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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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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将军没有觉察就被这鬼阵吃去一两百人。”

一旁长叔寂诈听“鬼阵”之际,心神一凛,随即大呼:“对了,这就是青州鬼骑?”

翠儿说道:“长叔爷爷定是昨晚酒还未醒,明明是小愚哥哥,哪里有青州鬼骑?”

陈预恍然记起什么,忙对长叔寂说道:“你先莫声张,事后我向你老解释。”

长叔寂颤声说道:“你是说汝愚真是……”

陈预点点头,示意他勿要再出声。长叔寂知道更俗在江津跟随吴储的事情,并且见识过真正的青州鬼骑,所以从眼前的雪花六出奇阵上猜出徐汝愚乃是当年更俗。

这时张仲道意识到骑阵鬼诡之处,将兵后撤欲重新结阵。徐汝愚那容他从容布阵,率骑先是冲击其尚成形长弓手阵型,溃之。又陆续冲溃几小处勉强集结起的步卒,由三队雪花六出共十八骑将张仲道这名“敌军”主帅困在中央。

观看演练众人现已下了高台,策马奔演练场而来。

翠儿最先奔至徐汝愚身侧,看着十八骑将张仲道困在场中,问道:“为何还不让仲道大哥出来。”

徐汝愚指指徐徐策马的陈预,说道:“演练总帅还未下令演练结束。”又望望身后张仲道,小声说道:“他还死撑着不降啊。”

翠儿噗哧笑出声来,徐汝愚尴尬望了望张仲道,策马向陈预众人而去。

方肃遥指张仲道,问道:“难道你认为仅凭十八骑就可困住张将军?”

徐汝愚摇头,说道:“现在不行。”

方肃问道:“哪他为何不出来?”

张季道笑道:“我哥面嫩,我去请他出来。”

陈预拦过张季道,笑意盈盈的说道:“我没发令演习结束,汝愚便不会收兵,你去了也会陷在里面。”

张季道知道徐汝愚治下那哨骑兵,除他之外,旁人再也驱使不动。当时陈预曾问汝愚为何如此,他回道:“从来就是兵从将,将从帅,若是帅令下达于兵,战时将令与帅令混淆,令兵士无所适从。所以,我当其职,旁人都不可逾越过我。”

此时在近处演练观习的将领向陈预禀报详尽情形,陈预含笑听后,大声宣布:“徐汝愚领寅虎营一哨精骑胜出。”

百余精骑闻听,发出如雷欢呼,由近及远,响彻原野。

张仲道脸若死水的走到陈预马前,闷声问道:“我军伤亡多少?”

张季道在旁轻扯他的衣襟,他犹若未觉,继续问道:“是否全军覆灭?”全军溃败与全军覆灭相差无几,众人都将目光避开到别处,谁不忍回答他。

张仲道知道是了,一行热泪不由从虎目流下。

张季道心中不忍,劈头向徐汝愚驳问:“徐将军,骑兵冲入步卒阵中,我哥是否一丝机会也没有?”

众人听此一问,俱是一怔,心想:步卒难道还有机会?

徐汝愚道:“张将军若是不惜军士性命,以二至三哨长戟手,缠住骑兵,长弓手脱离战场,重新结阵,将当中敌我数百人一齐射杀,当有一丝机会。”

众人莫不倒吸一口凉气,能从容做到这点,将帅的性子须是阴凉刻忍之极。

徐汝愚知道这样虽说能给骑兵造成重创,但是步营依旧难挽败局,只是败得好看点而已,却造成士兵伤亡倍增,连投降的机会也没有。见张季道眼角阴柔精光一闪而过,几乎难以捕捉,心中生出几分不豫,却不愿再说什么。

张仲道不理兄弟好意,单膝跪地,望向陈预,说道:“请长史撤去我甲子营虎牙校尉之职,让我在徐将军手下作一名普通将士。”

陈预一愣,不知如何处置,望向长叔寂,希望他去劝说张仲道。

长叔寂乃是张氏兄弟的授业恩师,站出说道:“你能有此举,说明你还是一条汉子,不愧是我的弟子。”说罢,也不再多言。

陈预见长叔寂也支持张仲道,见张仲道目中决然坚定神色,说道:“即日擢徐汝愚为寅虎营左尉,撤去张仲道甲子营虎牙校尉职,领寅虎营狼牙校尉职,归建徐左尉。”

