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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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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同山却不甘心让江宁逼到关门捉贼的窘境,战事虽然艰苦,却仍然不愿放弃北岸的营垒。直到魏禺从江宁调来八艘四百梢的巨舰,祝同山才不得不放弃考虑放弃北岸的营垒。四百梢巨型战舰,也只能在济远渠稍开阔的水面航行,每艘舰可置三艘抛石弩,如此一来,营垒南侧又处在江宁抛石弩的射程之中。

历阳军在北岸营垒之中只有三万余人,而江宁军损伤随时都有补充,争战到现在,兵员总数并未有下降,不能依赖壁垒,祝同山尚不至于在平野之上与两倍于己的江宁军决战。

八月初旬,连日阴雨,清江与济远渠里的水位又涨高许多,双方的战事暂时停了下来。

临夜雨势少了下来,祝同山透过雨幕望着济远渠上的微弱的火光,在济远渠临近清江的河段,共停了超过两百艘的江宁战舰。历阳虽有五千水营,但是舰型最大不过大翼舰,相比人数三倍于己、大小舰型齐全的江宁水营,初战便溃败下来。

这连日的暴雨让祝同山缓了一缓,知道过了阴雨期,江宁的攻势会更加猛烈。祝同山抓雨蓑的两边,向身前收了一收,身子微微一缩,似乎禁不住雨夜里的凉意。微弱的冷光划过他的脸,相比数年之间与徐汝愚在清江口相遇时的神采飞扬,显得太憔悴了。眼窝深陷,眸光已让连日的无眠折磨得黯然无光,禁不住叹了一口气,暗道:这场战争似乎太无谓了,可是打到这种程度,也不是说停就能停得下来的。

第十章 汤邑山口

雨滴从蓑笠前檐滑落,滴在颧骨上,从脸颊滑过,落在铠甲上,能听见极细微的清音。

秦钟树侧头望了一眼魏禺,从他肃穆沉寂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焦虑与不耐烦来。持续近十日的阴雨,差不多将人的耐心都消耗尽了,魏禺能如此冷静,秦钟树心里不禁暗暗佩服。

暴雨迫使江宁停下激烈的攻势,江宁未料到突来的暴雨会持续这么长的时间,在雨季之前,连续向历阳战场增派兵力。面对江宁在历阳战场投入的兵力,祝同山应生出此战无望的觉悟。江宁希望祝同山迫于这样的压力向历阳城撤军,魏禺将抽调兰陵防线上的兵力空营迂回至历阳城至营垒之间的地区伏击祝同山部,迫使祝同山在城外决战。

即使祝同山不放弃营垒,魏禺也将组织两倍于敌的强大兵力强行攻打残破不堪的历阳军垒。

在雨季之前,江宁希望魏禺所统帅的凤陵行营能在夏季之前结束历阳战事;却在一切都准备妥当的时候,迎来持续十天的暴雨期。

雨季何时结束,谁也无法预料;祝同山心知此战已无胜望,极可能在暴雨季过去的时候,领兵撤入历阳城中。然而江宁却来不及将兵力调到其归路上阻截。如此一来,江宁在济远渠两岸数月所做的准备都会落到空处。

魏禺在兰陵等了八日,见暴雨仍无稍缓之势,毅然率领兰陵精锐万人,冒着暴雨,迂回到凤陵城东,洇渡过济远渠,插到历阳城与营垒之间的地域。暴雨之中,弓弦无力,将卒体力消耗也大,在山中候了两日,暴雨仍无止歇的迹象。

若是待到明日暴雨还不停止,大军只得被迫返回济远渠南岸,不然即使候着历阳军,也无力阻截之。

秦钟树心中不无恶意的想:若是祝同山趁雨夜撤营,此际与魏禺伏击大军相遇,不知魏禺能否坚持到援军赶来?

