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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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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祝连枝出再多的代价也是愿意的。

只是祝族挡得住青焰军的锋芒吗?

许照容微微摇头,但是这样的话不能拿来劝诫,大兄性烈且傲,说这样的话只是适得其反。

兄妹二人正两厢静默,牙门将官一脸惶然走将进来,见许景澄、许照容正在中庭相对无言,一时怔住,不知如何将事情说来。

许景澄剪手卓立,问道:“有何事来禀?”

“青凤将军与邵军师立于南门之下,求见大人。”

“啊。”许景澄脸色瞬间数变,由惊诧转而愤怒转而迷茫,回头怔怔的望着许照容,一时不知说什么。

“出南门看看再说。”许照容拉过许景澄策马向南门驰去。

晨曦之中,徐汝愚一袭青衫如笼红晕,丹霞流光映着他的侧脸,折射着短短长长的光芒,淡定的眸子出奇的在流光中异常清亮,似乎曦光俱在那一处敛去,独独显出那幽邃的眼神来。

邵海棠身着布裳,腰挂长剑,负手卓手,平视着紧闭的城门,对城头探出头的利簇寒光却视而未见。除此两人,城下再无旁人。

城下二人,俱是心中敬慕之人,此时见他们单独来会,许照容依旧难免惊讶与叹服,念及此,对城头军士如临大敌的惊惶失措心中感到一阵羞愧,转头看向哥哥看他如何处理。

许景澄神情既肃穆又冷漠,望着探头惶然向下张望的南门巡检哨尉,轻斥道:“一切如旧,哪用这么惊惶失措?”返身踏上登城道,拾阶而下,跟许照容说道:“你出去与他们说,我身为新安守将,不能与敌将私会。”

许照容怔在那里,望着许景澄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茫然不知所措。

城门缓缓开启,徐汝愚见许照容面有苦涩的独自迎出来,侧头对邵海棠轻笑道:“咦,景澄不愿见我们。”向照容拱手说道:“两年未见,许姑娘可是憔悴多了。”

许照容绽颜如玉,轻笑:“照容还未向将军跟珏儿姐贺喜呢。”

徐汝愚嘿嘿一笑,转脸望向别处。

许照容与邵海棠、徐汝愚并无隔阂,但是无法劝服许景澄,一切都无益,三人在城下叙了旧情,各自返身回城。

约有一箭距离,徐汝愚转身看向新安城,残破的城墙用粘土夯实,在晨光的折射下,无数的亮点闪着,暗叹一声:采取粘土都无暇将其中的碎瓷筛去,可见许景澄的窘迫。望着邵海棠脸上不掩愁色,说道:“邵先生,我有些问题要向你请教,我们不如于此席地交谈如何?”

邵海棠叹道:“景澄不通政事,可为勇将,却难为军帅。”于树荫下寻了一处草地盘膝坐下,指着眼前的空地,说道:“汝愚其实可以不用陪我前来。”

“景澄之才焉能在这残破之城里荒废掉,邵先生就是无此意,我也是要来的。”徐汝愚随手放开缰绳,任马儿四处咀嚼青草,浑不在意的箕坐在树荫下,说道:“司闻曹下设司闻、刺军、军谋、靖安诸司,邵先生所列靖安司诸多职守,我对明鉴诸将官佐一条颇为不解,想请教先生。”

明鉴意指监视,邵海棠见徐汝愚单列此条,隐约猜到他心中所想,不敢马虎,劝说道:“监视诸将官佐,乃君主手段,不可轻废。”

徐汝愚扬眉说道:“废除此条倒不是向世人显示我的宽仁,我身处现在的位置,无谓的宽仁是无益的。明鉴职轻权重,父亲教我权术中曾言:制衡之道也。我以为,权术之害尽在此。司闻曹刺内外军情,职权已经够重了,我以为单设明鉴司,独立诸曹之外,明鉴不法,监察诸事,我希望监视诸将官佐的传统从我止。”

邵海棠微微一怔,徐汝愚所指的明鉴,乃是分政事堂刑狱之权,虽说监视诸将官佐的意味减轻,却不是完全没有。

徐汝愚对邵海棠的神情丝毫不觉意外,自顾淡淡说道:“刑狱之权,我亦不专擅,若说监察诸将官佐,则从我始。”

邵海棠心中震惊却非脸上的神情能够拟喻的,望着不远的新安城,想起此时与徐汝愚俩人也算身处“敌境”,心中生出怪异的感觉,反问道:“汝愚果真去刑狱专擅之权,并允明鉴司监察之?”

