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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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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勉臣率众退到后面那处高岩的垒墙后面,掣出长弓,目露寒芒,只要看坡道哪一个寇兵挣扎着要爬起,就一箭射去。

第十三章 烧石毁堤

丁勉臣亲率一队精锐守住护墙前的一处高岩,使得寇兵无法直接攻打护墙,高岩的后面与两侧有护墙内的弓弩掩护,寇兵只能从高岩的正面发动攻势。高岩突出护墙虽然只有五十步,却有角度可以射得着坡道两侧的底部,山坡上下数十堆篝火熊熊燃烧,居高临下的车弩射出的箭簇在虚空中画出淡淡的影迹,钻出肉体之中,又从那一端露出血淋淋的箭头来。在那里堆积灌枝与干草的寇兵被迫寻地掩蔽身体。

从两侧攻上,未必比从正面轻松多少,见青焰军冲出护墙,占踞那处高岩,林济有心在那里消耗青焰军的兵力,只是攻击面太狭窄,优势兵力压不上去,伤亡却要比青焰军惨重。

林济阴沉着脸,默然无语,双眼死盯着那处高岩,入夜三个时辰,已有四波攻势在高岩处受阻,高岩上的守军也换了三批。

青焰军似乎看出那处高岩的优势,虽然地形比护墙前的陡坡平易,在那里防守要比凭借护墙来得艰难些、伤亡会重一些,但是攻势面狭窄,不利于对方优势兵力的展开,连续不停攻了三个时辰,青焰军才伤亡百人。

普济军吃了地形上的亏,伤亡要重一些,也不过一百七八十人。

在前面督战一名将官跑下来,口里喘着粗气说道:“青焰贼抢占那处高岩,将我两侧的坡脚准备烧林的人压下去,又使我军不能将兵力投入护墙的正面,两边就守着那座高岩消耗兵力,打个七八日,也分不出胜负来。”

林济蹙起眉头,暗道:魏禺果真是等援军?说道:“你以为如何打?”

“调三千人上来,用两千人不停的攻击正面的护墙,切断护墙与高岩间的联系,只要另遣一部人马猛攻高岩就行。”

三千人用于进攻,那么调上岛来需要六千人才能避免让岛上的驻军反咬一口,林济又忍不住望了那个黑黢黢的洞口一眼,如果魏禺的意图乃是要将水营将士从舰船里引到岸上,我若猛攻护墙,岂不是正中他的算计,又想到魏禺如果真是固守待援,这么不温不火的打下去,最后待他的援军赶过来,自己免不了要黯然退去。

林济初听魏禺人在岛上,心里十分欣喜,现在却又犹豫起来。想了片刻,只说道:“你领人继续攻那一处,攻上去只要将高岩上的垒墙毁去,就不虞青焰军还有占踞那里。”

那人沉声领土完整命而去。趁着空隙,一名左尉领着百多人将丁勉臣等人替换下去。丁勉臣无暇歇息,径走到魏禺身边,说道:“林济却比以往谨慎许多,不挨到天明,他是不会将兵力压上来的。”

魏禺站在篝火照不到的暗处,双眼微敛,却出奇的明亮,像伏在暗处窥望猎物的凶兽。

“岛上地形不复杂,可选择的战法不多,林济不敢将兵力压到护墙前,多半还会选择烧林。你来看,两侧的坡虽然险,但是只有基脚的地方最险,越过那处高岩,两侧也不是那么险,却可以绕过正面的护墙。”

丁勉臣看向那里,说道:“寇兵又冲上来,我再领一路人马从护墙后面冲出去,随在溃兵的后面,将那处高岩夺过来。”

魏禺心里最清楚普济寇兵的恶习,你若想领兵尾随在溃兵的后面接近那里,守在那边高岩的寇兵多半会敌我不分的用车弩攒射,从这边冲到高岩有两百步,足以让那处的弓弩射上四轮。魏禺摇摇头,说道:“那边离护墙太远,便是强攻下来也守不住。林济多半能看出那处地形的微妙来,不需我们来提醒他。”

此时潮汐上涌,拍击石岸,小股的海水从石罅里漫进来。林济初时吓了一跳,以为海水还要上涨,急令低陷地里的寇兵撤退,待两千寇兵都撤上海圩,却发现低陷地不过略有湿迹。

林济看着天边的弦月,恍然明白,弦月渐盈,海潮渐涨,再过四五日,月圆中天,潮汐就能漫过石圩浸灌到石圩背后的低陷地里去。那时在坡道的正面就没有空地可将优势兵力排开,自己便是领着再多的兵马,也不能攻上岛去。

此处是青焰军所设的补给点,自己领军便是困其一年,岛上的粮草淡水也未必会用尽。

魏禺站在暗处,林济走到最前沿也无法看清他的面容,心里暗急,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琢磨法子,在潮汐灌入低陷地之前,将海岛攻下。

