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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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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汝愚将屠文雍走过来,说道:“是你建议让周世隆衔尾追击的?”

屠文雍微微一怔,不觉有何不妥,点了点头,目光停在徐汝愚的脸上。

徐汝愚轻叹一口气说道:“从左翼侧后打开缺口,溃兵己无法回到敌营中去,不若让他们就此逃出生天。”

屠文雍心中不以为然,却依旧恭敬的说道:“属下去寻班将军?”

“罢了,军令已下,岂容轻易改动?不过,严令周世隆只可追出十里。”

宗政荀达见徐汝愚果断从左翼侧后将围中千余精锐放出,知道再无机会,便令与青焰军前军接战的部队徐徐退出战场,结束今天的战斗。

永嘉堡正面的战事则像双方为了扩大南闽会战的规模敷衍了事。在颜卿义看来,若没有北面南闽卫军的配合,单从南面攻打永嘉堡,就是将手中的一万精锐耗尽,也未必能攻克永嘉堡。永嘉堡护田义营拥有四千余兵力,其中八百堡丁乃是永嘉堡的家底,战力岂会太弱,更何况,尉潦率领五百清江骑营将士进驻永嘉堡,使得城墙头的争斗不大利于己方。

在没有大量的攻城器械之前,颜卿义死也不愿强攻永嘉堡的,便是有了攻城器械,也要北面的配合,才有十足的把握攻下永嘉堡。然而南闽卫军的主力则被青焰军分别吊在虎吞峡的东西峡口上,无法分兵去协攻永嘉堡。

尉潦是清江骑营的校尉,但是他追随徐汝愚出生入死有三载,地位与明昔、魏禺等人相当,非一般的校尉可比,何况论及护田义营的战力远及不上青焰军的正规军。尉潦的地位实际要比马街亭这个护田义营的校尉高上许多。

不过尉潦知道,要守永嘉堡却非要马街亭主持不可,那日策马驰入堡中,径直对马街亭说道:“若有厮杀,不要忘了我即可。”

青焰军诸将中,尉潦修行最速。张仲道去年在清江之时,尉潦已能与他缠斗近百招,当然两人切磋时尉潦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挥,张仲道却要克制一些招式的威力。

尉潦此时实力差乎已是二品上了,再经琢磨,就能步入一品。

雍扬、清江两府,一品级的高手只有八位,军中只有张仲道、江凌天、蒙亦三人修为达到一品级,肖乌野、梅立亭、尉潦的修为算得二品上,敖方、魏禺、明昔、梁宝、沈冰壶等人算得上二品,二品与三品之间则包含演武堂的教习与大部分位居校尉军职的将领,如杨尚、宁越山、刑坤民、马街亭、班照邻、子阳雅兰。

张续位居卫将军衔,修为却只有三品,本是民寨出身,后来又因军务繁忙无暇修行,可以说是憾事,不过张续并未觉得,他常在人前说道:“主将出伍迎敌,说明大势已去,挣扎又有什么用,还不如痛快的裹尸战场。”

薛明锐走上堡墙,见尉潦随意的坐在半人高的垛墙上,面向堡外的黛青色的连绵山丘,流霞映红的脸堂上看不去什么神色。

风林凭墙而立,回头望了薛明锐一眼,没有说话。

青焰军在商南初创之时,不足三百人,但是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进入溧水河谷之后,三百人分别编入清江骑营与清江水营。

溧水河谷的北岸之战过后,这些精锐又让徐汝愚统编到清江骑营里面。限于战马的数量,清江骑营的编制只有三百五十余人。战时多充当战略侦骑,平日驻在清江政事堂左近,卫护政事堂与徐汝愚的安危。

尉潦、轻流、风林等人乃是近卫之首,在徐汝愚心目中的地位不是其他同级军职的将职可以比拟的。

不过轻流与四十多名清江骑营精锐在卫护许伯英、子阳秋出泉州时,尽数牺牲,可以说是清江骑营成立建制以来最大的损失。

薛明锐知道徐汝愚将清江骑营遣到永嘉堡来,永嘉堡就少不了一场苦战,永嘉堡也将是南闽会战的关键。

尉潦转过身来,望着薛明锐,想起徐汝愚对他指挥的护田之战多有赞许,心想:只要过了此役,就有大用,斜窥了一眼风林,心中犹豫过了此役要不要将他放出清江骑营。

当初追随徐汝愚的二百多名海匪,汉夷各居半数,只有魏禺、明昔、尉潦三人成为军中的高级将领,轻流、风林等人将职虽然不低,却没有独统大军的机会,相比子阳雅兰、明纳、季子衡、李印、杨尚、班照邻、刑坤民、沈冰壶等人则黯淡许多。

