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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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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只能活捉,一时间不及闭城门,张军司又吃了他一刀,失血昏厥过去。慌乱间又无人能阻得了他,让他纵马冲出城去,介海将军领着十余名将刚追出城去。”

张仲道望了陈预一眼,长叹一声,说道:“让介海给我回来。堂堂江宁校尉,去追捕逃犯成何体统?”张仲道念及同门之谊却是要饶他一条性命。

方肃暗道:田文光连陈预也不愿见,铁定心追随张季道了。

陈预神色黯然,本以为此次来将田文光接回,他必会铭感于怀,料不到会成这样。

众人各怀心思,宴席吃得无滋无味,宴席撤去,争论新姿之事,气氛又是十分压抑,在座众人俱是心思通透之人,陈预明白江宁的底限,张仲道、方肃亦明白陈预心中所求。

陈其洛等人密降,致使新姿陷落,江宁自然不会遣还这些将领;五千一百余名战俘之中,超过半数是羽咋骑营的将士,除了田文光只身逃脱,陈预也不愿接受骑营的将校,免得碍他顺利接管这支精锐。

新姿失陷,定远已成一座孤城,曾益行率军撤出定远是迟早的事情,最后江宁以五千战俘换取定远一座完城,算是陈预占了极大的便宜。

陈其洛随介海与五百青凤骑将士赶至青池,江宁在青池附近的六万军队已在枋山西南集结完毕,其中除了吴州四万降军之外,还有樊文龙亲率的两万余杭军。

陈其洛与左右长随走进代表天下最高权势之一的帅帐时,发现里面除了宽敞之极外,却有些简陋。徐汝愚居中而坐,见陈其洛等掀帘进帐,忙起身相迎。陈其洛以新姿邑丞的身份归降江宁,能得徐汝愚亲自召见已是十分荣幸,此时见徐汝愚起身走下帅座相迎,十分的惶恐,待要屈膝下拜,却觉一股柔劲托住自己,耳畔听得徐汝愚笑道:“陈将军,无需见外,还记得当年新丰夜宴时,我们饮过一怀酒?”

徐汝愚投奔宛陵出领骑营,数月征战,已有名将风范,身上光辉耀人,陈其洛当时不过新丰城里一名小小书吏,随众人敬了一杯酒,想不到徐汝愚此时还记得,心潮激荡,却不知说什么好。

徐汝愚将他请入上座,细问新姿之事,听到田文光夺马出城,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又想到褚文长一人统率万余精锐镇守东海北境,不知他会有怎样的取舍?如果他放不下对青州的仇恨,放不下对漱玉的眷恋,终为张季道所制而心无自由。

徐汝愚稍作感怀,望着陈其洛,问道:“陈将军,江宁百废待兴,百业待举,敢请陈将军勉为其难,为江宁分忧。”

陈其洛惶恐说道:“其洛顺大义而归江宁,然而犹愧东海故人,心里惶然,怕无心吏事,有误大人相托。”

徐汝愚说道:“呼兰铁骑渡过河水,不过五千众,然而汴州、济州两府无人能制,数战皆败,如今呼兰前锋铁骑完全控制桃陵河渡地区,只待攻克河内府,将会有大量兵力转渡河水,进入汴州、济州作战。呼兰铁骑渗透力极强,战火将燃及东海境内,淮水北岸则为呼兰游牧之所。等到那时,江宁应为东海之后援,遏制呼兰铁骑继续向南渗透。经营白石,殊为重要。”

门口光亮一闪,樊湛与蔡晖并肩走进来,上进行礼,说道:“大人见召,所为何事?”

徐汝愚微微颔道,为他俩人介绍陈其洛,说道:“白石将分镇宁、白石两府治辖,子晖出镇宁,子湛出白石,其洛熟知此间事,特为你们引见。”

江宁能够迅速统一越郡,樊氏居功甚伟,虽然说樊氏现在还没能完全溶入江宁,但是地位举足轻重,白石四万余杭军均是樊氏旧部兵马;樊湛则是余杭樊氏的代表人物之一。徐汝愚母族为幽冀蔡氏,虽说蔡氏日落山河,与往日不能同时而语,然而徐汝愚在江宁有扶持蔡氏之心,以蔡氏为首的幽冀世家在江宁也不容小窥,蔡晖则是代表人物之一。

