,可模样儿却十分陌生,自己竟从来没有见过,便笑了笑问道:“公公贵姓,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那宦官连忙躬身谄笑道:“不敢,在下叫吕太一,原来在洛王府当差,刚调到宫中,现为太后掌玺,以后请张尚书多多关照。”

张焕笑了笑,拾阶上了大殿,可走到一般,他忽然回来神来,‘掌玺?’崔小芙的印玺从来都是李翻云掌管,这是怎么回事?

他停住脚步,回头问道:“李翻云呢?她现在在哪里?”

吕太一上前恭恭敬敬道:“在下也听说过李侍官的名字,但进宫一个多月,却从来没有见过她。”

“是吗?”张焕心中一阵惊疑,若李翻云出宫走了,她至少会给自己留个信,现在却什么消息也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太后宣张焕觐见!”大殿里传来空旷的喝喊声。

张焕按下疑虑,快步走进了大殿,吕太一身体肥胖,象只土拨鼠似的在前面飞快地移动着脚步,片刻便将张焕领到了崔小芙的御书房。

和从前相比,这里有些变了样,宦官、宫娥多了很多不说,连房间也增加了五六间,主要是用于增加藏书,两个弘文馆的博士在一间屋里奋笔疾书,他们是每天轮流来紫辰阁为太后解答疑问,相当于从前地翰林学士。

另一间屋里则坐着史官,他见张焕过来,便笑眯眯地记上一笔:三月初四,陇右节度使张焕述职。

张焕走进崔小芙的朝房,房间里地摆设也大变了样。正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大唐万里山河图,而对面是一张全国郡县图,十分详细,家具也增添了许多,主要是一排排架子,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奏折,已经批阅过的放在门口的架子上。随时有宦官送出去,张焕注意到。唯独标注着陇右的那一格架子里空空荡荡,按理应该有一本提请马璘为朔方节度使的奏折。

“张爱卿是昨天下午才回来地吧!”崔小芙笑容和蔼地问道。

崔小芙今年四十二岁,正是徐娘半老地末期,尽管她化妆浓艳,但岁月的痕迹已经无可避免地在她身上、脸上体现出来,她脸上地颧骨变高、嘴唇变薄、皮肤开始松弛,油亮的头发里已隐约可以看见银丝。不仅如此,她的身体也开始发福了,她特地穿了一身宽大地杏黄袍加以掩饰。

这个时候的女人正是性欲最旺盛的时候,崔小芙也不例外,但是她和大权在握的武则天不同,她更加谨慎小心,为了不让名声阻碍她对权力地获得,她甚至杀掉了好容易看上眼的杨清一。在身体的欲望得不到满足之时,她的欲望便转向了权力,几乎变态地追求权力,哪怕是一丝一毫她都不想放过。

或许这就是历史上那么多曾获得过权力的女人中,能象吕雉、武则天那样称得上政治家的女人,少之又少地一个很大原因。

张焕走上前。深施一礼,“臣参见太后。”

“爱卿免礼,赐坐!”

一名宫女上前给张焕铺上了软垫,张焕谢了恩坐了下来,崔小芙一直含笑看着张焕坐下,她又道:“听皇上说,昨天在曲江池见到爱卿了?”

“是!臣昨天正好回京,在路上遇到了圣驾,皇上龙颜威严,着实让臣欣慰。”

崔小芙笑了笑。她岔开话题。直奔今天地主题道:“哀家听闻朱泚被爱卿所灭,多年地心病消除。终于能贴枕而眠,爱卿可给哀家讲一讲经过。”

“臣遵旨。”

张焕便简明扼要地讲述了山南之战地一些片段,最后道:“这次朱泚荼毒山南,家破人亡者何止千万,原本富庶之地毁于战火,为让山南早日恢复元气,臣恳请太后下旨免去山南三年赋税,往望太后恩准。”

崔小芙沉默片刻便道:“此事哀家会与相国商量,再提请内阁表决,但张尚书有爱民之心,哀家甚为欣慰。”

提到内阁,两人都不再深谈了,这几年内阁的权力一步步跌落,崔圆二次为相时正是内阁权力的峰顶,裴俊为相后,用给事中架空内阁,内阁的权力也随之跌到了峰谷,随着内阁扩大,成员大多不在长安,再加上朱泚、崔庆功的恶名,内阁无论是威信还是权力都跌到了最低谷,所有人都明白,当年为了平衡七大世家利益而成立地内阁,随着七大世家的衰亡,它已经结束了历史使命,名存实亡了。