风林猜不出尉潦心中所想,只是对他今日的沉默有些奇怪,指着北面夜幕里升腾起来的焰火,说道:“大家都说冯将军是沉默的凶兽,我看一点都不假,今日的攻势一直到现在就没有稍停过。”

尉潦心中闪过一个明艳的面容,心里微微一怔,暗道:这时怎么想起她来?隆起眉头,颇为不耐的摇了摇头,似乎要将心中明艳的面容抹去,粗声说道:“风林,你领一队过去看看去,记住了,不要手痒痒给老子惹事回来。”

西侧峡口,南闽卫军前营的阵地上,子阳雅兰明艳的面容给明光盔掩去大半,明亮的双眸映着焰火的红光,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千变万化的战场。

冯远程率领一万五千青焰军对南闽卫军前营的攻势比东侧峡口的战事则要激烈得多。

冯远程利用仅有的两架抛石弩逐步的清除南闽卫军前营的简陋护墙、营垒,不断的组织小股精锐袭扰敌营,现在开始大规模的去撼动整座敌军前营。

南闽前营的位置处得相当巧妙,使得青焰军只得从正面进攻。

“就是从正面进攻,也要让敌军感觉到我攻夺前营不可动摇的意志与决心。”冯远程的声音斩金截铁,不容置疑。

从前天起,明纳、子阳雅兰所率领的百夷军与冯远程亲率的骁卫军轮流对南闽前营展开激烈而坚决的攻击。三日来,双方各积伤亡高达二千多人。

宗政衢一脸青峻。

东峡口的战事进行得并不顺利,后营一万五千重兵竟然没有对徐汝愚亲自率领的五千青焰军行成有效的威胁,非但如此,今日还让徐汝愚设计吃掉一千精锐,这一千精锐都是宗政家的子弟,这样的战果让人又失望又心痛。

前营将士士气本来就弱,依仗营垒勉强维持的优势却给冯远程三日来不停歇的进攻完全消弭掉了。若是这样的攻势维持到明日,自己也无法保证前营不会被冯过程击溃。

宗政衢不由暗暗焦急,冯远程的作战意图已是相当明显的,击溃前营,打通前往永嘉堡的路途。如果是那样,南闽会战的第一阶段,徐汝愚就能占据无可比拟的优势。

宗政季望瞅着皱起眉头的宗政荀达,宗政衢虽然没有来信救援,但半个时辰就传一封军情过来,无异说明前营的局势已是十分危急。前营若溃,永嘉堡就会让徐汝愚牢牢抓在手中了。若是说徐汝愚的意图仅仅在此,那他在龙岩、漳台搞这么大动静又是为了什么?

“不如将中军的五千精锐调到前营去?”

宗政荀达摇了摇头,说道:“现在前营正面的营垒损毁殆尽,调五千兵马过去,前营仅凭兵力上不大的优势,未必能讨得到便宜。”轻叹一声,心有感慨的说道:“徐汝愚出道以来,传闻颇多,世人却对他在东海练兵的传闻不够重视。”

宗政季望说道:“世人的目光都让青凤精骑吸引过去,现在青焰军中又没有成建制的骑兵,难免疏忽,料不到他练出的步卒也是如此的厉害。”

徐汝愚在东海改革军制时,方肃是主持步卒训练的统领,张季道是主持骑兵训练的统领,也使得东海青年一代中,以方肃、张季道的势力最大。徐汝愚率领的青凤精骑驰骋东海战场,世人只当他继承吴储清河冲阵的奇术,擅长于骑兵。

徐汝愚在清江崛起一直到抚州会战,统合民寨战力,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将步兵建制完全贯彻下去,中低级将职的严重匮乏也使得训练效果并不明显,所以在抚州会战,徐汝愚完全是凭借优势兵力才取得那一战的完胜。