是年,徐汝愚十八岁,江幼黎二十一岁,江凌天二十六岁,江雨诺十四岁,方肃二十五岁,张仲道二十七岁,陈漱玉十七岁,珏儿十七岁。

卷三

第一章 齐川夜月

八月末梢的东海依旧热浪卷卷,将人卷袭得心思恍乎。

距宛陵城南郊演练,已经过去了二个月。徐汝愚轻抚棕骏长鬃,望向眼前铺展开去直袭天际的田野,碧意油油的水稻之上热浪腾腾,蒙上一层气霭,还是看不见齐川城。拧头问向张仲道:“现在离齐川城还有多远?”

“我们刚过集乌堡不久,还有四十里路程。”

徐汝愚“哦”的一声,也不说话,翻身跃下马来,才记起什么的对张仲道说道:“仲道,让大家歇下脚。”

说完也不理众人,担忧的望向莫知所处的远方。

张仲道递上水壶,问道:“徐将军,青州军不见得战力弱于白石,为何见你现在如此当心?”自从演练惨败至今,张仲道一直在徐汝愚手下任第一哨队哨尉,虽然还是与他不甚亲近,却也佩服他的领兵才能,两月相处对小于自己一截的他,言辞之间恭敬许多。对其他众人却是粗豪依旧。

徐汝愚大灌一气,捋去流溢到下巴上的水滴,说道:“军中择将为第一要务。伊崇武本非擅长攻伐掠阵之人,看他仍然将轻甲骑兵用于正面冲锋便可知他是个死守书卷教义的人,但是伊周武为了让他积累战功巩固世子地位,还是令他领兵攻打宛陵,实则是宛陵幸事。若是让伊翰文为帅,宛陵处境就会困难许多。”

说到这里,稍顿一下,回望身后驻脚歇息的众人,接着说道:“许伯当擅用奇策,当年设绝户开瓮之计,尽陷青州鬼骑于四城之间。现在,他又在东海设下如此诡局。为了能让局势如他所料的发展,这次就是破头出血,也会设法拿下齐川。那样宛陵诸军将会被钉住在泽湖淮水一带,再无力脱手干预雍扬、泰如的局势啦。待他从容摆平雍扬、泰如局势之后,宛陵也独木难支了。”

徐汝愚默默记忆近日来接踵而至的三羽紧急军情,心中愁绪无以开解。

七月中旬,雍扬军攻克安平城,从东南向西北逼近泰如,封住泰如东侧入海通道。

随后,白石军在徐伯当的指挥下,以二十架石炮弩连续不断的轰袭毗陵城东南角城墙,城墙于三日后崩坍,白石四万人马涌入毗陵城,烧杀一空。毗陵众世家中只有卫家三百余人趁乱突出毗陵。

七月二十六日,白石军掩袭益阳城。益阳守将肖朝贵延门献降,许伯当不受,尽屠四千泰如降军。八月二日,白石军楔入泰如与宛陵之间,一日尽占齐川城东南十二连堡,将泰如与宛陵间的陆路通道封死。至此,杳无半星来自泰如的消息。

徐汝愚暗道:许伯当不接受益阳守将的献降,又疾若迅雷一般楔入齐川以南区域,无非是要将泰如城以北的各世家尽数逼入泰如城,增加雍扬军攻取泰如的难度。梅铁萼现在应该扫清泰如城外围防御,完全将泰如城团团围住。待到梅、席两家两败俱伤的时候,东海危局就真正来到了。

许伯当若要在东海南部毫无顾忌施展手脚,当先要将宛陵六万精兵羁留在泽湖一带。因此他需要一座坚城驻以重兵窥防宛陵。毗陵太靠西侧,距泰如有三百里之遥,益阳城小墙矮,又无沟濠环卫。

宛陵众人判断,白石军可能强攻齐川。虽说在白石军攻克毗陵之后,宛陵已加强齐川城的防御,兵力增至一万二千人(其中含辰龙营骑兵二千人),众人依旧很是担忧,遂于昨夜又让徐汝愚率领治下五哨六百员骑兵前去增援。