现在是三权鼎立的时代来临,大唐权力结构正面临一场全新的洗牌,在格局尚未明晰之前,许多人明哲保身,保持着观望的态度。

所以,在张焕所谓的述职过程中,无论是崔小芙的问,还是张换的答,以及张焕的免税提请和崔小芙的敷衍,都是没有涉及到实质性地内容,比如山南地官员任命问题、比如朔方的节度使归属问题等等,都没有半点涉及,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些东西是要靠斗争夺来,或者是利益互换,而不是一个述职就能解决,在没有明确对方地底线之前,双方都小心翼翼,轻易不触动它们。

张焕又简单地说了几句路上的见闻,这个走过场似的述职就算结束了。

“臣啰啰嗦嗦,打搅了太后半天,臣这就告辞了。”

崔小芙也不留他,笑着点点头道:“听说崔宁已有身孕,哀家会派人送一些滋补品去,她身体向来不好,请尚书好生照顾她。”

“请太后放心,臣一定会照顾好她。”

张焕躬身施一礼,正要走之时,忽然又问道:“今天臣来述职,怎么不见李翻云,她可是病了?”

崔小芙脸色大变。她背过身一言不发,张焕看在眼里,心中疑惑大生,他连忙歉然道:“臣只是随便问问,请太后不要放在心上,臣告辞!”

他慢慢向外退去,走到门口时,只听崔小芙冷冷说道:“她擅自离宫。哀家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

张焕走后,崔小芙长时间地站在窗前。怔怔地望着一棵茂盛的大树,她地神情有些忧伤,这时,谁也不敢上去打扰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远地传来值事宦官悠长的呼声:“洛王觐见!”

崔小芙陡然从沉思中惊醒,她立刻坐回御案后,令道:“请洛王进来。”

很快。李俅在吕太一的引领下走了进来,他行了一礼,“臣参见太后。”

和刚才的张焕的述职不同,崔小芙给一旁的大宦官冯恩道使了个眼色,他立刻会意,转身将所有伺候在旁边的宦官、宫娥都叫了出去,离房间远远地等着召唤,不过门却是开着。这是为了防止被史官暧昧地记上一笔:某年某月某日,太后接见王爷、遣走仆从、两人关门独处。

“叫你来是想告诉你,要好生约束皇室子弟,切不可放纵他们胡闹,被张焕抓了把柄,那时我也救不了你。”崔小芙地声音压得很低。恰恰就只能李俅听见,但语气却很十分严肃,没有半点玩笑之意。

李俅一惊,急忙问道:“难道是张焕进京了?”

崔小芙点了点头,“所以我才特地嘱咐你,他刚才忽然问起李翻云之事,可能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我担心他会有所行动。”

李俅叹了一口气道:“太后,臣劝过你多次,你既然不想用李翻云。就索性杀了她。一死百了,留着她终究是个祸患。可别忘了,她是豫太子长公主,崔圆可是知道真相的。”

崔小芙沉默了,当年李翻云告诉了自己她地真实身份,并透露她是由大哥一手抚养长大,当时自己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没想到今天竟成了一个后患。

良久,她徐徐道:“此事我自会处理,今天叫你来还有另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太后请吩咐!”

“现在张焕分兵各处,他一时难以面面顾及,我便想到了一个釜底抽薪之计。”

李俅一时没有明白,他疑惑道:“太后的意思是……”

崔小芙阴阴一笑道:“陇右贺娄无忌、河西王思雨、朔方成烈、蜀中淡名国、山南李双鱼、长沙蔺九寒、汉中李国珍,这些大将各领雄兵数万,我们只要收买到一人便可重创张焕,你明白吗?”

李俅恍然大悟,他由衷赞叹道:“太后好一个釜底抽薪之计,果然妙极,臣愿为太后分忧。”

迟疑一下,他又问道:“却不知从谁身上着手?”

崔小芙沉吟了片刻便道:“打蛇就要打七寸,此事我想了很久,贺娄无忌是安西名将贺娄余润之后,对朝廷有一定忠臣度,不妨就从他那里着手。”

“可是如果张焕返回陇右怎么办?”

崔小芙笑了,“你放心,四月一日要补新年大朝,他的朔方节度使任命还卡在我手上呢!还有襄阳团练使、长沙团练使,这么多大事他都没有落实,如此关键的时候,他怎么会回去?”