青焰军虽说猛将如云谋臣如雨,但是魏禺却绝对是核心人物之一,不然徐汝愚在北唐历险时,江宁也不用擢其将衔来稳定军心。

魏禺与丁勉臣看着寇兵惊惶的退出低陷地,相视一笑。待林济重新向低陷地里排兵布阵之时,魏禺指着那片低陷地,说道:“林济此时万万也想不到这片低陷地给再让他吃一惊。”

数百寇兵又从护墙弓弩的死角逼近高岩,却是海圩上蠕动的一群人引起丁勉臣的注意。

十数名寇兵扛着从巨舰上拆卸下来的两根拍杆正缓缓下到低陷地里。

拍杆长约六丈,一端坠有重锤,装配在大型战舰上,可用重锤拍击靠近的敌舰,将其击沉。林济想要拍杆悬着的重锤来攻击垒墙后的青焰军。一只悬锤有数十钧重,落击在岛岩上能激起一片石屑。丁勉臣唤来一人,让他将钩镶接到长竿上,未待遇拍杆伸过垒墙,就用接长的钩镶将系悬锤的绳子割断。

林济便命那些寇兵在高盾的掩护下直接用横杆撞击垒墙,丁勉臣又命人将长矛接上长竿,去捅接扛杆的寇兵。林济见拍竿无效,便集中一批长弓手,到高岩的下面,箭簇裹布浸油,仰射到垒墙后面。丁勉臣让人张开布幔,火箭射在布幔上一齐熄灭了。林济又命人将浸油布裹在箭杆上,箭杆前端用短枝绑成小十字杆,箭矢射出,前端卡在布幔,浸油火布一下子将布幔点燃。青焰军将燃烧的布幔丢出垒墙,换上浸湿的布幔。

林济不得已将座舰上的三架抛石弩拆御下来,架在高岩垒墙的下面,倒是丁勉臣适才推倒的垒墙,让他平空得到许多石弹。林济一面命人将抛石弩组装起来,一面命人去扒倒其他高岩上的垒墙来作石弹。丁勉臣让人用灌木编成厚厚的木排,蒙上浸漫的布幔斜架在高岩上面。高岩垒墙目标不大,抛石弩试了许久才投准,却砸在倾斜的木排上,滚落下来。眼见木排即将磺烂,护墙后面又编好一个送到高岩垒墙上去。

林济无奈,只得暂时将抛石弩移到后面,若是直接攻击绵长的护墙,抛石弩则有大用。

丁勉臣在战略有无才略尚无法得知,守城却自有一套,那不足二十步见方的高岩垒墙硬是挨到天明未让寇兵夺去。

红霞欲烧,朝阳猛的跳出海平面,将敌我双方将士的脸膛映得红通通的。从凌晨起,林济不断将寇兵从舰船上调上岸,他的耐心已经变得有限,下定决心准备大举进攻正面的护墙。

先是三百名寇兵推进到高岩垒墙之下,与居高临下的百余名守军争夺高岩垒墙,数百名寇名绕过高岩垒墙,向护墙推进,待丁勉臣发觉不对时,高岩垒墙与护墙之间已让寇兵割断,第三波上千名的寇兵一举沿着坡道推进。

丁勉臣急忙令人将点燃的灌枝成堆的从护墙上丢下去,领了一队精锐杀到高岩时,那里的守军只剩下二十余人在苦苦支撑。

林济见护墙虽然没有滚石檑木之类东西,但是点燃的灌枝,却也相当麻烦。强攻下高岩垒墙,一面命人将垒墙推毁,一面又让人在坡道的两侧堆积干草、灌枝条准备烧林,又拆下数架抛石架在护墙的正面,不断的用石弹轰击护墙以及藏身护墙后的守军。

魏禺与丁勉臣来到昨日看石圩的险坡上,指着那处,说道:“组织人手,将割下的灌木都丢到的石圩与险坡的缝隙。”又说道,“又防止林济起疑心,从这里开辟一道小径直通林济架置抛石弩的地方。”

林济拆毁垒墙获得许多石弹,抛石弩对护墙以及护墙后的守军威胁极大,丁勉想遣死士冲到抛石弩前将其毁去,奈何十数架分别支在四处高岩上的车弩以及数百名寇兵将那里围得水泄不通,从坡道的一侧别辟小径,至少可以避开高岩上的车弩。

