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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第1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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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华熙心里诧异,暗道:园子有奇怪的东西不成?扶着墙壁,望着横枝古木前的那道身穿粗布青衣、瘦弱却有如渊亭气势的背影,左脚踏出去,却不知是落下还是收回,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踩得阶下枯枝脆响。

青衣男人让枯枝断裂的声音惊动,转过身来,清亮淡然的眸光落在易封尘憔悴的脸上,说道:“想起往事,有些失神,让易阀主见笑了。”

易封尘身子猛的一震,似从巨大的惊诧中回过神来,长着灰髭的嘴唇翕合了几下,想要说什么却没说出口来。

易行之一脚踏出台阶,失声讶道:“青凤将军……”

徐汝愚因沉湎往事而落寞异常的脸上露出微笑,说道:“未曾言语一声,冒昧了。”

“……”实不知如何评说这样的冒昧,易行之望了一眼父亲,侧头看着一脚踏在枯叶里的幼弟。

“泉州赵景云见过易阀与两位公子。”

易行之这才注意到一人身穿葛巾儒衫站在徐汝愚身侧,年约二十七八,狭脸长目,颔下无须。在南闽之战前,赵景云还默默无闻,如今已是徐汝愚最为倚重的谋士之一。

易封尘轻咳一声,欲掩饰适才的失态,但是心里的惊诧却不能消去一二,易氏上下认定江宁会趁势攻打江津之时,江宁之主徐汝愚竟然进入江津城与自己相会,似乎丝毫担忧自己会强行将他扣压下来。

易封尘舔了舔下唇,将那诱人之极的念头压下,望着从容淡定的徐汝愚,问道:“青凤将军造临江津,所为何事?”

徐汝愚合袖朝易封尘拜了拜,说道:“异族侵中州,希望易阀有教于汝愚。”

易华熙将左脚收回,重新站到台阶之上,但是喉节上来滚动,可见他的心里震惊还没有消退,用略显得有些僵硬的声音问道:“君为一方霸主,胸中韬略,世人罕及,易氏有什么能教你?”

徐汝愚目光扫过易华熙,脸上的神色愈加凝重,一字一顿的吐出四个字:“鞭长莫及。”

“鞭长莫及?”易华熙一怔,忖道:呼兰蹂躏中州,离东南尚远,不正方便徐汝愚扩张势力?

徐汝愚说道:“一别江津十载,往事皆如烟云,然汝愚心里犹视易阀为长者。”

易封尘双眸一敛,望见徐汝愚眼里的赤诚与炽烈,心里陡生出许多的疑问。

“江宁为何与东海擅开战事?”

“呼兰侵幽冀,东海兵困彭城,为呼兰牵制青州的援兵,东海助纣为虐,以一族之私欲而害天下,江宁焉能不战?”

易华熙说道:“去年春暮,江宁增兵镇宁,在越郡形势尚未明朗之前,就将青卫军调至江北,年末,又征十余万兵马渡江北上,难道这一切只是为了遏制东海的野心。”

短短一年内,兵力调动超过二十万,消耗的物资之巨难以计数。

江宁如此大的动作,却只是为了遏制东海的野心?

易华熙与父兄面面相觑,只觉得徐汝愚信口开合,然而从他眼里却看不出要掩饰自己的痕迹。

是啊,徐汝愚没有必要文过饰非。

即使要撒一个弥天大谎,也无需只身进入江津城里,无需只身面对把他当作生平大敌的人。

徐汝愚说道:“越郡战事平复,归顺军总数达到十五万之巨,易阀知兵事,当知江宁屯田养兵之制,江宁诸多动作,年末调动大军渡江,看似针对东海,其实却是未雨绸缪,将在江水以北囤积大量的兵力,以备呼兰。”

易华熙冷哼一声,说道:“若非南平悍然出兵荆北,江宁可会打开合围,纵陈预归东海?”

徐汝愚神色略滞,陷入那个令人痛苦的假设之中。

赵景云站前一步,淡然望着易华熙,说道:“南平出兵荆北,然而力止于此,易公子位列韩楚六俊,焉能不识江宁形势?”

易华熙问道:“南平出兵荆北,困宿卫军,难道江宁不是因此而与东海议和,准备往援荆北吗?”

