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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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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在遗憾自己的晚到,竟让张焕抢先占领了河西宝地。
“可是张焕在河西的兵力大多集结在酒泉及敦煌一线,张掖和武威人数并不多……”刘文喜在一步一步诱导着他,“大将军要想到吐蕃的因素,我们若进入河西,吐蕃人怎么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这样,酒泉及敦煌的军队未必能返回支援。”
李正己没有说话,他闭着眼,脑海里在推演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不妥!裴俊已经对我们地压力够大,不能再招强敌,不过泾原的李纳倒可以作为下酒的小菜。”
他刚说到这,门口立刻有亲兵禀报,“大将军,外面有几个人来访,说是收到了你的信。”
李正已腾地站了起来,他大喜过望,这是回纥人来了。
……
进来五个人,为首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相貌清秀、身材修长,气质显得高贵而傲慢,不过他的目光阴鹜,又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之感,李正己见他和矮小粗壮地回纥人完全不同,心中略略有些诧异,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拱手施礼道:“在下朔方李正己,请问阁下尊姓,官任何职?”
“我是回纥左杀将军,奉可汗之命前来与李将军联系,至于我的名字。”年轻人瞥了他一眼,见他已经肃然起敬,便淡淡一笑道:“我叫拓跋千里。”
‘拓跋千里?’李正己念了两遍,他忽然想到了党项王拓跋万里,便迟疑地问道:“你是党项人?”
“过去是,但现在已经不是了。”拓跋千里显然不愿过多地提及过去,他给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立刻在桌上摊开一张地图,拓跋千里用食指点了点胜州郡傲慢地问道:“你给可汗的信中说,愿意将云中郡和胜州郡献给可汗,是这样吗?”
“是这样,但前提是回纥要出兵压到东受降城一线。”李正己毫不让步地补充着他地条件。
“你是想让我们牵制住裴俊的河北军吧!”拓跋千里一句话便揭穿了他的企图。
李正己冷笑了一声,似乎在嘲笑他的自作聪明,“你们想拿云中和胜州两郡。也必须要突破阴山防线,这本来就是两家共同受益之事。何须在乎我是什么目的?”
“我明白了。”
拓跋千里点了点头,他沉吟了片刻便道:“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这件事可汗不好直接出面,毕竟和大唐签过和约,所以他就命我以北党项人的名义配合你的行动,出兵东受降城,希望最后你能恪守承诺。将两郡交给我。”
“等一等!”李正己一摆手止住了他地话头,他从来就没听说过什么北党项人,不相信地问道:“你是说以北党项人地名义,那你能有多少军队?”
拓跋千里哈哈大笑起来,半晌,他才止住笑摇了摇头道:“我带来了四万军队,但北党项人只有两千人。”
他忽然逼视着李正己地眼睛,低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别忘了。我是回纥左杀将军!”
……
崔小芙的銮驾缓缓停在裴府台阶上,数百名侍卫连成一道人巷,一手执巨盾、一手挎银刀,防护地风雨不透,“太后驾到!”随着宦官的一声高呼,打破了裴府的寂静。
崔小芙在十几个宫女和宦官的搀扶下走出了车驾。她打量一下裴府,来得突然,许多裴家重臣都来不及赶来,只有裴俊的两个儿子站在门口迎接。
“臣裴明凯参见太后!”
“臣裴明耀参见太后!”
两人各自为阵,互不望对方一眼,昨夜发生地一件事,使兄弟二人的关系降至冰点,脸皮也彻底撕破了,裴明耀被父亲严厉训斥了足足半个时辰,威胁将取消他的家主继承人资格。并动用了两年不曾使用的相国令。紧急开启坊门接张焕来府,这一切都是源于裴明耀不经意扔掉的一封信。源于裴明凯的告密。
“启禀太后,父亲有病在身,不能出门迎接,请太后恕罪!”说话的是长子裴明凯,一封信也似乎微妙地改变了他的命运,裴俊命他替自己迎接崔小芙地到来,二弟裴明耀则跟在后面,深深低着头,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崔小芙摆了摆手笑道:“哀家就是来探望相国的病势,若相国来迎,岂不是事与愿违?”