时间渐渐到了中午,崔小芙批了几本奏折,便回宫午休去了,伺候她的宦官也得以偷闲片刻,各自回房去休息。

吕太一有些心神不宁地回到自己房中,他将门关紧了,又将窗帘拉下,直到确认万无一失,他才匆匆写了一封信,取出一个蜡丸封好,便来到外间,找到一个自己的心腹小宦官,将蜡丸交给他叮嘱道:“火速给相国送去,不要被人发现。”

小宦官答应一声,他将蜡丸小心翼翼收好便快速去了。

裴俊在朝廷纪律上地要求从来都不是很严厉,包括他自己,现在他也只是上午在朝中办公,中午时便将一些公务带回府中,略略小睡片刻,下午他一般就呆在家处理公务,不再去朝中,百官有什么事情可直接来府中找他,在家中处理公务好处多多,尤其可以随时安排一些隐蔽之事。

张焕去紫辰阁述职,他在半个时辰后便知道了,不过,他并不急着想知道述职的内容,自然会有人将它送来。

果然,当他小睡醒来后,他的侍卫长将一只蜡丸交给了他,说是宫里的宦官送来,裴俊也不急着看,他洗漱一下,慢慢来到书房坐下,这才将蜡丸捏碎,取出里面的信。

张焕的述职没有半点意义,这个他早就猜到了,他感兴趣的是一些细节上的东西,比如张焕走后,崔小芙立刻将李俅召来,并屏退左右密谋,这就有意思了,看来崔小芙会有所动作,这是他非常乐意见到地。

忽然,裴俊见到密信中出现了一个名字,‘李翻云’,张焕两次问及她,李翻云是谁、裴俊很清楚,他此时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靠在墙上,目光闪烁不定。

‘李翻云’,他念了几遍,嘴角渐渐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第二百七十九章 连夜逃拖

夜色深沉,半昏暗的一轮弯月在灰黑的云彩间穿行,大明宫太液池上波光粼粼,轻浪拍打着堤岸,这是大明宫内最大的人工湖泊,占地约百顷,在湖中央有一座岛屿,岛上林木参天,影影绰绰可以看见楼台宇阁,俨如世外仙岛一般,那里便是大明宫最美也是最小的一处宫殿,叫做蓬莱阁,须泛舟才能上岛。

蓬莱阁周围戒备森严,一百多名宫廷侍卫分三班日夜监视,这里便是软禁李翻云之地,一个多月前,李翻云欲离开大明宫而被截住,崔小芙随即将她软禁在此,李翻云住在最高的一座楼阁中,身边仅有一名宫女服侍,除了没有自由外,其他和从前也并没有什么区别,日常度用都需要乘船到岸上去取,若想离开这里,则难之又难。

月亮躲进了云彩,天空黯淡下来,这时,一艘船从麟德殿方向驶来,这是来换岗的一百名宫廷侍卫,为首校尉站在船头,他手按着腰间剑柄,紧紧盯着岛上淡影朦胧的楼阁,他目光凝重,脑海里在一遍遍重复着裴俊的命令,水面风高浪急,在一路左右摇晃中,大船渐渐开始在岛边靠岸。

此刻,李翻云就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沉沉黑雾,夜风拂面,带着一股水面特有的清新,不时将她的发梢吹起,自她被软禁以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崔小芙从未来看过她,楼下的侍卫也各司其责。不打扰她地生活,每天她就生活在这三层楼里,也并没有感到孤独或是束缚,一切都平淡而从容,就仿佛是回到了从前的岁月,在一个道观里她整整生活了二十年。

这么多年来,尽管她努力消除崔小芙与张焕的矛盾。在几年前张焕深夜来寻找崔小芙之时,她一度以为两人间的矛盾是可以化解。但最后的事实证明,他们之间的矛盾不可能调和,而自己就成了这个矛盾的第一个牺牲者,李翻云微微叹了一口气,她并不惧死,但她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算算时间。张焕也该回京了。

她知道,如果崔小芙与张焕间达不成什么妥协,那她必死无疑,无论如何,她地时间已经不多了,她转身从榻下取出一把‘铜剑’,小心翼翼地在窗台上磨着,她的房间里没有一件金属。连首饰也没有,大件地家具只有一张床和一只衣橱,这把铜剑原本是箍木盆用的铜条,被她拉直,她又用了整整半个月的夜晚,将它的一端在砖石上磨尖。做成了一把粗陋无比的铜剑。

一声轻轻的‘咔嚓’声从楼下传来,在寂静的夜里听得格外清楚,李翻云一下子将铜剑收进衣裙,凝神细听,又没有了动静,伺候她地宫女就住在楼下,是她从未见过的一个宫女,她相信这是崔小芙所刻意安排,她的一举一动都通过这个宫女传到了崔小芙的眼中,每隔三天。宫女就会回一趟宫中。取一些日常生活所用的物品,而此刻。对面黑漆漆的大树上仿佛是一面效果模糊的镜子,隐隐约约映照出楼下的情形,宫女地身影就在窗前,在灯光下轻微地晃动着,李翻云冷冷地笑了,她当然知道这个宫女在做什么,明天是她上岸的日子,她在赶写对自己的监视报告呢!