“果真。”徐汝愚斩钉截铁、语气之绝然让邵海棠为之心凛。

“然而明鉴司谁敢主之?”明鉴司职权之重,骇人听闻,主明鉴司者,必是众相攻诘的对象。真正成立明鉴司,必定多加限制,务必使之不能为害,邵海棠转念说道:“行此制,主明鉴司者便不可轻易起废。”稍有犹豫,还是将此制的关键说出,“汝愚果真为防不宵而去己身专擅之权,可设一职为有司,此职起废另有定规,不受人之所制,并且司其职者不得兼职军政,以防权宦。”

徐汝愚点点头,说道:“邵先生对典制的熟稔非他人能及,我正是此意,其中关键还烦邵先生考虑周详,勿使之漏病。”转头看着新安城头,指着那里的神色惶然的守城兵牟,笑道:“邵先生,我们暂且回去,明日再来,我倒要看景澄会拒我到几时。”打了呼哨,招来坐骑,返回营中。

徐汝愚在南闽主持会战之际,祝、樊两族在与清江的交境上集结重兵,徐汝愚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夺得南闽,祝樊两族都将交境上的重兵撤回去,但是青焰军却没有撤军,在两方的交境上筑堡屯军,以便日后置县。

原先在离新安城百里的范围之内并无青焰军的驻营,此时,离新安城约四十里处就有青焰军的三处屯营。

徐汝愚与邵海棠来到此处已有数日,清江北面本是张续的防区,他自然也随之前来,数日之间,这里已成为青卫军的大营。

张续正在营外巡校,见徐汝愚与邵海棠俩人信马由缰的行来,神情怡然有若野游,迎上去说道:“大人来此真是悠闲,要不要我给大人准备一副钓具?”神情拘谨,竟不似在开玩笑。

徐汝愚指着张续,跟邵海棠说道:“子续说笑也是一本正经。”骑在马上,身子微微前倾,看着张续笑道:“子续统兵来此,祝族必会加强新安的防务;我与邵先生来此,祝同山必不敢对新安有所待,只会在湖州集结重兵。只是钓钓鱼就能决定祝族兵马的去向,何乐而不为?子续,快给我与邵先生准备钓具,明日,我从新安返回就以钓鱼打发时间。”

张续为之绝倒,笑道:“大人为招揽景澄而来,所为却加深祝族对他的疑虑,不知景澄兄现在有何想法?”

徐汝愚摇摇头,说道:“两者并无矛盾之处,景澄兄会明白的。”然而言语却无十足的自信。

一连数日,徐汝愚与邵海棠都会到新安城下叩门求见。

许景澄初时尚到城头与之相会,过了四五日,见徐汝愚、邵海棠还是如此而已,只与许照容说道:“他们别有所谋,莫要理会。”便连城头也懒得去了,让属下将青焰军各部的动向情报搬来。

然而除了此处集结万余兵力,其余就是雍扬武卫军与静海水营配合陈族的兵马攻打白石的许伯当,此时武卫军与静海水营已攻入白石的镇宁境内,与镇宁的守军缠战在一起,并无脱身的可能。

邵海棠百思不得其解,到了第八日,终于忍不住,站在城头问道:“徐汝愚,你一连数日真是为见我这么简单?”

徐汝愚轻笑起来,向邵海棠说道:“景澄终于忍不住问出口。”拱手向许景澄说道:“景澄可容我俩上城头一叙旧情。”见他未置可否,脚下轻步云之姿,如云出山溪,缈乎之间,人已立在垛墙之上。徐步踏下,立在许景澄之前,长鞠而揖,说道:“我心之诚未稍减,景澄莫疑。”

许景澄冷哼一声,望了随即跃上城头的邵海棠一眼,说道:“好一个声东击西,我只是不解那一击藏在何处?”