陈其洛忙起身与二人见礼。樊湛与蔡晖回了一礼,与蔡晖欣喜溢于言表不同,樊湛心里却有些疑虑。

四万余杭归顺军还没有正式编制,但是樊湛也能猜出最终的出路,一部分转为军屯,一部分编入卫戍军体系,不管如何,安置这四万余杭军的地方,将是镇宁、白石两府,而且白石府将是主要安置地。

来青池见徐汝愚之前,选吏司与文选司都召樊湛到有司问答。樊族虽然归附,并将军队交出,樊湛也知江宁对樊族不放心者大有人在,江宁任用余杭籍官员,多半会有避讳。

樊湛未料到徐汝愚会亲口委以白石,以致乍听此言,脑海出现短暂的空白。

徐汝愚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说道:“白石,江宁与东海界地,政务且繁,又有屯兵、安置流民之重务,烦劳子湛了。”

樊湛微微一震,回过神来,说道:“湛定不负大人厚望。”

徐汝愚说道:“其洛有才,且知白石巨细,可佐子湛治白石,能否屈居府掾?”

陈其洛只觉他的眼神予人洋洋大志如初出朝云之红日的感觉,心头一热,顺势拜下,扬声说道:“敢不从命!”

月至中天,邵海棠来见,徐汝愚犹埋头署理江宁传来的军政。徐汝愚抬了抬头,见是樊文龙,脸上露出微笑,说道:“邵先生,文龙领兵已至何处?”

邵海棠笑道:“枋山至翠屏山有二百里路,屏翠山往东至津水有一百余里,两万大军皆轻装,还需三个昼夜,还要等些时候。”

徐汝愚问道:“海陵那边有何反应?”

“张季道领兵退出青浦,将兵力都集结到泰如南部地区,东海的精锐战力尽在张季道一人手中,让人不放心啊。”

徐汝愚点点头,说道:“张季道虽然野心勃勃,却有御下的手段,只要他将八万东海精兵握在手里,我们总会投鼠忌器啊。”

邵海棠微微一笑,说道:“张季道野心勃勃,私欲极重,任他肆意淮水北岸,他若知呼兰不可抗,当有可能暗附呼兰,并吞青州,那时天下将无人能制。此时将他系在泰如,若有变故,江宁也能迅速出兵制止。”

“席家态度可是又暧昧起来?”

“张季道陈兵泰如,席家无力相抗,态度转变也在所难免。席道宁带着族中百余名纨绔子弟随军围海陵,可见席家也不愿开罪我江宁。”

徐汝愚说道:“张季道性阴柔,容不得别人对他有模棱两可的态度,席家有困厄之危。两家和议,东海会将水营主力调入淮水,可令十哨静海水营战舰常驻泰如东侧海畔,以备不测。”

邵海棠说道:“张季道欲灭席氏,江宁救之也无益。”见徐汝愚不自觉间皱起眉头,笑了笑,说道,“总要出动水营战舰保护乌湖与静海之间的航路,在那里布一路水营也无不可。”

徐汝愚正色说道:“我与邵先生的心思一样,害怕席氏也投入张季道,席氏虽然与往日不能相提并论,但在泰如有着相当的影响力,再加上东海世家对江宁抵触之必未消,极易为张季道所乘。在泰如以东的海域布下一路水营战舰,席氏没有山穷水尽之忧,就不能急于与张季道媾和。”

邵海棠微微一笑,岔开此事不提,说道:“政事堂已拟定臾城岭道条陈,我已细阅过,还待你批复。”

南宁与中原有云岭相隔,只有数条岭道相通,其中以南宁桂陵邑北接南平零陵邑的桂陵道最为出名,有水路相通,南平与南宁各在边境集结重兵对峙。除此之间,骑田岭道与臾城岭道较为出名。容氏徙居南平,将原居南平的三苗族人驱逐出南平。百万三苗族人往东迁徙,至骑田岭、臾城岭等崇山峻岭安居。南宁地虽广袤,然而山地连绵,少有耕地,方圆数千里,民众不过二百余万,养兵六七万,不足以与中原诸雄争胜,出于南宁越氏的授意,三苗一族将这些通道封闭起来,只保留西北边境的桂陵道,以确保南宁不受中原势力的威胁。

