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山河英雄志-第2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宁越山说道:“六月五日了,都尉闭关八天了。”

江凌天岔道:“现在怎么看你有一种既陌生又亲切的感觉,你是不偷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云清虚说道:“汝愚应是又有突进了。”

徐汝愚也未觉得与以往有何不同,何况公良友琴碎辰一枪对自己的影响还未完全消除,自己实力应比在被行刺之前还要稍弱一分。也不说话,见小厮送上碗筷来,靠着江雨诺坐下,举起双箸,说道:“八天没闻着烟火味了,还真怀念。”说着,伸手就去夹菜。

江雨诺在旁边尖叫起来:“你八天没洗漱,菜沾了你的口水叫我们怎么吃啊?”

徐汝愚手停在半空,拧头向江雨诺望去,见她脸上促狭神情,回箸去夹她的鼻头,被她闪过,没好气的说道:“不能对你太好,现在拆我的台。”

江雨诺嘴角一撅,说道:“就是。”

徐汝愚搔搔头,对众人尴尬一笑,忙起身去洗漱,却听得身后众人吃吃的笑声不断。徐汝愚用青盐漱过口,草草抹了一把脸上就回到席上,一顿饭吃得其乐溶溶。

徐汝愚说道:“雍扬百废待兴,还望凌天代汝愚多尽心力。”

江凌天叹道:“汝愚决定何时离开扬?”

徐汝愚答道:“我闭关前给宛陵去了公函,新任雍扬都尉的策书近日就应送达,之后我就离开雍扬,你与云娘的婚礼,我没法留在雍扬观礼,你可要体谅我。”

江凌天知道他离开雍扬之后,便会去寻找幼黎花舫。幼黎花舫自从去年岁末离开雍扬,便再无消息传出,这对一艘名扬天下的艺舫而言,显得十分怪异。若非雍扬诸多事宜需徐汝愚亲自来平衡各家势力,他早就离开雍扬了。

江凌天说道:“你还记得普济首攻雍扬那日,虏获的二百余名普济彪锋营贼寇?”

徐汝愚讶道:“怎么了,虏获之敌不是俱遣散归乡了,莫不是有人阻挠《遣虏令》?”说到这里,徐汝愚脸色沉了下来。

普济贼寇冥顽凶暴,宁可战死,少有投降的,给雍扬后事扫匪造成较大的伤亡,即使如此,雍扬战事结束,虏获的贼寇也有二千余人。对这批贼寇的处置分歧很大:有建议诛杀之,为遭普济海匪屠戮的三十万军民雪仇;有建议废去武功,变买为奴隶的;徐汝愚坚决否决了前两种建议,亲书《遣虏令》由都尉府贴出遣返路费将被俘贼寇遣返归乡。

江凌天笑道:“倒不是有谁阻挠,是他们自己不愿离开,现在还呆在狱中,每天消耗雍扬五担粮食,梅铁蕊每日眉头都是紧皱的。”

徐汝愚也觉得不能小窥此事,这二百余俘虏俱是原普济彪锋营的精锐,经历比寻常营军、卫军将士更严格残酷的训练,那日城头短兵相接雍扬以彪锋营二倍的守军,据地利以抗,还付出近倍于敌军的伤亡,单从这事就可以看出彪锋营战力之可怖。

徐汝愚沉吟片刻,说道:“我跟你去看看吧,此事处置稍有不当,后患无穷。”

徐汝愚与江凌天约上梅铁蕊一起赶到形如石堡的重囚牢监,沈德潜也不请而至。

经过那日酷战能够生存下来的贼寇,实力都及得上精锐营中好手,战时徐汝愚尽抽宿帮与梅族好手组成雍扬最强悍的精锐营也不过六百人,经过一个月的苦战,剩余不足三百人。徐汝愚决意要离开雍扬,所以在战事结束之后,解散精锐营,将营中好手分还宿帮与梅族。若是能将这二百名战囚收归梅族所有,让自己掏出二十万金也愿意。梅铁蕊想到这里,眉头轻皱,屈指轻叩额头,似要将这个念头驱离出脑海,然则这个念头太过诱人,如何能轻易摒除,看到沈德潜闻讯不请而来,便知道他也打着同样的主意。

徐汝愚看见梅铁蕊心神不宁的样子,暗感叫奇,问道:“梅大人考虑到现在一言不发,可是想到什么对策?”

