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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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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文雍说道:“宗政季望敢遣五千人来劫营,心里大抵认定我军这此处的兵力空虚。暗伏两千人在东林中,其他人则空营后撤,敌军经过营帐时,伏兵不动,待敌军追上我撤退主营,大人亮出旗号,再虚添旌旗,宗政季望必以为我军主力而仓惶退兵,那时伏兵则可中路杀出。”

徐汝愚目光扫过众将,说道:“此计可用。”稍顿又说道,“埋伏两千人已来不及,世隆率领一千人于东侧树林伏下,其余人一概后撤至桃花坳。今夜天星稀疏,主营后撤时,可分遣两路五百人弓弩手于两翼,到时一齐杀出。照邻你便照此计安排罢。”

后营有宗政荀达亲自坐镇,宗政季望便亲自率领五千兵马过来劫营,待行到青焰军的营地,却是一片狼籍,听得前面人马喧哗,暗忖:青焰军刚刚撤出不久。

青焰军中不是只有徐汝愚一个会使诈计,追击只怕中了青焰军的埋伏,但是就此无功而返,在大兄面前又说不过去。

一将站到前头来,说道:“敌军应料不到我军深夜来袭,听其行军声音,仓促得很。”

相持至今却无大战发生,麾下诸将都立功心切,不愿无功而返。

宗政季望勒令前军小心戒备,便领着五千兵马分作两路向青焰军主营追去。行了二里许,已能清楚听青焰军在前面行进的声音。

过了前面那道低矮的山梁,就是桃花坳。桃花坳的北面山势较险,道路也狭隘得多,宗政季望心想:青焰军定然被阻在前面。

正要下令催促兵力快速通过那道低矮的山梁追上青焰军,忽见山梁上现出黑压压的密影。

夜籁中忽有清音振响:“徐汝愚在此,有谁替我拿下宗政季望的首级?”响应之声震荡山谷播及远处。

宗政季望隔是老远看不真切,心中疑虑:怕是疑兵?待见山梁上的青焰军气势如虹的冲下,又有数波黑压压的密影越过山梁向这里冲来,宗政季望终于信了:若非徐汝愚亲自现身,青焰军的气势不可能如此迅疾的由颓转盛。

宗政季望心生怯意,急令大军回撤,自己与一干将领策马奔在最前头。正要过青焰军弃营时,东侧树林中杀出一彪人马,截住归路。便是这时左右两翼又各杀出一彪人马。

宗政季望心生寒意,只觉得在这炎炎夏夜里手足冰冷,心想:自己给徐汝愚最先拿去祭旗了。

右侧一将说道:“刚才过此处没有发觉异常,前面这一路敌军不会太多,我军可以杀得过去。”

宗政季望打了激灵,侧头去看这名将佐,问道:“果真如此?”

“末将以为徐汝愚不过虚张声势,若是青焰军主力真的在此,徐汝愚当可以将我军引入桃花坳再出袭。只是我军气势已颓,不宜与他纠缠,当及早突将出去再寻他计。”

宗政季望心思稍定,定心一想,觉得这名将佐的话甚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赵景云,泉州卫西城军哨尉。”

“回到营中你便是我的行军司马,现在助我整饬前军突围。”

宗政季望不理侧后军阵的溃势,亲遣一路精兵冲刺正面周世隆所率的一千青焰军,终于让他将缺口冲开。

徐汝愚望着宗政季望亲率一路精兵垫后,知道无法追歼溃逃的南闽卫军,再战下去就是消耗战了,若被南闽后营新遣出来的大军缠住就得不偿失了,令诸军收缩兵力退出战场,一直退到桃花坳前的那道山梁扎营。

屠文雍看着周世隆进帐缴令,心想:若非他太早领兵出击,就不会只有六分赢面。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徐汝愚夜间视界最远,敌军本来已显溃势,却在周世隆率兵冲出片刻之后,前军重新整饬起来,不断冲击正面的堵截部队,终于给他冲出一个缺口,南闽的溃兵大多从这个缺口逃出。

班照邻却不怕拂了周世隆的面子,说道:“周将军若是谨遵半路而击的军令,今夜就能大胜。”

