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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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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之前,宁越山还是挑明月楼里的绵衣小厮,身子藏在廊柱后面,偷瞅得一眼青碧罗衫的倩影,已是十分的满足。此时的宁越山静立在海陵城头,在青火连甲之外穿着暗褐布袍,腰间悬着一柄长剑,略为瘦弱的身躯却透出渊亭岳峙的气势。

宁越山得入云清虚门下,在东海之战中逐渐成长起来,成为江宁军中的重要将领之一,此时名义上为江宁卫戍军校尉,统领卫戍雍扬以西地域的卫戍军,实际上领有卫护长平仓之责,归长平仓都事、镇海府守钟籍节制。

狄公达立在宁越山的身边,虽然初历战事,神色间却是镇宁自若,穿着青黑公服,虽然不谙武道,却学宁越山那般,腰悬一柄长剑。

狄公达本为钟籍幕前负责支度钱粮的小吏,因围堰填海之功绩与进《长平仓表》等事,超擢为海陵仓监事、海陵令。不谙诗文经义,却在支度钱粮经济货殖之上颇有才干,让许伯英也相当赞许。

在两人的视野边缘,无数簇动的人头争先涌出地平线。

徐汝愚将兵力集中到白石境内,作势欲吞陈预所部,张季道却不闻不问,领兵从青埔县的西侧侵入雍扬境内,径直奔海陵而来。

不计其数的东海兵勇进入海陵城楼所能观察到的视野,就分成两路,从左右与海陵城墙隔着两箭距离,继续行进,当前的正面也不见东海兵推出拒马车结阵。看情形张季道是要绕过海陵继续向南推进。

狄公达不无担忧的说道:“张季道若是再绕过海陵,继续向纵深推进,三水、海郾、延陵等城就危险了。”

平城水营不敢轻离泽湖水域,不然雍扬以东的防御将不攻自破,然而仅以万余兵力将张季道数万精锐挡在静海境外,却是想不用想。只得将有限的兵力集中在海陵、青埔两城,其他各城仅由屯丁驻防。

张季道没攻打驻守六千兵弁的青埔城,只是从青埔城西径直奔海陵而来。

如果张季道领兵绕开海陵,继续向南、向东推进,三水、海郾、延陵等城则不攻自破。

宁越山说道:“张季道的家底也不厚,他怎敢拿五万精锐冒险?三水、海郾等地是无兵防守,但在大人自去年十一月率领十余万降军渡江北上,分成三路屯驻在镇宁、望江、雍扬,如今只调动望江、镇宁两路,雍扬那一路兵马尚未有动静,即使现在将雍扬四万降军的实情递到张季道的案前,也谅他没有胆子绕过海陵,继续向南推进。”说到这里,轻轻一叹,“张季道意在海陵,海陵只有四千兵马,会觉得吃力些。”

狄公达虽然对军务不熟,但也识得张季道的意图。

江宁设长平仓,海陵仓乃是重中之重,以东海余粟填之,以备他时军征之需。不仅囤积钱粮,还筹集兵刃器械等军备。暮春之时,幽冀诸家数万人南下避祸,徐汝愚将础艮堂的大部势力都留在海陵,又从雍扬、江宁、溧水等地调来技艺娴熟的工匠,设置海陵匠户营,大约编有两万余匠户,江宁近三分之一的军械生产都移至海陵。由于海陵聚集了江宁境内最优良的工匠,此处的匠户营要远比江宁、溧水、雍扬等地的匠户营还要来得重要。

张季道领军直奔海陵,便看到海陵的重要性。

众将拥着张季道向海陵城策马而去,远远望见海陵北城的城楼箭塔,隔着一箭的距离勒缰止住跨下战骑。

席道宁眯起眼睛,将涌到鼻子尖的哈欠强抑下去。

席家自东海之战后,实力大损,由东海三大世家之一的地位,殒落成为依附于陈族的二等世家。席东野于战后仍然出任泰如府都督,但是实权已不如府守刘昭禹。泰如重组的卫军,重要将职却是以陈族子弟为主。

江宁与东海在东面的边界历来推行减兵息争的策略,特别是江宁在翠屏山、广陵集结重兵,东海在南境的兵力几乎都被吸引到龙游、定远等地与江宁对峙,对泰如等腹地的控制力急剧下降。