在二人的带领下,崔小芙迈步走进了裴俊的静室,她丝毫不为浓烈的药味所影响,脸上带着关切,含笑望着她地第一权臣。
太后的到来使裴俊并没有感到皇恩浩荡,相反,他从崔小芙的笑容里分明看到了一丝得意,他当然知道崔小芙今天来的真实用意,他直到昨天晚上才得知朔方桑平被杀之事,震怒之下,立即追查下去,最后得知是裴伊和裴明耀二人向自己隐瞒了此事,尤其裴明耀,不仅擅自将朔方的加急快报扣留转给了裴伊,而且还胆大包天,将张焕给自己的警告信撕了,若不是裴明凯无意中拾到,可能真要到李正已造反后,自己才能得到真实消息。
裴明耀现在令他相当失望,他竟然看不到李正已造反对自己的严重后果,仅仅是因为张焕与裴明凯交好,便对他存有戒心和成见,若李正已造反势大,不仅是自己的威信彻底扫地,而且整个大唐的局势将变得四面危急,朱泚、崔庆功之流岂能不趁机发难扩张,一旦造成天下大乱,那自己最后也只能步崔圆的后尘被迫下台。
相反,昨晚女婿地一句,‘皮之不存,毛将附焉?’终于使他看到了张焕在解决李正已事件上地诚意,也使他对朔方危机有了底气,无论如何女婿不会袖手旁观。
他稳住心神。向崔小芙歉然笑道:“臣裴俊参见太后,恕臣不能下床迎接。”
侍女搬来一个绣墩,崔小芙坐下,微微一笑道:“相国日理万机,以至于新年前病倒,哀家心中担忧,今天特来看望相国。另外,哀家还有一事想和相国商量。”
裴俊暗暗叹了一口气。来得好快。
“太后请说。”
崔小芙注视了裴俊一会儿,才徐徐道:“京城传闻朔方李正己将乱,但哀家却以为李正已是裴相一手推荐,手下士兵又都是相国河北旧部,怎么可能会乱,哀家准备以扰乱军心之罪对造谣者予以严惩,特来和相国商量一下。相国可否同意哀家的想法?”
说罢,她眼睛闪过了一丝嘲讽之色,等待着裴俊地答复,裴俊良久没有说话,事实上他也无话可说,崔小芙在逼他表态,无论他是答应还是否认,他都将陷入极大的被动。对崔小芙则恰恰相反,现在随着朝中大臣开始分化,保皇党开始逐渐抬头,越来越多的大臣都希望能还政于皇帝,恢复庆治以前的朝局结构,用皇上的威信来维护大唐的稳定。在这个风潮下,崔小芙变得愈加强硬起来,她需要相应的权力来巩固自己上升地威望,恰好此时发生的李正已事件就成了她最好地切入点。
沉默良久,裴俊终于缓缓道:“太后既然如此信任裴某,裴某又岂能不慎重行事,市井中传言四起,也不能一概以为是谣言,当以事实为重,我前天晚上已命裴伊连夜出城去朔方调查情况。请太后稍容几日。”
“那好。哀家就静候相国消息。”说罢,崔小芙站起身来笑道:“希望相国早一点恢复。新年大朝还需要相国操劳呢!”
“太后且慢。”
裴俊忽然叫住了崔小芙,他从身旁取过一本奏折,递给崔小芙道:“这是关于门荫法度的一些修订草案,请太后事先御览!”