“江宁。”徐汝愚毫不犹豫的说道。

邵海棠听了这话脸色却是大变,落在许景澄、许照容眼底自然疑惑大增。

徐汝愚坦然说道:“在我心中,获得景澄与照容的信任远比夺取江宁、新宁两城重要。”

许景澄、许照容依旧疑惑不解。

邵海棠长叹一声,说道:“奇袭江宁要过了明日才发动。”

许景澄、许照容闻言动色。

夺取江宁、新安关系到打通雍扬与清江之间的联系,徐汝愚恐怕身在南闽时就暗中布置,才在发动的前夕坦言告之。此处离江宁不过三百里路程,快马一夜可至,许景澄只要有心与徐汝愚为敌,只需快马驰至湖州、江宁两城通报即可,徐汝愚若要再夺江宁就会困难百倍,如何能让人不闻之动色?

邵海棠继续说道:“武卫军与静海水营陷入镇宁战场,祝族眼线自然不会错过,然而静海水营前期战绩显著,更能吸引祝族的眼线。静海水营不得脱身不假,但是武卫军却暗中脱离了镇宁战场,替代的不过五校军一部而已。祝族似乎忘记了渡江作战不必依赖静海水营的战舰……”

渡江只要民船即可。徐汝愚将静海水营暂时划归武卫将军张仲道节制,还是想以静海水营吸引祝族的眼线,其实奇袭的主力只是武卫军,与静海水营并无相干。盯住静海水营与假冒的武卫军,祝族在镇宁的南面,当涂城中集结了重兵。

青焰军在新安城外集结,徐汝愚、邵海棠于此大张声势,进一步分散祝族的视线,为了防止新安城外集结的万余青焰军,祝族在湖州集结兵力,进一步削弱了本就不强的江宁防备。

青焰军获得江宁之后,祝族自然以为自己与徐汝愚合力演这一出戏,自然更加不容于祝族。

许景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眼睑敛起,完全看不透他心中所想。许照容心中暗急,却说不上什么。过了片晌,许景澄睁眼说道:“徐汝愚向来算无遗策,你看我会否向江宁报信?”

徐汝愚淡淡一笑,说道:“三日后再来相会。”说罢,飘身下了城头,头也不回离城远掠。

九月六日凌晨,张仲道率武卫军一万五千众乘千余民船渡江困江宁,江宁邑丞马遥父率二千守军缚江宁都府祝钦山归降。至次日,武卫军连下上元、溧阳、江浦、句容、高淳诸堡,控制江宁全境。

接到飞报,徐汝愚与邵海棠再次策马来到新安城下,却见许照容独自立在城前,剪水双眸微红,双颊泪痛犹湿。

徐汝愚不解其故,问道:“景澄兄何在?”

“哥哥昨日离城了。”

徐汝愚与邵海棠相对无言,长叹一声,望着许照容说道:“照容,你可愿出任青卫校尉?”

许照容叹道:“哥哥走了,照容只有留在先生身边。”

徐汝愚知道她口里的“先生”是指邵海棠,转头望向别处,心中郁郁难解,又叹一声,翻身上马,一声不吭的掉转马头,飞驰而去。

第三章 江左形胜

历阳、江宁、湖州、新安四邑犹如棱形的四角,祝族与青焰军各居对角两城,只是江宁、新安两城相距远,湖州、历阳两城相距近。

青焰军袭得江宁之后,新安城自许照容以降悉数归附徐汝愚,虽说勉强,但是雍扬、清江毕竟是相通了。

武卫军占领江宁之后,张仲道奉徐汝愚令,迅速在高淳、句容、溧阳三处置县,募民筑城、辟驰道,将青焰军的势力向南延伸了近百里,但是距新安城仍有二百里的直道距离。

尉潦嚼着草味,眯着眼睛回味着些微的腥甜,心里盘算着随许照容归附而来的近千匹优良战马,嘴角不自觉的微微牵动,让旁边的屠文雍看起来十分的诡异。

屠文雍说道:“此处离湖州只有三十余里,你非但不多派斥候游哨,还一并收了回来,真不怕祝家从湖州遣兵来袭?”