臾城岭道是茶马商道通往南宁的主支。臾城岭、武陵山、怀玉山三山会于大余,原归荆郡治辖,后为三苗所占,此地地势较周遭的崇山峻岭要平易许多,荆郡之余水、越郡之清江皆源于大余,往南则有曲折谷道通南宁腹地,旧朝年间,曾在此筑道,使南宁与越郡、荆郡相连,为三郡咽喉之地。三苗迁臾城岭,此道渐废。

徐汝愚舒肩展臂,神色大振,说道:“重开臾城岭道,天下将为之震惊。”

南宁越氏兵力集中在西北边境,东部只有少量卫戍兵马,打开臾城岭道,天下再没有比这更有诚意的归附了。南宁、三苗将真正的溶入江宁的体系。

徐汝愚接过政事堂递上来的条陈,心情激荡,却无心思去看细目,邵海棠在旁边一一检紧要的说:“大余设府,辖岭道六县,归入清江行辕治辖,蓦三苗壮勇万人,编清江卫戍军第四军,荐狄复出任清江卫戍校尉,镇大余,守臾城岭道;苗王刘观武堂接替子阳秋出领蕃事曹,宦居江宁;重开臾城岭道之日,越斐雪将昭告天下,归隐田园,南宁并归江宁,组建南宁行辕,荐越世衡出任南宁行辕都事院左丞,越世铭出任南宁行辕行营院总管,加策将军衔,南宁六万五千兵马编归南宁卫戍军,分驻乐安、桂陵诸城。”

重开臾城岭道,使得天南与东南连成一个整体,虽说实力不能立时增加许多,南宁的兵马只能限在南宁本地的防务,南宁西面的南诏诸国皆不善于越氏,但是江宁首次有了超越南平的可能。

南宁地域极广,横亘于南平、荆郡两郡的南面。在袁隆义可能与元矗媾和的猜测,重开臾城岭道,江宁精兵就能溯清江而下,至大余,沿余水而下侵入荆郡南部,先发制人。

徐汝愚沉吟片刻,说道:“暂不昭示,先令狄复在大余拓岭道、募军士,以疑袁隆义。”

第五章 隔水相望

二月初旬,东海诸事初定,荆北的形势却愈加严峻,天下形势更加混乱一团。

初春寒气料峭,但是江淮之间的土地上冰雪消融,雍扬以西、津水以东的千里方圆,经历长达数年的战火蹂躏,初次笼罩在静谧的神秘氛围之中。放眼望去,除了偶尔突兀而出的残丘,千里平畴,平铺着漫接天际的新绿。

这千里的方圆以翠屏山、下阿溪为界,分成南北两片,南面归镇宁府治辖,北面归白石府治辖。

滞留东海境内的百多万流民会在打开边境封锁的极短时间内涌入江宁,江宁虽然做了许多准备,仍远远不够。镇宁还好一些,白石却完全是荒芜之地,许伯当割据白石的时期,白石已是人烟稀少土地荒芜,江宁、东海对峙白石,更使得白石境内的残存人口流徙他乡,几乎所有的城池坞堡传驿道路都遭毁弃变成残垣。

如今在下阿溪北岸的民众都是去年冬天从北方徙来的第一批流民。

徐汝愚没有随大军一起离开青池前往翠屏山,而是在邵海棠、赵景云、樊湛等人的陪同下,在百十名青凤骑健勇的护卫下,往北而去。

虽然曾益行军还没有从定远撤离,但是最先知道江宁与东海和议的消息的流民已经离开毗陵府往南迁徙了。

地方官员还没能及时进驻安置流民,一切都显得混乱。

徐汝愚皱着眉头,骑坐马上,一言不发。樊湛也心情沉重:江宁选派的官吏仓促间只怕也未必能控制得住混乱。

人群之中,应纨儿的身影瘦弱而坚定,应荇身披铠甲腰佩剑铗骑着一匹黑鬃牡马,穿梭往来,看见徐汝愚等人,惊诧万分,拧头正要去喊应纨儿,应纨儿已走出人群迎上前去。

徐汝愚跃下马来,说道:“嫂夫人在此劳累了。”

应明俞、许景澄允诺为流民之事分忧,便随陈预前往毗陵府安排事宜,应纨儿与幼弟应荇留在白石。

应纨儿面容憔悴,想必是离开青池之后,一直劳累不息,敛身施礼,说道:“敢问大人,江宁官佐何时能进驻此地、安置流民?”