周世隆见徐汝愚面色沉静如水,对班照邻的话未置可否,心里更是忐忑不安。即使自己封住缺口,也没可能在敌营援兵到来之前将五千溃兵完全吃掉,看来自己贪功失责之过是逃不了了。想到自己已有甘棠之失,颓然若失,只怕再无领兵的机会。

徐汝愚笑了笑,说道:“初战便有六成的赢面,算是不错了。只是宗政季望能在片刻之间看出我军的虚实,又能迅速整饬前军,其人不容小窥,诸位小心了。”

屠文雍说道:“宗政季望不足虑,可能另人他相助。”继而解释道:“他在桃花坳前慑于大人虎威,惊惶退兵,与突围时沉静果决的表现相差太远,应当是有人在突围时献策于他。”

徐汝愚点点头,眼中露出赞许,说道:“南闽地虽荒僻,却也卧虎藏龙,不知宗政荀达对此战有何观感。”

宗政荀达对宗政季望袭营损伤近千人,大为不满,对徐汝愚现身此处,又惊又疑。不过心中已然确定青焰军在此只有五千兵力,不然徐汝愚不会放过击溃南闽后营的机会。心想从中军再抽些许兵力过来,堂堂正正的击败徐汝愚的五千兵马。徐汝愚用兵称雄东南,数年来未尝一败,击败他对自己的声望确有大助,在与普济岛的联合上也能占据主动。

当年若非颜家与凝霜郡主支持,南闽郡王的位置尚轮不到宗政荀达来坐,便是此时,南闽尚有几家大族对他阳奉阴违,不当他是回事。特别南闽会战进行到今日,在泉州、莆田两地征调各家私兵扩编南闽卫军未有丝毫进展,可见宗政荀达的郡王权势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风光。

宗政季望偷瞅了他一眼,见他神色间喜忧间杂,自然明白他的心思,说道:“从护田之战以来,徐汝愚在南闽境内未遭挫折,也难免各家首鼠两端骑墙观望。普济岛若能顺利出兵,当可以扭转南闽局势,但是不能将希望都寄在普济岛。”

宗政荀达叹了一声,说道:“徐汝愚也防备着普济岛,明昔那路青焰军有可能奔龙岩而去,也有可能奔甘棠湾去。听说他正遣人去祝、樊两家游说,并且雍扬已向吴州、历阳边境集结重兵,若是祝樊两家顶不住压力,将陈在清江交境上的重兵撤掉,南闽就不妙了。”

“如此看来,徐汝愚却是希望南闽会战拖得越久越好?”

“当有这种可能。”

“末将以为拖得久了对青焰军一样不利。”

宗政荀达见季望身边的一位将佐插言反驳,心生不悦,不耐烦的问道:“你有什么高深见解?”说罢,掉头看向一边,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

赵景云见一旁的宗政季望竟也掉过头去,心生愤慨。

宗政季望率军突围出来,为了掩去乍遇徐汝愚时的惊惶失措,竟将突围之功完全记在自己头上,虽然应诺将赵景云升为行军司马,但是完全没有将他举荐给宗政荀达的意思。

赵景云告了一声罪,退到一旁默然不语,心中对宗政荀达的一番见解却不以为然:东南三郡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徐汝愚又是新近崛起的势力,必定不敢将南闽会战的时间拖长。想到宗政荀达有意对闽中山东麓的五千青焰军发动大攻势,或许这就是徐汝愚所设想的转折点吧。但是以青焰军现有的兵力不足以取得南闽会战的完胜,赵景云苦思不得其解,却也想过徐汝愚在南闽境内暗藏一部分兵力的可能,但是在今夜能击溃后营的大好时机下,这暗藏的兵力还不现踪,那就可能没有了。或许徐汝愚有更大图谋也未定。

心里这么想着,却没有进言的念头,望着宗政荀达与宗政季望在奏案两边私语,心想:再进言,定会给这俩屠夫斥为狂妄了。

公良友琴将自己闭在静室里一天一夜。

赵威胥在温岭得到公良小天丧身甘棠湾的消息,暂停对乐清的攻势,星夜轻舟赶回普济岛。公良小天丧命的消息传到普济岛是昨天晨间的事。

赵威胥望着堂上的几员锋将,问道:“大帅可曾递出什么话来?”