陈预从泰如卫军中抽调兵力,席家却利用这机会将忠于泰如本地的世家子弟填入卫军之中,江宁与东海在广陵大对抗,却使得席家在泰如府势力有所抬头。

张季道统兵进入泰如南境,却让席东野起了戒心。此次让席道宁率领族中子弟随军助阵,却是要试探张季道有没有将泰如完全控制在麾下的野心。

席道宁想起数次与徐汝愚的相遇,心绪复杂莫名,只是席家在东海境内已变得势弱力微,在东海与江宁的之间也只能随波逐流。若有选择,席道宁可不望席家子弟与江宁兵戈相见。大兄让他领族中子弟来张季道军中助阵,席道宁便让长子席天逸从族中尽挑些平日只知斗鸡遛狗、夸夸其谈却又贪生怕死的人过来。

张季道既不会放心任用他们为将领军,又不会将他们赶到阵前送死;张季道想到完全压过陈预,怎能缺了席家的助力?

张季道轻咳一声,见席道宁睁眼望来,微微一笑,说道:“席将军可知我为何不听都督的建议,将五万精兵一直东进?”

席道宁微微颔道,说道:“督帅胸中自有千山万壑,非道宁能揣摩也。”

张季道轻叹一声,说道:“江宁还没有接过霍氏在荆北的防线,随时都可以将凤陵大营的兵马从水道迅速调到白石境内。若让徐汝愚将江宁的主要战力都调到江水北岸,东海虽有十余万精兵,在平野决战的胜算却是极微。我担忧的却是这点啊。”

席道宁心神微凛,暗道:却非没有这种可能。

徐汝愚善于利用形势逼迫对手与之仓促决战,东海之战如此,抚州之战、南闽会战也如此。张季道之所以会领兵从毗陵借道,抵达龙游之后,又往东进入泰如的南境向江宁静海府入侵,便是看到徐汝愚在白石北境可能设下的陷阱。

席道宁侧目细看张季道清俊无比的侧面,端是神采非凡,东海男儿不能及,只是眼睛的眸光略有些阴柔,及不上徐汝愚那么明净。

张季道说出这番话却是要让席家打消对他的戒心,席道宁打了个哈哈,却不接话。

张季道继续说道:“东海若胜,只是削弱江宁的实力,无法予以致命的打击;东海若败,却无翻身的机会。且不说此战东海的胜算不大,便是有七分胜算,季道也不会希望过早决战。”说到这里,似是无意望了席道宁一眼。

田文光策马停在张季道的左侧,将目光从海陵城头收回,说道:“避免与江宁仓促决战,是督帅领兵南下之前就有的决定,只是都督仍寄希望于一举击溃徐汝愚侵占东海的野心,让人担忧啊。”

事实上,陈预希望集中兵力,逼迫徐汝愚放弃对东海的侵略意图,虽然有着决战的危险,陈预内心深处仍然不相信徐汝愚会毅然决然将数十万军士与几乎相同数量的流民一起卷入那滔天的死亡战火之中。

然而这近似于软弱的情感判断却无法在军议上宣之于口;或许说出来,也会遭到诸将的非议。在军事决策上,将胜利的希望寄托于敌人的于心不忍,无异于将战争视为儿戏。

何况数月来,江宁势盛,咄咄逼人,徐汝愚的野心暴露无夷。

在东海战事一触即发之时,即使徐汝愚不将凤陵大营调入白石,世人仍认为江宁牢牢把握着胜利的楔机。

徐汝愚用计在陈预与张季道之间所制造的争权矛盾,使得东海在南境虽然聚集的十七万精锐战力,事实上却处于陈预、张季道两人的统领。

陈预、张季道在军事决策上有着致命的分歧,陈预倾向决战,欲一举解决江宁对东海的威胁。而事实上,张季道擅自统兵东进,使得陈预在西面无法集结起优势兵力,被逼采取守势。但是陈预仍没有放弃西线决战的用意,在曾益行统兵退到定远城中,陈预所率领的六万兵马却没有立即后撤,位置稍稍突前了一些。