樊湛在一旁说道:“官佐随粮而行,只是下阿溪北岸路途尽坏,车行甚缓,还需要两三日。”

应纨儿说道:“这几日皆有劫粮之事发生,江宁官佐至此,也未必能控制得住局面。”

徐汝愚侧目看了看樊湛,问道:“你以为如何?”

樊湛犹豫不定:樊族新附,在江宁地位不稳,轻言吏事只会惹人猜忌。

“邵先生以为如何?”

邵海棠目光落在应纨儿脸上,笑道:“应氏可有良言相告?”

应纨儿望着这位与夫君昔时亦师亦仇、此时思怨莫名的清矍老者,望着他收敛的、仍予人无上威严的双眸,说道:“纨儿抖胆进言:江宁委吏返归江宁,吏事应从流民选任,方能迅速安定大局。”

白石为江宁边地,经营白石,可图津水、淮水,自然要大力控制。

徐汝愚目光迟疑不定,问道:“你是说江宁只委派正印官?”

“若不能从流民之中选吏,粮至也无法迅速派发下去,垦荒之事也无从谈起。”

邵海棠问道:“选取吏之事又从何处着手?”

“流民迁徙,互相扶持,皆有头领,或是宗长、或是乡老、或是贤良,皆可为民吏,甄选之事也容易。”

徐汝愚望着樊湛,问道:“子湛以为如何?”

两次问询,樊湛不敢再有犹豫,说道:“江夫人之策可纳,东海让出白石,必定心有不甘,惟江宁迅速稳定白石,才能消东海觊觎之心。民得安养,士勇得所任,皆可为江宁之民,忠心可期,实无需别委官吏牧之。”

徐汝愚望向邵海棠,问道:“此例一开,以后新拓之地,皆要因循,邵先生以为可否?”

邵海棠说道:“白石可为殊例,能否因循,还要细究。”

徐汝愚点点头,说道:“景云替我拟文:白石府治除主政、六房正吏及诸县正印官长率近随依循选吏司之命往白石各地赴任,其余属吏皆归江宁候选。白石属吏皆从流民征辟贤良。”说到这里,望向应纨儿,“选吏司此番会因此而手忙脚乱,嫂夫人熟知流民之事,可愿分担其务?”

应纨儿微微一怔,暗道:徐汝愚纳了建议,倒不容我拒绝,却不知何事要郑重其事的讲来。应纨儿敛身说道:“妾身只怕才浅德薄,误了大人所托。”

徐汝愚笑道:“不妨。我本不应直接委官选吏司,但是事有从权。景云替我拟文:辟应纨儿出任选吏司江宁椽右签事,与子湛一同负责白石选吏之事。”

司曹之下设椽,设左右签事,与一府主政相当。应纨儿微微一怔,想不到徐汝愚开此殊例,将好大一顶帽子加到自己头上,应纨儿虽然自负其才,也知江宁有任用女吏的先例,但是徐汝愚委以重任的目的还是要将大哥留在江宁。

邵海棠眯起双目,望着应纨儿,暗道:或许你有足够的才能,但是以你的德望远不能胜任此职,要想将许景澄、应明俞延入彀中,这也是迫不得以。

赵景云倚马拟定文书,徐汝愚粗粗阅了一遍,便签押发回江宁。

事已至此,除非离开江宁,只得接受事实,应纨儿心里也未尝没有这样的渴望。

徐汝愚没有继续往北巡视,而是由此折返往西南方向去。

荒野苍茫,新绿如茵,众人策马而行,却无暇停下来流连风景。

“大人对许景澄甚是看重?”赵景云策马始终行在徐汝愚的左侧。

徐汝愚说道:“济州、汴州、清河等地在江宁之外,军中诸将知之不深。若出援军,对抗呼兰铁骑,选谁为将?景澄既使不愿再领兵,但以他对中原地形、用兵方略的见识,总有大用。”