梅铁蕊轻咳几声,暗中瞟了沈德潜一眼,慢条丝理的说道:“铁蕊正是苦无对策,才麻烦江大人惊扰都尉的,不过看沈大人急冲冲赶过来,应是想到好的方法了。”

沈德潜听了一愣,牙根立时痒了。雍扬谁不对这二百名精锐战力垂涎欲滴,若是徐汝愚留在雍扬,谁都不会生出幻想,现在徐汝愚决意要离开雍扬,这二百名精锐战力落在谁家都是理所当然。沈德潜听到徐汝愚亲自前往重囚牢中解决此事,再也坐不住,也顾不得此举不合礼制,径往城北重囚牢而来,还没等自己缓一口气,梅铁蕊就将了自己一军,如何叫他不恨。沈德潜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好的托辞,望着徐汝愚投向自己明澈的眸光,不由生出一丝慌乱。

徐汝愚轻轻一笑:“沈大人定是听说我今日出关,有其他有紧事赶来禀报的。既然来了,就一起与我进去看看这二百余战囚,如何沈大人?”

沈德潜忙不迭应道:“德潜重创未愈,欲推荐犬子沈翼分当北城统制一职,望请都尉恩准。”

徐汝愚说道:“你明日递上册子来,今日劳烦沈大人与我们一道为这二百名战囚头痛吧。”

这时,重囚牢的哨尉官吏提着三名身形健硕的战囚,来到牢前校场,禀呈道:“二百普济战囚推举这三人见过都尉大人。”

徐汝愚目光迅速三人,心神微微一凛,三人肌肉虬结,目中精光闪闪,俱是千里选一的好手。左侧一人,高达八尺,脸瘦长,若刀削斧刻一般,予人坚毅不为外力折服的感觉,耳根暗红的伤疤如蚯蚓附在那里一般;中间之人,与自己相当高矮,若非脸上两道浅红色的伤疤,怎么也难以将他与凶名昭著的普济彪锋营联系在一起,眸光平和,宽额直鼻,嘴唇微张,若有若无的吞吐气息;右侧那人,右耳下垂缺去半块,连腮须盖住半张脸,眼中尽是凶悍斗狠的神色。

徐汝愚对中间说道:“你来说说,你们为何不愿接受都尉府的遣散?”

中间之人站出半步,不徐不疾的说道:“普济彪锋营的将士与普通海盗不同,都是将命卖于公良友琴的,只可战死,不能被俘。若我所料不错的,我们这二百人名字都被列出战亡名单之中了,我们的家人也受到最优越的抚恤。若我们返回普济群岛,不但自己的性命保不住,还会连累家人。”

徐汝愚说道:“你们在城头被俘之时,公良友琴不是亲眼瞧见?”

那人说道:“他不顾我们生死,下令发射抛石弩,更加不愿意我们生还普济岛,至于是不真的亡命沙场,他也不便追究。”

徐汝愚笑了笑,示意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思虑片刻,说道:“我令雍扬府为你们重造户籍,你们籍之去别郡谋活可好?”

右则那人大声插嘴说道:“明昔,你别绕弯子了,我来说吧。”说着,大步跨到徐汝愚的跟前,粗重的鼻息几乎喷到徐汝愚的脸上,一旁伺立的十数名狱卫“铛”的掣出长刀,刃及他的前胸,将他逼回原处。

徐汝愚摆摆手,让狱卫退下,对那人说道:“你继续说。”

“青凤将军在城头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救护我们受伤的兄弟,我们感激青凤将军的仁义,欲终生追求青凤将军。”中间那人看到徐汝愚脸上狐疑不定的神色,说道:“在青凤将军的眼中,我们只是凶残的海匪,不敢妄论什么仁义,但是公良友琴弃我们于城头,飞石抛射当我们是死物,而青凤将军不念我们恶行,不顾自己安危亦要救助遭飞石所创的敌寇,我们再如何泯灭人性,这其中的分别还是感觉到的。”说罢,伏身将头磕在校场之中,大声哽咽说道:“即墨明昔愿终身追随青凤将军。”

左侧耳下有疤之下,也伏身跪下,朗声道:“魏禺愿终身追随青凤将军。”