历阳城至营垒间的百里区域,丘陵低矮却连绵百里不绝,低平之地都淹成泽国,这使得魏禺率领大军所在的山口成了历阳营垒军返回历阳的必经之所。然而山口地势开阔平易,守方在地形并无太大的优势可言。魏禺仅率一万兵力要挡住急于归城的三万历阳军的去路,其中凶险可知。并且此地离历阳城只有三十余里,祝同山完全可以调动城中守一起夹击之。即使援军及时赶来,魏禺所率领的这部兵马也是处于决战战场的最内层。

仅从此点看来,秦钟树不由暗服魏禺的枭勇无畏。这种置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往往是将帅所缺乏的。

避雨的毛毡、雨蓑早在路途之中就让雨水浸湿,随之身上的衣服也都湿透,山中可以生火的地方甚少,都用来熬煮姜汤热水供军士饮用。无法将湿透的衣物弄干,这两日来,秦钟树通身透湿,初时尚无觉察,此时已觉寒意往骨子里钻,禁不住瑟瑟发抖。

曹散见此情形,暗暗生忧。倒不是忧虑秦钟树病倒,而是担忧候在此处的一万军士吃不住身上的寒气。

曹散听从顾明山的意思,离开宣城之时,将冯哥儿、秦钟树两人带在身边,一同抵达凤陵大营去见魏禺。魏禺见他仅凭道听途说之言便能看透自己的计划,心里有些诧异,却不喜他的手段,将他带在身边,更像是借机将他拘禁起来。

魏禺帐下,肖乌野、班照邻、杨尚等人无一不是当世俊杰,秦钟树收敛许多。曹散与秦钟树一起相处数日,知道他不是改了心性,乃是畏惧魏禺此人。秦钟树在军中没有品阶军职在身,肆言妄语,魏禺看不顺眼倒极可能将他宰了再跟徐汝愚、寇子蟾言语一声。

魏禺身躯健硕,曹散努力辨认他在夜色里留给众人模糊的影子。

大军在雨中候了两日,城中以及营垒里的历阳军都应觉察到这路兵马的存在,祝同山还会选择这条道路返回历阳城里吗?

曹散轻轻咳了一声,说道:“看情形,雨这两日就会停下来,是不是让青凤骑提前出动?”

魏禺不语,过了半晌,转过身来,说道:“雨浸丘陵,路湿且滑,精骑的作用已被限制太多,没有提前出动的必要,祝同山明日不来,我们也要退回南岸去。”

曹散见魏禺已有困城的打算,便不再说什么。

秦钟树轻声说道:“祝同山不归历阳,仍有三处可去。”

曹散微有诧异的转过头来;魏禺冷哼一声,不领情的说道:“北归当涂,南渡河渠,按兵不动,你说的可是这三个去处?”

秦钟树呆了半晌,才说道:“正是这三处,将军心中原来早就明了。”

曹散嘴角微微上扬,无声而笑,暗道:魏禺数度挫折公良友琴,岂是仅仅凭借时运?

子夜刚过,持续十日的暴雨终于停歇下来,顾不得掩藏行踪,魏禺让营内燃起篝火,令军士围火而坐,尽快将衣物烘干,将体内的寒气祛除。

祝同山望着远处汤邑山口宛如繁星的营火,再过两个时辰,天就露白,祝氏能不能存下一分生机,就要看能否顺利突过江宁军在汤邑山的封锁。江宁只用一万兵马封锁汤邑山口,若是平时,要在追兵未至之时强行通过,绝无可能;但是江宁的将卒在雨中足足候了两天两夜,战力大概让暴雨磨去七七八八。

祝同山侧头问道:“江宁北岸营军有什么动向?”

一人说道:“暴雨冲毁大部道路,我军撤退,负责殿后的兵马会破毁道路,冯远程即使同时起营追来,也要比我军迟一日。”

“若是换乘战舰从水路赶来,要多长时间?”

“也要一日以上。”

一日时间足够了,祝同山稍稍舒了一口气,下令部队全力向汤邑山前进,只要在一天之内突破汤邑山的封锁线,就能缓一口气。只是历阳五邑十四县,自己率领数万精兵最终只能困守独城,这个的结局未免太不如意了。

江宁经过数月的试探,不仅江津、余杭等地的势力没有反应,便是同枝同脉的兰陵、吴州也无动静,江宁可以放心将兵力投到历阳战场,难道区区一个徐汝愚真的让东南诸雄畏惧到这等地步?