徐汝愚在自己面前挥挥手,似要将担忧挥去一般。见身侧将士都有些担扰的望过来,心想:还是不行啊,自已如此垂头丧气,士气也大为低落。

徐汝愚不习惯说些鼓舞士气的话,也就不说什么,领着众人向齐川策马而去。近齐川二十里处,游骑奔回报告:“白石军已从东南两面围逼齐川城,在我返回时候,白石军离齐川城有十里。”

徐汝愚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见游骑汗水浸透轻甲,阔面紫红,喘着粗气,解下水袋递去,说道:“你先到后面歇着。”又向身后一名哨尉说道:“你速领五十人潜行到敌后,将齐川城外周围三十里的情况给我摸清楚。其余人下马休息,准备埋锅做饭。”

张仲道不解道:“为何不趁隙进入齐川,现在齐川城北侧应该还留有空档。”

徐汝愚也不介意他的质疑,声音稍稍提高,以便围在自己身侧的将官都能听到:“要进齐川城随时都可以进去,许伯当再能,怕也无法用他的精骑将泽湖封锁起来。”齐川城西北城墙距泽湖水只有六七百步,在如此狭窄的地带,许伯当也无力加以重兵封锁,免得来自城头、湖上两面的夹击。众人紧张神色也就稍稍松弛,徐汝愚继续说道:“许伯当应该想不到我们离他这么近,不准备点见面礼就进齐川城,曾益行会说我们没有礼数的。”

众人皆因他轻松语气笑了起来,不再紧张不安。两月来,在他治下操习演练,屡屡力克对手,虽说至今还没有经历实战,却对他油然生出一种信任。

张仲道见他能轻易消除众人紧张情绪,也甚感佩服,将他拉到一边,还是有些担忧的问道:“若是许伯当立时攻城怎么办?我们就是骚扰他的后方也改变不了大局啊。”

“他凭什么攻城,难道还像攻毗陵那样?”

“你是说齐川周围无石场,许伯当要用石炮弩攻城需从毗陵那边运来石弹。”

徐汝愚暗道:张仲道心思本就不似他相貌所显的那么粗犷,经过演练惨败之后,痛定思痛,重视起兵谋将略来,见识也就远高于常人,自已稍加点拨,就能想透关键所在,宛陵又添一员大将了。口里却不动声色的说道:“想要破袭齐川城墙,需要数十钧以上的巨石才行,这里巨石弹从毗陵运来颇需功夫。现在许伯当的二十架石炮弩应该留在他的辎重营中。”

张仲道喜道:“许伯当若是没有这二十石炮弩,也只能望齐川兴叹了。”

徐汝愚心想:许伯若是只这点伎俩,也不足将东海搅得如此腥风血雨,不愿破坏他的好心情,也就不开口言破。

向晚暑气不消,火云烧天,打探军情的五十名军士陆续返回。

徐汝愚与众人披挂整齐,马口衔枚,马蹄踏在软泥地中,也不怕发出声响,一行人向渐深的暮色中掩去。

上弦半月悬升一树高,月辉如水,水田中粼遴倒映,像是藏了无数个月亮一般。

徐汝愚站在一处缓坡上,望着月下起伏绵延的军帐在眼前无尽无垠的展开,心中一阵发怵。又想到这是自己第一次领兵实战,手心不由微微渗汗。心中默默计算最外的辎重营以及内侧营帐的数量。

徐汝愚捅捅张仲道,小声说道:“你先带四哨骑兵向辎重营门冲去,然后向新丰方向逃逸,待你引开周围敌人之后,我就领余下一哨人马冲进放火。”

“你不是太危险了,不如让我放火。”

徐汝愚心想:这么快就想透,以后真不能小看他。虽说张仲道引开周边守卫,但辎重营出事之后,会惊动更多的敌军前来,徐汝愚就会陷入敌阵之中。

徐汝愚声音一肃,说道:“你现在是我手下哨尉。”

张仲道却说道:“不如一起冲进去趁乱放火?”