赵景云哈哈大笑,问道:“宿卫军被困荆北,江宁往援,难道需要调动江北的大军吗?南平十万大军仓促侵入荆北,粮草不周,难以持久,江宁难道连这个也看不出来吗?”

易华熙怔在那里。南平之所以能够突然发兵荆北,成功的击溃霍氏荆北兵马,围困江宁宿卫军,乃是南平在战前没有做丝毫的准备,临湘、豫章等地的兵力也没大规模集结,而是直接出动奔袭荆北各地。

如此出兵让人措手不及,却没有持续的攻击力,特别荆北经过近十年的战争消耗,已成了不毛之地,南平大军不可能从当地征得粮草。

征集十万人所需的粮草,绝非易事,所征调运送粮草的民夫就足以让南平手忙脚乱好一阵,现阶段南平只能通过水路每次将粮草送至临江城邑彭泽,然而将粮草从彭泽运至荆北腹地,则是异常困难。

赵景云含笑望着易华熙,说道:“兵者势也,我弊,非敌之利。我宿卫军被困荆北,事实上却截断了南平大军的陆路粮道,南平调动两万水师卫护彭蠡湖江水水道的安全,随着我江宁水营在芜州的集结,南平势必要往彭泽增派水师,益发加重南平大军在荆北的粮草压力。”

南平只要粮道有失,将陷入比宿卫军更危险的境地。

易氏父子陷入沉默,赵景云说道:“迫于粮草的压力,南平进入荆北的大军,大部分将留在临近江水的彭泽城与临近彭蠡湖的都昌等地,又需分兵守住荆山,真正进入荆北腹地围歼我宿卫军的兵马将不会太多。随着江宁水营在芜州的集结,威胁到彭蠡湖水道,元矗只怕比我们还要迫切的希望宿卫军能迅速离开荆北。”

第七章 覆巢之下

易华熙双眸里揉杂着痛苦与迷惘:江宁无需为荆北变故手足无措;元矗挥师十万悍然进入荆北,只不过给徐汝愚一个放弃东海战事、与陈氏议和的借口。

易华熙望着徐汝愚清俊从容的面庞,消耗巨量的物资、历时一年的精心布局,为了哪般就轻易放弃?

“秦子卿可是江宁之臣?”

这句话就像一道闪电直贯易华熙的脑海,他愕然的望向父亲。

元矗出兵荆北的关键人物就是秦子卿。

秦子卿在江宁怀才不遇,饱尝世间的炎凉,终于在去年暮秋叛出江宁投奔南平。唆使元矗兴师荆北,以报江宁对他的漠视。

这是世人眼里的真相,难道事实不是这样?

荆北一战,宿卫军损失惨重,迄今还有一万五千余兵马陷于险地。秦子卿若是江宁的死间,那江宁进驻荆北与霍氏留守荆北的数万将士就是徐汝愚用来布局的饵。徐汝愚能在荆北如此的心狠手辣,更没有道理会对陈预网开一面。

徐汝愚双眸微敛,显得细长,目光落在易封尘朴拙的脸上,说道:“易阀为何如此想?”

易封尘说道:“纵容秦子卿叛出江宁又是为了哪般?”

易封尘说道:“昔时弱子今日终能举起屠刀。”

徐汝愚脸色微变:“秦子卿非臣下之人,自他离开江宁之日,已非我能驾驭。”

易封尘脸色一肃,说道:“秦子卿适时的挑动荆北之战,又怎能说秦子卿不在江宁的控制之下?秦子卿投奔元矗,而非容雁门,这一切难道不是出自江宁的安排?”沉吟片刻,又说道,“南平兴兵荆北,江宁早就戒备,宿卫军的伤亡,实没有世人相传的那般惨重。”

徐汝愚说道:“纵容秦子卿投奔元矗乃是我的本意,然而荆北数千将士的鲜血尤让人心惊。易阀若不明了,汝愚愿一一解释。”

秦子卿随寇子蟾归江宁,常有出格之举,其人恃才傲物难以驾驭易封尘也有耳闻。

江宁用他为间,他助江宁离间元矗与容雁门,却仍要反噬江宁一口,也是可能。

沉默片刻,易封尘心中疑云未能尽消,脸色却缓和下来。

徐汝愚说道:“江宁与东海相争,只会削弱东南的实力,汝愚虽然愚笨,却不是在异族入侵的关头,做出如此蠢事。枋山一战,乃是迫使制肘青州侧后的东海改为与青州共同抵御外侮,压制张季道在东海境内的势力与影响。”