尉潦挤着眼睛斜窥屠文雍一眼,一口将嘴里的草根啐掉,说道:“老子还怕他不来。此处离高淳的军营只有八十余里的路程,祝家真要来袭,我替你挡着,让你骑马先逃。”

屠文雍听了尉潦这话,立马乖觉闭口不言,免得引火上身。

尉潦刚要说笑,身后一声异响,似是车轮陷入泥泽。尉潦大叹一声,颇为无奈的看着屠文雍。

屠文雍歉和一笑,翻身下马,指挥人手将陷入泥泽的马车抬出来。

新安、江宁之间的驰道、河道、堤坝尽数被祝家破坏,野草离离蔓蔓,刚淹过一阵秋雨,四城之间尽成泥泽之地。但观天际白云卷卷如山,晴碧万里,足下的路途却甚是难走。骑队拥着马车一日走不上五十里,让尉潦心中窝足了火。

尉潦看了看天色,估计明晨才能赶到高淳的营地,撇了撇嘴,心里嘀咕屠文雍如何说服先生调动清江骑营的三百精锐来押送几车物样。招呼屠文雍上了一处矮峰,极目远望,能够望见湖州邑境内几座雄峙险隘的坞堡,一线清流曲折东行,绕过翠屏绿障似的西山就离开视线。西山背后就是震泽湖,距此尚有一百五十里之遥。

屠文雍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湖州坞堡中的祝家兵马并无动静,天地一片静谧,实难想像此处是青焰军与祝族相互粘连的区域。青焰军控制此区域,则祝族就被分成历阳、吴州两处;祝族若是控制此处,青焰军则被分为雍扬、清江两处。

尉潦指着山下,说道:“若在此处开辟战场,祝族与青焰军各投入五万兵马,情形看上去会相当壮观吧?”

屠文雍干笑两声,向峰下望过去,野菊在杂草间灿然绽放,说道:“北方大旱情已成定局,秦州、肃川、汾郡、幽冀已生民乱。汾郡荀家为抑民乱,采纳荀烛武的献策,将饥民、流民征入军中。荀烛武五月进入汾北,八月募流民十五万众,组建流民军。荀家原本希望荀烛武率领流民军团北上太原以拒呼兰民族,谁知流民军团北上太原之后,竟沿下汾水南下,自离石、临汾、绛邑,西侵进入秦州河东府境内。北地民风顽悍,流民军所经之地,沿途世家莫不遭受盘剥,进入河东府境更是烧杀掳掠无所不为。在荀烛武的纵容下,流民军四处掠夺,荀家迫于各方压力,任命荀烛武为西略督帅,由其将流民军改编为西略军,负责西略秦州。”

在商南时,尉潦与荀烛武有过数面之缘,深知他的才能便是徐汝愚也深有所忌。

尉潦笑道:“汾郡距此便是直道也有两千里之遥,荀家任荀烛武统领西略军侵入秦州郡,不过意味着内廷从此之后再也不为天下尊,为何你等都惊惶失措?”

屠文雍说道:“最初接到流民军团沿汾水南下的消息时,能看出其中玄机者不过二三人,惟有大人识出天下动乱将始于此。果真,内廷不为尊,肃川谷家五万大军西出陇西,沿着秦岭的南麓下天水、河池、顺政、汉川,将汉中府揽入彀中,之后又驱兵复夺秦州郡北地府平凉、安定两邑,从西面进逼西京府。内廷据有泾渭平原,不患天旱,却料不到荀、谷两家竟将境内的祸水引到秦州郡去。荀烛武的西略军尽是暴民,谷家的东侵兵马也是分毫粮草未带,俱从侵袭之地掠取。内廷虽有近十万兵马,但是除了在上邑抗御异族的两万边兵称得上精锐之外,其余战力平平,俱不是两边虎狼之师的对手,在荀、谷两军夹击之下,内廷只得退守西京府,北地、河东、汉川三府都被荀、谷两家分吞了。”

“准确说来,秦州三府应当是让荀烛武与谷家分了。司闻曹不是得到密报,呼兰出兵马邑,迫使荀家无法分兵掳夺荀烛武的兵权吗?这么看来,荀烛武与呼兰暗通曲款,实际上已从荀家独立出去了。”

屠文雍见尉潦说出这样的见解,微微一怔,说道:“你有这分见解,为何不直呈大人?”