崔小芙的銮驾在朱雀大街上缓缓行驶,大街两边站满了让路的百姓,銮驾前方有骑兵开路,后面有侍卫收尾,两边刀戟如林、似乌云盖地,车内,崔小芙兴致盎然地翻看着裴俊给她的奏折,眼中的喜悦之色流露无遗,奏折是吏部草拟,内容很简单,就是要限制世家子弟入朝为官的数量,让出名额给科举进士及第者,让崔小芙兴奋地原因不在于奏折本身,而在于裴俊将奏折事先给她御览,这绝不是偶然,在当前朝中的乱局和压力之下,裴俊此举具有重大的方向标意义,意味着他将把一部分权力还给自己,他终于让步了。
崔小芙高兴得几乎要纵声大笑,六年了,六年的无权生涯开始有了转机,她将要得到世上最甘美的东西,她透过车窗仰望天空,天是这么蓝、阳光是这么明媚,她急忙拾起铜镜,仔细端详自己的容颜,眉如远黛、面色红润细腻,镜子里就是母仪天下的太后吗?这一刻崔小芙忽然觉得自己年轻了二十岁……
銮驾转了个弯,前方就是大明宫了,崔小芙已经渐渐从兴奋中冷静下来,她觉得自己有许多事情要做,可头绪纷繁,却不知从何入手,忽然,她从车帘缝里看到了一个身材修长的侍卫,正是她地贴身侍卫杨清一,他左右顾盼、得意洋洋,处处显示着自己的与众不同,崔小芙脸色立刻阴沉下来,杏眼中闪过了一道杀机,此人存在实在有碍自己的名声。
她立刻回头向身后的大宦官冯恩道嘱咐了几句,冯恩道狠狠地盯了一眼杨清一,缓缓点了点头,悄悄下去了。
这时,车窗外有人禀报,“太后,洛王有急事求见!”
洛王也就是皇帝的生父李俅,自从崔小芙正式表态不接受张焕重归皇族后,李俅便成了崔小芙的坚定拥护者,他在李氏皇族中地位极高,他地鲜明态度也带动了大批李氏宗室对崔小芙的拥戴,同样,崔小芙也十分重视与李俅的关系,听他有急事求见,崔小芙立刻下令,“停驾!”
銮驾在大明宫门前停了下来,片刻,李俅被带过来,在他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人,四十余岁、文士打扮,他负手站在侍卫群中,颇显得风雅不俗。
“王爷有何事要见哀家?”崔小芙倚在窗子上笑问道。
李俅没有直接答话,而是向两边看了看,示意先屏退左右,崔小芙笑了,“王爷不必担心,这些都是哀家的心腹,但说无妨。”
“太后,崔庆功派人来找微臣,希望微臣将人引荐给太后,说有要事相商。”
崔小芙远远地向那文士瞥了一眼,问道:“是他吗?”
“是!他叫马思疑,是崔庆功的首席幕僚。”
“哀家知道了。”崔小芙点了点头,吩咐左右道:“赐他白衣,在麟德殿问答。”
第二百七十章 风雨骤起
除夕之夜,家家户户门前挂满了喜庆的灯笼,将长安城内照如白昼,大街小巷到处可听见人家门窗内飘出的笑语欢声,这一天,各家族的子弟都从天南海北赶来,享受着全家团聚的天伦之乐。
明德门颇为热闹,不少人举家从城外进城来上酒楼吃饭,也有人出城回家,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值勤的士兵们也不过多盘问,乐呵呵地聚在一起聊天,憧憬来年的喜事,忽然,几匹战马风驰电掣般从远方狂奔而来,蹄声若惊雷,激起滚滚黄尘。
城门处一阵大乱,人们纷纷向两边躲闪,呼儿唤女、乱作一团,守门的士兵大怒,纷纷拔刀上前拦路。
“八百里加急快报!”不等士兵上前,几匹战马一阵旋风似地冲进了长安城内。
今天裴俊的病体略有好转,虽然未痊愈,但也能下床走几步了,裴府上下正忙碌着除夕的年夜饭,眼看就要到开饭的时间了,开始有下人到各房去催促大家准备出来吃饭。
此刻裴俊还在书房里翻看奏折,几日未上朝,积下了不少重要的公文,尤其是正月初五的科举,主考官还没有最后明确下来,原本定位礼部左侍郎元载的主考,但元载被去年的科举作弊案牵连罢官后,新的主考官就要重新定下来,按理礼部左侍郎不行,自然由礼部右侍郎接替,但右侍郎李平并非科举出身。让他主持科考,恐怕有些不妥,想来想去,裴俊还是决定让国子监祭酒杜亚来主持。
裴俊在礼部关于科举的折子上批上了‘杜亚’两个字,把它放在一边,准备让人连夜送进宫给崔小芙御批。
他又取过一本,却是张焕推荐张延赏接替廖辉为御史中丞。裴俊笑了笑,毫不迟疑地在折子上批了个‘准’字。这个折子他却不准备给崔小芙,而是直接批转吏部,在新年朝会没有定下正式规矩之前,一切都还可以按老样子办。
这时门外传来老管家地声音,“老爷,大家都到齐了,就等老爷一人。”
“我知道了!”裴俊搁下笔。命人将几本折子连夜送进宫去,这次收拾了一下桌上,站了起来,旁边两名侍妾急忙上前来扶他,裴俊却轻轻摆了摆手笑道:“不用,我已经好多了。”
穿过院子,裴俊来到了主堂前,里面已经热闹非常。几个孙辈正在互相追逐玩耍,裴俊的心里泛起一阵暖意,自己这两个多月来一直在各种压力中度过,唯有此时才感到真正的松快。
就在他刚要踏上台阶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争吵声:“这是十万火急之事,误了大事你可担待不起!”