易华熙心里不愿,却不得不承认这更接近事实。

江宁与东海对峙,将羽咋营军的主力从东海北境吸引到南部来,枋山一战的结果,则是陈预所属的兵马调动毗陵、益阳一带,恰好堵住张季道北归仪兴府的路。

羽咋营军处于江宁的监视之下,张季道的行为将受到极大的限制。

这是巧合,还是徐汝愚的精心布局?

易华熙盯着曾经在如影花舫上假痴不癫的徐汝愚,暗道:荆北一战,荆襄损伤惨重,江宁的伤亡却比传闻中要轻,却使得元矗与容雁门争权,开辟荆北战场,消耗南平的军事潜力。又使江津蒙受与南平勾结之冤,见疑于霍氏及永宁诸世家,孤立无援。

一石数鸟,天下谋算皆不及徐汝愚一人。

想到江津此时的处境可能是徐汝愚一手安排,易华熙抑不住心里恼怒。

易封尘问道:“君临此地,说是求教,大概是有教于易氏吧。”

徐汝愚说道:“不敢,汝愚在江津得重生,视易阀为长者。呼兰势强,汝愚以为需未雨绸缪,遂不请而至,请教易阀。”

易封尘说道:“请讲来。”

徐汝愚说道:“去年暮秋,呼兰筑坝封涞水,春水未涨,积水已淹过范阳羊角墙,使得范阳城完全与外界隔离开来。现在水未齐墙头,城里人出不来,呼兰人也无法去攻城,暂时无碍。范阳城坚,但是也禁不住长时间的水灌,范阳城破只早晚而已。我江宁乌湖军与西山义师曾数度奔袭拦水坝,欲决坝泄水,救出困城中人,然而呼兰防守严密,未能得逞。鉴于此,呼兰兵力已能从幽冀北部调出,安阳汉营加紧对河内的攻势,连克怀州、修武诸城,只待攻下整个河内府,将是呼兰大军渡河南下的时候。易阀以为伊氏、李氏、荀氏三家联军能挡得住呼兰铁骑?”

易封尘眉头紧锁,说道:“六十年前,呼兰入寇,集中州之力,历时七载,才将其驱出塞外,呼兰若无范阳之忧,三家联军只怕挡不住。”

“荀家、伊家守不住河水,江淮平野万里,何以阻挡数以十万计的呼兰铁骑?”

易封尘陷入沉思,易华熙微恙:“青凤将军只身进江津,可是只为商议抵御外侮之事?”

虽然易华熙脸上挂着不屑,徐汝愚依然肃穆应道:“正是。”

易华熙哂然一笑,说道:“子阳先生在此,难道不能表明江宁的意思?”

徐汝愚说道:“我不亲至,则不能表明江宁的诚意。”

易华熙眉头一隆,正要说什么,却让易封尘伸手制止。

易封尘说道:“淮水与江水互为表里,东海为江宁守淮水,则江宁无忧,何需与我江津商议?”

徐汝愚说道:“守淮之要,在于水,东海将水营尽数驶入淮水,与准水两岸城池互为依托,建立防御。然而淮水源于南阳桐柏山,流经清河而下东海境内,清河若失,淮水上游之险就在敌手,东海亦不能依淮水之险。请教易阀,李氏可有保清河不失之策?”

徐汝愚见易封尘脸有迟疑之色,说道:“淮水北岸的防御依赖于伊、荀、李三家的联军,呼兰以幽冀为基地,将兵力迅速调过河水,三家联军必不敢挡其锋芒,伊氏被迫向东部半岛收缩,利用沂蒙山地,暂时将呼兰铁骑挡在外面;荀氏放弃汴州,而守洛川、豫南之险,如此一来,势必会在涡水、泗水、津水、汝水等水系之间给呼兰铁骑让开一条南下的大通道。李氏可以凭借什么将数倍于己的敌兵挡在清河之外?”