想到这里,祝同山忍不住连连叹息。

魏禺布在汤邑山的兵马在暴雨中消磨太多的精力,直到历阳军推进到汤邑山脚下,前哨斥候部才发现敌情。没有予魏禺多少准备的时间,历阳在天放晓的那一刻对汤邑山口发动猛烈的攻势。

祝同山知道必须在追兵赶到汤邑山之前通过山口,一上来就投入历阳军最精锐的战力,又指挥两路偏军迂回到山口两侧的山嵴。魏禺本在两侧山嵴布置了防守兵力,奈何暴雨之下,仅有一道石棱的山嵴上呆不住人,魏禺将山嵴上的兵马撤了下来。

倒是祝同山似乎知道暴雨会在凌晨停歇,提了数个时辰出发,让魏禺在汤邑山口估错历阳军出现的时间。所幸山嵴上能容下的历阳军不会太多,不然山口里的封锁部队不仅要面对正面的冲锋,还要面对两侧山嵴上历阳军的箭雨。

秦钟树听着震天动地的厮杀之声,暗道:看此情形,魏禺为了将祝同山挡在历阳城外,便是将此地的精锐战力消耗干净也在所不惜。只是如此做,可否值得?

秦钟树望了冯哥儿一眼,问道:“冯远程领兵赶来还要多少时间?”

山口正面的开阔地呈扇形打开,可供双方一次投入数千兵力,祝同山不计伤亡的强攻此处,魏禺不避锋芒,令班照邻率领将士在扇形地势的收敛之处死死抵住,负在将士身后的长弓让雨水浸湿,弓弦无力,百步之外已无多少杀伤力,百步之间,两军又能迅速接触到一处。历阳军对汤邑山口的攻夺几乎一上来就是白刃相搏,异常惨烈。魏禺又组织精锐将卒重新攻夺两侧的山嵴。山嵴可供双方投入的兵力也不多,一时间对正面的战场影响不大,但是山嵴在历阳军手中,终令人时刻感到侧翼的威胁。山嵴之上虽然只能容五百人,且从山脚到山嵴的道路泥泞不堪,历阳军也无可能大规模从山嵴侧击山口守军的侧翼,但是仅是五百精锐如青凤骑的战力在最关键的时刻却能发挥让人意料不到的作用。

冯哥儿站在高岩上,望着扇形地上的修罗场,只觉胸口的热血要涌出来,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转身问道:“啊,你说什么?”秦钟树又问了一遍。冯哥儿说道:“冯将军衔尾追来的话,也不会晚多少时间?”

秦钟树说道:“若是如此,祝同山便不会强攻汤邑山口,这老天似乎也助祝同山,偏偏这个关头就停了,历阳军在雨中淋了三个时辰,我们却足足淋了三十时辰,决战只能指望冯远程的援兵,我看此处的兵马要挡住历阳军也相当困难。”

“你以为冯将军的援军不能按时赶来?”

秦钟树见曹散从后面走过来,见他脸上并无担忧之色,微微一笑,说道:“冯将军自然能赶过来,只是不会随在历阳军的后面?十日的暴雨,历阳境内的道路大都冲毁,冯将军若是跟随在祝同山的后面,祝同山只要派出少量的兵力,就能延迟冯将军的路程,让他不能及时赶到此处参与决战。”嘴里虽然如此说,仍然不知道冯将军将从何处赶来。

曹散笑而不言,望向左侧的山嵴。秦钟树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觉占据临河山嵴的历阳军像是突然丧失勇气一般完全失去初时的凶悍之势,此时让从内侧攻上去的江宁将士逼得节节后退。

秦钟树恍然大悟,说道:“冯将军从水路赶过来了。”

山嵴上的历阳军最先看到济远渠上的战舰,士气大颓,雨后疲惫的江宁却如涌新力,一鼓作气的将两侧山嵴夺了回来。

冯哥儿诧然问道:“冯将军怎会如此迅捷?”

冯远程早就将兵力从营垒移到战舰上,自然紧随祝同山赶过来。秦钟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随曹散登上临河的山嵴,只见天际涌出来两列战舰,正敛帆泊岸,船上将士源源不断的上岸列阵,最先上岸的车阵围在外围,呈半圆之形,逐渐向外展开,长弓手、弩手、刀盾手、戟兵,层层叠叠的严峙战车之后,最后才是三千青凤骑。

秦钟树问道:“惯穿黑甲的冯将军可在战阵之中。”

冯哥儿说道:“我看不到那么远,看情形,下来将近两万人,冯将军自然会亲自领军。”

秦钟树说道:“只有两万人,冯哥儿也会用大衍之数点兵?”秦钟树看不真切,只见天际密密黑影,听到从战舰下来的只有两万兵马,说道,“看来这路援军是肖将军率领的。”

曹散正要说话,却见魏禺领着精卫攀上来。祝同山发觉从水路过来的援军,已停下正面的攻势,收缩阵列。

魏禺走到曹散身边,说道:“祝同山看到骑营从船上下来,还是收拢阵列准备决战,看来他已料到冯远程领军截住他去当涂的去路。”

秦钟树忍不住问道:“若是祝同山按兵不动,魏将军该如何应对?”