林济说道:“我等在此静候也有一夜了,大帅还没有露面。”说罢轻叹一声,“我离开甘棠湾里,曾与少帅说过,让他等我领兵过去与他合到一处再攻甘棠湾……”

赵威胥冷哼一声,打断他的话。东海盗帅之位并无父子相承的惯例,青年诸将中惟有林济与公良小天有望继承帅位,林济若不建议合兵还好,若是建议合兵,公良小天定会抢功先击。

赵威胥心想:这林济比当年林凤的手段还要毒辣,只是他在这事上做得滴水不露。

在林凤时代,东大洋的海盗形成松散的联盟,其中林凤的势力最大,占据琉球岛,侵袭南宁、南闽、越郡、东海、青州数郡,有时会溯江水而上,掠侵永宁、荆郡境内。将掠夺来的货物输运到外洋岛国牟取巨利,又与东南郡内的某些世家媾和走私外洋岛国的货物,也含有一些掠夺来的货物。

海盗贸易是东大洋群盗得以生存的基础,也是维持如此庞大军备的基础。

林凤死后,徐行又在东海禁匪,海盗贸易严重受挫,但是海盗联盟却变得更加紧密。公良友琴大肆在东南各郡掳夺人口以充岛民,使得以普济岛为主体的海盗联盟又强大起来,兵力达到二十万之巨,势力乃是东南之冠。

公良友琴不甘心终日为盗,遂从容雁门之计,先遣许伯当加入永宁张族的势力之中。

张东采用许伯当之计灭青州鬼骑,仪兴一府尽成焦土。张东死后,其族中精兵大都在钟留战场上,而江津又被易家夺去,许伯当毫无风险的吞下张族在白石的基业,其后数年间军备扩大到八万。

正当公良友琴以为时机成熟采用容雁门之计谋取东海之时,徐汝愚横空出世。

普济岛自东海会战以来,两度遭受徐汝愚的重挫,实力下降大半不止,战力由东海会战前的二十万,下降到目前的八万。

许伯当的势力则由战前的八万战力骤减至眼下二万余,若非易家、李家暗中相助,只怕白石此时已被东海陈族占去了。

如果徐汝愚能取得南闽会战的胜利,普济岛赖以生存的海盗贸易极可能完全断绝,也将无法从南闽获得急缺的粮食。

普虽有三十万岛民,但是普济岛比琉球、琼州岛要小得多,岛上可耕种土地也少,仅凭普济岛所出,能养活两万军士亦是极限。并且海盗贸易断绝之后,军备的更新也无法进行。

徐汝愚没有大肆发展水军去直接攻打普济岛,而是采用断绝海盗贸易的战略,可谓极为高明。

眼下已不容徐汝愚再次在南闽得利,但是如何出兵,向何处出兵,后勤如何保障始终困扰着赵威胥。不仅如此,魏禺所率的静海水营也应到了附近海域,只是大海茫茫,魏禺不来攻岛,也寻不着静海水营的踪影。

赵威胥沉声说道:“诸位应想出一个方案出来,莫待大帅出来无人应答。”

林济听他的意思是主张直接出兵,心想:徐汝愚若想取得南闽会战的胜利,这先遣的一部定会在漳台遭遇苦战。说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如从龙岩南面登陆,这样就可以将进入闽中山东麓的青焰军逼回去,而我方也可以从龙岩或是龙泉获得补给。”

赵威胥看了林济一眼,心想:平日嗜杀好战,这时却求无过即好?转念一想便明白一切:林济所辖一万五千军离漳台最近,他不愿登陆漳台与青焰军苦战折损自己的实力。面沉如水,只是冷冷说道:“出不出兵,如何出兵,还待大帅决之。但是林将军所担忧的补给问题也好解决,只要让战舰在避风海湾里结成船阵就可以了。”

林济冷笑道:“守船阵要分多少兵,往返运输粮草要分多少兵,本岛防御要多少兵,最终登陆作战也要分多少兵,赵老爷子莫不是想孤注一掷?”