然而西峡口的青焰军在连续进攻了三天三夜之后,竟然攻势不减;东峡口的青焰军面对三倍于己的南闽卫军丝毫不显颓势。宗政荀达这才知道不能完全用兵力去估量双方实力的强弱。

正在宗政荀达琢磨不透徐汝愚意图的同时,营外忽起喧哗,都喊:“青焰军逃了,青焰军逃了。”

宗政荀达与宗政季望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一起出了营帐,却见侦骑飞驰过来禀报:“桃花坳的青焰军于深夜空营向北撤离,方向建安堡。”

宗政荀达与宗政季望策马驰上一处高地,望下廖廖星辰下青焰军零落的营地,一切看上去显得那么仓皇。

宗政荀达闪过一个念头:普济岛出兵了?望着宗政季望眼中也有压不下去的惊喜,知道他的想法与自己一样。只是不知道普济出了多少兵,竟会让徐汝愚如此仓皇后撤?

宗政荀达颇有感慨的说道:“青焰军重视侦骑军情,这一点值得我南闽借鉴。若是让我早一步知道普济出兵的消息,定会出兵将他缠死在这里。”又颇为遗憾的说道:“为防徐汝愚奸计,在没有得到普济出兵的确定消息与兵力之前,后营戒备不得松懈,我领二千精锐汇合中军的五千兵力先去支援前营。”

卷十三

第一章 奇兵夺营

普济与龙岩之间的信路让青焰军截断,宗政荀达依赖于被青焰军破坏得七零八落的情报网,直到五月三十日的清晨才得到普济出兵的确切消息。此时,数百般大小战舰组成的庞大舰队临近漳台的东北海面,择日就可登陆作战。

宗政荀达心中暗暗计算:青焰军在西峡口的激烈攻势是二十七日突然发动的,看来青焰军是在公良友琴从普济岛出兵的第三日就知道确切消息。普济直接出兵干预南闽战局,即使徐汝愚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宗政衢大步跨进营帐,解开系带,取下明光盔放在奏案上,抹去脸上的几点血迹,说道:“下面的人真无用,今日又让青焰军攻到我的大旄下,差些给夺了大旄。”

“为了打通前往永嘉堡的通道,冯远程攻势激烈可以预见。”

一声冷哼窜出鼻腔,宗政荀达厌恶的说道:“永嘉堡也遣出两千人,从南面骚扰我前营。颜卿义领兵正攻永嘉堡,永嘉堡竟敢分出近半的兵力骚扰我营正营,却不知颜卿义打得什么主意?”

宗政荀达微微皱起眉头,看不出他是对颜家按兵不动不满,还是对宗政衢的抱怨不满。

宗政旬达增兵西峡口前营后,青焰军的攻势却没有弱下来,不但如此,薛明锐还率领二千兵力,从南面配合冯远程的攻势。

宗政荀达将随行的二千精锐与中军的五千兵力一齐投到西峡口,这样在前营集结了近两万兵力,青焰军在此处的兵力也有一万六千之多。面对青焰军如此迅猛的攻势,宗政荀达心想:普济出兵若再慢上两日,南闽恐怕只有放弃对永嘉堡的争夺了。

只要永嘉堡与虎吞峡的西峡口一同落入青焰军的手中,徐汝愚在永嘉堡布下一路精兵,南闽就要在泉州、莆田接近永嘉堡的广阔地域布下数倍于他的重兵才能防止青焰军对泉州、莆田的渗透。

想到这里,宗政荀达便心有余悸,如果南闽卫军的主力被吸引到永嘉堡的南面与青焰军进行军事对抗,徐汝愚就可以抽调多达两万的兵力投入到漳台境内去对抗登陆的普济兵。

“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情况发生?”宗政荀达轻声说道。

宗政衢与帐中的诸将微微一怔,心想:不能容忍怎样的情况?

