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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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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喃喃自语:“形到、意到,无觉先后,我现在也能将杀机掩在招式之后,形意入化之境,可惜不能向魏厨子炫耀……”突然,他脸上显出痛苦之极的神色,身子弓下来,倦紧,脸扭曲得狰狞,憋得通红,半晌,嘴角泄出一声轻咳,在雨林中分外清晰。他就是进入武陵山东山猎杀流寇的尉潦。

又是一声轻咳,一蓬艳红的血喷到地上,雨水冲不去的血块在昏暗的林中尤为刺眼。他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远远传来簌簌微响,像是无数虫蚁爬过,尉潦知道敌人中的高手听见他细微的咳嗽声,正聚众向此处赶来。

尉潦潜入东山近五个月,并没有像汝愚、明昔担扰的那般疯狂狙杀猎奴队,而是对猎奴队派出的游哨进行袭杀,一击出手不管是否击中立即远遁,五个月来,尉潦袭击了二百一十二名猎奴队游哨,其中确定死亡的有六十七人。一个月前,尉潦盯上一支刚入山的猎奴队,在其必经之路上潜形隐踪,当第一名游哨经过他身边,尉潦骤然出击。哪知这名游哨身手比他只强不弱,迅速粘住他袭出的刀势;不远处的猎奴队正迅速靠近中。尉潦才省得这是诸路流寇专门针对他而设计的圈套。若让猎奴队形成合围,只有死路一条,尉潦不敢与这名游哨纠缠,将这游哨攻势勉强御开,强行后撤,但是背后留下的空档被那人击中,太阴肺经给一缕阴寒丹息侵入。

这支猎奴队中竟然有着五名与他实力相当的高手,缀在他的身后不放。尉潦无暇将阴寒丹息从太阴肺经逼出,初时不觉异样,等到摆脱逃兵,才发现阴寒丹息在肺脏郁积,滞郁血气运行,已形成极严重的内伤。

尉潦专门袭杀猎奴队的游哨,约给进入东山活动的猎奴队造成很大的不便,于是各路流寇集中十二名三品高手藏于二支猎奴队中引诱尉潦上勾。

尉潦挣扎着走到云泉旁近,沿云溪下行,准备借助泉水摆脱敌人长达五天五夜的追捕。体力不支,向下游走了十余里路就一头栽倒在溪水中,让夷人猎户救回家中治疗。

这一带的夷人都迁至翠狮峰一带,只有极少数夷人猎户隐藏在极隐蔽的险处,不惧被猎奴队搜到。这些猎户相当百夷一族留在此处的眼线,情形再是危急,也不会轻易撤出的。

近来进入东山的猎奴队异常密集,仅五十里云溪一带就聚集了各路流寇三千余人。云溪直达翠狮峰外缘,云溪源头云泉就是著名的武陵山栈道的起点。武陵山栈道连贯钱江发源于武陵山的各大支流,绕过翠狮峰北面的坡谷,还可以进入溧水流域。

尉潦知道徐汝愚不会对东山放松警惕,并不担心此处的异常能够避过青焰军与翠狮峰的眼线。尉潦伤势稍复,就辞别夷人猎户,向云溪以东的山区潜进。

本是一次极成功的狙杀,不料肺部伤势突发,抑不住轻咳出来,惊动远处的猎奴队。尉潦知道伤势突发,难以潜踪远遁,握了握手中的窄刃马刀,双目盯着敌人潜来的方向。刀身上流转不绝的水纹表明这是一把品质极佳的器刃,尉潦将少许丹息注入刀身,昏暗的林子中闪过一泓清亮的光。

尉潦敛息转到合围粗细的树身之后,第一个接近的人果然弯身去查看躺在地上的那名死者。在他弓身的瞬间,一泓刀光从树身后流泄而出。

那人甚为了得,翻身避过。躺在地上的死尸被尉潦凌厉的刀势一劈两半,死尸未曾死多时,鲜血激射出来。

尉潦见对方堪堪避过自己的必杀一击,丝毫不受损伤,知道对方身手极硬,就是自己伤势痊愈也未必是他对手。

“你就是频频狙杀我游哨的那个人?”那人未待话音落定,就拔刀出鞘,刀鞘如箭脱手,向尉潦面门射去。

尉潦举刀格去刀鞘,手臂震得隐隐发麻,刀鞘变迹插入树干之中,没入半尺有余。尉潦看得啧啧叫奇,说道:“你的修为高过我,奈何为寇?”