“普济再无退路。”公良友琴推门而入,一字一顿的说道:“与其慢慢消亡,不如一战而决之。”

普济诸盗面面相觑,公良友琴的须发一夜之间尽成霜雪了。

邵小琪与欧阳雷在约定的海域驱舟游弋了三日才遇上静海水营的庞大舰队。

青焰诸将中,以魏禺的威名最甚。

邵小琪望着他斜拉至左耳根下的暗褐伤疤,目光凌厉有如鹰隼,冷漠的神情似乎拒人于千里之外。

欧阳雷在雍扬与他共处过数月,知道他就是在徐汝愚面前也是这副样子,自然不以为意,站在他的身侧,叙述漳台的敌我军情。长河帮尚未纳入徐汝愚的势力之中,欧阳雷中居客卿之位,叙完军情就默然站到一侧不作评价。

邵小琪职为哨尉,与魏禺将职差上好几阶,加上魏禺予人冷漠的感觉,也不知说什么好。

魏禺嘴角往上牵了牵,说道:“既然漳州一切布置停当,先生又予我专擅之权,那么,漳州打漳州的,我打我的。”说罢,轻轻拍了拍邵小琪的肩膀,说道:“你是在梁宝手下任事?”

邵小琪与孙来一直呆在甘棠湾,但都是授的百夷军的将职(孙来为左尉,邵小琪为哨尉)。

魏禺见邵小琪点了点头,说道:“那你来我静海水营当哨尉吧,其余的我来跟梁宝说。”

邵小琪心有不愿,心里想着如何拒绝,抬头却见魏禺已转身望着空阔的海天处,根本不予自己拒绝的机会。

欧阳雷与邵小琪离开甘棠湾之后第六日才爆发甘棠之战,所以欧阳雷与邵小琪并不知道公良小天丧命甘棠湾的消息,这时甘棠湾遣出十多名信使正在茫茫大海上寻找静海水营的舰队,准备送出这道至关重要的消息。

五月二十七日,南闽虎吞峡东侧峡口的后营集结了将近一万五千人的战力,前营兵力约有一万二千人,虎吞峡中的中军营只余五千精锐后备。

宗政荀达终于决定主动出击攻打闽中山东麓的五千青焰军,准备一挽近月来的颓势。

第十三章 普济出兵

南闽的天气进入最炎热的阶段,天边卷过的流霞如同火焰一般让人心底生出烦躁之感。

劫营初战之后,南闽会战就像一般战争那样以固有的不可抵抗的形式向前发展。

闽中山东麓的五千青焰军大营中悬起徐汝愚的大旄,士气如虹。锋哨都设到离南卫军后营营垒不到四百步高地。

徐汝愚每日都会踏上离南闽后营不远的高地察看地形,隔着这么远,南闽卫军后营的兵卒依旧能感觉到这个粗布青衫的青年是那样的沉静。

每隔几个时辰,就会有十数封揭露与谴责宗政世家与普济海匪勾结的檄文射入营垒中。后营情形还好,但是前营在冯远程的攻势下,那些附有檄文的箭羽夹在如蝗的箭雨中一齐向营垒覆来,宗政荀达就无法控制檄文不流传到普通的兵卒中间去。

数日来,漳台惨祸的真相以及十多年来宗政世家与普济海匪相互勾结打压异己掠夺平民的真相暴露在普通兵卒眼前。

宗政衢看着檄文中完全不提颜家,愤愤说道:“从海盗贸易中受益非我宗政一族,徐汝愚单单撇开颜家不提,莫非其中有什么勾当?”

宗政荀达伸手在眼前挥了一下,似乎要将一丝忧虑挥去,说道:“徐汝愚此计不仅要打压我军士气,还要离间我与颜家的关系,衢儿那么想,不是正中了徐汝愚的圈套?”

“衢儿本不那么想,只是颜卿义领兵在永嘉堡南面集结了半个多月,到今天还没什么动静……”

“莫要多言,我对颜家是绝对的信任,在这样的时刻,颜卿义断无可能出卖我们宗政家。”

宗政衢心里不以为然,但听父亲这么说,也就无话了,说道:“父亲却要督促颜卿义攻打永嘉堡。”

宗政荀达迟疑许久,说道:“让人将一封檄文送到罗店寨去。”

罗店寨位于永嘉堡南面十八里处的一座山坳里,颜卿义从莆田领过来的一万精锐就驻在那里。

颜逊看着檄文上的折痕,显然这檄文是青焰军折成细长条绑在箭杆上射进营中的。

颜逊冷笑道:“这哪里是信任我人颜家?”