“什么事?”裴俊停住了脚步。
片刻一名报信校尉被带了进来。他单膝跪倒大声道:“启禀相国,延安传来消息,刚刚过黄河的中书侍郎裴伊被不明军队袭击,五百多护卫几乎全军覆没,裴侍郎也不幸遇害!”
“三弟……”裴俊眼前一黑,他身子晃了晃,软软地晕倒在地。
“相国!老爷!”府里乱作一团,大家七手八脚将裴俊抬进房中,家人们连忙去请御医,几个儿子忙着给父亲掐人中、解领扣。过了一会儿。裴俊慢慢地苏醒了。
“扶了我坐起来!”几个儿子连忙左右将他扶起,裴俊呆呆地望了半天墙壁。长长叹了一口气,终于没有能阻止住李正已,裴伊被杀,也就意味着李正已正式拥兵自立了。
他接过快报,又看了看,便将它递给裴明凯,“你去一趟张焕的府中,请他务必以大局为重。”
……
此刻,张焕的府中也是热闹非常,近百名下人都得到了主母丰厚的红包,不仅是下人,驻扎在张焕府旁以及城外军营内地近五千西凉军士兵们也是喜过除夕,每人都得了十贯钱的特别奖励,一时间皆大欢喜。
今天张府主仆同乐,近百名家人和三百名亲兵欢聚一堂,府中摆下了几十桌流水席,肉山酒海、各种珍馐美味一应俱全,笑语喧阗、喜气洋溢,众人送别即将逝去地旧年。
而张焕一大家子人则坐在暖阁里共享全家人团聚的幸福,一张大方桌上摆满了时令果蔬、山珍海味,每个人面前都有满满一杯葡萄酒,在大方桌的旁边还有一张小桌,这是张焕的母亲楚挽澜特地让添加的,让贴身丫鬟们在伺候的同时,也能一起享受除夕的快乐。
坐在主位地是楚挽澜,她声音依旧轻柔,容颜依旧美丽,但岁月已将她两鬓染上银丝,不知不觉儿子已到了而立之年,在这个家里,楚挽澜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但她心静如水,从不干涉儿媳的治家,每日里在香炉和道经中度过,原本她不打算回长安,在裴莹的再三劝说下,她才答应回长安与儿子团聚,眼看着儿子事业有成、妻妾儿女满堂,楚挽澜心中也充满了温馨与感动。
在她旁边则坐张焕的师母杨玉娘,她和楚挽澜一直就十分要好,在丈夫和儿子阵亡后,她也随好友出家为道,寻找精神上的寄托,今天她是被张焕特地请来和女儿团聚,她的媳妇因要陪伴孙儿读书,这次没有跟来,不过,今天在坐中除了女儿平平外,她还有一个亲人,就是张焕之妾杨春水,她是杨春水的姑姑,当然,杨玉娘还有一个奢望,就是张焕能娶了平平,这是她和丈夫多年地夙愿,昨天晚上裴莹专门和她谈过此事,使她原本绝望的心中又生出了一线希望。
除了这两个长辈外,几个晚辈都坐在对面。张焕坐在正中,儿子张琪眷恋地依偎他怀里,在他腿上则坐着另一个小家伙,是他刚刚一岁四个月地女儿张秋,此刻正调皮地吊着爹爹的胳膊荡秋千呢!