“先生怎么会看不透,我去多什么嘴?”尉潦看着山下,自顾自的说道,“即使不与祝族决战,也可以先攻下湖州,将雍扬与清江真正连成一片再说。”

“大人的打算不是我能猜透的,或许大人以为微妙的局势更为有利。祝族早有戒备,攻夺历阳、湖州任意一地,代价均不会小。当真攻下湖州,将祝族势力分为两处,恐怕会使得南平的势力提前介入东南。”

尉潦听了屠文雍这话颇为不悦,在他心目中,徐汝愚算计天下哪会避过南平的势力?但是目前的形势似乎说明屠文雍的担忧更合理,一时无言,鼻腔冷冷一哼,望向别处。

屠文雍微微一笑,毫不介意。

司闻曹暂无主官,屠文雍以佐官领内外军情事宜,加司闻校尉衔,将职与尉潦相若,论及职权,还要重过尉潦。

屠文雍侧头见尉潦罕有的垂头凝思,笑道:“大人月前让我统计境内良马,靖安司前日将可充战骑的良马数报到我这里,你可有兴趣知道?”

尉潦眼前一亮,转头见屠文雍眼中诡笑,说道:“你家小子要成材还需我尽心调教,你想用这事拿捏我,做梦吧。”

尉潦涎脸将他的幼子收入门下,却不容他这个做父亲的多嘴。屠文雍露出苦笑,说道:“收罗南闽一郡,加上原襄樊会的良马,可充战骑的良马数不过五千余。邵先生改乘牛车,为文官表率,但是各部军中都要保留一定的战马,最后能集中起的战马不过三千余。”

清江骑营扩编至二千人,那在战场上就大有可为。

清江骑营成立三年以来,立功无数,但是只有三五百编制,无法用于攻坚,战功相比其他各部,就黯淡许多。

屠文雍看着尉潦嘴角上牵欲笑又极力克制的样子,心里暗笑,说道:“大人难道未曾与你提起过?那日大人特意将我与仲道将军一并唤去商议这事,仲道将军统领过威名郝郝的青凤精骑,说不定大人会让仲道将军兼领骑营。”

一句话正中痛处,尉潦脸色顿败,眼巴巴的看着屠文雍,见他脸上隐有得意色,心想:这厮说这话撩拨我,一定要我开口求他,先生性格宽和,但是打定的主意却少有人能劝改,虽然没有与我商量,或许先生早已有定谋了。但是一时也吃不准,倒不敢出言讥笑屠文雍。

屠文雍见尉潦忍住不开口求计,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他说道:“能见你这样,也快我心意,告诉你吧。大人择将,惟才是举,你献上一篇《骑战策》,说不定能打动大人的心。”

尉潦戟指骂道:“你这人精,说到底,你还是要我欠你一回人情。罢了,罢了,求你一回就是。”

数年以来,尉潦对骑战所得自不在他人之下,但是要成文献策,却要文士相助润笔。尉潦还无幕僚,去求别人,别人一定不会为他在徐汝愚面前掩饰,绕过来还是得求屠文雍一回。

屠文雍笑道:“这几乘马车装的都是司闻曹的卷宗,司闻曹早期的工作都是许亭易、许伯英大人负责的,初有成效,这时一并归档青凤将军府,出了什么差池,你我都少不了掉层皮,我倒无谓,你的骑营统领怕是要飞了。”

尉潦浓眉一竖,说道:“你怎恁的怕事,祝族被夺了江宁,只有将牙和血吞进肚里,哪敢光天化日的来招惹我们。”虽然这么说着,终又派了两队游骑出去斥候。

翌日清晨,三百精骑拥着数乘马车抵达高淳的军营。

尉潦遥遥看见郑柯陪着一人策马立在一处坡地上向这边望来。

那人年约三十,身形壮硕,阔脸短髭,双目神光蕴敛,若秋水湛然,却无威凌之感。暗青长衫不束腰带随意垂下,在晨风中生飘逸之姿。

心中奇怪中垒策将军江凌天为何在江宁,不过不敢马虎,翻身下马,招呼与屠文雍一起迎上去。

尉潦最敬畏徐汝愚,脾气与张仲道最投合,而这俩人对江凌天最是敬重,并且尉潦与梁宝、即墨明昔、魏禺三人在雍扬时颇受他的照顾,武学也受到他不遗余力的提点。

尉潦不掩脸上惊喜,朗声说道:“江大哥怎么会在这里?”