那人嘿嘿一笑,骤然欺到尉潦身前,发动凌厉的攻势,刀光如匹,细雨甫遇刀势就化为轻雾,不稍片刻,周围五步都罩在浓雾之中。可见那人刀势之快让人乍舌。

那人战术意图极为明显,雨水被溢离的丹息击为浓雾,双方视野极弱,凌厉奇快的攻势就能让对方忙中出乱,将他斩获。他已料得尉潦已是强弩之末,没有能力与自己以快打快的,他想来同伙赶来之前将尉潦收失掉,独占其功。

星空飘香剑是防御快攻的最佳招式,徐汝愚在领悟星空飘香剑之前,就能凭借内识克制敌人的快攻。尉潦虽然未曾习过止水心经,星空飘香剑也溶入了止水心经的部分精髓,使人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尉潦背抵树干,每每从出人意料的角度出刀,封住对方的攻势。

片刻之后,发觉对方也受着不轻的伤势,尉潦封回对方二百余刀之后,对方的凌厉攻势颓弱下来。尉潦记起刚刚群寇集在树下讨论的那个人来。难道先生派入进入东山了?

如此想来,尉潦激起丹息注入刀身,以刀代剑,左右分击荡开对方的刀势,丹劲脱刀而出,直击对方前胸。

星空飘香剑重意轻式,尉潦所使就是星空飘香剑的唯一固定招式“穿柳式”,左右分击荡开敌势,蓄积在器刃之中的丹劲突袭敌方空档。

徐汝愚当初创此式时,是他坚韧之极的脉络不畏丹劲回噬,后来几经改进丹息控驭方法,让正常的习武之人也能使出,只是没有徐汝愚亲自施展时的加持作用。

那人未能想到尉潦突出此招,一时大意受挫。尉潦现在是强弩之末,丹劲纯弱,如巨拳击来他的胸前要穴,却没能破袭穴脉,予以重伤。

尉潦见对方稍退,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神色就回复自然,知道此招只是牵动他以前的伤势,未能予以重创,暗感可惜。

尉潦感觉又有六人潜到近处,还有二十余人穿林带动叶片细微的响声,知道今日再难幸免。将刀缓缓放下,斜指地面,微微仰头,看着眼前划过的雨迹,微微叹息,似乎不再注目眼前的对手。

“噗”的一声短促轻响,疾箭穿过潮湿的密林。

尉潦双睛一亮,向密林深处望去,那人也惊谔顾首,“噗噗噗”群矢穿梭之声传来。便在此时,潜到近处的六人突然向那人发动攻势。

熟悉的窄身长刃,挽起六束艳丽的刀光将那人淹没。“砰砰砰”刀刀乱击之声,充盈双耳。一蓬鲜血激出,紧接着六柄长刃没入那人体内。

“轻流,怎么是你们?明昔也来了?”尉潦颓然坐到湿地,脸上现出欣喜之色。

一个黑衣青年随手从徐徐倒地的尸体上抽回马刀,血迹也不擦拭的就回刀入鞘,返身向尉潦露出洁白闪亮的牙齿,说道:“还不是听说你在这一带出现?”随即压低声音,说道:“明昔让先生撤了,乖乖的在本寨留守,先生亲自来了。”

“啊……”

“啊什么?先生说了,你不愿去见他,他就亲自过来见你。那边声音也熄了,看来风林他们也完成任务了。”

“你们怎么找到此处的?”

“你还说,这半个月来憋死人了。为了找你,先生让我们分成六组,每组潜形跟踪一队猎奴队,算你命大,这队猎奴队是我与风林这组跟踪的,所以就找到你了。”忽的唿哨声响,轻流说道:“你还行吗?这支猎奴队的本队人马正向这里赶来,风林通知我们撤离。”

尉潦回刀入鞘,以鞘支地努力的站起来。轻流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说道:“我来背你。”

尉潦一把将他推开,“谁让你背?”