“周围敌军不走,一会儿就会被困住,没时间烧多少营帐,烧不到石炮弩,不就亏大了。你从敌营中穿插过去,离辎重营远点给我多放几把火。不要有停留,记住五百人交给你,不要单独来见我。”

张仲道思虑片刻,不再说什么,领着五百精骑向另一边潜去,确定不会连累徐汝愚那边遭人发现,一齐点起火把,向白石军营冲去。

五百精骑瞬息冲至军营,一戟挑开简陋之极的营门,数十名惊慌迎来的白石军士刚整为一队想要挡截,就被洪流一般卷袭过去五百精骑冲击成数十团模糊血肉。

徐汝愚看见坡下情形,感慨想道:征伐便是如此残暴的吞噬生命。

又见张仲道巨戟一路挑刺营帐,不做其他停留,五百精骑紧随其后绕过辎重营,飓风般践踏着挑塌的营帐,直刺白石军中营而去。白石军一时措手不及,一时人仰马翻,乱成一锅沸粥,刚刚从归乡梦中惊醒的军士挣扎着从倒塌营帐中爬出,往往迎面便一道寒光,只听得“哧”的风一般的响声从自己体内喷出,便一头栽入惨白的月光中。

五百精骑纷纷将手中火把掷了出去,白石军中营千步间顿成一片火海。张仲道狂啸着领着五百精骑折向西营冲去。

虽然前营正对齐川城南门,也正是如此,南营应正处于兵不解甲、戈器随身的诫备状态中,五百精骑一头冲入其中,定然讨不了好。现在看张仲道领队西驰,弥补自己计谋中的不足,徐汝愚不由赞叹:张仲道痛定思痛,心思也变得缜密起来了,兼之勇冠三军,真是宛陵难得的将才。

此时后营混乱渐渐平息,组织起二三千人向张仲道围逼过去,其余人都涌入中营灭火救人。前营也有动静,分出数队骑兵从外侧向西营包抄。

西营一片狼籍,也有数十处火起。

徐汝愚见从后营逼去的二三千人俱是步卒,并不急着冲入乱局追击张仲道所率五百精骑,只是徐徐虑过混乱的营帐,所经之处,骚乱立即平息,渐渐组织起更多的人向张仲道逼去。从前营出来的数队精骑出不急于冲入西营,紧守在营门一侧,任由惊惶失措的西营军士逃出营门,在营门之外空地将他们重新组织起来。西营营中渐渐空出,张仲道等五百精骑已被围在西营之内。徐汝愚暗呼事将不妙,也顾不得等待更好的时机,点上火把领着百余骑冲进下去。

冲入后营外侧的辎重营中,将各营帐尽数点燃,又举着火把直冲西营而去。

刚在西营组织起来的数千步卒,见后营又有人冲杀进来,并且一路火起,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马,复又陷入惊惶之中。领将急忙分出一部分人到后营、西营间的空地结阵阻击。

徐汝愚扯过一顶营帐,借住骏马冲势,一下子将之从地拔起,将火把掷于其上,天干物燥,顿时熊熊燃起,烧成丈高的火团,徐汝愚拖曳着冲入白石军阵中。其后百余骑也如此炮制,顿时百余团烈焰冲入白石阵中。

白石军虽经历百战,却也没有见过这种阵势,不击自溃,乱作一团,如作鸟兽散,四散逃逸。徐汝愚也不停留,继续拖将着火帐向西营冲去,渐渐熄灭的火帐,一遇西营完好有营帐,又升起更大火势,片刻之间,整座西营陷入火海之中。

西营数千步卒虽然已是列阵结队,但是身在火海之中,又如何能让阵形保持完整,张仲道趁机突冲过来,五百精骑任意屠戮完全陷入混乱之中的白石军士。

白石西营残军争先恐后的向外围逃窜。张仲道透过跃动的火光,看见后营有数队骑兵徐徐穿过火场向这面逼来,又见原在中营灭火的军士有序的向东营退去,知道机会不再,便呼哨喝令奔杀的六百精骑汇合到徐汝愚身边。

火光映红张仲道的阔脸,不知何时,乱蓬蓬的髭须给烧去大半,他朗声说道:“只要给老子三千精骑,我便叫许伯当不知‘北’字怎么写。”

说完指着徐汝愚大笑起来,浑然不顾此时正处在敌军合围险之中,一改往日对他的疏淡语气,轻松促侠的对他说:“现在看你顺眼了。”

徐汝愚知道他是说自已不意间被火舌卷去的一头长发,脸上露出苦相,不以为忤,反问:“以前你是否嫉妒我比你帅?”