宗政荀达缓缓扫过诸将,说道:“诸公若不勤勉,接下来的南闽会战仍是五五之数。”

宗政衢只当父亲担心西峡口要地的得失,说道:“普济出兵,不仅解决东峡口的压力,更有利于我南闽卫军的扩编,只要前营不失,徐汝愚就此退回到武陵山中去也说不定。”

宗政荀达点了点头,投过去的目光不掩赞许,帐中诸将都是亲信,毫无忌惮的说道:“联兵占据兵力上的优势还是其次,最重要却是前些日子骑墙观望的众世家不管出于怎样的考虑都不会暗中阻挠我南闽卫军扩编了。”

诸将都说:“徐行在南闽人脉甚广,那些识不得郡王威仪的世家见青焰军来势汹汹,对徐汝愚怀有奢望,这账总要一并算的。”

宗政荀达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徐汝愚虽说与当年的徐行一样让人生厌,不过他在雍扬实行的置县策却是不差……”

来自各世家的将领暗暗心惊:南闽会战未定,宗政荀达却打起扩张权势的主意。自己家族虽然追随宗政家,但也有自己的利益,只是宗政荀达正在得意头上,谁又能出言反对呢?这么看来,青焰军与南闽卫军两败俱伤才合乎南闽众世家的利益,但是普济海匪已从漳台登陆,如果南闽卫军受到重挫,难保公良友琴不垂涎南闽的土地。

一时间,南闽卫军前营中的众人各怀心思,不过他们现在面临的是如何化解冯远程凌厉的攻势。

六月一日,宗政荀达在得到徐汝愚率领五千青焰军从闽中山东麓折道向东,在与明昔率领的五千青焰军汇合继续向甘棠湾行进的消息之后,从东峡口的后营抽调六千卫军补充到前营。

梁宝俯视着山崖下一列列南闽卫军穿过,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心里的波动。

郑梦淮已经前去与徐汝愚汇合了,梁宝将接掌此间战场的最高指挥权。

梁宝虽然不知道徐汝愚为何临时改变主意让明昔出任特遣军的主将而让自己出任漳州战场的主将,但是身上责任之重,让他无法松懈。这个战场将整个漳州府包含在内,东到甘棠湾,北到东阳堡、漳台城,西到漳州城、南到永嘉堡,以及这里的虎吞峡东峡口都有可能爆发恶战。

不管如何,过了今夜南闽会战将进入第二阶段。

过了建安堡,南闽的眼线与山民都会将大军通过的消息透露出去,为了掩蔽一万精锐的存在,徐汝愚将两万青焰军分作两批,这处的一万青焰军沿着前军扫清的道路秘密潜到虎吞峡东侧的山地里,丝毫不为宗政荀达察觉。为了这一刻,数日前有击溃东峡口后营的机会,徐汝愚也隐忍下来。

便是深知先生性格的自己也为南闽会战布局之险惊讶,又岂容公良友琴、宗政荀达之流猜透?

星辰廖落,东峡口后营周围目光所及的树木都被伐去,一眼望过去,空蒙蒙的一片。

徐汝愚空营向北撤退,依旧留下数支小股部队在东峡口附近游击,离营地稍远一点的南闽卫军的斥候随时都有可能遭到袭杀。

劫营初始,哨鼓大作,宗政季望还以为是潜伏在附近的小股青焰军扰营,徐汝愚率领的一万青焰军在一百五十余里开外是确确实实的。感觉随待整理衣甲时双手抖动,不耐的问道:“你惊慌什么?”一把取过长矛,撩帘走出营帐,正迎头碰上行军司马赵景云。

赵景云边走边理甲胄,看见宗政季望走过来,忙趋步上前,说道:“军侯,快遣人将派往前营的兵马追回来。”

“敌军忧营,何需如此惊惶失措?”

“我五千军峙守东峡口,不参加西峡口的战斗,也不会对远在甘棠的青焰军造成威胁,徐汝愚可需费尽心机疲之扰之?虽是小股青焰军忧营,军侯也要防备啊。”

宗政季望心里犹豫:要从西峡口宗政荀达那里讨得军令调动正赶往前营的六千精锐要大费周章;虽说能够擅权直接将六千精锐截回来,若是最终虚惊一场,不仅落下笑柄,还会被族兄所忌。

宗政季望摇了摇头,说道:“小心戒备就是,西峡口战事吃力,这六千精锐轻易动不得。”