轻流笑道:“先生将你的宿卫营统领职撤了,你现在得听我的。”说完,将尉潦的双手一扳,不容分辩的将他负在背后,迅疾没入荒林之中。

轻流与风林汇合之后,这组二十五人继续向东山纵深行进。避入在山中出没的猎奴队,一天一夜,来到一个小山坳中。尉潦与轻流二十五人出现山坳之时,不知从何潜出一名黑衣武士,将他们引入山谷之中。

尉潦知道徐汝愚就在山坳之中,不由变得踟躇起来。尉潦已从轻流口中得知,徐汝愚领着清江骑营潜入东山时,与猎奴队发生冲突,泄露行踪,现在云泉与翠狮峰之间,聚集了大量流寇,清江骑营无法沿武陵山栈道返回溧水河谷,只得向东山纵深挺进,准备借道乐清、或是抚州返回宣城。

走进山坳才发现重叶密林的掩盖之下,原有一处窄峡,沿着窄峡走上四五里路,眼前豁然开朗,不远处竟是一处断崖,断崖外就是开阔的平原,低矮的丘陵点缀之中,废墟遍地,断壁残垣掩在浓翠重绿之间。清流如带穿绕,粼粼水光映来。啊,这山下就是抚州荒城。

徐汝愚正站在断崖之上,向山下眺望。右侧站着亮甲红巾的青年女将,尉潦心想:她就是子阳雅兰吧,就是十二年前拖着鼻涕的女孩子?

子阳雅兰警觉的回过头来,望着尉潦浅浅一笑。尉潦心神没来由的一慌,避过她的视线。

徐汝愚转过身来,轻轻说道:“还好?明昔他们都很想你。”

“先生……”下面的话梗在喉咙中,未说热泪已涌。身躯摇摇欲坠,他支撑到现在,终于控制不住伤势的发作。

徐汝愚在他倒地之前,托住他的身体,这才发现他的肺脏损伤太过严重了,忙将精纯的丹息度过去,滋养肺脏的经脉。看着尉潦眉间青黑不散,原来健硕的体格现在也形瘦骨销,徐汝愚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几个月来,苦着他了。”

子阳雅兰第一次看到徐汝愚露出如此神色,知道乃是他真情流露,站在一旁默然不语。

侍立在一旁的轻流、风林等人脸上都现出焦虑的神情,却不敢出声干扰徐汝愚运息施治尉潦。

徐汝愚看到他们脸上的焦虑神色,知道他们心中关戚,说道:“内伤好治,但是肺脏落下的病根得要寻名医好好的给他调理。”

徐汝愚未曾言实,尉潦太阴肺经所受的伤势不算巨创,只是一直无暇顾及,才养成不可拔除的病根。

在山峡中呆了六天,尉潦就基本上恢复了。散在东山各处的清江骑营将士也陆续来到此处汇合。

清江骑营进入演武堂修习的众人中,轻流、风林、邢山、越愤、关月、焚名、耿陇、介海、原囿、舒看、未言、莫衷等十二人脱颖而出,成为清江骑营的中坚力量,经过半年多的锤炼,每个人的实力都上了一个大的台阶。轻流、风林等人的修为已比尉潦当初在雍扬被擒时不差。

他们两人负责一组人马潜入东山各处,搜寻尉潦的下落,并且探清东山各路流寇的虚实。

翠狮峰方面派子阳雅兰带领一哨人马跟随徐汝愚潜入东山活动。子阳雅兰所领的这哨人马一百二十五人,是最早参加反猎杀行动的那部人马。当时精挑细选的三百人,现在只有一百余人,伤亡惨重,但是能生存下来的更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尉潦在山中磨励多时,特别是一直采取袭杀战术扰袭敌人,又逢大变,现在功力恢复,还是重病疴缠身,人变得沉静,心思也慎密许多。

明昔调任宿卫营统领,麾下足足拥有五百名的编制,如若有需,徐汝愚即刻就能让宿卫营满编,达到一千五百人至二千人的规模。魏禺统领的清江水营护军已有一千人的编制,弥昧生的清江水营除了水手、船师,水军也有一千人。梁宝统领的是教导骑营,其宗旨是培养合格的军职人员,编制多少倒是其次,何况战时可将演武堂无军职的学员统一编入教导骑营。

清江骑营的编制现在只有一百五十人,但是尉潦知道,这一百五十人才是青焰军的攻坚力量所在,就如同当年的长戈四十九骑在青州鬼骑中的地位。

见识过轻流、风林等的表现,尉潦更加相信徐汝愚将会把清江骑营培养成天下少有的锐利之师,只是谁会出任清江骑营的统领?