裴莹坐在张焕的右边,一手扶着女儿,生怕她掉下来。却又扭头和崔宁说着什么,按理。张焕的左边应该是次妻崔宁,但今天有点特别,坐地是平平,这是几个女人的特别安排,不过在从前十几年的日子里,年年岁岁地除夕会餐上,平平从小到大都是坐在张十八的旁边。倒也没有什么尴尬,她也不理张焕,只管和旁边地杨春水说话,她刚刚才知道,原来杨春水与自己竟然是表姐妹。
“焕儿,你说几句话吧!”楚挽澜笑着对张焕道。
母亲有令,张焕不敢违抗,将儿子交给裴莹。站了起来,他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端起酒杯笑道:“今天是家人团聚的日子,我们也能全家团圆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我希望终有一天。普天下所有的家庭都在在除夕之夜相聚,这是我为之奋斗的目标,为了这一天,我们干杯!”
“干杯!”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地笑容,她们举起酒杯站了起来,幸福地酒杯在空中一齐碰响。
“秋秋也要喝酒!”小姑娘眼巴巴地绞着手道。
女儿地稚语让张焕仰头大笑,众人也一齐笑了,在这个除夕地夜里,欢声笑语充斥着暖阁。
……
“都督!都督!”门外传来了低低的呼声,张焕正与平平说话。一时没有留意。裴莹却听见了,她轻轻碰了一下张焕。给他使了一个眼色,张焕这才听见门外的低呼声,他站了起来笑着向众人点点头,快步走出暖阁。
“什么事?”
“启禀都督,裴家大公子说有紧急大事求见,现在外客房等候。”
张焕微微一怔,裴明凯素知礼仪,没有迫不得已之事他不会在除夕夜来打扰自己,莫非是……张焕没有多想,快步来到了外客房,一进门,裴明凯便紧张地迎上来道:“朔方出了大事,父亲为此晕倒了!”
“别急!慢慢说,朔方发生了什么事?”
裴明凯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刚刚接到快报,伊叔在延安郡被袭,他不幸遇害。”
张焕良久没有说话,很明显,李正已已经撕破脸皮了,他既然杀了裴伊,那就极可能是效仿朱泚路线,先叛乱,再逼朝廷承认其割据的事实,但他与朱泚当时的情况并不相同,他难道不怕裴俊出兵直接剿灭了他吗?这一点张焕着实无法理解。
裴明凯见张焕沉思不语,又道:“父亲醒来后便让我来找你,希望你以大局为重。”
‘以大局为重’这句话如果三天前对张焕说,那就是希望他不要浑水摸鱼,再把局势搅乱,但二天前张焕已和裴俊达成协议后,以大局为重就有了更深的意义。
李正已若造反,朱泚和崔庆功必然会有异动,为此将由张焕盯住朱泚,裴俊则负责看守住崔庆功和李希烈,不准他们进攻襄阳,这样一来,原来的八万军显然数量不够,裴俊便再增兵五万河东军到许昌,至于对付朔方地李正已将由精锐的河北军南下渡河,坚决果断地进行镇压,决不允许朱泚第二出现。
裴俊的意思张焕明白,就是希望自己能依约出兵汉中,控制住汉中的局势,他缓缓点了点头,朱滔散发谣言的用意就是想将李正己逼反,使裴俊无暇难顾,让崔庆功进攻襄阳,造成鹤蚌相争的局面,那朱泚就可趁王家后背空虚,突然出兵占领襄阳,从而实现战略转移,不再局限在狭窄地汉中,应该说,朱滔的想法是很好,只可惜他却不知道,崔王交恶的真正幕后人是谁?
可惜啊!一步走错,他朱泚将万劫不复,玩火者,必将自残。
张焕淡淡一笑道:“请转告裴相,张焕于国于己都不会袖手旁观,请他放心!”