沿着翠屏山的山脊往西南走,只需一日看到涛碎水白的津水。

吴储携徐汝愚进江津,在到江津渡之前的路途中,徐汝愚一直陷入昏迷之中。徐汝愚并不知道吴储当年是不是沿着山脊行走。

徐汝愚站在水涛翻涌的津水之畔,已觅不着当年的茶肆。江宁军进入白石以来,这里的渡口也废弃不用,只存着一些残迹。

徐汝愚在水边站了一会儿,就转身往军营走去。

樊文龙在三日前就率领两万余杭军精锐在此扎营立寨,隔着津水,就是江津城。

帅帐设在一座矮丘上,徐汝愚登上矮丘,立在山岩之上,极目远眺,能看见暮色之中、江津城南的摄山双峰。

远山苍青,寄存了许多悠悠往昔。

徐汝愚对邵海棠说道:“江宁许多事离不开邵先生,邵先生先归江宁吧。”

邵海棠说道:“汝愚要过津水。”

万事瞒不过邵海棠,徐汝愚微微苦笑,说道:“总要见见故人。”

邵海棠望了一眼赵景云,说道:“我陪你去过江津再回江宁不迟。”

赵景云自知修为低微,入不了邵海棠的眼,若有意外,也不能助徐汝愚脱险;站在一旁闭口不言。

徐汝愚笑道:“易氏在江津不能一手遮天,无碍的。”

邵海棠见徐汝愚甚为坚持,心想只能吩咐介海小心为是。

元矗亲率十万大军越过彭蠡湖界,进入彭泽府境,击溃江宁宿卫军,将宿卫军残部困在荆北。

自荆北变故起,易封尘就寝食难安。江宁与东海在白石休战的消息传来,易封尘再无一日能够安然入睡片刻。

午后,游哨探得有百余精骑驰入津水东畔的江宁大营,易封尘就站在东门城楼之上观望。隔着津水,隔着十数里的荒野,营帐连绵起伏,哪能看得清其中的一个人?

易行之望着父亲憔悴的面容,心里隐隐作痛,答道:“子阳秋未请离去,徐汝愚应未至东岸大营。”

荆北变故发生之后,易行之即遣凌则之往见徐汝愚,欲向徐汝愚当面解释霍氏借道之事。不料让子阳秋途中截回。

子阳秋来到江津直言借道之事。

假道伐虢的典故,易封尘怎会没有听说过?

霍氏势弱,无力他图,荆北残军借道归荆襄不会经过江津的核心地区,易氏尚且顾虑重重。

江宁经历荆北变故,实力却未受到多少损害;徐汝愚不听使者解释,只怕心里满怀里对江津的怨恨。

易封尘问道:“子阳秋现在何处?”

“凌氏府上。”

“凌家变得肆无忌惮了。”

易封尘、易行之转身望去,易华熙正从登城道上来探出头来,阴沉着脸。

虽然江津各家都忙于与子阳秋联络,却不似凌家这般毫无遮掩。

易华熙一边走来一边说道:“徐汝愚在清江崛起时,凌家就与他关系密切,徐汝愚独尊东南,凌氏几乎要举族迁往江宁。”

凌氏与徐汝愚结缘,还要推溯到易氏掌握江津霸权的那时。吴储行刺张东之后自刭而死,其时还未长大成人的徐汝愚之义烈就给凌氏家主凌战威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徐汝愚前往清江发展之前,曾在江津停留少许时日,凌氏暗中资助船粮,徐汝愚在清江崛起之后,凌氏与徐汝愚的关系就变得更加紧密。

凌战威将家主之位传给长子凌则之,凌则之虽是易氏之臣,却有归江宁之心,在江津与江宁关系密切之时,更是不加掩饰的在江宁购置田产。

易封尘轻轻一叹,没有言语。

若只是凌氏一家如此,易封尘也不惜雷霆手段。徐汝愚崛起东南,江津世家都争先交识,此时不知有多少家已与江宁暗中结纳;易封尘甚至不敢确信江津的兵马都在掌握之中。

易行之苦笑道:“子阳秋乃江宁特使,与江津世家结纳,也不是什么大罪?凌氏不避嫌,则说明江宁并无相逼之意。”

易华熙眉头紧锁,说道:“天下谁能看得清徐汝愚的虚实?”说出这话,脸上却是十分痛苦,想来要抛弃往日的自负,承认这点却是十分为难的事情。

易封尘说道:“荆北变故,江宁与霍氏伤亡皆重,徐汝愚横空出世数年,未尝一败,难保心里没有怨恨。”

“江津亦是受到蒙蔽,这才限定霍氏残军借道的时日,谁曾料得南平会向江宁挑衅?”