张仲道又是哈哈大笑,也不回答他,说道:“如此险境,真英雄方能如此谈笑风生,张仲道我今日交你这个朋友。”

“为何不是兄弟?”

张仲道说:“哈哈,是我说错,是我说错。”一声长啸止不住喧出口来,远近战马闻啸,惊嘶连连,横亘于两人之间多时的间隙此时已荡然无存。

张仲道啸止,顾望徐汝愚,说道:“我今夜杀了不下五十人,死在这里也大够本了。”

徐汝愚说道:“我刚刚只顾放火了。”

“不急,我陪你再去杀个来回。”

徐汝愚伸手拦住他欲要冲将出去的马首,问他:“曾益行这人怎样?”

张仲道反问:“什么怎样?”瞬际明白过来,晓得徐汝愚问他曾益行看到白石军营混乱会不会趁机出兵,道:“正是我讨厌的聪明人。”

徐汝愚问道:“我初来宛陵,你如此看不惯我,莫不是受了他的牵连?”

张仲道又是哈哈大笑,领头向南营冲去,穿过火堆,怪啸一声,说道:“希望他这次聪明得让我喜欢。”

徐汝愚笑笑,长枪一挥,率着众骑紧跟其后。

中营营帐已经烧得差不多了,火势渐渐熄灭。

前营与中营之间的空地上列有三队千人明光铠甲精骑,在月色下闪着微微的寒芒。领头一人灿白银甲,手提烂银双枪,冠发却结着书生巾。借着熊熊光荣,徐汝愚见他面部紧绷,秀美的双眸中射出阴狠的光芒,知道又惹火他了。

张仲道在旁问道:“这个娘娘腔是谁?”声音却不是说给徐汝愚一人听的样子,六百宛陵精骑闻听莫不哈哈大笑,漠然置生死于度外。

徐汝愚也是恶毒心肠,大声回答:“他是许伯当的军师,叫阴维秀,你唤他阿秀就是。”

“狗屁军师,我看他是许伯当玩弄的相公才是。”张仲道咄骂出来。

阴维秀一张玉面气得扭曲起来,面目狰狞也不说话,将手一挥,一队千人精骑风驰电掣般的涌向宛陵六百精骑。

张仲道一口唾液啐向一侧火堆之中,激起一阵灰烬。

徐汝愚对他说:“你若是还有气力,就去缠住阴维秀。”

徐汝愚见张仲道从敌阵分刺进来,立即守心于一,进入止水无波的心境,领着众骑与冲刺上来的一千白石军战在一处。

一枪搠来,徐汝愚将头侧过,一枪点在其人的咽喉之上,几线血箭沿枪头激喷而出,顺手一甩,又将身右侧一人抽将下马。徐汝愚拧头见众人已与白石军缠战在一处,暗骂几句,就发出两声急促短哨,宛陵六百精骑闻令,迅速六六结成雪花六出阵形,小令居中,五人由里向外,何处遇有强敌,小令冲出补上,一如雪花六出一般伸缩旋转,将白石骑兵拒在雪花六出之形外。徐汝愚手中长枪又是一挥,领头向白石骑阵中穿插。宛陵精骑犹如百朵雪花一般穿绕白石骑阵的缝隙,瞬息穿透过去。

徐汝愚见张仲道与阴维秀战在一处,难分难解,两人气势盛极,使得周遭数丈之内再无他人能够逼入。暗道:所幸有张仲道这种猛人在,看看阿秀的架势,我怕硬接不了几招。徐汝愚两个多月来心思大半放在宛陵军改制,于武艺也没有多下苦功,进展甚微。虽说他丹息术初窥至境,但要运用如妙,终究不是短时间内可以竟功的。

徐汝愚领众骑向白石军第二队千人明光精骑,即将穿透其阵之时,给阴维秀瞧出蹊跷来,他一枪将张仲道封在身外,喝道:“左右分流,结犄角后阵。”

白石精骑闻令也不与宛陵军纠缠,迅疾与之分开,从两侧分出,五百人一队的集结在宛陵军两翼后侧,与在前端峙守的一队千人精骑,将宛陵众人围在当中。原先被冲散的那队千人明光精骑迅疾驰至第三队后,快速重新结阵,片刻之间,就又结成一道拦于营门前的坚壁来。显出白石精骑训练有素,让徐汝愚看了头皮炸麻。