江宁此时有四路大军渡过下阿渡,张续、樊文龙合兵七万进逼右翼,梅立亭统兵两万,切开陈预与龙游的联系,牵引陈预左翼。

巫成心想:若是徐汝愚亲领的四万兵马乃是与青卫军一样的精锐战力,那么就可以命令张续所率领的青卫军继续前突,切断陈预与定远城之间的联系,将陈预率领的六万兵马围歼在下阿溪北岸的平野之上。

想到这里,巫成心里觉得可惜,暗道:便是以徐汝愚之能,也不能将战场上的每一处变化了然于心啊。侧目去看端坐长案前的徐汝愚,自从子阳秋从江津赶来,身上透出的气势就凝重了些许。

徐汝愚屈指轻轻叩击长案,却不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邵海棠跪坐长案之前,沉声说道:“易氏欲插手其间,江宁筹划数月之久,成与未成,只剩十余日时间,还望汝愚早做决定。”

徐汝愚似从沉思中惊醒,环顾围坐身旁的众人,目光落在赵景云的脸上,说道:“张季道已将海陵团团围住。”

赵景云点头,说道:“正是。张季道忌惮雍扬城里的四万降军,尚未对海陵发动攻势。”

“哦。”徐汝愚说道,“若是此处强攻陈预,张季道大概会少了几分顾虚。张季道不会绕过海陵往南奔袭,只是海陵只有四千守军,让人担忧啊。”

邵海棠说道:“张季道有胆绕过海陵,即便放弃广陵城,也要让沈翼率领一万精锐先将他的归路封死。张季道统军南下,并无攻城准备,海陵有宁越山在,短时间内无忧。”

徐汝愚又说道:“秦子卿心性未定,我亦不能琢磨也;他在南平,南平极可能会下一招恶棋,让魏禺小心提防。”

众人见徐汝愚说到这里,知道他心里下了决定,禁不住一起端直身子。

元月六日,在子阳秋抵达徐汝愚设在下阿溪北岸大帐的第二日,丁勉臣率领一万青卫军,从左翼分出,强攻定远城正南三十里处的落桅堡,激战一夜,陷之。将陈预与定远城之间的联系切断,战后,丁勉臣将落桅堡交于后续部队驻防,自己则率领精锐继续向东穿插。

张季道领兵结营海陵城外,乍听此讯,心里一惊,讶然叫道:“徐汝愚果真要兵吞东海?”疾步走到长案之前,将地形图展开,端详片刻,手指定在新姿城之上。

新姿位于毗陵南境,位于龙游侧后,定城东侧偏南。龙游本属于雍扬,因为万嵘的叛离,才让东海得去。龙游在地理位置上,却处于广陵、青埔的半包围之中,只在西北方向与新姿接壤。

张季道暗道:新姿城让江宁夺去,张续、樊文龙重兵在右翼,陈预势必率军向东面的龙游城撤离。此时梅立亭领兵跳出来,增援青埔或海陵,则龙游陷入新姿、广陵、青埔的合围之中。陈预欲要脱困,势必要避开西面的重兵,率领大军继续东移,寻找空隙突围,如此一来,定远的曾益行所部却又成为孤军陷入险境。

想到这里,张季道嘴角微微上牵,浅笑里却有几分狰狞意味,自言自语的说道:“徐汝愚,世间难道只有你一家才会掩藏兵力?”神色一肃,侧目望向田文光,说道,“江宁兵马接近新姿百里,散于新姿四野的骑营则会往新姿集结,你去新姿统领这一路骑营,迎击丁勉臣。”缓缓站起来,目光落在席道宁的身上,说道:“席将军是否觉得徐汝愚此时发动攻势有些急切了?”

席道宁不知其意。

张季道屈指重重敲在天长县北境——徐汝愚大营所在,说道:“我能肯定,这四万大军不堪一击。”

第十一章 合围

丁勉臣率领一万精兵离开落桅堡往东穿插,昼夜百里,离新姿城五十里时,探知新姿城时的守军增至六千。

丁勉臣持剑拄地,眼睛望着新姿的方向,视野却让苍青色的残丘挡住,天际的流云压得极低,在山脊上流卷变幻。定远、龙游等地的东海军并无异动,新姿守军却突然增加了一倍,里面透露出许多诡异。不管如何,要实现原定奇袭新姿的计划已变得困难重重。