易华熙对易行之这么说心有不满,但细想来自己心里何尝不对江宁怀有畏惧。

吴储刺杀张东,易氏接管江津以来,虽然与张东遗族前些年在西北打得激烈,又与白石时有磨擦,但是江津城却有十余年未燃火。

但是荆北变故之后,江津就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

江宁在甘棠以北的水营战舰都驶入江水水道,数以千计的各式战船溯江而上,在清水会水口与津水会水口之间的大江水道集结,凤陵行营除了宿卫军被困荆北之外,骁卫军、五校军都以满制在历阳西部集结,历阳卫戍军也增至三万众,易封尘也相当诧异历阳如何能够在短短的十天时间内扩编出三万卫戍军来。除了骁卫军往荆山开拔,与南平争夺荆山陉道之外,其余兵马主要集结在芜州,与江津隔江相望。

此时,樊文龙又率领两万精锐驻在津水以东,要求借道江津。

东海与江宁休战,那就意味着江宁还能从容调动超过十万数的兵马。

想到这里,易封尘只觉脑袋隐隐作痛,连思考都显得苦难,缓缓吐息,似要将心中的焦虑吐出去。

易行之回头望向天际,那边的浮云流丹镀金,绚丽多姿,脸上的迟疑犹豫恰像天际的浮云一般变化不定。

易封尘不经易看到,心里一惊,问道:“行之,可是有别的话跟为父说?”

易行之望了易华熙一眼,说道:“且当江津各家都与我易氏和力,江宁加兵江津,父亲以为有几成胜算?”

易华熙冷哼一声,说道:“我宁可战死,也不屈膝讫降。”一甩大麾,径走下城去。

第六章 不期之会

急如骤雨的马蹄声落在青石街上,让坐在沿街店铺里的人们心一阵紧似一阵,紧跑到门前,只看见如丝细雨里十数个裹着藏青大麾的健硕汉子策马往都尉府驰去。

众人探头顾望,直到众骑转过街角,蹄音渐渐让悉簌的雨声掩去,才收回探望的目光,满腹疑问的对视起来。

江宁的两万大军就驻在津水东岸,江津城十数年来首次陷入兵临城下的危机之中。虽然说江宁在江津城里的行馆人员并未撤去,子阳秋也留在江津城里,但是这一切并不能排除江宁在援荆北之时有趁势攻下江津的可能。

从吴储刺张东起,徐汝愚在江津就有不错的声誉,江津的普通民众并没有大战将临的惶然,急驰而过的骑手勾起人心里的许多疑问。

易华熙穿着灰色葛衣,目光穿过窗户,落在细雨连绵的长街上。

子阳秋入城商议借道一事,不过江宁留给江津的最后一点颜面。

昨天易行之在东城即要将这事说破时,易华熙却遏不住心里的怒火拂袖离去。

易华熙望着行止如常的行人穿梭于雨中,不知会有几人愿意为易氏死守江津。

霍氏在荆北的兵马渡江之时,南平水师顺水而下,冲击其渡江船阵,将霍氏四万残军分割在两岸。江水南岸的万余残军在撤入彭泽城时被击溃,只有最先渡江的两万五千余兵马保持完整编制。南平水师突袭时,霍青桐与左右亲随尚在南岸,战后不知所踪。江水为南平水师所封封,渡过北岸的兵马不能渡江相援,只得将气撒在江津头上。潘岳与霍启楼率领霍氏渡江兵马并没有急于穿过衡山返回荆襄,而是直奔桐城邑,将江津西境的重镇桐城团团围困。