子阳雅兰指着武陵山地形图说道:“云泉与翠狮峰之间厚不及三十余里,各路蜂拥而至的流寇竟然多达三千余人,他们究竟要做什么?翠狮峰得青凤将军相助,粮草充足,八千子弟兵装备精良,野战突击能力得到一定的恢复。我们据险以守,完全可以抵挡三万精锐军队的侵袭。”

“已证实有大量普济岛的人马混入山中,不攻取翠狮峰,公良友琴就无法越过乐清邑直接向抚州一带渗透。公良友琴必须在越郡世家反应之前在抚州站住脚,这就需要大批的军队与物资通过武陵山栈道、云溪进入抚州。子阳姑娘,除了武陵山栈道外,有没有别有山道将香与云溪相连,特别是猎奴队最密集的区域?”

第十一章 云溪映雪

子阳雅兰想了片刻,说道:“没有这样的通道,那里离翠狮峰不过三十里山路,有这样的通道,族人不可能不知道。”

从温岭到抚州,不经过乐清邑的关隘,就只有借道武陵山。分别流经抚州、乐清、温岭的云溪、香溪、大侗河都发源于翠狮峰一带。从六百年前的昭武年间起,百夷一族被越郡世家封锁在武陵山与云岭之中,百夷族在翠狮峰一带修筑栈道,将发源于翠狮峰附近的河流联贯起来,再利用发源于翠狮峰附近的大大小小的河流将整个武陵山联贯为一个整体。

六水同源的翠狮峰以及翠狮峰一带的栈道可谓六百里武陵山的中枢。普济海匪可以通过大侗河溯水而上,转经武陵山栈道,进入云溪,顺水而下就能进入抚州境内,此来就无需通过乐清邑的关隘。虽然这条通道也只能小批量的运送物资,但比起爬山涉水穿过武陵山则是千差万别。

台山上的济寨控扼溧水河谷通往抚州的通道,只要在济寨居高临下的布置一路精兵,就不怕抚州的局势有太大的变化,只要宣城局势稍定,就有余力来从容收拾抚州了。但是,济寨掌握在襄樊会手中,一切算盘得打翻重新来玩。襄樊会现在的精力只能顾及溧水河谷北岸的土地,根本无暇向抚州一带发展,以许景澄的性子更加不会向青焰军让开这个通道。

现在就是公良友琴对抚州有什么图谋,徐汝愚也是鞭长莫及。

六月五日,徐汝愚带领一组二十五人,潜回云泉一带。子阳雅兰领着其余的人守在靠近抚州的山峡里。尉潦也留在那里。

越接近云泉,猎奴队越密集。徐汝愚五觉归心的内识对危机有种潜意识的反应,每每以此事先察觉敌踪,早一步避过,但还是让他冷汗直冒。这么严密的协调防守不是几十路平素缺乏默契的流寇能够做到的。万一泄露行踪就极难脱,徐汝愚一干人等在云泉外围潜伏了两天,依旧没敢轻易潜入云泉中心地域。

雨季刚过,虽然山外已是小暑,山中浓荫遮阳,还是分外凉爽。

徐汝愚指着身边的岑木、柘木,说道:“这些都是制弓的良材,韧性、张力都是其他材料难以比拟的。百年柘木制作的雍扬硬角长弓射距最远可达四百步,堪比强弩机。”

“那挽弓的射手臂力不是惊人?普通二百步的长弓都要二石的臂力,连续拉一百下就让人精疲力竭,那四百步的长弓还得了,强弩机可都是用绞机上弦的。”轻流将负在身后的长弓取下来,挽满又轻轻松开,对自己的表现甚为满意。

“柘木弓臂偏硬,张力极强,注重射程和威力,却不容易瞄准,与铁制弓臂的铁胎弓相当,但比铁胎弓有着更强的张力与韧性,乃是制弓首选。雍扬府多年来所产长弓都是铁胎弓,若是用此处的柘木,威力还会有所提高。而岑木所制弓韧性更佳,挽力也没有柘木弓那么强,百夷体形相对较矮,使用岑木弓应当更适合。”

轻流轻抚弓身,问道:“这可是柘木弓?”