新姿位于龙游侧后,夺取新姿,不仅将龙游封在江宁地域之中,更主要的是将陈预大军在东北方向上的归路切断,逼迫陈预进入江宁的彀中。

元月七日,丁勉臣不顾下属劝阻,毅然放弃原定奔袭新姿的计划,大军在新姿城西南五十里突然折向,径直往陈预大营的东北角袭去。元月八日,攻夺位于陈预大营东北的青丘山。

江淮之间,从津水往东的地域是平原地貌,其间分布着些残丘断岭。以广陵为界,以西地域更加密集一些,以江津的慑山、白石的翠屏山为典型地貌。青丘山高约六十丈,东南往西北走向约四里许,横亘在陈预大营的东北。

江宁攻占落桅堡之后,青丘山就显得紧要起来,陈预将两营四千精兵布在青丘山上,比新姿城的守军还多。丁勉臣领军离开落桅堡,直奔新姿而去,青丘山守将见新姿遇险,分出一半兵力欲扰袭丁勉臣的后路,却料不到丁勉臣领军突然折向,撇开扰袭的那一路东海军,直奔青丘山而来。

青丘山地势平易,算不得形胜关险之地,并且只有两千守军,强攻了一夜,在东海援军抵达之前,丁勉臣顺利攻占青丘山。

地图平铺长案之上,徐汝愚的目光落在青丘山的位置上,眉头紧蹙,说道:“青丘山算不得易守难攻之地,丁勉臣有一万精兵在手中,守上几日,算不上难事,只是……”说到这里,转头去问赵景云,“丁勉臣离开落桅堡时,带上几日的军粮?”

“五日。或许能坚持八日,已过去三日了。”

青丘山位于东海内线,又处于野地,丁勉臣无法从民间夺粮,只能依赖于离开落桅堡时携带的军粮。不说陈预会积极反攻青丘山,便是粮草这一项,丁勉臣在青丘山也只能支撑五日。

徐汝愚轻声说道:“新姿城守军突增一倍,应是张季道暗中有所部署。丁勉臣见新姿不可夺,应往东南穿插,跳将出去,寻机与梅立亭部汇合,而非强攻青丘山。”

赵景云抬头望了徐汝愚一眼,说道:“丁勉臣奔袭新姿,其目的在于切断陈预东北方向上的归路,新姿不可夺,转袭青丘山,同样实现了这一目的,景云以为丁勉臣所做决策不差也。”

邵海棠说道:“东海在定远、龙游的驻军不敢出动,陈预又不敢分出太多的兵力去夺青丘山,丁勉臣五日内无忧,关键在于我们能不能五日内撼动陈预的大营。”

徐汝愚神情惫倦,双手撑着长案,望着油灯明灭昏黄的火心,说道:“仲道代我传令吧。”说完这话,却似耗去许多精力,回到帅位盘膝而坐,翻看从江宁传递过来的卷宗。

邵海棠、张仲道、方肃、子阳秋、赵景云等人则围着长案地图仔细推敲每一处细节。

巫成远远站在营帐一隅,羡艳的望着站在营帐中间的数人。赵景云追随徐汝愚也不足两年光阴,然而在追随之初就受到重用,虽说品阶尚无法与邵海棠等人相比,却是徐汝愚最为倚重的将领之一,所领的北五郡司,与司闻曹共掌江宁内外军情。

巫成跟随在徐汝愚身边也有月余光阴,徐汝愚在这月余时间里,表现只能用惫懒一词来形容。所有军事行动的细节几乎都是邵海棠、张仲道、方肃、赵景云等人议定。

邵海棠、张仲道、方肃、赵景云等人,不管哪一位都能独当一面,徐汝愚若是还要参与枝节这事,却有与下属争功之嫌。

正失神间,忽觉并立身侧的焚石扯他衣裳,侧过头来,却见他朝营帐那边呶嘴,循望过去,徐汝愚正招手让他过去。

巫成以营参军之职随军,平日也在大营随侍,偶尔也能与徐汝愚说上话,却少见徐汝愚召他过去说话,心里忐忑,又有着抑不住的惊喜,恭立徐汝愚身前,致以军礼,说道:“大人有何吩咐?”