赵景云见宗政季望不甚在意,急忙说道:“徐汝愚在闽中山里藏一万青焰军也不是不可能。末将以为前营封锁漳州通往永嘉堡的路途殊为不当。我军退守到西峡口里面,将漳州通往永嘉堡的路让出来,不禁防御面要小得多,还能窥视漳州通往永嘉堡的道路。这种情形之下,青焰军唯有从永嘉堡撤军而不可能继续增兵永嘉堡。”

宗政季望心里一动,冯远程率领青焰军在西峡口发动的猛烈攻势将南闽众人的思路局限在封锁与打通前往永嘉堡的路途上,而忽视掉更好的选择。前营主力若退守到西峡口里窥测漳州与永嘉堡之间的路途,则更加主动,可选择的战法也多。

赵景云见宗政季望垂头思索,解释道:“大股青焰军前往永嘉堡不难,但是粮食如何通得过去?我军只要掐住永嘉堡的粮路,就不怕永嘉堡有失。徐汝愚若真敢大肆增兵永嘉堡,我军也可以驱兵复夺前营壁垒,将这路青焰军困在永嘉堡里,这比直接攻打青焰军要好一些。”

宗政季望抬头去看赵景云,却无揶揄神色,心想此时也无胆出言讥讽自己,想起数日来与青焰军的战斗,不得不承认:青焰军的战力要强过南闽卫军,不然也不用继续向西峡口的前营增兵了。

“你建议好是好,不过普济已经出兵,再采取如此保守的战法难免遭人诟病。”

赵景云愣在那里,没有想到宗政季望这么随意的打发自己,眼望着扰营的青焰军渐渐退却,再无理由劝谏,于是说道:“徐汝愚总不得不防,军侯请让末将亲率斥候出营打探。”

宗政季望惊诧的望着这个刚刚提上来的行军司马,见识与修为却相当称职,只是未免有些小题大做,此时竟然提出亲自出营斥候敌情,烦他罗嗦,挥了挥手,说道:“你觉得不麻烦的话,就去吧。”

赵景云回营帐里匆忙将随身物品收拾停当,就持着令符来到兵营里。

赵族在南闽属于不入流的世家,自己能在南闽军中出任哨尉已是相当努力得来结果,自己率领的这哨卫军大都是族中子弟,若真的在大战受损,不出几年,赵氏宗族就要消籍了。

宗政季望也不疑他,见他开了口,就将调动这哨卫军的令符给了他。

赵俊是赵景云的族弟,俩人年龄相仿,都是弱冠之年。赵景云提为行军司马,赵俊接替他出任哨尉职。

赵俊见赵影云领队折道向南行进,行进之速,完全不似在收索敌情,心中惊诧待要开口问他,却让他先一步堵话头。

“后营情况不大妙,军侯听不进我的谏言。明日如果无事,我们返回营中就是。”

梁宝又遣了三批小股部队忧袭敌营,待到凌晨人畜最困的时候,才发动真正的攻势。先由李逸率领五千从东面攻进敌营,待要敌军注意都被吸引到东面,自己则率领余下的五千精锐从北面攻入。

南闽后营的五千卫军十数日一直与青焰军缠战,屡屡受挫,士气本就不振,今夜又屡遭袭忧,人疲马乏,哪里挡得住两倍于己的青焰军凶于虎狼的攻击,支持到天蒙蒙亮就全线告溃。

宗政荀达策马赶到这里,只看到无数的溃兵从峡口涌进。忙下令:“弓弩手无差别攻击。”

如蝗的箭雨将迎面冲来的溃兵逼到两侧,不虞冲溃援军阵形,但是援军被阻在那里不得前进半步。

宗政荀达率领十多名精卫,飞身掠上悬壁,借着熹微的晨光,看着青焰军正从后营营垒向峡里缓缓推进,心中大骂,但也知道虎吞峡的西侧让青焰军封死了。

低头看见宗政季望飞掠过来,气不打一来,丹息运出,手中的马鞭陡然通直如剑,直向他刺去。

宗政季望心中大骇,只是自己若在空中,无法转息移位,眼睁睁看着鞭梢抵到胸口上来。

宗政荀达看着他眼中将死的惶然,左手微抖,马鞭斜过一线,刺入宗政季望的左肩,反手甩鞭卷过宗政季望的颈项,在他下坠之时,用力扯到自己身边,丢到悬岩上,口里骂道:“东峡后营事关我军后路,就一个时辰,你就丢了后营要地。”