徐汝愚接过长弓,轻轻抽出一支箭,搭弦挽弓,这一系列动作如水迭石,一贯而成予人无隙可击之感。众人未明其意,箭已脱弦而出,嗤然轻响,箭入肉体的声音。众人都抬头望去,一具尸体从山崖上滚落,喉咙正插着徐汝愚挽弓射出的长箭,鲜血汩汩往外涌。

徐汝愚说道:“他走进五百步才让我发觉,身手不弱,若不是我故意岔开话题谈论弓箭,怕是没时间取下弓箭对付他。他跟踪我们有一个时辰了,始终保持在四百步开外,警惕性极强,可惜他不清楚这把柘木弓在箭术高手的手中杀伤力可达到五百步。”

轻流望了望那处的山岸,估计不足三百五十步,但是徐汝愚用这把柘木弓将那里的游哨射下已让他很吃惊了,听他说有人能籍此达到五百步的射距,讶道:“天下有如此神乎其神的箭术,弓箭的杀伤力不是依赖于弓箭本身吗?”

“蓄势贮力,弓箭依然是凭借,不是依赖。箭术方面的造诣,十二教习都比我深厚,你可以回去后向他们请教。”

风林领着两人将尸体搬过来,那人临死双手极力伸向喉咙,显然他是在箭及咽喉的那一瞬才意识到夺命一箭的存在。

徐汝愚翻开那人的手掌,看着他掌缘厚厚的茧皮,轻叹一声,说道:“轻流,此人修为不在你之下,公良友琴都舍得派这样的好手担当游哨,看来云泉的布防会更加严密。这样吧,你们返回山峡与子阳雅兰汇合,我独自去云泉看看。你们汇合后,就寻机返回河谷,不用等我。你让许伯英他们密切注视抚州群寇的局势。”

“怎么可以让你只身犯险?”

“在此密林中要留下我,还非公良友琴亲自出马不可。不要多说了,我送你回走五十里,之后你们就自己多加小心。”

徐汝愚让人挖坑将死者埋葬,心想:可能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还是亲眼看一看比较放心。

青江骑营分为六组在过去的半个月中对武陵山东区进行侦察,但是像云溪、大侗河源头一带,由于猎奴队布防密集,清江骑营不能深入其地,所得资料极为有限,所以徐汝愚亲自过来侦察。

由于溧水河谷通往抚州的通道济寨在襄樊会手中,青焰军无法出兵干涉抚州的局势,不管公良友琴有无阴谋,徐汝愚都无力作为的。

徐汝愚心想:邵海棠会相信我的提醒吗?襄樊会现在越来越专注于割据地方,他或许会撇开抚州的局势而专注于溧水河谷,那我该怎么办?

徐汝愚挠挠头,总觉得这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襄樊会内部己有分裂的迹象,许景澄为首的一派越来越专注襄樊会自身的权势,从最初迁移普通会众的分歧,便可初见倪端。邵海棠为了襄樊会免于分裂一途,转而支持许景澄,或许是他的无奈之举吧。

徐汝愚撇了撇头,似乎要将这多余的情绪撇出脑子。

浓荫重翠,虫鸟相鸣,溪畔异花姹紫嫣红,有大半徐汝愚叫不出名字来。轻流等人离开之后,徐汝愚便沿入云溪向上行。在林中乱闯,徐汝愚十有八九摸不着道,沿溪水的猎奴队虽多,但徐汝愚极其敏锐的感官总能让他事先发现敌踪避开。

但是每遇到两溪相会,徐汝愚总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辨清哪条是支流、哪条是主流。难怪徐汝愚让轻流带信让留守在山峡的清江骑营先行返回溧水河谷,他心中也没几分把握能够独自走回到那个山峡。

时至黄昏,西边的夕阳恰好能抹入一缕霞光,霞光投射在白洁如漱玉的溪流上,幻出万般色彩。徐汝愚伸伸懒腰,斜靠着一块半人高的溪石,眯着眼睛望着下溪流拐弯处,从这里回望去,恰能看见那座山峰的半山处,有处兀出的巨石。一人白衣胜雪,临风站在那里。

徐汝愚招招手,眨眼间那人已到眼前。

“你怎么感觉到我的?”