流经汴州、清河、江津的津水勾连河水、淮水、江水三条水系,也将是呼半铁骑南下的大通道。

相比眼下的重兵压城,异族的威胁似乎远了些,然而徐汝愚给易封尘描述了一个相当可恐的情景。

六十年前,呼兰人便是沿着这条通道南下,虽然没有能够真正的控制这一地区,但是呼兰骑兵飘忽不定,深袭千里,津水沿岸的城池村坞都成了荒芜废墟。

易封尘说道:“异族蹂躏中州,江宁何不放下执念,与南平携手共抵外侮?”

徐汝愚望着易封尘瞳睛里幽幽的火花,说道:“异族入侵,南平引狼入室之过也,江宁能否与引狼之人携手驱狼?”

一时间众人无语,后园陷入沉寂之中。

一名侍女挑灯走来,撞着僵立月门下的易氏父子三人,吓了一跳,掩唇几乎要惊呼出来。

徐汝愚一袭青衣让雨水浸得颜色更深,挥了挥衣袖,说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请而至,唐突之处,还请易阀见谅。”说罢,拱手举步就要离去。

易封尘让开身子。

看着已走到回廊转角的众人的背影,易华熙拧头望向易封尘,小声叫道:“父亲。”眼睛流动着异样的火焰。

对于易氏而言,这是最后也是绝佳的机会。

易封尘却似陷入沉思之中,没有反应,过了许久,才发出一声轻叹,转身走进后园,凝视着那株横生新枝的古木。

易行之知道父亲正在追寻往昔。

易封尘侧头看向易行之,问道:“行之,你心里如何想?”

徐汝愚在时,易行之一言不发。

易行之说道:“这些年来,父亲夜不能寝、食不知味,行之看了不忍。”

易封尘挑起一缕霜白的鬓发,轻声说道:“雁门悲月,惊鸿万里,容雁门一生最大的败绩将是没有在徐汝愚崛起之前痛下杀手。”

易华熙说道:“父亲……”

易封尘说道:“中州飘零,世家焉能独存?徐汝愚或许是大枭雄,但是情形已不容我易氏观望了。”

是啊,凌家已旗帜鲜明的站到江宁一边,暗中还不知有多少家与江宁勾结。

易华熙说道:“父亲不问大哥的意见?”

易封尘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说道:“江宁大军未至,你的大哥便从博陵递来这封书信。”

大河似从流霞火云中流淌出来,瞬间奔至眼前,冲向巨大的苍青色的山岩,水势稍敛,绕过山岩,往北而去。

苍青色的山岩之上,容雁门袖手而立,淡蓝色的瞳睛里映着流霞的淡影。

元逊弃马走来,跃进上山岩,循着容雁门的目光望去,远处天际的火云在山脊之上奔腾。

西征大军进入成渝以来,迅速向西向北推进,几乎攻下半个成渝郡。

巫骆两家见西征军势不可挡,收缩防线,屯兵蓉城一线,与南平的西征大军对峙。

蓉城地险城危,强攻不得,容雁门亲率大军在此与成渝联军对峙,却遣手下大将分赴东南各境,将残存于斯的巫氏势力击溃。

“菱帅从蓟春送来书信,霍氏有近三万兵马返回荆襄随县,霍青桐尚未归荆襄,这三万兵马暂时不会对蓟春、江夏的防线造成大的冲击。江宁在芜州集结水营两万众,驻在彭泽的水师只占据上游的优势,如果江宁继续在芜州集结战舰,水师只有被迫撤守湖口。”

容雁门想起那双明净的眸子,轻叹一声:“徐汝愚留下巫青衣,反赠一个秦子卿。”

“秦子卿居心叵测,可否请上师出面驱逐之?”

“元矗要争东线,视秦子卿为臂膀,师尊也不便出面啊。”容雁门轻轻一笑,说道,“徐汝愚用秦子卿为间,也要防他反噬江宁。”

元逊不无担忧的说道:“南平三面受敌……”

容雁门说道:“告诉菱凤镜,没有万全之机,断不可与江宁水营会战。”

元逊说道:“荆北一战,使易氏见疑于荆襄,江宁势强,陈兵于津水之东,有吞江津之念。可使菱帅援应,以坚易氏对抗江宁之念。”

容雁门微微摇头,说道:“徐汝愚与江津世家关系密切,陈氏犹能割据东海自守其地,易氏则不可待。”

“若有可能,谁愿做臣下之人?”