徐汝愚将手中卷宗放下,说道:“秦钟树更名秦子卿以建延殿典签之职出仕南平,子成与秦子卿相识也久,对此人有何看法?”

巫成乍听这话,心里一惊,许久没有秦钟树的消息,心里藏着种种猜测,却不料是最坏的一种。倒是徐汝愚气度平和,用敬语相唤,让巫成心里安定一些。

迎上徐汝愚清亮如水的眸子,巫成小心翼翼的选择言辞,说道:“秦子卿宣城说战之时,巫成适逢其会,得以相识。巫成败出成渝,无处为家,四野漂踪,有感江宁民风淳厚,一直留连在江宁,才得再度与秦子卿树相遇。巫成仰慕寇先生之名,秦子卿以寇先生门人自居,愿相引见,遂相熟稔。”

徐汝愚微微一笑,倒不介意他急欲将与秦钟树之间的关系撇干净,说道:“寇先生欲举荐你任职军中,将你与秦子卿相识之事,在荐书里一一言明,无需赘述。”

秦子卿之事,牵连甚广,寇子蟾也深受其害。寇子蟾不避嫌疑,仍然举荐自己,这份知遇之恩,让巫成感动万分。

“巫成有愧寇先生提举。”巫成稍平心绪,“巫成以为秦子卿非臣下之臣。”

邵海棠听了这话,也禁不住回过头望了巫成一眼,说道:“张季道也非臣下之臣,秦子卿之才或许不差于张季道,然而枭雄成事,需要时势促就,秦子卿投奔南平,也容不得他有太多的心思了,或许他日会成为南平的权臣。”

邵海棠也算得是江宁权臣,不过掌管三府一司的诸公,手中皆有实权,不弱于邵海棠。

不过邵海棠在江宁诸公之中最有威严,巫成欠身揖身,不敢稍有不敬,心里却不同意他的见解,说道:“秦子卿予巫成之感观,却非留恋世间权势之徒,巫成说他非臣下之臣,却非说他与张季道一般,有着无法遏制的野念。”

张仲道、方肃、赵景云一齐转头望过来,却见徐汝愚听得巫成一番话,此时眉头紧蹙,眼里藏着许多忧虑。

营帐内的气氛一时变得十分压抑,过了片晌,徐汝愚撑案立起,对巫成说道:“巫成随我也有月余,议论军事,令我有所得,今在大帐,屈其才。仲道你以司马衙的名义拟一道策书,堂授巫成为青卫军营参军,加左尉衔。”

巫成以营参军随军,但无实衔,不能统军作战,无法积累战功,难有出头之日。

巫成闻之大喜,当下就要拜谢,却见张仲道横眼看来,瓮声说道:“去青卫军做甚,留在我身边就是,替我统领亲卫营,还加左尉衔便是。”

江宁军制,策将军亲卫营满制五百人,营尉统之;卫将军亲卫营满制三百人,左尉统之。

张仲道出任江宁行辕行营总管、武卫军统领,可算得上江宁最有实权的军方人物,在江宁军中位序仅次于江凌天。

巫成倒不介意军衔高底,只是张仲道平日都在江宁,亲卫营不过是他在江宁府上的护卫,哪有什么兵马可以统领。巫成心里苦笑,却不敢露出来。

徐汝愚笑道:“既然你也看重巫成,留在你的身边就是。”

张仲道草草写就一纸军令,递给巫成,说道:“你拿这个去西营挑选五百人,要当得起亲卫营之名。”

邵海棠说道:“仲道是我江宁重将,选择亲卫,应当慎重。”

此地皆吴州降军,邵海棠有所忧虑。

张仲道哈哈一笑,说道:“越郡多豪勇,不能因祝氏之过,不予以出头之机,仲道多谢邵先生关心。”

见张仲道如此,邵海棠也不再说什么,挥手让巫成去依此行事。

徐汝愚明白张仲道的心思,唤住巫成,说道:“那就取一营满制,战后才行缩编。”

此地集结兵马超过四万,一营满制不过两千员,但是大战将至,巫成知道自己选编的两千人将用为先锋,虽然知道此地驻军的状况,但是有机会施展才能,仍禁不住神色一振,昂然走出营帐。