连腮胡子呆愣了片刻,也忙伏身跪下,口中大呼:“潦尉愿终身追随青凤将军。”

徐汝愚眉头轻皱,看向坐在一旁的江凌天等人,他们也没料得是这样模样,俱想:徐汝愚当不会带着这二百人去游走天下。

即墨明昔接着说道:“我们除了杀伐,不会别的谋生手段,若是青凤将军不收留我们,我等也不知道往何处去。”

徐汝愚眉头骤然深锁,他如何听不出即墨明昔口气之中略带威胁之意,鼻腔冷哼一声,心想:即墨明昔即使你所说是实情,但你也非寻常人物,你明知无法回普济岛,又不甘心如此隐名终老田野,投附其他世家也只会被驱为利器,我能给你什么,你追随我?我总不能将我即将卸去雍扬都尉一职的事说于你听。旋即又想:如此强悍战力,被世家利用说不定造成更大的危害。

忽的,心神一动,若有所思,指着即墨明昔问道:“你在普济时也姓即墨?”

即墨明昔一愣,说道:“不,即墨是我临时起意胡乱安的,在普济岛时,我姓顾。”

胡乱安的,徐汝愚暗哼一声,眸中精光乍起,如电闪闪。只见即墨明昔欲言又止的神色,猜他是不欲让梅铁蕊等人知晓,心想:梅铁蕊、沈德潜即使现在想不透,日后也会发现蹊跷的,淡淡说道:“昭武九姓,可不是什么人胡乱就想得起来的。”

即墨明昔听他此言,骇然失色,一时间心胆俱裂,如何也没想到徐汝愚还能知道已然消失了六百多年的姓氏。旧朝昭武年间,内廷为同化异族,令汉族之外天下最强盛的苗、夷、羯、氏、羌、戎、狄、巴、图图等九族改服易姓,归流汉统。九族王室在内廷强大的武力威胁下,更换姓氏。在昭武年间消失的九族姓氏,统称为昭武九姓,分别为:刘观、即墨、公乘、贯丘、公皙、南荣、东里、东宫、达奚、褚师等九姓。

旧朝昭武帝在位六十年间,曾令翰林局重定天下书册,将包括昭武九姓在内的诸多不合汉制的资料从烟波浩渺的书海中删去,令后世文人痛骂其为“史蠹”。若非九族王室故老相传,外人极少有知道昭武九姓的。

夷族王室古姓氏为即墨,归流汉统之后,分为三支传承,分为盛、顾、梁。梁宝也应是其中一支后裔,但是六百余年开枝散叶,梁宝即使有夷族王室血统,也是极为稀薄了,徐汝愚曾经问过他昭武九姓一事,他未曾听闻过,表明他非夷族王室直系后裔。现在即墨明昔公然使用夷族王姓,无疑表明他是夷族一支后人。虽说旧朝崩毁,但六百年的汉统却是传承下来了,何况旧朝遗族元氏在南平郡还保守有强大的武力,三苗归附裴越雪,拥有二万精兵,图图人称霸呼兰草原,还未敢恢复古姓氏,宗师褚师端依旧以“蒙端”自谓,便知恢复古姓氏阻力之巨。

第三章 百夷王族

即墨明昔额头密潺潺的渗满汗水,双目不敢与徐汝愚对视。徐汝愚对江凌天说道:“将他们三人送到挑明月楼来,另外速召梁宝到挑明月楼来见我。”

梅铁蕊与沈德潜俱不知晓“昭武九姓”一事,见徐汝愚径直就将三人带走,也无法说什么,回到府上都立时寻来雍扬府中有名望的宿儒,查询“昭武九姓”一事。

徐汝愚看着战栗失色的三人,淡淡说道:“公良友琴于新朝四十二年在清江、金华一带大肆虏获人口补充岛民,你们大概就是那时上普济岛的吧。”

即墨明昔低声答道:“普济岛历来都有于内地虏夺人口补允岛民的惯例,只是以新朝三十六年最为明目张胆,从越郡清江府金华府共虏夺人口五万,其中男童四千人。彪锋营的将士都是普济虏民的子弟,公良友琴以我等家人为质,彪锋营如若作战不力,不但要全队连坐,还要累及家人。”