魏禺脸色一沉,鼻腔冷哼一声,说道:“用兵怎会没有一点凶险?”

江宁军在东清江东岸、济远渠北岸夹角营垒的兵力早在历阳撤营之前调空,但是为了不引起祝同山的警觉,最前沿的抛石弩阵地则按兵不动。抛石弩阵地上除了三千抛石弩手之后,只有三千长弓手,侧翼及后营的兵力都撤去,这七千人就处在极凶险的处境。如果祝同山雨歇之时尚未撤营而走,一定会看出那里的虚实,从侧翼夹击。

虽说战舰会从水面上接应,但是激战之中,援军不能下船而战,弩手与长弓手又不能迅速撤到舰上,这七千人多半要面临横尸河畔的结局。

用计不能避免凶险,魏禺将七千人置于险境,保证全局的胜利,其实无可指责。曹散见秦钟树此时忍不住出言置疑,暗叹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不过钟树能在瞬间看透一切,倒是让人有些惊诧。

冯哥儿见他们三人,数语之间脸色就变了数变,心里叫奇,不过魏禺的凶名即使在江宁境内也广为传言,冯哥儿却有些担忧秦钟树语言有失。

默然片晌,魏禺脸色稍霁,望向曹散,说道:“从江宁去溧水,又至凤陵,诸公可有什么言语?”

曹散说道:“曹散离开江宁之时,邵先生、梅大人都寻我说过话,从溧水过来,顾大人也说过:对于祝氏,并不宜屠敌为快。曹散早知如此,便不答应诸位大人传话了。”

魏禺望向远处,过了半晌才说道:“江津遣易行之往谒先生,有为祝同山求情之请,先生传来书信,让我临机而断。立即飞骑江宁,报于先生知道。”

冯远程即将领兵赶过来合围,祝同山已成野地困敌,是歼是擒全在魏禺一念之间。凭己一念,便能决定数万人的生死,如此权势确实让人羡慕。

秦钟树望着魏禺有如刀削斧刻的侧脸,若有所思。

稍后不久,冯远程领军从北面赶来,从北面逼近历阳军。

历阳军在汤邑山脚下结阵,肖乌野领兵从西南、冯远程领兵从西北一同发力,迫使历阳军向临河背山的低陷地收缩。最终被困在汤邑山西南麓、济远渠北岸的角隅之地不能动弹。江宁水营战舰封锁南面的济远渠,精锐步卒掩蔽侧翼的数千长弓劲弩封锁东面的汤邑山嵴及坡地,西面及北面的丘陵则是四万精锐步卒的联营。

魏禺统率凤陵行营水、步、骑近六万精锐将祝同山的三万兵马团团围困在汤邑山之西。

稍后数日,张续统兵渡江,与子阳雅兰所领武卫军部围当涂,当涂守将祝远岐献城而降。张续统兵驻当涂,子阳雅兰领所部兵马与当涂一万降军奔历阳,沿途四县,皆望风而降,至历阳城下,历阳守将周蒙夫匹马出城,横戟身前,说道:“同山公于我有知遇之恩,蒙夫不忍负之;然蒙夫亦不能睹历阳百姓家园毁于兵火之中。”言讫,挥戟策马向江宁大军冲去。

历阳城下,只见一夫挥戟向万军冲锋,夕阳血色的光芒洒在周蒙夫的银甲上。

子阳雅兰勒马徐徐后撤,周蒙夫冲上子阳雅兰原先所在的坡地,翻身下马,将长戟插在地上,向着历阳城拜了三拜,长啸一声,取下腰间护刀,横刀自刭。

历阳副将叶添闭城守三日,三日后降。与此同时,李公麟率领一万精锐越过清江,抵至历阳西境,攻取芜州等七县。历阳除了困守在汤邑山西南麓的三万兵马之外,全境悉数落入江宁囊中。