易氏允许霍氏荆北残军过境时,就是十分小心,让易华熙统领一万精锐驻在桐城监视。

围困桐城兵马并无攻城的准备,也无充足的粮草,在得知霍青桐从彭泽脱困的消息,潘岳、霍启楼率领撤出桐城邑,从衡山薄刃峰借道,进入荆襄郡随县。

易华熙则继续留在桐城统兵监视荆襄霍氏的异动。

暂时消除北面东海威胁的江宁再也不会掩藏对江津的野心,易华熙在得知子阳秋正式照会易氏要求借道江津之后,未待江津调令,径直率领五千精锐返回江津。

江津一府五邑,小城十余,兵力四万,分兵守城,必会让江宁各个击破,江津各家与江宁明里暗里关系密切,易氏也不敢征召世家子弟充入军中加强守备,将有限的兵力集中到江津城才是最明智的做法,只要守住江津,易氏的根本就不会动摇。

二哥竟然会生出那样的想法?

樊族有樊文龙,但是樊氏在江宁的命运仍然晦暗不明。

易氏能如何?

江宁近万精锐葬身荆北,一万五千宿卫军将士尚未脱困,命运未卜。

谁能确保江宁不迁怒江津?

易华熙眉头紧锁,一时间心驰神游,挨到点灯之时,才蓦然惊醒了似的站起来,抬脚走下二楼,望着酒店里熙攘的客人,内心不由为易氏将来的命运而担忧。裹了裹灰衣,将半张脸藏在衣领里,出了酒楼,抬头望了望铅暗的天空,冰凉的细雨落在脸上。

迎雨走到都尉府,执戟武士正要喝斥着上来驱赶,易华熙整了整衣领,露出俊朗刚毅的瘦削脸来,问道:“适才北街奔马,何处传递消息?”

易封尘未立世子,诸子中却是最年轻的易华熙最具威严,执戟武士执礼禀报:“快骑从清河而来。”

易华熙眉头一皱,暗道:清河那边会有什么变故,要出动五百里快骑?

呼兰铁骑占据桃陵河渡地区,虽然在河水南岸夺得一处立足之地,但离清河尚有三百里的距离。

易华熙挥手让军士返回哨岗,一边踱步往府里走去,一边心里想着事情,穿屋过堂,将入丰泽园时,易封尘与易行水两人从后面赶上来。

易行之说道:“三儿在清河遣来信使。”

易封尘三女易淑静嫁于清河李沂孙之子李龟延为妻。

自从易封尘借机夺得江津,江津就与清河共同进退,对抗张东遗族与许伯当是如此,对抗对东海也是如此,只是不知面对如此危机,清河李氏还是坚定无疑的予以支持?

还是一如既往,该是李氏遣来信使,或者直接将军队开赴两家的边境,而不是三姐她亲自派遣使者。

易行之推了一把有些失神的易华熙,说道:“不单三儿遣来的使者,凌战威、凌则之与子阳秋也在里面求见。”

易华熙有些疑惑,说道:“凌则之让子阳秋截回,一直托病不出,此时怎会与子阳秋一同来访?凌战威隐退数载,凌氏事务一直由凌则之出面,此时也坐不住了吗?”

易封尘眉头紧锁,说道:“大概是最后通牒了。”轻叹了一声,“先进去再说。”

凌则之年愈四旬,身形略胖,阔脸细目,眉毛稀疏,唇上短髭却是十分的精神。子阳秋穿着长衫,脸上挂着笑容,却能看得出瞳孔里敛着些微的紧张。

易华熙暗道:果然让父亲说中了,侧头却见易封尘在寻找到凌战威的身影:“则之、子阳,凌世兄在何处?”

凌则之身子微欠,说道:“父亲想起些往事,此时在后园流连呢,小侄这就去唤。”嘴里说着,脚却不动。

往事?

江津都尉府曾是张东的永宁都督府,吴储就在后园击葬张东后以戈刺腹自刭而亡。易封尘入注江津,后园重新修缮一番,那一株当夜被雷击断的古木侧生出一根新枝,虬枝横生,成了后园的奇景。

易封尘说道:“我正要去后园,一道前往就是。”说着话,当前往后园走去,穿过回廊,待到穿过月门,提足之际却似让雷电殛中,怔立在月门下,一动不动。

易华熙心里诧异,暗道:园子有奇怪的东西不成?扶着墙壁,望着横枝古木前的那道身穿粗布青衣、瘦弱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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