颜卿义叹了一声,没有接话。

颜逊问道:“大兄真的要去强攻这永嘉堡?”

“还有其他选择?”

“明昔这一路五千青焰军离开闽中山东麓就掩去行踪,又岂知徐汝愚没有在闽中山东麓潜下另一路大军?”颜逊锁起眉头,不无忧虑的说道,“泉州与漳州交境处的空隙不得不防,我颜家驻在罗店寨的一万大军不是要去强攻什么永嘉堡,而是应该开赴到闽中山的东南麓以备不患,我来此处,已与宗政荀达谈定,他现在却要变卦了,而且此时也是到了动用泉州水营的时候了。”

颜卿义摇了摇头,说道:“泉州水营是当年徐行一手打造出来的,宗政荀达此时怎敢调泉州水营北上作战?”稍稍一顿,接着说道,“只要迅速拿下永嘉堡,我前北两路大军汇成一处,就不愁徐汝愚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若是不能打下永嘉堡呢?”

颜卿义微微一怔,转念说道:“南闽卫军有三万五千众驻扎在虎吞峡,徐汝愚若有胆量钻入泉州,我南闽便叫他尝尝惨败的滋味。我军在此集结已有二十日,再不攻永嘉堡的话,难保宗政荀达不生别的心思,你又怎么知道徐汝愚的目的不是这个?”

颜逊欲要再言,却见颜卿义脸上现出不耐烦的神色,暗叹一口气退了出去。

劫营之战过去五日,初期酝酿了相当久的南闽会战在三处却相当仓促的同时爆发了。

五月二十七日,颜卿义率领一万兵力从南面向永嘉堡发动攻势。

虎吞峡的西侧峡口,冯远程率领的一万五千青焰军精锐向南闽卫军前营的营垒发动攻击。

虎吞峡的东侧峡口,宗政荀达在后营集结了近一万五千众的庞大兵力,向驻在桃花坳的青焰军发动攻击。

经过一日激战,班照邻双眸略有疲惫,想到这多日一直想方设法的打击敌军的士气,疲惫敌军,不想这第一日攻来还是那样的凶猛,一波波的攻势就像春后的潮水一样不断的涌上来,使得自己根本无暇组织反攻。

徐汝愚与屠文雍等人站在一旁的高地,并不干预自己的指挥,但是从徐汝愚拧结的眉头、静默的神色看来,他对今日的战况似乎不大满意。

徐汝愚抬头见班照邻走进帐来,轻笑道:“照邻这战太拘泥中军的防护了,若是如此,明日我一同与你到前锋线上去。”

班照邻忙递了个眼色给屠文雍。

屠文雍心领神会,说道:“大人还是留在中军观战好了,真到前锋线上去,那前军就要现得臃肿不堪了。”

班照邻苦笑摇摇头,屠文雍这话虽然劝阻徐汝愚亲自上前锋线,却也损了自己一把。

徐汝愚未置可否,挑帘出了营帐。

四周的暮色合围过来,在唧唧的虫鸣中,这山坳显得愈发幽静。

徐汝愚幽幽叹息,这渐浓的夜色下的缓坡,白天曾有千万人在上面奔突厮杀。如今的形势与自己所处的位置已不容自己于此有所感慨了。

心神所触,隐隐听见山的另一侧,战斗厮杀之声未消,恍乎看见冯远程掣着铁戟指着手下的将官,喝骂着让他领兵继续向敌营冲去,子阳雅兰娇艳的面容让血迹掩去大半,惟有清亮的眸子冰冷得不像一个女孩子的。

屠文雍见徐汝愚微微颔首,凝视着山中的一丛幽昧。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一丛摇曳的树影,那是南闽山中寻常见的栗树。

徐汝愚望着屠文雍不解的神色,微微一笑,说道:“西山今日的战事还没有暂歇下来。”说罢,转脸望向他处,脸上随即而来黯然也会落在屠文雍的眼里。

屠文雍知道徐汝愚从去年在建安堡激怒使出弑神一击之后,修为已进入一个全新的境界,对此也无惊讶。只是每每看到他显得落漠的背影,颇有感触,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徐汝愚出道至今只有短短四年时间,所完成的功绩可能是一个庞大的家族需要几代的努力去开拓的,心想:大人非但没有意气风发的豪壮,反倒显得有些沉重,莫非大人对南闽一战也无把握?