张仲道虚击一戟,回到宛陵阵,对着徐汝愚叫道:“这娘娘腔看来也不简单啊。”

徐汝愚心中暗暗叫苦,他本想偷机穿过敌阵,逼近前营营门,那时只要齐川城出兵接应,他们就可逃出生天了。不想第二个千人阵还没穿过就给阴维秀看透。望着重新集结起来三个千人阵,徐汝愚心中打鼓不止,虽说雪花六出阵形精妙无比,但面对身经百战的白石精骑,所能发挥的作用也就用限的很。

虽说白石骑兵不会雪花六出阵形,但一支骑兵身百战之后,也会自发形成数人一组的配合,协同作战,最初创雪花六出阵形之人也正是受到这点启发。吴储曾言:一支多次经历生死磨练的军队本身已具有各种精妙阵术雏形,只要稍加点拨,就能成为百胜雄师。这种经历生死锤练的精骑,虽说精妙之处稍有不足,但配合更加默契,单人战力也要高过宛陵一筹不止。

阴维秀望着躺在地上二十余具死尸,竟无一具是宛陵骑卒,气得胸口气血翻涌。自已一直以为髯须大汉是这队袭骑的主将,不想另有其人。这时他也认出徐汝愚就是当初在挑明月楼上使计将自己诈住之人,更是气得牙根发痒。

张仲道向徐汝愚挤眉弄眼,小声的说:“你够狡猾的,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穿上寻常兵丁的皮甲,原来是让我给你当替死鬼啊。”

徐汝愚与他再无间隙,笑着说:“仲道兄刚刚不是拼杀得很爽,你竟不谢我将主将交锋的好机会让给你?”

“奶奶的,出了一身冷汗。阿秀精明似鬼,武功又这样扎手,若不是长的娘们样,我还真佩服胜过你。”

这是张仲道第一次说出服庸于他的话,偏又说得这般迂回有趣,徐汝愚听了心中不由一乐,担忧之心却未解。

这时阴维秀指挥二千明光精骑结成一个大圆阵,将宛陵六百精骑围困当中,徐徐向内进逼,只在两军相接的边缘与宛陵军搏杀,而不轻易深入宛陵阵中。另将五百精骑分为两队息息不止的游弋在圆阵外侧。

徐汝愚知道,只有犬牙呲互的两军交接,最能发挥雪花六出阵形以整击散的威力,现在阴维秀整队将六百宛陵精骑如数逼在内侧,便是看穿了这点。虽说内线密致,利于整饬战力,但是白石精骑战力高于宛陵不止一筹,弥补了外线缺陷。宛陵围困当中无法发挥迂回机能的优势,厚背长刀短于长戟顿时成了最大的劣势,雪花六花阵形完全被压制住了。

众人立感不支,连连后退,收缩到一个极为狭窄的空间内。

徐汝愚见雪花变成雪团,轻灵顿时变为厚重,而雪团外围在白石军如炽的战力下,迅速消融。再远看阴维秀在右侧组织剩下五百精骑正要准备冲锋,一种从未有的无力感由心头滋生。张仲道也发现不妙之处,混战中向徐汝愚靠近过来。

徐汝愚问他:“你会放弃身后的兄弟吗?”

张仲道不想形势恶化到这种地方,倒吸一口凉气,继而心神一坚的说道:“我今日就战死此处。”

徐汝愚说道:“我也不会弃他们而去的。”

待圆阵左弦开阖之际,阴维秀率领的五百精骑就会像汹涌的洪水一般卷袭过来,宛陵六百精骑如此密集的阵形完全承受不住其一次冲锋。被困在圆阵之中,连溃逃都办不到,除了徐汝愚、张仲道寥寥数人可以脱身外,其余众人都难幸免。虽然徐汝愚感觉到齐川城守军已然出动,可惜数里的距离,足以让宛陵六百精骑万劫不复。