容雁门说道:“易氏据有江津,不过十年,从未有独霸一方的威风,易封尘不会等到山穷水尽再做选择,徐汝愚知时识势,怎会错过?”

元逊见容雁门脸色淡定,诧异问道:“江津归江宁,左督心里没有忧虑?”

容雁门说道:“徐汝愚不取江津,我倒会担忧一二?”

“为何?”

“徐汝愚不取江津,势必会先与我分出胜负再图北方。徐汝愚与东海休兵,又得南宁、三苗之助,趁我大军还在成渝之际,集结江宁二十万大军溯江西进,南平堪忧啊。徐汝愚取江津,说明徐汝愚心忧呼兰,要将呼兰铁骑阻在淮水以北,决非易事,徐汝愚只会在荆北与我纠缠,并无大举进攻之意,虽然麻烦,却无大忧。”

元逊想了片晌,说道:“在荆北与江宁纠缠,对南平实有大损,应劝服元矗将荆北让给江宁。”

容雁门说道:“元矗在荆北未遭大败,断不会撤军。告诉菱凤镜,无万全之机,断不可与江宁水营会战,静湖有荆南袁隆义可待,即便湖口被夺,荆北之军也不会山穷水尽。一切需待到西征完胜之时,再与江宁计较。”

第八章 岭道荆棘

溯江水而上,进入位于荆北北部的彭蠡湖,然而沿余水、章水等水系也可以进入荆郡腹地。

江宁水营在芜州集结,战舰如云停在江上,帆樯蔽日。

江宁以西,低矮的丘陵断续不绝,过历阳,在彭泽府的东部,地势陡然险峻起来,荆山横亘千里,从江水之涯拔起千仞,迤逦南去,一直延伸到临川府的腹地,山脉余势直与横亘在南宁北部的骑田岭相接。在荆南临川府的东部,与清江行辕之间又隔着巍峨的怀玉山。

武陵山、怀玉山、庾城岭、骑田岭四座巨大的山系从东南西北四方会于大余。大余虽是四山所会,然而地貌却不独属于一山,以致山陵相叠,涧壑相接,地表支离破碎,千万年来,风雨蚀之,使得陵崩谷填,虽然无数奇峰兀立,但是山与山之间,却多是狭长的石土相填的坝子,也有四山流水汇聚的山陵相围的大湖。

数里、十数里的平坝相接,在四山相会之所,在大余境内形成曲折数百里的庚城岭道。

庾城岭道北与清江、余水相接,南面又与南宁境内的溱水相通,是南宁与荆越相接的最重要的陆路通道。

临川府境内山峦拥塞,林密壑深,略无平地。

余水源出大余北部的山地,曲折流经怀玉山西麓的山涧谷壑,过临川邑时,穿过荆山中段的深峡,曲折向北,汇入彭蠡湖。

清江则通过怀玉山之间的孔道与荆南临川府相接。

两百余年来,三苗族人逐渐控制包括萌渚岭、骑田岭、庾城岭在内的宽及数千里的险峻山地。三苗为了抵抗来自中州世家的迫害,封锁住骑田岭、萌渚岭、庾城岭与荆郡相接的道路,其中包括最重要的庾城岭道。

两百余年来,世人差不多要忘却这条曾经商埠店铺相接、行旅车马不绝的重要陆路通道。

昭武帝征南宁,在漓湘同源之地始安邑修灵渠,使漓水、湘水相通,使南宁与南平相接;又在大余征十万夷人,辟庾城岭道。

昭武帝兵出两路,挺进南宁腹地,夹击乐安,灭大越国,立南宁郡。

为了加强对南宁的控制,旧朝陆续在骑田岭中开避了几条岭道,然而重要性都及不上灵渠与庾城岭道。

曹散分开没膝的杂草,垂头凝视,承载数百年沉重岁月的古道只剩下碎石遗迹,偶尔能看见整块的长条麻石,麻石暗褐,似乎还沉积着数百年前的血迹。

宜观远、越世衡、狄复抬眼望着远处秀立的群峰,数以十万计的三苗族人,正从深山密林中往此处聚集。

宜观远朗声说道:“为兵戈故,昭武帝开庾城岭道,百夷、大越逢其难,百万众横颈屠刀之下,惨绝人寰。重开庾城岭道,需刻碑志旧事,立于道旁,以鉴来者。”