“感觉嘛,说不出个一二三来的……”

“你怎么还是未脱在雍扬时的习性?没想到一年不见,你的修为精进如斯,你让你的部下返回时就发现我了吧?难得你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你不怕另有高手跟踪他们,顺带将你的清江骑营一窝端掉?”

“怎能不怕?你没见我领你在此转悠了半天,以确认映雪姑娘没有同伴?只是不知映雪姑娘为何此时出现在武陵山中?”

来人正是女扮男装的梅映雪,冷傲依故,丝毫不为徐汝愚的话所激,眼帘轻吊,旋复垂下,算是看了徐汝愚一眼,转头看向湍急流水,淡淡说道:“这里热闹,既然名动天下的青凤将军都忍不住过来一看,我又有何不可?”

“哦,原来你是来寻我的,静湖对我个闲人有何指教?”

梅映雪俏脸微红,随即肃然说道:“你知道静湖门人出山之后就不受静湖约束,出山的静湖门人之间也不得互相干涉,我是来问你,为何让宜观远得到《置县策》,你难道不知此策一出,天下不消数年就会四分五裂,那时汉统何存?”

“哈哈……”徐汝愚轻笑数声,徐徐说道:“静湖不约束自己的门人?你自幼在静湖长成,一年之中与家人相聚难得旬日,你的思想已给静湖约束了,那你还不是一样为静湖所用?静湖高高在上,只看得见汉统存续,看不见民生凋敝。《置县策》一出,这天下已不是静湖眼中的天下,静湖是不是感觉头痛得很?”

梅映雪从徐汝愚淡漠的眼神中看不出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徐汝愚于雍扬被刺的前夜,梅映雪辞去护卫一职飘然离去,徐汝愚当初以为她不过与梅铁蕊一样入了公良友琴的圈套,迫于形势不能向自己示警。

在与宜观远密谈之后,对静湖的作风有所了解。静湖门人心中的汉统比家族利益更为重要,这让徐汝愚怀疑她当时依旧希望公良友琴能够破城而入的,从而使天下形势向有利于南平郡复辟的方向发展。

虽是怀疑,却令徐汝愚对她的态度大为恶化。

徐汝愚也不怕她将自己卖给公良友琴,现在天下大局未明,以南平、普济为首的旧朝复辟势力未必就能出头,静湖是不会轻易出手的,静湖宣称天下均衡,自己现在应当是一粒对均衡很有用的棋子。

徐汝愚望着梅映雪俏嫩的肌肤,笑道:“既然来了,不如与我一同云泉看看公良友琴在搞什么明堂。”

“有什么好看的,我告诉你得了,一年前,武陵山发生地陷,地陷造成的地缝虽未勾通云溪与大侗河,但也只隔了薄薄一层山壁,想来你也发现云溪的水量并未因雨季而大增。”

“哦。”徐汝愚望向湍急如故的溪水,溪畔数丈之内都是卵石,显然雨季的水量应当将此处也要漫过,自己依立高达半人的溪石也是水力作用才会出现在此的。徐汝愚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如此,公良友琴在云溪上游筑坝拦水,准备借助水力冲毁山壁,使得地缝能够连接大侗河与云溪。难怪尉潦在此处会被高手狙击,我的侦骑始终渗透不进来。”

“原来你未曾察觉,早知如此让你蒙头再耗点心思好了。”

“哪能事事周全,我不知道地陷一事,怎会往这方面想?公良友琴利用猎奴队一事,将百夷族人从此处赶走,也是好算计,若非前一段时间这一带的猎奴队突然增加,我也觉察不到。”

“午前栽在你手中的人是普济此次行动的总哨官刘文景,他最擅长是轻身术,被你抽冷子放倒,你也不应该小看他。他悄无声息的失踪,加上你月前莫名的离开溧水河谷,你说公良友琴会怎么想?”

“你为何助我?”