……
天还没有亮,满天繁星。星星在天空俏皮地眨眼,寒冷风不断刮过树梢,发出‘呜呜!’地响声,在张府后院的道房外,张焕垂手而立,向母亲告别。
“今天是正月初一,你就要走了么?就不能和全家多住几日再走吗?”房间里传来母亲轻柔地声音。
“儿也想和全家一起共度新年。但国势危急,儿子不得已。必须要立即返回陇右。”
房间里又沉默不言,半晌,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你去吧!男儿大丈夫勿以家为念。”
“孩儿去了,请母亲保重。”
张焕慢慢退出院子,院门外,只见裴莹不知几时站在星光之下。身材娇小而丰满,淡白的星光撒在她俏丽的脸上,目光中带着一丝幽怨,自己这一走,整个家又要丢给妻子了,张焕心中一阵怜惜,他大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以后家里要你多尽心了。”
裴莹没有说话,她默默地为丈夫整理好衣领。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展颜笑道:“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一家老小。”
张焕又回到内宅,亲了亲熟睡中的儿子和女儿,望着两张红扑扑地小脸,他一咬牙,大步向门外走去。
府门外数百铁骑已经整军完毕。张焕翻身上马,向出门送行了妻妾们摆摆手,“回去了吧!我走了。”
‘轰隆隆!’开启城门地鼓声传来,张焕催动战马,战马迈开四蹄,向坊门疾驶而去,远远地家人变成了小黑点,渐渐地消失看不见了。
城外,在黎明即将到来前最深浓的夜色里,张焕地战马停下了流星大步。缓步行走。接着,它昂首一声长嘶。黑暗中传来了其他马匹呼应的嘶鸣,随即听见隆隆的蹄声,两千驻扎在城外的西凉军与主帅汇合。
张焕猛抽一鞭,‘驾!’战马抖擞精神、跃身疾驰,仿佛月中飞行的幽灵,呼啸的风从耳边刮过,瞬间便淹没在浓浓的夜雾之中。
平凉郡,李正已身着全副盔甲,昂首骑在马上,在他身后数万大军黑压压望不见尽头,旌旗招展、刀枪如林,他冷冷地凝视着前方起伏地黄色丘陵,过了那一片丘陵,前方就是安定郡,那里有李纳的近两万驻军,还有大量军粮,击败它,可以使自己的实力得到足够扩张,以抵御裴俊即将到来的进攻。
这时,西南方向黄尘滚滚,数名斥候军疾驰而来。他们翻身下马,在李正己面前大声禀报道:“将军,陇右传来消息,金城郡局势平静,并无军队异动。”
李正已缓缓点了点头,他等的就是这个消息,他一赌张焕的精力是放在汉中,对自己将是坐山观虎斗,再赌裴俊不准其插手朔方之变,否则张焕从南、裴俊从东,自己将势危矣!
“出兵!”李正已马鞭一挥,厉声喝道:“三日之内,击溃李纳部!”
五万大军缓缓启动,骑兵队、步兵队犹如两条钢铁洪流,裹夹着铺天盖地的杀气,向泾原席卷而去。
汉中南郑,朱泚也紧张地在房间走来走去,在地上丢满了送来的情报,几乎是半个时辰一次,向他汇报山南地情况,目前朱泚手上一共控制着河池、顺政、汉中、洋川、安康、符阳等六郡,但除了河池和汉中两郡外,其他都是崇山峻岭、人烟稀少之地,耕地也十分匮乏,但地域狭小、没有发展空间倒是其次,关键是汉中四周已被张焕牢牢控制住,就仿佛朱泚的头上悬着一块巨石,会随时掉下来,这让他整天寝食不安,连做梦也是提剑向自己砍来。
汉中的西面是陇右、南面是巴蜀、北面是关中,三面都让他无法逾越一步,唯有东面和山南道相连,从安康郡向东三百里便是房陵郡的上庸县,夺取上庸也就打开了山南的西大门。
朱泚现在所等待的就是上庸县情报,按照他二弟地计划,在崔王两家对峙之时,可出奇兵先夺下上庸县,不使消息扩散,这样,一旦崔、王开战,汉中大军便可倾巢南下,夺取荆襄大片富庶之地。
“都督,上庸情报到!”一名亲兵将一封鸽信双手奉上,朱泚迫不及待地打开,他看了一眼,不由狠狠地在大腿上拍了一巴掌,“真是天助我也!”