班照邻不知屠文雍心里所想,独自琢磨明日的战法。

宗政荀达在虎吞峡东侧集结重兵,无疑是奔着徐汝愚的旗号来的,他心里定然以为只要击退这一路青焰军,虽说不大光彩,但也是堂堂正正的击败了徐汝愚,对西峡口与永嘉堡作战的双方将士的士气而言,影响重大。

虽然说西峡口的激战极可能不需几日就会将南闽卫军的主力吸引过去,但是这边能挡得住几日的攻势?

班照邻将屠文雍拉到一侧,悄声说道:“老屠,你也看到宗政荀达遣来攻营的将卒都是从中军营调过来,士气战力丝毫不受前些日子的影响,若再这样让他攻下去,敌方后营的士气可就要都上来了,那时就更难打了。”

屠文雍知道班照邻不想陷入苦战,若是苦战才能使得战局向既定方向发展,日后论功主黯淡许多了。

屠文雍问道:“班将军有什么想法?”

班照邻望了徐汝愚的背影一眼,说道:“虚中军而实两翼。”

“大人本来就不满中军防护得太严实……”未待话说完,屠文雍已明白班照邻的意思,拍了拍额头,说道:“你是要将敌军放进来再打?”

班照邻点点头说道:“从敌军今日作战意图来看,攻向中军的这一路特别猛烈,显然也是敌军的精锐所在,若是硬将这一路敌军挡在营处,双方接触面窄,我军的伤亡还要超过敌军,如果明日敌军还是如此,不如将他们放进来再打。”

“你是想让我劝大人明天到后军观战,却将旗号置在中军?”

虽说徐汝愚身在中军也无危险可言,就是让敌军冲到徐汝愚的面前,也难伤他毫毛。

屠文雍知道徐汝愚自然不会介意,但是在邵海棠、梅铁蕊等人看来,班照邻若真要以徐汝愚的中军为饵就显得有些不敬了。所以班照邻要虚中军为饵,却要徐汝愚本人离开才行。

徐汝愚见屠文雍与班照邻商议完走过去,露出征询的神色。

屠文雍知道徐汝愚要截听他们的任何谈话也非难事,即使用丹息控制声线估计也掩不过他的耳目,但是徐汝愚讳之忌之,实让做属下的心里安然。

屠文雍说道:“班将军发现敌军有向纵深穿插的强烈意图,就想将计就计,虚中军为饵,那样的话,后军军心稳定对明日一战异常重要,班大人想请大人明日亲自到后军坐镇。”

徐汝愚未曾多想,说道:“那让世隆领着精卫在中军吧。”

这几日,周世隆领着精卫卫护徐汝愚的周围,未曾稍离半步,俨然已是精卫之首,听徐汝愚这么说,神色顿扬,侧头却看见班照邻脸上露出犹豫色,忙说道:“世隆定不负大人所望。”

周世隆独臂髯须,隔着远,远比徐汝愚、屠文雍来得显眼。徐汝愚亲口指定让他在中军,班照邻怎会出言反对,那一刹那的犹豫不过要让周世隆明白尊重自己。

徐汝愚看着周世隆脸上的兴奋,微微一笑。想起初入东阳堡时,东阳堡众人莫不陷入悲戚之中,惟有周世隆能按下无谓的悲哀,在他粗豪的外表下面,则是异常坚毅的性子,外力难挠之。

翌日,南闽后营循着前日的战法,遣了千人精锐从一点刺入青焰军前军,前军稍颓,那路南闽卫军就结成蛇阵向中军突刺,凌厉的攻势直渗透到周世隆所率的精卫前才被遏制住。

徐汝愚远远看着,眉头不由皱起。

虽说前军稍颓乃是故意为之,但是敌军结成蛇阵渗透到中军阵前却是凌厉无比,沿途我军的防守都如汤沃雪般的消融掉。中军稍有不稳,对全军士气的打击是毁灭性的,而此时在营外觊觎的数千敌军就会一拥而上,根本不会予己重整颓势的机会。