宗政季望呆坐在悬岩上,也忘了辩解,心中只想:他刚刚真想杀了我。

宗政荀达见失魂落魄如厮,心中起了烦厌,挥了挥手,让身边的精卫将他带下去,皱起眉头望着后营的方向。

心中只想徐汝愚此计好毒,军中只有半个月余粮,但是半个月的时候能够改变一切吗?此时定要坚守西峡前营,决计不能让这里的青焰军与漳州的青焰军汇合到一处,不然这三万二千卫军凶多吉少。只是又要坚守西峡前营,又要去攻永嘉堡,不免兵力捉襟见绌,心中只有企望颜卿义率领着一万精锐没有异心,也希望公良友琴能迅速遣攻夺东峡后营。

只是徐汝愚设下这个巨大的套子,难保他没有后计。

宗政荀达颓然领着援军原路返回前营,宗政衢看着他的神色,心里骇然:完了,被困在这里了。

宗政荀达看着诸将面如死灰,骂道:“何故作如丧考妣状,永嘉堡只有五千疲弱,南北围有我南闽四万大军。虎吞峡虽有一万青焰军峙守,但普济四万精锐不出三日就能抵达那里,徐汝愚既然敢与我南闽死斗,诸公何故先泄了志气?”

第二章 良骥相附

赵景云站在闽中山东麓的一座矮峰上观看了东峡口后营的一切。

从东面劫营进攻的青焰军将后营卫军的注意力吸引过去,随后从北面进攻的青焰军几乎没遇到有效的抵抗,将一部分溃兵逼入狭窄的虎吞峡里,阻止宗政荀达的援兵向后营营垒逼近。

待溃兵散开,宗政荀达不得不接受虎吞峡东峡口完全被青焰军封锁的事实。

梁宝的战法虽然保守但是十分有效,完成既定的作战意图,也不贪功轻进。

赵景云禁不住心想:若是自己来替梁宝指挥这场战斗,说不定会乘着南闽卫军正处混乱之中,大胆向虎吞峡挺进,有效大量的消灭南闽卫军,以此缓解后期战役的压力。但是也要冒与宗政荀达率领过来的援军纠缠在一起的风险。

待看到东峡口再无悬念,赵景云飞身没入南面的密林,一百多名族中子弟正等候在那里。心里虽然对徐汝愚为人十分仰慕,但是南闽局势错综复杂,自己也无法断然决定家族的命远,只想领着一百多名子弟返回族地以观局势。

梁宝占据东峡后营之后,派遣数支精锐的青焰军追击向南溃逃的南闽卫军。

赵景云率领幸免的族兵随着溃兵一路向南逃窜,行了一日,到了泉州府龙泉境内发现追击的青焰军并没有停下步伐向后收缩,大违青焰军以往的战法。

赵氏族地是泉州东北台地平原上的一座滨海的村寨,族人亦渔亦耕;转道通往东南族地的路途说不定会遇上小股成建制的青焰军,赵景云只得暂时寻地隐掩起来。

赵景云领着族中子弟一处山谷中隐蔽了两天两夜,除去最先躲过的青焰军追击部队,还有两批约五十人的青焰军插着山谷的边缘向南行进。

赵景云心中知道,青焰军此时已不只是简单的追击溃军,徐汝愚必有其他的目的。

赵景云未从深思中回过神来,只觉得四周簌簌微响,似有是幼兽从树林中极速穿过。

未及下令众人寻地掩蔽,只见一个身形颀硕的中年人持剑横立在自己身前。赵俊拔出配刃,将刀鞘丢到一旁的草地上,作势就要冲上前去。

四里下杀气逼人,此人能站出现身,说道周围已经布置停当。虽然一路上赵景云都十分的谨慎,还是躲不过青焰军对此地的收搜。

赵景云伸手将赵俊拦下,望着面无表情的中年人说道:“青焰军不滥杀无辜,他们不会为难我们。”

在青焰军的穷追猛打下,东峡后营向南溃逃到的卫军连最小的伍建制都被打散,敖方随上一批收搜人马经过此处就发现山谷中的异常,赵景云率领的一哨人马不仅保持完整的建制,还躲过两波青焰军对此处的收搜。敖方只当南闽方面出动的斥候,不敢打草惊蛇,不动声色的潜回大营,向徐汝愚禀明之后,再率领军中精英悄悄将这里围了起来。

正要下诛杀令时,却听眼前的年青人如此说,敖方不由欣赏起这人的胆色来,挥手向下压了压,示意暂缓行动,飘身落到赵景云身前的岩石上,说道:“南闽卫军与普济海盗相勾结,又怎能说是无辜?”