越世衡说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南宁绝道于中州之外久矣,重开庾城岭道,使南宁复归中州,当属百年盛事,世衡能逢其事,幸甚。”

江宁重开庾城岭道,置岭道六县,以大余府辖之,将有二十余万苗人从庾城岭、骑田岭的深谷大壑里移居此地。三苗据地虽广,然而都是崇山峻岭,生存惟艰,此次将二十余万族移居大余,将从岭道获利供养,将极大的缓解生存压力。

南闽之战的后期,狄复得苗王刘观武堂授令,率领五百秘营将士密附江宁,参与之后的靖海、历阳、越郡诸战。此番狄复受命率领秘营将士返回族地,编六营卫戍军,镇守大余。

此时已是清江卫戍校尉将军的狄复甲刀相随,鳞甲之外,穿着褐色的短襟布衫。狄复年过四旬,脸上多风霜色,目光坚毅而锐利。

曹散直起身子,说道:“苗夷生活惟艰,乃是岭道堵绝,山中之货产不能出山,亦不易得山外之盐粮。庾城岭道相接清江与南宁,待平荆郡,商旅不绝,沿道商埠相接,大余便成了聚宝之地了。”

宜观远说道:“旧朝岭道虽然繁盛,但是内廷视苗夷为异蕃,生存犹难。今日皆为中州之民,共享天下之养,重开岭道,使南北货物相通,三苗居其功,当共享其利。”

狄复微微一笑,越世衡也深有感触。

越裴雪、刘观武堂率南宁、三苗归江宁之时,众人心里惴惴不安,待江宁令制下来,得知南宁行辕与大余府委任的官佐将领都出自南宁与三苗,江宁没有急于将触手伸到南宁去,众人悬着的心才安定下来。

南宁有深山峻岭与中州相隔,天下零乱,群雄并争,北方又有游牧之民侵略,南宁完全可以封关塞道,绝于中州之外,待天下初定,再择人而附。

中州传史数千载,南宁向来被视为边疆蛮荒之地,不能列入中州正朔,道路塞绝其一也,与南宁世家势力不能攘助皇朝定鼎中原,也有极大的关系。

中州制霸,历来是以北统南,群雄在河水两岸争胜,占据绝对优势之后,再挟威南下,常常能传檄而定天下。

徐汝愚崛起清江,百战不殆,然而南宁众人对他定鼎中原并非都有十足的信心。

越斐雪以一郡之尊而附孺子,惹来族中诸多争议,越世衡心里也有不解,惟越斐雪力排众议,成就此事。江宁没有急于将势力渗透到南宁去,族中也就不会冒出太多的反对声音。

越世衡犹记得赴江宁之前父亲所说的话:“徐行师出天机雪秋门下,然而所学却是传承陈规、傅镂尘。陈规曾为静湖大宗,然而静湖传到嵇思勰,已走入岐道,并没有继承陈规之爝火。傅镂尘为修武道,弃出家门;其兄傅涛远夺元氏天下,傅镂尘冷眼旁观;谷石达灭傅氏宗族,傅镂尘遁世不出,何故?傅镂尘对这尘世有着旁人窥不透的绝望,故而遁入道中。傅镂尘却为一孺子而重归尘世,我原先也看不透其中的缘故,却到此时才明白,徐汝愚能否得天下,尚且不能定论,但是对天下能革故鼎新者,惟徐汝愚一人。”

绝大多数人眼里看不到道统之争。

不论呼兰占据中州,还是元容复辟登极,对于南宁而言,都是大害,徐汝愚横空出世,实是给予南宁越氏一个最佳的选择。

徐汝愚平定普济海匪,使得中州之外的海域水靖浪平。徐汝愚为了不使世家与平民争地,使得置县策能够顺利施行,在静海、甘棠、泉州大力发展海航,使得世家大族的视线集中到海商之利上去。

雍扬凭借东北海域的海航之利,十年成为天下第一邑,而东南及西南的海航之利数倍于此,怎能不让世家趋之若鹜?