徐汝愚死志弥生,止水无波的心神攸然提升至前所未有境地。

心神远驰,如触手般向远处疾伸,灵觉的将方圆数里的动静如数抓住,送归心神。

感觉如此奇妙,在那一刻,听觉不再是听觉,视觉不再是视觉,触觉、嗅觉、味觉也不再分发去感触外在。仿若五觉混然于一致,不再分彼此,五觉齐发,一切皆妙不可言。

一种新生的灵觉致于外在物相,使得外在之颜色、形状、声响、香臭腥臊、苦辣酸咸淡涩、软硬、冷热等形成一个整体的内在物相模模糊糊置于心神之中,再由内识细细把握其细节所在。“五觉齐发,妙不可言,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止水心经这段经义如雷电般直贯入徐汝愚的心神之中,他知道在此激烈时刻,心神再次提升进入“五觉归心”的境界,也是佛门观止术所述五觉(本觉、始觉、相似觉、随分觉、究竟觉)中的相似觉的境界。

徐汝愚初学止水心经时,不由心存疑惑:修止水心经搞得像做和尚一般。现在才明白止水心经本就是从佛门清净之术演变出来修练心神的功法。

这种功法与佛门常讲的慧根关系甚大,加之徐汝愚丹息术初窥至境,心神远较常人明净透澈,尤其在此危急关头,死志催激,心神近乎星空一般明彻,达至“至五觉归心”的境界。

徐汝愚心神一动,攸然觉出生机所在,向张仲道说道:“听我示意,率队轻咬右侧梢尾。”

张仲道手上不曾放慢,心中却想:敌阵浑圆像个铁箍,哪有梢尾?循徐汝愚目光看向外侧,只见那整饬得如一支巨矛的五百明光精骑,在月色下闪着微微的寒光,不由得大喝一声才将骤然压在心头的沉郁驱散。

虽不知道徐汝愚如何去把握住圆阵那一瞬开阖之机,却只有全力催发丹息,他可不愿意还留下一分气力,就死在那个娘娘腔的枪下。

宛陵众人也渐渐发觉出危机,非但未被气夺,更生出一股弥坚死志,奋勇向圆阵杀去,一时竟撑开许多。

齐川守军正奔赴而来。

本来用浑天圆周巨阵将这六百骑兵慢慢消融掉是最为稳妥的方法,但是时间已是不及。虽说白石兵力不弱于齐川守军,但是一夜来为眼前六百骑兵侵扰到这种地步,士气前所未有的低落,稍遇强力,就有可能发生溃败。阴维秀不敢冒着全军覆灭的风险,在此时与齐川守军全面接战,只希望在齐川守军赶来之至,将这六百人尽数剿灭。不然,这六百人将会是白石军士心头永远的刺痛所在,士气为之所夺。

耳边疾如骤雨的马蹄越发清晰,双枪一挥,五百明光精骑似一支巨矛向圆阵右侧刺去,甫及圆阵,即大喝:“圆分两仪。”

那浑天圆周巨阵仿佛一个巨大的圆环,正困守着当中一个密集圆阵。闻令右侧顿时消融了似的打开一个缺口,变成一个巨大的圆缺,那巨矛阵列从缺口冲入圆阵,直刺向被困当中的密团圆阵。只是在巨环圆阵打开成圆缺阵的那一刻,密集圆阵中急啸一声,立即像两根丝线一般抽出,分为两队缠在圆缺的开口两梢上。巨矛阵列刺至圆心中,密集圆阵已分“人”字形,避过巨矛阵的锋锐所在。巨矛阵无处着力,直透过浑天圆周巨阵左翼,将其刺穿。此时战场上形成一个规律的图案,一条竖线、侧为两条撇线,再外侧是两条弧线。

阴维秀见浑天圆周阵为自己所破,欲哭无泪,即使自己有充足的时间,也不能在徐汝愚的面前重新布下浑天圆周阵,将其困住,心中大恨,偏偏又无可奈何,知道时机不再,果断下令使与宛陵六百精骑缠战的明光精骑撤出,结成线阵,横亘于徐汝愚六百精骑之前。

徐汝愚下令结成棱形阵直指敌阵。

张仲道在旁一脸苦相,沮丧说道:“你不会下令冲锋吧。”

徐汝愚身体涌上一股力尽后的虚弱,小声回道:“吓唬吓唬他。”

张仲道想起刚刚千钧一发的情形,背胛处不由又冒出一阵冷汗,伸手拍拍额头,说道:“你真是厉害,这像铁箍一样的巨阵也给你破了。”

徐汝愚撇撇嘴说:“我破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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