新朝五十八年,元月十日,进驻下阿溪北岸近半月的四万江宁大军离开北岸河堤营地,往北推进,从正面进逼东海设在下阿溪北岸的陈预大营。

巫成率领一营先锋先行攻打青竹岩。青竹岩位于陈预大营东南,还算不得山,只是比周围的平野高出十余丈的矮丘,是陈预设在大营外的前哨营垒。

既然徐汝愚在北岸的四万大军一齐向北推进,青竹岩迟早会落入江宁手中,见巫成领兵攻得甚凶,江宁大军又紧围过来,青竹岩守军丢下百余具尸体往北退去。

徐汝愚登上青竹岩,由此望北,直至东海陈预大营的南营,十数里的地面都是一望无碍的平川。

东海南营背倚枋山,下阿溪北岸百里之间惟一的小城青池就筑在枋山背面。青池城小,驻一万兵马足矣,陈预将北营设在青池城西三里的一处谷地,又有狭谷穿越枋山,与南营相连。

陈预将东海六万精兵,分驻于枋山南北的三处大营,最远相距不过十里,利用枋山特殊的地形,互为犄角。江宁无法用兵力将方圆十数里的枋山围个水泄不通,集中兵力攻打北营,北营主力从长谷暂避到南营,也可从南营出援军,扰袭江宁侧后,使得江宁无法全力攻打北营。

赵景云指着北面的枋山说道:“陈预利用枋山地形结营,江宁需用两倍兵力才能将其困住,考虑要牵制定远、龙游的东海驻军,需投入三倍兵力才行,难怪陈预不畏我大军合围。”

徐汝愚淡淡说道:“陈预用兵自有独到之处,只是还看不透尘世间的迷雾罢了。”将青黑大麾稍稍裹紧,沿着缓坡走下去。北面缓坡上,还有十数具东海兵的尸体没有埋葬,徐汝愚只是铁青着脸,不说什么,直走到山脚,才对巫成说道:“沿青竹岩修筑营垒,不可马虎,要防备陈预来袭营,这里乱了阵脚,退到河堤才能止住颓势。”

虽然兵力多是吴州降军,但是军中将职都是江宁演武堂的子弟,战力虽弱,但只要陈预不死力来攻,守住青竹岩应没有问题。青卫军、樊族兵马、中垒军从侧翼围将过来,陈预怎会还有胆子死力攻这里。

巫成心里如此想着,但是徐汝愚开口吩咐下去,却不敢马虎,垂手应是。

徐汝愚说道:“子肃擅结营之务,你可向他多请教。”

正说话间,外围游骑引领一员披甲将军过来,徐汝愚站在那里,隔着远,认得来人是樊族的降将徐濯非。

樊文龙原是樊族的统兵大将,后遭罢黜,在余杭军中的威望却没减弱。樊族归降将领大抵是昔时故旧,这让樊文龙重新掌握这支军队省力不少。

抚州雁潭山一战,徐汝愚被困老人峰,樊文龙领兵来援,徐濯非也在那路军中,与徐汝愚匆匆见过一面,只是没给徐汝愚留下什么印象。

余杭军将职安排都出自樊文龙的举荐,大都是樊族降将,江宁予以充分的信任,便是在行军、军务、参谋等新设的辅职上,也任用余杭籍人士。

徐濯非为教习校尉,实授营尉衔,是樊文龙倚重的部将之一。

徐濯非隔着老远,便下了马,走到近前,单膝跪地,说道:“教习校尉徐濯非受樊将军之托,特来请命攻打东海北营。”

巫成心里一惊:徐汝愚让余杭降军过来参与围攻,却让青卫军在定远牵制曾益行。

第十二章 求战

陈预六万大军,三万驻在北营,一万驻在青池城,二万驻在枋山南麓的南营。

江宁最先进入青池境内的两路兵力约八万,四万余杭军压向北营,徐汝愚亲率另一路兵马,停在南营壁垒以南十余里处的青竹岩。江宁共有十三万大军进入白石府北部,但是三万青卫军与两万中垒军要牵制定远、新姿、龙游等地的东海驻军,在短时间内,能投入青池战场的也只有这两路兵马。