第十一章 西出江宁

离开后园,穿过两壁高墙形成的夹道,跨进梨香院之前,邵如嫣在月门去稍稍停顿了一下,从这边可以看见樊文龙、彭慕秋两人侧着身子站在屋檐下小声交谈,呆了半晌,只见邵海棠、水如影、屠文雍三人一起退了出来,却不离开,径站在堂前,默然无语,连樊文龙、彭慕秋也静默起来。

邵如嫣心里微微一惊:父亲、水如影、屠文雍等人有事不再偏厅相候,却站在堂前?邵如嫣踏入中庭,敛身与众人见礼,望着邵海棠,轻声说道:“父亲,你们怎么都站在堂外?”

邵海棠与众人相视苦笑,说道:“汝愚来了脾气,将我们都请了出来。”

邵如嫣说道:“幼黎夫人听到这边起了争执,让我过来问问。”

水如影问道:“幼黎与珏儿夫人在哪里?”

邵如嫣说道:“适才在后园,现在领着小穆儿去了云溅阁。”云溅阁是珏儿的住所,邵如嫣进入内府以来,去云溅阁的次数倒是屈指可数。

水如影见邵如嫣眉头微皱,将争执的前因后果说出来:“历阳周蒙夫拒不献城,只身横戟立在城门之下,子阳雅兰领兵后退数里,周蒙夫夺帅帐地,横刀自刭,历阳自叶添以下闭城困守三日,直至昨日才开出城献降。汝愚听了消息,有意亲自去历阳,邵先生与屠大人都来劝阻,汝愚气恼,将我们都请了出来。”

邵如嫣匆匆离去,过了半晌又匆匆赶回来。邵海棠等人还站在堂前相候,心知幼黎不会违拧汝愚的意思,见邵如嫣独自过来,还是稍有些失望,招头望了望西垂的夕阳,不自觉的摇了摇头,说道:“各自回府吧,明日过来听消息就是。”

水如影到江宁之后就出任青凤府正议都事,与方肃一同协助徐汝愚署理日常军务、政务。越斐雪出乎世人意料的现身泉州为梁宝与袖儿的大婚观礼,乐安与江宁之间的关系已超过一般意思上的联盟,但是江宁要折服乐安,还有相当长的路途要走,但是新近组建的议政堂却不能没有越氏的身影,是以将水如影调到江宁来。水如影平日在梨香院署理政务,江宁为她在青凤院附近治了一所私宅。

水如影见邵海棠提议各自离去,回首望了半掩的厅门一眼,微微一叹,也不说什么。

徐汝愚将樊文龙召来本是要他准备前往历阳一事。樊文龙赶来之时,邵海棠与屠文雍正在堂内劝阻徐汝愚打消前往历阳的念头,樊文龙尚未有机会见过徐汝愚。看此情形,徐汝愚暂时也没见他的心,便随邵海棠等人一起退出青凤府回东城军营了。

今夜轮到彭慕秋班值,见众人离去,只余邵如嫣一人站在中庭,告诉一声,回耳房去了。高墙的阴影掩住邵如嫣胸下的身体,精致的脸庞在夕阳的余辉之中逾显娇美。邵如嫣在中庭怔怔站了一会儿,推开半掩的厅门,穿过偏厅,径直走到最里间。徐汝愚拢着手、垂着头,盘脚坐在锦榻之上,青色布衫盖住双膝,凝神望着长案上端的空处,见邵如嫣进来,微微侧了侧身子,又凝神思忖事情。

邵如嫣屈膝跪在长案前,整理案上零乱堆放的文牍,随口说道:“梅铁蕊等人怎么不与爹爹他们一起过来劝阻你?”