江凌天笑道:“听说你这几年寻着人就要比试武学,清江上下除了汝愚与邵先生、蒙先生三人,别人都要避着你。”

屠文雍上前见礼,笑道:“让大人将他与仲道调到一处,如此一来,可免了别人头疼。”

江凌天定睛望着江凌天,说道:“听汝愚说你的武道极为凌厉,清江诸将中少有人能及,我过些日子就要去乐清赴任,之前倒想与你过过招,你去府中缴令后,明日到东城校场寻我。”

尉潦以前受过江凌天指点,但是他的武学在武陵山中剿猎奴队时突破瓶颈,与当初在雍扬时相距千里,此时能与他试招,自然见猎心喜,倒没想到别处去。

屠文雍心中明白:尉潦武勇,擅冲杀,是除张仲道之外最能将精骑冲杀战术发挥到极至的将领,张仲道统率最精锐的武卫军脱不开身,扩编的清江骑营除了尉潦倒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江凌天知晓详情,自然不忘提点他的武学,尉潦身置其中,才心生患得患失。

过了高淳的营地,上了通往江宁的驰道,午时便至江宁城中。

江宁乃江左形胜之地,虎踞龙蟠,但是祝族崛起越郡之后,与百夷、樊族相争不休,又受普济海匪之祸,并无遗力经营江宁。

江宁在越郡不过中等城邑,筑城于圣游山西南麓,圣游山又名紫金山,周围六十里,乃茅山余脉,高一百三十余丈,远眺土石呈绛色,晓日东升,霞光万道,层峦尽染,天地彤红,晚晴山峦又染紫霭。城堞东有桑泊湖。桑泊湖环湖三十里,与江水相通,南隔城垣,有覆舟山、鸡笼山相邻。

江宁城南临龙藏浦,龙藏浦穿凿方山,断长垅为渎,有二源,分出高淳、溧水两地,过江宁东南,分两支,一支绕南城墙而入江水,为外龙藏浦,一支由水关入城,曲折十里,复出江宁城,为内龙藏浦。

桑泊水由城北水关入江宁,与龙藏浦相通。

郑柯统三千武卫军驻在龙藏浦的源头高淳,除去筑城置堡,还修筑水埠,静海水营的战舰可直抵江宁的最南端。

张仲道率领武卫军袭得江宁之后,徐汝愚将在镇宁邑境内与许伯当军缠战的五千静海水营调入江宁,平日都在桑泊湖中操练。

江宁邑的官衙位于城东圣游山下,青凤将军府与政事堂征用此处作为衙署。

徐汝愚不在府中,尉潦与屠文雍向守值的赵景云缴了令,返身离开之际想江凌天之事,向赵景云问道:“凌天将军怎么要去乐清赴任?”

“江大人将出任清江行辕总管,兼领宿卫军统领,清江防务集中在三处,乐清、新安、凤陵,骁卫军驻防新安,宿卫军驻在乐清、雁潭一带,青卫军驻在凤陵以西,百夷军则驻防溧水河谷以及武陵山南北两麓。”

“明昔要调到江宁来?”

“不但即墨将军要调入江宁来,魏将军也要调回来,调令已由大人签署,明日就会下发。魏将军在雍扬的事务由季子衡将军接手,近期就会到江宁,即墨将军何时能过来,则要看江大人的意思。”

占领新安城之后,原崇义、新安、清江三邑可以广置府县,原崇义邑西北部、新安邑南部、清江邑北部地区设置崇义府,原崇义邑东南、抚州邑东部、乐清邑西部设置抚州府,抚州、溧水、崇义、东阳四府上设清江行辕院统辖军政,下属二十六县。

屠文雍上次离开江宁之时,清江行辕总管与左丞之职的人选尚有争议,不足十日,江凌天人就到了江宁城中,大概发生了什么事让大人下此决心。

屠文雍初听魏禺、即墨明昔将调入江宁城中,第一反应乃是此举调动意在削弱百夷系将领的兵权,大概是邵海棠、梅铁蕊等人的努力使然。

尉潦没有屠文雍那么多顾虑,大咧咧问道:“魏禺在雍扬不是做得好好的,先生调他来江宁做什么?那中垒军将由谁统御?凌天将军出任清江行辕总管,兼领宿卫军,莫非大人有意将宿卫军转为清江卫戍军?”