“普济岛在此次负总责的是赵威胥,如果他有把握干掉你,我也就不绕舌了,我怕你又逃过一劫,还是把帐记在我的头上。”

徐汝愚见她道破自己的心思,尴尬一笑,觉得对她语气太过冰冷。刘文景被自己一箭放倒现在己过半日,赵威胥一定觉察到,自己若继续前行,说不定落入他布下陷阱之中。梅映雪此情还是要承的。

徐汝愚笑道:“公良友琴在此准备做什么,我是鞭长莫及,不如看看热闹。”公良友琴筹划已久,此际让百夷贸然从翠狮峰出兵,只怕会与普济岛的军队在云泉一带发生恶战。徐汝愚在心中否决了这个计策。现在只期望邵海棠、许影澄能有足够的警觉,莫让普济海匪轻易得逞。

徐汝愚此时还不知道,普济海匪昨天凌晨出兵,同时袭击云桥寨、邵寨、济寨,邵寨、济寨同时告破,八百守寨步卒被屠,三千寨民被捋。只有袭击云桥寨的普济海匪被在溧水之上巡防的清江水营发现行踪,提前警讯,云桥寨方能在清江水营的联合狙击下击退来犯之敌。

襄樊会新增一千步卒重整云桥寨的防卫,但是邵寨、济寨已失。济寨控扼抚州进入台山通道,邵寨控扼溧水进入武陵山的关隘,云桥寨控扼溧水进入台山的关隘。邵寨一失,清江水营的船队就无法进入武陵山。

后世在分析此役时,并未将其当成青焰军成立后的一次挫折。台山四寨,升云寨位于溧水南岸的台山之中,其他三寨都在溧水北岸的台山之中。此役令徐汝愚关于武陵山西区的防线计划出现重大漏洞,邵寨是抚州进入溧水河谷、溧水进入武陵山的重要关隘,邵寨在普济海匪手中,就无法借助溧水建立武陵山西区防线。百夷被迫在青牙岭东北囤积重兵,以弥补西区防线的不足。由于溧水航道的中断,向武陵山深处的翠狮峰运送大量物资变得极为困难,百夷一族带着对徐汝愚将信将疑的态度,从翠狮峰以南一带地域向武陵山西区大迁移,加速这一带夷汉两族的溶合。

由于云桥寨还在襄樊会手中,普济海匪的压力多半由百夷与襄樊会承担,青焰军方面只有升云寨直接面临邵寨方面的普济海匪。

梅映雪看徐汝愚满不在乎的神情,说道:“普济岛此次一共派遣一万人马进入抚州,若让他从容将清江府内各路流寇收拢至麾下,你怕不会这么清闲吧?”

徐汝愚轻轻一跃坐到溪石上,晃荡两条长脚,说道:“抚州与我隔着台山,再说现在最头痛的应当是祝、樊两家。流寇与正规军队的物资消耗差别很大的,公良友琴挖空心思利用地陷建立的物资运输线好像过于漫长了,祝连枝、樊彻不会看不到他这个弱点的。所以公良友琴第一要务乃是攻下乐清,乐清不下,抚州之内的普济海匪永远是孤军奋战。”

“乐清正面的防御可谓固若金汤,可惜祝、樊两家却没料到普济海匪会有能力迂回到乐清的背后。”

徐汝愚知道她所说正是关键,樊家在乐清城的正面修建大量的坞堡抵御温岭的普济海匪,背腹就显得由些单薄。公良友琴只需攻陷乐清与金华之间的坞堡群,就能打通抚州与温岭之间的陆路通道,而乐清则陷为孤城。所幸普济水营的大型战舰欲进入乐清、抚州境内,需经过樊家控制的余杭邑的钱江水道,不然徐汝愚定要早作从溧水河谷撤退的打算。

“这山中泥湿未干,难得你白衣胜雪,定是吃了不少苦头,来此候我,所为何事?”

梅映雪见他提起这茬,心中气结,她素来爱洁,这几日为了寻他,运息避开雨水、泥污,丹息损耗甚巨,不然怎能轻易让他在三百步外就发现自己行踪?

“容雁门想与你一会。”

第十二章 雁门悲月

“雁门悲月,惊鸿万里。素有万里志的容雁门要见我,你说我现在要做出怎样的表情才合时宜?”徐汝愚古怪一笑,令人无从推测他心中所想。

梅映雪轻笑如烟,似缓还疾,她的长袍及履,让人看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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