徐汝愚微微一笑,说道:“我让屠文雍这厮去请樊文龙,他顺便将你爹爹请了过来。梅铁蕊等人倒不会劝阻我,不过与我所虑却不一样。”

邵如嫣说道:“历阳战事即将完结,只余祝同山三万残兵困在汤邑山,当初主张纳降的人此时再也不会过多关注历阳战事的最终结局了,梅铁蕊他们大概也以为你此时不宜去历阳吧。只是历阳战事有些无谓了。”

徐汝愚轻叹一口气,说道:“凤陵大营伤亡已经过万了。”

“爹爹他们考虑的却非伤亡,凤陵大营伤亡再增一倍,也能迅速从屯丁中补足兵员,历阳开战之前,主张纳降的却是梅铁蕊、沈德潜等人,而爹爹、屠文雍等人却主战拒降,我想历阳战事不仅关系到越郡将来的政权结构,还关系即将成立的议政堂里的权力分配吧。”

徐汝愚轻笑起来,说道:“你这番话若说给你爹爹听,他定会忍不住要斥责你了。”

邵如嫣侧身坐下,举目与徐汝愚相望,燕婉而笑,说道:“你心里又是如何想?”

徐汝愚微微一怔,坐在那里陷入沉思。

议政堂将是世家共政的基础,即将成立的议政堂约束青凤府的权力大部分是从长史府、司马衙、政事堂分去。梅铁蕊位列政事堂之首,按理不会希望看到议政堂从政堂事分去太多的权利,但是梅铁蕊除去执掌政事堂之外,更主要的身份则是雍扬梅氏世家的代表。梅铁蕊在政事堂的地位有人可以替代,但是梅氏在议政堂的地位却是无可替代的,议政堂权限越大,世家权限也就越大,有着强大家族背景的官员将领本来就是促使议政堂成立的主要力量。

相对而言,非世家出身的官佐将领则希望尽可能限制议政堂的权限,既使徐汝愚允许签事、知府事以上的官员都可以择地开宗立族,如许氏在溧水立族、江氏在雍扬立族,但是相比传统的世家势力,他们未必有些微不足道,议政堂的权力逐渐增加则更加符合他们的利益。而广泛的下层寒门官吏只看到议政堂对世家权力的保障,无法看到更深远的意义,在他们心中,将权力集于一人手中,更符合他们现在利益。

议政堂将采取门荫选取吏之制,议政堂官员将主要来自世家,以此保障世家的传统政治利益,而长史府、政事堂、司马衙则采取考察选吏之制,世家将无法垄断其中的政治利益。

祝连枝死后,祝氏一分为三,招纳还是歼灭,江宁都掌握了相当的主动。招纳祝氏,几乎可以肯定樊氏也不会顽固不化,祝氏与樊氏进入江宁权力格局之中,将直接改变江宁世家与寒门势力的对比,也改变议政堂最初的权力结构。抛开其他因素不论,仅此一项,已足以影响江宁诸公、众多将领官佐对祝氏的决策倾向。

徐汝愚从邵如嫣手中接过文牍,高高垒在一起,又顺手将之推倒,说道:“所有的基础都显得不足够牢固,削弱专制仅管有许多不如意,看起来却稍微好些。正如你所说,这一战有些无谓了。”

徐汝愚双眸清亮有如后园银线泉的泉水,邵如嫣撑着案面站起来,问道:“汤邑山围困已有十日了,我让人去唤水如影来拟文。”

徐汝愚摇了摇头,说道:“你爹爹过来了。”

邵如嫣拧过头望了一会儿,才听见有人走近中庭,随即看见邵海棠跨过门槛向里间走来,便立起来,娉婷站在锦榻之侧。

邵海棠见邵如嫣也在室内,微微一怔,见徐汝愚抬手让他坐下,便走到长案前,盘膝坐下,说道:“我在回府车上思虑再三,心知不能改变汝愚前往历阳的心思,但是又忧虑这一变数会致使世家势力在江宁政局过于庞大。如此以往,世家势力在百年之后,又无能制也。天下复历尘劫。”

徐汝愚招起头,定睛望着邵海棠,转瞬垂下头来,一边思忖一边轻声说道:“有史以来,中州传承已有三千年,无论是内争还是外侵,百年历劫之悲剧却无人能够更改,汝愚其志不远,但愿有所作为。邵先生若问我作为将是何物,我心里也不明确,天下制霸也非必胜之局,汝愚惟愿在人心中种下一粒种子。”

邵海棠长叹一声,说道:“人心若是亘古不变,议政之制极可能又成害政,中州大地所承载的悲痛已是太多,也无惧多这一分凶险了。统一天下,或许只需十载,然而更易人心,却非百年不可,人寿有限,看不到百年之后的盛世,真是遗憾啊。”

邵海棠起身作了一揖,望了邵如嫣一眼,问道:“今夜可是留在内府?”