南宁久在中州之外,造船之术落后雍扬、泉州甚多,所造海船不能经大海风浪,又无强大的水师护航,自然不能分享海航之利。

百夷归附徐汝愚,数年间走出濒临灭亡的危险境地,在武陵山下获得可供生存的土地。为了在武陵山下获得可供生存的土地,百夷曾洒下数十万族人的血泪,却不能竞功。三苗归附越氏,境遇稍好,但是百年来也衰败不堪。三苗夹于南宁与江宁之间,面对一条更宽广的道路,无疑会做出新的选择。

种种原因促使南宁在天下形势还未明朗之前做出选择。

越世衡正失神间,宜观远说道:“泉州水师十二哨水营共四千将士将四月底集结完毕,赴海阳、江门,随水营赴南宁将有千余船师工匠,与南宁共建船坞以造大船,诸多事宜,还要世衡多多劳心。”

江门位于乐安府西南的江海之隅,实是乐安府的门户;海阳滨海,潮阳府南面的门户,江宁将从泉州调动四千水营分驻两地,修筑船坞海港,以彰示江宁对南宁的统治。

南闽卫戍军将裁并一万兵力,再抽调五千兵力填入泉州水营,从此南闽将成为江宁真正的腹地。

越世衡回过神来,说道:“分内之事,理所当然。大人日前从镇宁递来信函,要求南宁从南诏购马运往江宁。南诏所出的马种体形矮小不善奔驰,远不及漠北良骥,用于耕种,饲养所费多于耕牛,惟有山道运输略有作用。世衡略有不解,我军与南平争胜,可凭船舰,守江淮,又是一马平川,添购不能上战场的马匹将用来何处?”

宜观远微微一笑,说道:“用处甚多,庾城岭道虽与溱水、清江相接,但是岭道之内还需要马匹转输货物。南诏所出之马,虽然行速不快,耐力却好,也能负重,可用于庚城岭道。”稍稍一顿,又说道,“汝愚的意思应不在这里,江宁虽无决议,但是年前汝愚曾有提及组建马步军之事。”

“马步军?”

宜观远笑道:“是啊,马步军,行军之时乘马,遇敌则下马列阵而战。”

狄复在一旁说道:“末将在演武堂也曾听大人提及马步军之事。强弓硬弩普及战场,战骑在战场上的冲锋颇受限制,骑兵的优势体现在快速机动上,这也是其他兵种无法比拟的战略优势,大人决心组建马步军,不寄望于狭小的战场上冲锋克敌,而是希望能够获得更广阔的迂回空间。”

江宁为培养知军事的将领不遗余力,也不将苗夷拒之门外,这点尤能得人心。

越世衡忖道:这也是旁人及不上的气度。

宜观远继续解释道:“良骥可为战骑,所费奢糜,江宁转经乌湖从百济购得良骥的数量实在有限,寄望于改良马种,数年内不能竞功。想要建立一支可与呼兰铁骑抗衡的骑师,异常困难。养马比养牛费钱粮,平民百姓自然不愿为,然而江宁在边地遍置军屯,购置的马匹可由军屯供养。江宁军屯之制,边地守军,五成人马卫戍,五成人马耕种,军屯所养的马匹,平日驱之耕作,战时则为脚力。”

越世衡说道:“大人所虑甚是周全……”

去年八月之末,在江宁组建议政堂之时,越世衡借着往贺徐汝愚新生子沐麟之礼的机会,代表南宁世家前往江宁觐见徐汝愚。

那时江宁刚刚结束历阳战事,始有称霸东南的迹象,短短数月间,樊族归附,江宁统一越郡。

梁宝与袖儿大婚之时,越斐雪携越世衡往贺,越世衡还觉得屈了身份。让越斐雪遣去江宁之初,心里犹觉得父亲操之过急。然而留在江宁的时间越是长久,越是觉得徐汝愚乃是数百年来罕见的雄才伟志之人。

南宁归附之事,若无越世衡的极力支持,也不会这么顺利。

此番宜观远将随越世衡前往乐安主持改制之事。除了暂不昭告天下外,南宁将逐步的依循江宁的政制改制,组建行辕行营院与都事院分掌军政,在南宁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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