徐汝愚听了虎躯一震,忖道:公良友琴就是如此获得彪锋营六千死士的。想起景阳门内五千死士宁可丧身于弩箭、飞石之下,也不愿弃械时的凄惨情景,一时间呆站在那里。

梁宝虎目涌出热泪,跪拜在地,口里呼道:“先生……”

江凌天喝道:“梁宝,你莫插言,你师父自有安排。”

徐汝愚良久方道:“凌天,你速派人前去梅家、沈家,以你我名义下封口令,不得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江凌天知道,若是将二百名俘虏生还的消息透露于外界,公良友琴说不定被迫屠尽五万虏民。

徐汝愚双眸中射出冰寒的光芒,攫住即墨明昔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徐徐说道:“你可知晓,彪锋营有多少将士丧生我手?”

即墨明昔答道:“那日城头乃是公良友琴弃我们,与青凤将军何干?”

徐汝愚大笑起来,笑声竟有一丝凄厉,兀的收住笑声,厉声道:“彪锋营六千将士,俱丧生我手。你们还要追随我吗?”

即墨明昔听跌坐在地,失魂似的喃喃自语:“怎么可能,雍扬四万守军尽出也不能将彪锋营全军歼灭,怎么可能……”魏禺、潦尉也都失魂落魄的惊呆望着徐汝愚,脸上揉杂怀疑、痛苦、仇恨、惊惧种种复杂的神情。

徐汝愚说道:“公良友琴从东海撤离只残余六千余人。普济有七万余人葬身东海境内,这些都是出于我的谋划,你们还要追随我吗?”

江凌天下令让人将即墨明昔三人带回城北重囚牢监。

“譬使天下相得,再无纷争,市井民俗皆如陈年古酒,使人陶醉。”

徐汝愚忆起父亲常说的一句话,两行清泪无言流下,注目窗外眉月斜垂,一空澄澈。清风微拂轻衫,暑气渐消。

江凌天柔声慰道:“汝愚你若不痛下辣手,东海必重蹈越郡新朝三十六年的祸事,你实无需自责。”

徐汝愚悠悠说道:“虽说如此,但也是十万活生生的性命葬生于此,让人难以开解啊。我记起父亲所说的一句话,他说:譬使天下相得,再无纷争,市井民俗皆如陈年古酒,使人陶醉。”

江凌天一时心醉神迷,嘴里反复咀嚼着“天下相得、再无纷争”数字。

徐汝愚说道:“旧朝最盛时,不计昭武九族,天下十五郡,共有人丁一亿六千万。后来,图图人在天域崛起,百年之中屡屡侵扰中原,北方五郡就像他们的牧场一般,来去自如,北方五郡人口大减,南方数郡对昭武九族相继实行驱逐、残害政策,激起民变无数,战乱纷纷,新朝初时,十五郡只余一亿人丁。新朝自高祖皇帝至今已历三世,世家割据于地方,五十余年争伐不休,黎庶百民从未得过休养,现在十五郡究竟还余下多少人丁,谁也不知。雍扬经历此次战祸,人口就下降二成。而毗陵、泰如两府,人口的流亡应不低于雍扬,东海一年就损失人口几达一百余万。”

江凌天长叹一声,两人并立相望窗外,久久不语。

陈族据东海一郡,无可避免卷入天下制霸的战局之中。徐汝愚忖道:陈族即使夺得天下也无法改变世家权霸地方的格局,当从自己推行《流民安置令》与《战后荒地处置令》所受阻力便可知道。不需多时便会重新回到世家割据的乱局中来。

《流民安置令》与《战后荒地处置令》的顺利推行,实是徐汝愚以离开雍扬为条件与雍扬以梅族为首的各派势力相互妥协的结果。

徐汝愚想到宛陵的策令不日就会抵达雍扬,长吁一口气,说道:“陈预出任东海郡丞,宛陵龙牙都尉辖羽咋军镇五万营军,首先必会将陈族的势力扩殖至东海全境。方肃不日也将出任毗陵都尉,刘昭禹出任泰如府守一职,并且泰如都尉府掌印长吏一职会空缺。”

徐汝愚考虑再三,终是说出:“你就任雍扬都尉之后,首先需做的事就是推荐陈子方出任雍扬府守一职,并将各营编制缩减至一千五百人。以退为进,抵制宛陵势力过快渗透到雍扬来。在缩编时,可将宿帮卫军中倾向宛陵的势力剔除出去。”

江凌天笑道:“陈预若知你在此算计他陈族,不知是何感觉?”