四万余杭大军赶到青池境内,只稍作整饬,便对东海设在枋山西北麓的北营展开攻势。

樊文龙令徐濯非率领一万兵马监视北营的主营,五千兵马占据二十余里外的阳城堡以为主营,其余二万五千余兵马分作六路,对东海北营外围的六座前哨营寨发动攻势。

元月正是东海寒气最重的时候,陈预自幼修炼丹息术,本不会畏寒怕冷,但看到江宁攻势凌厉,骨子里透出寒意。

樊文龙藐视陈预留守北营主营垒的主力,分兵去攻外围营垒,可以说是犯了兵家大忌。但是樊文龙将四万兵马分作八处,控制着枋山东北方圆近三十里的范围。枋山东北,地平林茂,指不定徐汝愚会将一路精骑藏在其中。

东海骑营的主力让张季道牢牢控制在手中,陈预虽为东海都督,却无法调动,枋山三座大营之中,只有两千精骑。张季道送来信函,说徐汝愚亲率的那四万大军极可能是不堪一击的吴州降军。陈预深谙徐汝愚的性子,也认为这样的可能极大。徐汝愚领兵渡过下阿溪,陈预便将两千精骑藏在南营,好趁徐汝愚所部立足未稳之时,利用骑兵冲刺试探虚实。

徐汝愚渡河之际,以兵车为阵,随后又遣巫成率领两千步卒攻克青竹岩,在青竹岩立寨,分兵进入青竹岩阵地,完全不予陈预以试探虚实的机会。

且不说徐汝愚,随徐汝愚在军中的邵海棠、张仲道、方肃、赵景云等人都善用兵,陈预不敢用主力正面对抗,欲要偏师来试探虚实,却是妄想。

真正要撼到陈预在枋山附近的营垒,惟有寄望于樊文龙,徐汝愚这路兵马的战力有限得很,从下阿溪北岸至青竹之间,行军、立营法度严谨,不予东海机会,然而锋芒不烈,战意不强,对东海南营的扰袭,也仅限于千余人的规模。

陈预却不敢大意,需知有徐汝愚在场,就有可能出现意料不到的事情。却是樊文龙在枋山东北汪洋肆意的攻势让陈预大吃一惊。

徐汝愚与樊文龙一南一北,一静一动,让陈预心里疑虑重重。北营的外围前哨营寨坚持不了多久,陈预虽然预见徐汝愚可能将骑营藏在樊文龙军,却不能不出兵,遣校尉陈轶带领三千长矛步兵从北营主营而出,绕过监视北营的徐濯非,占领下沟。在下沟东岸的河滩展开。

下沟隔着阳城堡,陈预心想江宁骑营真在北面,那多半会先进阳城堡。下沟缠绕枋山往南汇入下阿溪,此时水极浅,河滩开阔,便于展开骑战阵战。但是渡河作战对骑兵不利,陈预便想让陈轶三千兵马挡住江宁骑营不让渡河。

令长叔寂率领一万步卒,贴着枋北坡出营,占领徐濯非军南面的高地。枋山北坡,山势险峻,地形狭窄,树木繁茂,长叔寂不需担忧侧翼受到威胁。

徐濯非军中升起黑色狼烟,牛角吹号,渐传渐远,不待长叔寂来攻,起营而走,方向正是下沟河滩。

刘昭禹说道:“徐濯非分兵挡住长叔寂,以主力击溃驻守下沟河滩的陈轶军,方便江宁骑兵渡过下沟。”

若是刘昭禹的判断符合实情,便要派遣两千精骑先赶到徐濯非部的前面,将其截住,与长叔寂一同将其击溃。但是徐濯非敢率一万步卒来此挑衅,自有所恃。如果不能短时间内将其击溃,分袭六处前哨营寨的余杭兵就会合围过来。

陈预说道:“江宁骑兵不会在阳城堡,令陈轶坚守河滩阵地,我亲领两千骑兵配合长叔寂从侧后攻击徐濯非。”

樊文龙正领兵攻打东海设在老虎沟的野营,见东北面狼烟升起,知道东海主力出了北营。

只是这面攻得正急,不是说撤就能撤去,分出两千兵马继续攻打老虎沟,率领余杭军中最精锐的五千兵马,沿下沟东岸往北。

老虎沟在枋山东侧,离下沟河滩有十一二里。樊文龙令徐濯非率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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