邵如嫣轻声说道:“我想一起去历阳。”低头偷眼向徐汝愚望去,只怕他口里说个不字。

八月二十五日,徐汝愚在一千青凤卫精锐的护卫之下离开江宁,方肃、屠文雍、水如影、樊文龙、邵如嫣等人随行,二十七日抵达历阳。璇玑正赶往江宁,遇见方肃也在西去队列之中,遂现身一道来到历阳。

历阳北城外的娘娘山巅,周蒙夫十日在此横刀自刭,血染山岩。雨季过后,每日都是晴好,山巅岩石上的血迹不消,横在目前,心里微觉刺痛。徐汝愚缓缓舒了一口气,轻声向身侧的子阳雅兰问道:“你心中如何看待此战?”

子阳雅兰说道:“这大概不是雅兰应考虑的。”抬手指向山阳那座孤坟,说道,“历阳百姓欲在山巅为周蒙夫立坟,雅兰阻之,历阳百姓便在山之坡阳筑了那座坟,雅兰觉得碑文有不敬江宁之处,令人毁去。”

徐汝愚默然半晌,说道:“周蒙夫对历阳百姓其功甚大,非祝氏能比,不能为江宁所用,我心里已是遗憾,百姓立碑之事,就不要阻止了。”

子阳雅兰说道:“雅兰便睁目不见是了。”

徐汝愚轻笑起来,然而心中苦涩之意未消,说道:“我来历阳时,幼黎劝我在此战完结之后将你调回江宁,历阳与当涂两城的防守将交于洛伯源,你有何意见?”

子阳雅兰微微一怔,在徐汝愚返回江宁之后,极少听说幼黎会直接干涉军政。徐汝愚此时提出来,自然是心中已做了决定。子阳雅兰按下心里的诧异,回道:“雅兰没有意见。”

徐汝愚露出无趣的表情,转脸望向别处,说道:“那你先押着降军回江宁去吧,幼黎却是要问你还要让尉潦等你多久。”子阳雅兰未料徐汝愚突兀说及此事,转脸望向别处,让掩住半脸翅盔遮住生满红晕的面容。

徐汝愚在山巅站了许久,才领着诸将下山走入历阳城里,接受祝远岐、叶添等降军将领的拜见。祝远岐年逾五旬,跪伏在青砖铺就的堂下,落在众人眼里惟有他又粗又白的脖子,十分醒目。叶添领着历阳的降军主要将领立在一侧,面色沮颓,望着跪伏在地上的祝远岐等人眼睛里隐有不屑。叶添乃周蒙夫的弟子,年约三旬,此际髭须覆面,眼窝深陷,眼珠子上尽是血丝。

徐汝愚眉头隆皱,站在厅堂之前,望着满堂或许或跪的历阳投降将领官员,想开口说什么,却没说出来,甩了甩袖子,径直向内堂走去,弃堂上众多降将不顾。众人站在堂前,惶然不知何事触怒了徐汝愚,方肃、屠文雍、水如影、邵如嫣等人面面相觑,跟着走了进去。

在前往历阳的途中,司闻曹已把降军将领的详细资料交到徐汝愚案前,也据此以及各个降军将领官员在历阳的影响做出相应处置。当然为了体现徐汝愚的权威,他需当众决定对祝远岐、叶添两个代表人物的处置。

徐汝愚见方肃等人跟了进来,说道:“历阳、当涂等江宁西邻的七县,将组成历阳府,划入江宁行辕。数日之前,我本欲请周蒙夫出任历阳知府事一职,岂知他老横刀成快了。叶添是周蒙夫的弟子吧,难道要我将历阳交给祝远岐这匹夫?”

叶添乃周蒙夫弟子,周蒙夫弃江宁不惜自刭,时人素名节,叶添多半不能留在江宁任职;此时叶添已向子阳雅兰言明,待历阳事结,希望江宁能予他自由之身。

邵如嫣笑道:“祝远岐的脖子又白又嫩,割上一刀,想必十分有趣。”

徐汝愚横了她一眼,制止她继续胡说,忍了半晌,自己说道:“我倒希望他有一分骨气,扛过一天不降,我便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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