徐汝愚对身边的屠文雍说道:“这种战术有着极强烈的纵深意识,对尖兵的选择极为重要,如果轻兵在前锋受阻,那今日的作战就会跟昨日一样平淡无奇,但是一旦轻兵突破前军的防御,就会一往无前的向纵深突刺,其要旨于撼动对方的中军。宗政荀达虽然能在战术上有所成,但是战略上却无纵深意识,真是饶幸了。”

纵深战术是北方游牧民族的专长,重甲骑兵对任何一种势力都显得奢侈,由少量重甲骑兵组成的尖兵往往能予对方极强的震撼。如果步战选择这种战术,则需轻士充当尖兵,不着盔甲、不持护盾,持中长器,需要万夫无畏的勇气。

徐汝愚心想:宗政荀达名列南闽四杰,也非徒有虚名。

屠文雍颇为担忧的看着中军那边的战况,说道:“周将军未必挡得住啊。”

中军一退,对全军影响甚大,不由屠文雍不担忧。

徐汝愚却不担心,只怕班照邻掌握不住最好的时机将敌主这一千尖兵通吃下。心中正犹豫要不要遣人到前军去提醒,却见两翼动了起来。

徐汝愚放松下来的说道:“中军顶住,便无大败,但是要吃下这路尖兵,却要在敌势由盛转颓的瞬间,将前军与中军之间的纵深拉开,由两翼出兵攻这路尖兵蛇阵的两肋,前兵前突阻止敌军主力过来接应,敌尖兵蛇阵攻势受阻就会陷于两翼与中军的围堵中。”

屠文雍一边听徐汝愚一边目不转睛的盯住风云际变的战场。突冲到我中军阵前的近千敌军伤亡甚少,不过被周世隆所率领的中军精锐挡住不能继续向突冲。敌长蛇阵尾欲向右摆动,却给我前军分出的二百名精军吊住,无法首尾合围结成守阵,两翼各分出数百长弓手向长蛇阵两侧逼近。

宗政荀达遥遥看见长蛇阵陷入青焰军阵中不得动弹,急令本阵发动攻势。却见青焰军前军主动迎出十多支百人队抵挡。

宗政荀达但看青焰军两翼与前军的反应,就知道徐汝愚设下此计要吃掉攻尖的这千余精锐。

长蛇阵无法首尾相合结成圆形防御阵,在长弓劲弩的攒射下,再高的战力也扛不了多少时间,何况这路尖兵身上的护甲甚少,至少支撑不到本阵冲散青焰军前军防御。

宗政季望说道:“不若今日暂退?”

宗政荀达横了他一眼,冷哼道:“焉能有妇人之仁?”转脸传令道:“擂鼓,出击。”

徐汝愚隔了那么远,看不清宗政荀达与宗政季望的反应,但见敌军本阵向这里压来,叹了一口气,跟屠文雍说道:“你去找照邻,问他是否可以将左翼打开,用右翼的长弓手将陷我围中的敌军击溃。”

左翼紧临一道山梁,左翼打开,让阵中的敌军溃逃,而敌军本阵不能从左翼攻来。

本可以用长弓劲弩将围中的敌军完全歼灭,班照邻沉下脸来看着屠文雍,徐汝愚只是建议,是否打开左翼还要自己决定。

屠文雍见班照邻有所犹豫,说道:“要在围厥中完全吃下这一千敌军精锐,那我抵抗敌军主力的前军伤亡必定不小,不若按照大人吩咐,将左翼打开,用长弓劲弩溃之,而后令周世隆率领两百精锐衔尾追歼,战果也少不了多少。”

班照邻想想也是,敌军主力既然来攻,就是希望利用这千余必死之兵滞怠我军阵形的灵活,如果前军被敌军主力穿凿透,极可能反遭恶果。大人一眼看穿,我却还在贪这全歼之功。

想到这里,班照邻渗过冷汗,忙听从屠文雍扬计策,将左翼侧后打开一个缺口,任敌军从中溃逃出去。

徐汝愚将屠文雍走过来,说道:“是你建议让周世隆衔尾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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