赵景云微微一怔,人事调动对于尉潦来说不属机密,但是其中的缘由只能各自背后揣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在迟疑间,听见门口一声清咳,随即邵海棠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大堂门口。

尉潦见过礼便将目光转向别处。

组建青凤将军府,邵海棠出任长史,青凤将军府所辖司曹衙署,除去演武堂、诸军司马、军屯曹外,司闻曹、军械曹、明鉴司等都受长史节制。

邵海棠素有威仪,此时又受他直辖,屠文雍与赵景云敛声摒息恭立一侧,神色之间不敢有丝毫怠慢。

邵海棠眼光扫过三人,嘴角露出一笑,说道:“水营诸军将统归翼虎军,建翼虎军,原武卫、中垒军、五校、宿卫、青卫、骁卫、百夷诸军统归青焰旗下,即墨将军与魏将军调回江宁,将出任青焰、虎翼司马将军,协统青焰、虎翼两军。梅立亭、沈冰壶、宁越山已调入中垒军中,分任中垒卫将军、中垒校尉,刑坤民、沈翼分任五校卫将军、五校校尉,肖乌野将调入江宁出任军屯司马将军,协统各地军屯事宜。”从怀中取出一封文书,递给赵景云,说道,“这些都是汝愚刚刚议定的,你验过上面的印记,将其签发各部。”

尉潦与屠文雍侧过身子,斜窥赵景云手中的文书。

上书诸军所有调整以及诸将的任命,青焰军统辖诸步营,下辖武卫、中垒军、五校、宿卫、青卫、骁卫、百夷诸军以及各地卫戍军;翼虎军统辖诸水营,原静海水营、清江水营、甘棠水营、泉州水营分别改编为翼虎第一至第五军。翼虎、青焰司马将军协统诸军,但无调动节制之权。此项调整还涉及百夷、五校两军的缩编,五校军只保留一万众,余下两万人转入静海府的军屯,百夷军缩编至一万众,余下一万人转入溧水府军屯。各地军屯由行辕都事院直领,属政务,但受青凤将军府军屯曹辖制,而非归政事堂辖制。

军屯蓄兵,各地军屯由行辕都事院兼领,行辕行营院不得专兵权,军屯事宜又受青凤将军府军屯曹辖制,保证军权集中在青凤将军府,不受政事堂干涉。缩编诸军以省军资,如遇变故,兵力可从各地军屯抽调扩编诸军。这其中的原则,屠文雍早就听徐汝愚说过,倒是没料到这么快就要实施。

屠文雍问道:“军屯之地主要集中在清江四府,那清江行辕都事院左丞之职将由谁来担当?”

邵海棠说道:“已议定由许伯英出任,顾明山出任清江行辕都事,调令由政事堂下达。”

清江四府尽是无主之地,能提供大量田地用于军屯。南闽降军、乡勇及其家眷数十万众将尽数录籍军户,屯至清江四府,加上原先的屯丁、以及诸军缩编下来的屯丁,清江四府将蓄兵十余万。

许伯英兼领青凤将军府参议、清江行辕左丞两职,权高位重,比政事堂的左丞亦不多让。

政事堂迁至江宁,左丞,左、右都事分由梅铁蕊、宜观远、叔孙方吾分领,子阳秋、张继、班彪、顾铭琛、顾长淮等人则分署诸曹,而许伯英只加青凤将军府参议一职,屠文雍心中一直奇怪,此时才明白徐汝愚心中早有想定。

设江宁行辕行营、都事两院辖江宁、雍扬、静海诸府军政,徐汝愚自领江宁行辕总管,沈德潜领江宁行辕左丞职,许亭易领江宁行辕都事并雍扬府主政职。

青凤将军府由诸多司曹署理各地军务,军屯曹管辖各地军屯,然而军屯调兵以充诸军的却要通过青焰、翼虎司马,相互钳制,确保军权握于徐汝愚一人手中。另设明鉴司监察诸军,诸府曹。

徐汝愚设明鉴司,亦有自我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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