“与普济勾结的不过宗政一族,我们不过胁裹其中、生死求存,难道青凤将军要我们这样的普通兵牟为漳台的惨剧负责?”

秘密行军,最忌消息泄露,溃兵凶恶比盗匪有过之而无不及,山民村夫遥见溃兵途经于此,早就先一步四散溃逃,青焰军分出数十批小股精锐追击溃兵并约束溃兵逃跑的方向,急于奔命的南闽溃兵就这样替青焰军主力扫清了前往目的地的路途。

即使如此,青焰军还继续遣出数批精锐清扫路上遗民溃兵,布置可谓细致。

南闽与普济的将领视野都被吸引在虎吞峡,哪里会发现这其中的微妙。

徐汝愚虽然不是嗜杀之人,但是事关南闽会战的大计,而且自己一行都是南闽的卫军,赵景云也没把握放下兵刃会保存性命。

敖方浑不在意的站在赵景云的面前,瞥了一眼他身边的那个青年拿着短刃的手微微颤抖,嘴角微微上牵,冷声说道:“但看一路上溃兵如匪烧杀奸掠无所不为,即使无辜也有限得很。只是一路上你们这百多人能保持完整的建制,看起来有些能耐。你们还是束手就擒吧,我们青焰军没有嗜杀的传统。”

敖方粗葛布衣,枯槁的面容久历风霜,却是他眼中的直透人心的寒芒与身上散发出来的亭渊气势让赵景云知道他在青焰军中的地位不会低。与赵俊相视一眼,看得出他眼里的茫然,族中子弟也都紧盯着自己,迟疑片晌,沉声说道:“撤刃。”

露出听天由命的神色,站前半步由眼前的中年人将自己禁制起来。

周世隆独臂髯须,在青焰军诸将甚是好认。赵景云看着周世隆领着一彪人马走出树林,心里一动,问道:“青凤将军可在军中?”

敖方将明显修练丹息的赵景云、赵俊等数人禁制住,转身便要离开,听见赵景云如此一问,诧然的掉过头来,问道:“你还知道什么?”语气之冷,不禁让人怀疑稍有迟疑便会遭他杀手。

敖方见他目光落在周世隆身上,哂然一笑。甘棠之战过后,周世隆俨然是徐汝愚的近卫长,敌将从他身上猜出徐汝愚在军中也不奇怪。还是不敢大意,利如寒刃的目光盯着赵景云的脸上,看他有何解释。

赵景云心中虽然想见徐汝愚,但是直言相求未免遭他轻视,星眸微敛却没有避过敖方的凌厉的目光,淡然说道:“猜到青凤将军在这里又有何难?我还知道青焰军此来是奔泉州而去的。”

敖方疑云骤生,左手疾探出,似乎忽视了他与赵景云这前的距离。赵景云只来得看见眼前极淡的一线影子向自己袭来,下意识要沉肩避开,只觉肩上井关穴传来剧痛。

敖方冷声说道:“你不挣扎便无事。”转头吩咐周世隆,“你将他们缚住,如有变故不需留情,我带他先去见汝愚。”

赵景云不由生出悔意,青焰军秘密行军,最忌别人猜其意图所在,如果不能打消徐汝愚心中的疑虑,自己与赵俊等人如何能够保全性命。让眼前这人抓住左肩穿林越岭如覆平地,心中忐忑难安。

山阴道中,逶迤近里许的行军行列如巨龙漫卷过闽中山东南麓的坡地。

徐汝愚牵着马走在行列的中后部,看着敖方带着一个丹息被禁制住的南闽将领过来,心里微讶,走上前来,说道:“敖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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