徐汝愚黯然说道:“陈预在陈族获得支持已不弱于干爹,陈族参与争霸天下已成定局,干爹也会逐渐交出手中的权柄。雍扬若想休养生息,必须抵制陈族对雍扬的影响。”

“子方兄是倾向守成,只怕由他出任雍扬府守一职,陈预会极力干涉。”

徐汝愚微微摇头道:“子方出任雍扬府守一职,是干爹的意思。”

江凌天欲要再说什么,却听见袖儿在楼下大声喝斥梁宝。

徐汝愚一怔,问道:“梁宝还跪在那里?”

江凌天哂然笑道:“也不知你哪点让他生畏,梁宝似乎很敬畏你。”

徐汝愚撇撇嘴笑道:“梁宝性子过于迂直,我离开雍扬后,你要替我看着他,莫要让人欺了。”

江凌天笑了起来,与徐汝愚相携下楼。

袖儿叉腰指着徐汝愚说道:“梁宝做错什么了,你让他跪在这里半天了。”

梁宝闷声道:“先生没有责罚梁宝,是我自愿跪在这里了。”向徐汝愚伏下首去,说道:“请先生念及他们与梁宝一样身世可怜,不要为难他们。”

徐汝愚没好气的说道:“我难为他们了?你若想到好的方法,就听你的。还有,你给我站起来想。”

江凌天将梁宝扶起来,笑道:“你师父的为人,你不是不清楚,只是此事难为,需想个周全的办法。你下去吩咐饭菜,我们饿了。”

江凌天看着徐汝愚年不及弱冠,经历东海一年战事的磨练,言行间自然而然流露出如许威严,再难得见他少年应有的得意英气,感触良深。

徐汝愚似乎知他所想的说道:“离开雍扬之后,就无需这么沉重了;不过你就没这么快活了。”

江凌天笑道:“云娘为我重酿‘云天远’,辛劳一点也有补偿。”

徐汝愚羡慕道:“听说‘云天远’是采用久已失传的勾兑术在‘玉壶春雪’佐以酒料,历时一年未必有成。若是真酿成了,你得给我留一半。”

江凌天哈哈笑道:“俗话说:一人不饮酒。此等美酒汝愚不来与我同饮,便少几分滋味。你放心,‘云天远’酒成那日,我会发文通告天下的,你嗅着鼻子来说是。”

翌日,徐汝愚将即墨明昔三人带到埋藏普济海匪遗尸的血丘边,指着血丘说道:“普济彪锋营六千遗尸俱埋在乱石丘下,石丘之中的碎石沾满鲜血,每逢雨天,石丘之下血水四处溢流,当地都唤它‘血丘’。”说罢,目光骤然凌厉,厉声道:“‘血丘’另有一名,叫做‘寇坟’。”

如遭当头棒喝,即墨明昔、魏禺、潦尉三人目光凌乱起来,看着徐汝愚严峻透着寒意的眸光,都低下头去。

徐汝愚说道:“东海一战,普济战死七万人,可是东海就雍扬一府,人口就下降三十六万,除去流亡外郡的,阵亡将士六万,遭屠不下二十万。毗陵、泰如两府遭屠杀的平民不下三十万,阵亡将士八万。”

徐汝愚说到此处,眦目欲裂。公良友琴当初为迫使四野流民涌入雍扬耗尽雍扬存粮,所行之处,无不是烧杀掠夺,屠戮平民。战后徐汝愚巡视各地,无一不是凄惨情景,徐汝愚费尽心力才使得雍扬境内推行《流民安置令》与《战后荒地处置令》,使流民处境稍有好转。毗陵、泰如两地,各世家趁火打劫平民,否认平民所持地契权益,收缴田地售予平民。此举与强贼无异,却这片土地盛行的做法。宛陵陈族在毗陵、泰如分得良田竟达八十万亩。