上庸的八千守军已经被王昂调走六千,只剩下两千人,皆是老弱之辈,几乎可以说,上庸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朱泚快步走到地图前,怔怔地望着荆襄那大片肥沃的土地,他的目光越过长江,无限地南延伸下去,脑海里只跳出两个字,‘南帝’,夺取荆襄,或许将是他崭新人生的开始。
忽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只见军师齐禄破门而入,他兴奋地舞着一纸大声道:“王爷,大事已济,朔方李正己果然造反,我们的机会来了。”
朱泚蓦地转过身来,眼中惊喜迸射,他再也不犹豫,立刻下令道:“命大将梁义领兵二万取上庸,若逃脱一人,给我提头来见!”
第二百七十一章 意外发生
夜,黄河西岸,黄河依然结着厚厚的冰,白亮亮地,俨如一条玉带,但是随着春天的脚步声渐渐到来,黄河解冻的时间也快要来临了。
远方是黑黝黝的乌鞘岭,岭下新修的会西堡巍然耸立,此刻会西堡的城门大开,三队长长的士兵从堡内涌出,盔甲整齐、队列森严,约八千人的军队向东开去,不远处就是已经凝固的黄河,开始有排头的士兵走下黄河冰面,再向东,向黄河对岸的会郡行去。
夜空,一轮清亮的半月正照耀着大唐的万里江山。
一队轻骑如疾云掠空,穿过田埂,越过原野,修长强健的马蹄踏入半冰半水的泥塘,溅起大片大片泥水,前方道路泥泞,他们反而加快了速度,向西、向开阳郡奔驰而去。
这是西凉军的一队斥候,负责监视李正已的行动,昨天晚上,李正已军在青石岭与李纳军主力发生激战,虽然李纳军最终败退,但李正已也是惨胜,这一战两军伤亡接近三万人。
骑兵队冲上一道山岗,略略休息片刻,远方是大片森林,那里便是开阳郡境内了。
这一天是正月初六,张焕并不在金城郡,而是在开阳郡,此刻整个西凉军的指挥中心也移到开阳。
张焕返回陇右已经整整四天了,早在三天前李正已的军队进入平凉郡时,张焕便已掌握了他地详细行踪。很明显,李正已是想吃掉李纳的两万军队和三十万石存粮。
尽管李正已的军队离开阳郡已不足百里,但张焕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静观其变,同时派出大量的斥候,监视李正已和汉中的朱泚。
开阳郡已是大军云集,近八万军队分为三个大营驻扎。各自相隔数十里,呈品字形排列。张焕的帅帐则在最大的一个军营之内,此刻夜色已经降临,帅帐内灯火通明,几个文职军人正忙碌地归集文档,帅帐内外,三层士兵执刀护卫,戒备十分森严。
在帅帐正中。放置着一架巨大地沙盘,长约二丈宽一丈,沙盘里塑的是关陇地区以及汉中地地形,包括黄河、秦岭、长安、凤翔等山川河流以及城池关隘,一应俱全。
张焕、贺娄无忌、李双鱼、李苏、杜梅、裴明远、罗广平等十几名陇右文武高官济济一堂,研究着陇右在局势巨变之下的对应策略。
“各位,按照我与裴相国达成的分工,他负责控制江淮局势。并将调动十万河北军南下平息李正已的叛乱,而我们则负责对付朱泚,防止他在这次乱局中浑水摸鱼。”
张焕用一根长杆轻轻点了点沙盘里的南郑城,缓缓说道:“但是我认为朱泚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我们事实上已经拿下关中以西,最后夺取汉中。便可以将巴蜀、陇右、关西连为一个整体,但事关重大,我想听听各位的意见。”
说完,他抬头看了众人一眼,见裴明远欲言又止,便笑道:“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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