忽然,她发现楼下宫女的身影似乎变大变宽了,不对!李翻云猛地醒悟过来,一定是宫女的身后有人才会这样。

‘呜~!’宫女只是轻微地闷哼一声,所有的身影都消失了,李翻云快如疾风,她‘呼!’地吹灭灯,几步便走到门后,侧身躲在门帘后,手中紧紧握着铜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

或许是有人来救她,或许是有人来杀她,但李翻云没有半点犹豫,她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失误一次。

‘吱嘎!’门发出一声轻响,推开一条缝,仿佛在试探一般,半天没有动静,片刻,门一点点地开了,无声无息,李翻云已经看见一把阴森森地长剑剑刃,门越推越开,约莫一尺宽时,一条灰色的人影闪身而入,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霎那,李翻云果断地出手了,她手中铜剑又疾又狠地向灰影刺去,‘扑哧!’如钝刀切肉一般,巨大的力道竟使这把钝剑捅穿了来人的脖子,血涌如泉,李翻云随即一脚将他手中剑踢飞,借着身体的去势,她连剑带人将对方一起推了出去,自己却一个前滚翻,一把将地上的长剑抄在手中。

这几个动作兔起鹘落般的敏捷,一气呵成,被暗算之人呯呯嘭嘭翻滚下了楼梯,带着‘咯咯!’的嘶气声,倒在楼梯脚蜷缩成一团。

后面一人低吼一声,左右猛劈两刀冲进房间,却不防李翻云竟是趴在地上,她一跃而起,由下而上地一剑从他裆部刺入,手腕再用劲一掀,将他倒掀翻出去,长长的惨叫声划破地寂静地夜,下面的人再也不掩饰自己地脚步声,杂乱的脚步声并没有上冲,而是乱刀将楼梯砍断,片刻,一股刺鼻的焦糊味从楼下传来,这是火油的味道,顷刻间浓烟四起。

看来他们早有准备,杀自己灭口后再焚尸灭迹,现在杀不了,索性就直接烧楼,楼梯已被砍断,李翻云跑到窗前探头向下望去,一个多月来,她对窗外的情景已经了如指掌,楼高四丈,下面铺着砖石,跳下去不死也残,她要看的是下面是否有人,很幸运,楼下没有人,也没有人呼喊救火,就仿佛整个岛上只有她一人。

大火已经点燃了二楼的窗帘,火舌熊熊舔着窗檐,楼梯口那边更是赤焰飞腾,汹涌的火焰从门里探头进来,象火魔般地狞笑着、吐着可怕的火舌。

李翻云不再犹豫。死亡的威胁激发了她前所未有的勇气,她一声娇叱,奋力向两丈外的大树扑去,一道青色的人影在熊熊大火中凌空而起,月光下,显得格外惊心动魄,‘喀嚓!喀嚓!’一连串枝条折断声响起。巨大的冲击离几乎将李翻云地腿骨震断,她痛得一阵阵眼前发黑。但强烈的求生意志使她紧咬牙关忍受,最后攀住一棵粗树枝才终于止住了身体地下坠。

她离地面已经不到两丈,忍着浑身剧烈的疼痛,她慢慢从树上爬下,脚一落地,就仿佛浑身的骨头寸寸断裂一般,几乎一步都动不了。她的衣袖被撕破大半,白藕一般的手臂上鲜血淋漓,精致如玉雕般的脸上也有多处擦伤。

此刻,大火已经完全吞没了她所住的小楼,火借风势,将周围地宫殿和树林也点燃了,小楼发出可怕的‘吱嘎!’眼看要坍塌,李翻云没有时间顾及伤势。她拾起地上的长剑,翻过花墙,跌跌撞撞向湖边跑去,码头上的船已经没有了,看守她的士兵逃得一个不剩,这时。远方传来了隐隐的喧哗声,水面上似乎有船向这边驶来。

她心中念头一转,立刻滑身进了黑沉沉的湖水之中,三月的湖水并不刺骨,略略有些冰凉,但湖水浸漫她地伤口,使她感觉到刺痛无比。

李翻云攀住长满青苔的滑腻的青石,只将头露在水面上,身子紧紧贴着码头边缘,很快。几艘小船从四面八方向码头驶来。李翻云随即沉入了湖底,一片黑黝黝的影子擦着她的头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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