东海一役,徐汝愚居功最伟,在毗陵、泰如分得良田二十万亩。陈昂、徐汝愚、张仲道三人名下共得良田四十万亩。陈昂与徐汝愚定计,由都督府签发《备战书》与《战后荒田售租令文》,为能冬季对白石发动大规模攻势,限期各世家出售荒地于流民,误农时者以利敌罪处置。又将手中四十万亩良田低价抛售,打压东海的地价,使东海田价一时下降到半金。即使如此,毗陵、泰如两地卖儿粥女者不计其数。毗陵一府良田几有三分之一归属世家豪族,平民几有五分之一沦为世家豪族的农奴。

徐汝愚想到普济海匪的凶残,又想世家豪族的贪暴,心中悲愤之际,心神竟奇异的变得异常明净起来。

徐汝愚望着身前的即墨明昔三人,叹道:“你们追随我,无非是为了功名利禄,可是我连雍扬都尉都不要了,你们追随我有何用。”

即墨明昔跪拜在地,泣道:“明昔十二岁时,族人世居之所,遭普济海匪洗掠,目睹邻里遭屠一空,心中血仇不敢或忘,只是亲人被公良友琴拘为人质,不得不为他驱使。若是身死,也得到解脱,无需受内心煎熬。青凤将军行仁义,活明昔性命,明昔方甘愿追随青凤将军,实实的别无他求啊。”

徐汝愚长叹一声,仰天说道:“仁义。”俄尔,对即墨明昔说道:“我亦不知仁义为何物,我有所行只是心中不忍。你既然姓即墨,身上所负担的责任定然重大,我也不愿束缚你。你们三人去天下看看这凄凉的世事,去看看仁义到底是何物吧。其它二百人我会妥善安置。”

徐汝愚指着梁宝说道:“他也是夷人,他会替你统领二百余人留在雍扬,直至你们回来。”

即墨明昔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随即双手合相十指屈绕,做出一个奇怪的手印。

梁宝看了,脸上的神情消失得一干二净,血色也骤然淡薄了,呆呆望着即墨明昔做出的手结,拧头看向徐汝愚,似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口,不让他说话,干咳了几声还是没法说出来。

徐汝愚说道:“你不用告诉我,这是你们夷人自己的事。凌天,我们走吧。”

即墨明昔唤道:“青凤将军……”

徐汝愚拉着江凌天头也不回的走掉,只留下徐徐余音:“我不欲知道你们夷族内部的事。你们不要妄想现在就回武陵山,那会给你们的族人带来灾难的。”

江凌轻呷一口酒,问道:“即墨明昔打出的那个手印是否代表他的身份珍贵?”

徐汝愚回过神来,悠悠说道:“应该是代表王吧,即墨是夷人王族的姓氏,十年前,夷人在越郡清江府起兵与祝家相抗,却为公良友琴所乘,三方乱战,夷人王室失踪,夷人被迫退入武陵山中。当年父亲为此事还亲自去过清江,却没有查出原因来。”

江凌天说道:“你是说公良友琴以夷王为人质,迫使即墨明昔等人甘为死士。”

徐汝愚摇摇头,道:“公良友琴应当不知道。否则可以要胁夷人为他争夺清江府了。”长叹一声,说道:“唉,虽然不知道彪锋营中有多少夷人王族的子弟,但可知其损失定然惨重无比。父亲在世时,常说汉夷数百年血仇,实在欠夷人太多。夷族是个坚毅果敢的民族,从不向敌人屈服。六百年前,夷人最盛时有三百万丁,居在云岭乐安府。旧朝昭武年间,强制削除九族王姓,归流汉统,夷人率先抗争,却遭到血惺镇压。但是此事史册无所载,父亲推断夷人此那次镇压之后,被迫迁徙至云岭,人口亦下降至一百万。但是,史册所载旧朝对百夷的用兵一直未曾绝过,正说明夷人抗争也一直没有停止过。”

徐汝愚看看窗外,一群赤膊的儿童在嬉戏打闹过去。转过头来,接着说道:“后来,新朝初创,三苗归附裴越雪,得裴家相助,与夷人争居云岭,夷人又被迫向北迁徙至武陵山、清江一带。越郡祝家对移居清江府的夷人征收双倍的田税与丁税,夷王数次起兵与祝家相争,直至今日,夷人不足三十万丁,被迫退居武陵山中。祝家在武陵山北麓修建长墙二百余里,将夷人封锁在山中,对其实行禁商令,售盐于夷人者,斩立决。十年前,夷人与祝家相争是最后一次了。”

江凌天心情沉重起来,缓缓说道:“你不让即墨明昔返回武陵山,是否担心夷人再次起义?”

“是啊,梁宝也想回去,也被我压下来了。以夷人不屈不绕的民族性格,即墨明昔回去起义几是定然的,然而夷人起义,必成众矢之的,夷人此时人丁、战力,怎么能再经得起消耗?”

“那二百人战囚约有六成是夷人,我先养着他们。”

“是啊,养着憋着不用。也算是对夷族的一点弥补吧。”

梁宝与即墨明昔等人返回挑明月楼时,天已向晚。

徐汝愚将两封书简交于梁宝说道:“这封是我亲手签发遣俘令,一封是凌天签发的换防令,你夜间与明昔等人一道将二百名族人移至西城军中吧。”

即墨明昔未曾立即离去,注视着徐汝愚,眸光中充满热切而狂乱的情绪,说道:“青凤将军为何不制霸天下?”

徐汝愚淡淡一笑,转头看向别处,轻声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

即墨时昔心有不甘:“现在四野的枯骨就少了吗?”

徐汝愚心神一凛,叹了一口气终没说什么。良久,感觉江凌天还站在身后,低声说道:“又能改变什么?”说罢,泪水涌满眼眶。

第四章 汉水桃源

六月二十五日,关于江凌天继任雍扬府都尉的策书到了,是陈昂亲自带来,肖玉如、陈漱玉等人随行,张仲道领着一千青凤精骑护驾。雍扬大小官员又惊惶了一番。徐汝愚知道陈昂他们为自己送行的,心中感激。

徐汝愚要离开的消息早已在雍扬府内传开了,只是起先还不敢确信,只是这么传着。直至陈昂亲临雍扬策立江凌天为雍扬府都尉,雍扬百民骤然间回过神来,青凤将军真的就要离开雍扬了。

六月二十八日,雍扬城的每一个人都向挑明月楼涌来,半辈子没进过酒楼的,今日也慷慨解囊,进挑明月楼要了一盅糯米陈,一点点呷着,只希望徐汝愚下楼时再看他一眼。许多人在楼里寻不着座位,就端着空酒杯坐在那里。更多的人拥在楼外,一圈圈将挑明月楼围住,等待见徐汝愚一面。

梁宝、袖儿、云娘等领着人劝圈在楼外的人们散去,那些朴实的人讷言拙行,散去了又回来,就在东胜街附近徘徊,不肯离去。

密密层层拥堵在长胜街的人们,头都仰望着高高耸起的挑明月楼,目光热切而淳厚。梅铁蕊看到各处还是不断的有人向这里涌来,眼眶被泪水濡湿了。望着身后的大小官员,长叹了一声,对自己以往的做法首次产生怀疑。

徐汝愚初任雍扬都尉、抵抗普济匪军之际,梅铁蕊看到他惊世的经世才能,梅铁蕊希望梅族追随他能得到前所未有的发展楔机。徐汝愚在执政过程中,实施抑制豪强的政策,令梅铁感到他对梅族的威胁,以致在雍扬各世家联合公良友琴行刺他的时候,也未及时对之警讯。徐汝愚将计就计,大破普济匪军,给梅铁蕊一种震慑的感觉,虽然有感于他的宽宏大度,但梅铁蕊此时与雍扬各世家完全站在一线,认为徐汝愚在雍扬影响日愈深远,对世家利益产生严峻的威胁。在《流民安置令》与《战后荒地处置》的推行上,极力为梅族争取有利条件,将徐汝愚逼离雍扬。

直到此时,梅铁蕊看到这些朴实的人们自发的向徐汝愚表达内心的敬意,震撼了,深深感觉徐汝愚那颗丝毫不眷恋权贵的心是真切的悲天悯人。

梁宝从人群中挤出来,看见梅铁蕊领着雍扬大小官员站在人群外围,说道:“梅大人,江都尉让我再去领二哨人来维持次序,人还再不断向这里涌来,挡都挡不住。”梅立亭道:“守在长胜街外的兵将,只要一听是来给青凤将军送行的,根本就不挡。”梅铁蕊道:“东城营中好几百号人今日一齐重病,审请营外就医,你都准了?”梅立亭吓了一跳,看他没有责备的意思,才壮着胆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