在浓密的灌木林中另辟小径殊为不易,林济得手下禀报,暗笑不已,心想:魏禺、丁勉臣计穷也。遂令寇兵加紧攻势,最近的高岩只比护墙矮了不足一丈,两者相距五十步,寇兵又在上面架起四架车弩,与一队长弓手向护墙内倾泄箭雨。箭矢击在护墙石,激起的石屑溅到脸生疼,除了利箭,抛石弩也将石弹集中砸在这处,待到午时,那处竟让抛石弩砸出两丈宽的缺口。守军将灌木与杂草填到缺口里,对面高岩上的寇兵用火箭将其点燃,那缺口就让一道火墙堵实。高岩后藏着数百名寇兵,只要火势将弱,就准备从缺口里涌进去。

除了此处,在别一处,数百名寇兵直接拥上来。护墙后的守军将灌枝绑成一束,浸油点燃,投向寇兵。寇兵高举着护盾,将其挡在一旁滚落下去。待到午时,青焰军与普济海匪在护墙上下短兵相接,尤其那道缺口处,争夺最为激烈。

坡道两侧腾起数柱黑烟,黑烟中的红焰渐渐炽烈起来,黑烟越少,火势越大,不一会火势就漫到灌木林中,向着山上烧来。

魏禺将腰间剑铗取下,递给身边的精卫,说道:“将你的腰刀给我。”取过制式马刀,提在手里,对丁勉臣说道:“你去将石圩后的灌枝点燃,记得让那里灌枝一直烧下去。此处就由我来领军。”

魏禺捏着机括,铿然清响,一泓刀光泄出。魏禺拔出长刃,将刀鞘掷在一旁,大步向从缺口处涌进来的寇兵走去,左右挥刀撩劈,两名寇兵便身首分离。左右精卫急忙拥上将魏禺身前的寇兵的攻势接过来。

魏禺一脸寒煞,喝道:“莫不成还要亲自将这些贼寇赶下去?”众人大喝着将寇兵压回缺口处。

魏禺唤过一名左尉,厉声说道:“我便站成此处,寇兵若将我逼退,自你以下,左尉、哨尉、伍员三级将官皆死罪。”

左尉站到魏禺身前,激声说道:“末将愿以身填缺,以护将军。”说罢,昂然而出,大喝着招呼众人向缺口处的寇兵杀去,一鼓作气将那处的寇兵杀下坡道,又将高岩上的寇兵杀退下去。待那名左尉再次走到魏禺面前,身上染满血迹。身上的皮甲给划开捅破近十处。

魏禺见他的眼神如磐石般坚定冰冷不可动摇,问道:“你唤什么名字?”

“龙泉卫戍军左尉郑苍生。”

徐汝愚初入南闽时,最先所遇的正是郑苍生、郑苍紫兄弟,郑苍生领徐汝愚前往建安堡时,徐汝愚曾用玄功为他洗筋伐脉。南闽会战之后,郑苍紫跟随在郑梦淮的身边学艺,后来让邵小琪骗到此处,与李印相熟,此时随在李印身边。郑苍生原来待在杨尚手下任职,后来组建南闽卫戍军,从各部调了一批将领填到南闽卫戍军中,加强对南闽卫戍军的控制力,郑苍生遂到龙泉卫戍军担任左尉之职。徐汝愚为其洗筋伐脉,筑下深厚的根基,郑苍生的武学修为可算得上突飞猛进,在龙泉卫戍军中算得上有数的高手。

魏禺隐约听过这个名字,却无暇深思,此处的卫戍军由丁勉臣直辖,他手下的一名左尉,在魏禺脑海只有着模糊的印象也数正常。

魏禺见他冲出去厮杀一场,丝毫没有露出倦态,想来丹息术修为颇为深厚,问道:“你的武学可是得传东阳郑家?”

郑苍生说道:“大人曾用玄功为我再造筋脉,郑家武学所习却未深。”

“哦。”魏禺又望了他一眼,说道,“先生曾提起你兄弟二人,苍紫现在李印身边,还有那个莫念也是与你们一同从甘棠湾出来的。”

魏禺对水营将官知之甚详,何况莫念在李印麾下统领一营水营,又说道:“这边的防御就交给你负责,若是让寇兵从此处突破,我一样治你死罪。”不待郑苍生应话,转身走向别处。直至天黑,那缺口再也未落入寇兵的手中,便是石弹砸来,守在那里青焰军只向外躲避,无一退到护墙后。

左侧的灌木林烧到半坡,右侧除了灌木林中燃起熊熊烈火,上面的两百余青焰军不断从将割下的灌木投到石岸与陡坡的罅隙里,那里燃起更旺的火势。这两侧的大火,将岛山上的夜色舔得一干两净,夜空现出艳艳暗红的诡异色彩,弦月相比昨日又盈了一分,在火光相映下,黯然失色,月华之力却不弱分毫,牵引着潮水一波波的向小岛东北面的石岸涌来。

林济还是放心不下,正面坡道的攻势虽然不曾消弱,还是遣人沿着围圩石岸四处察看。一队巡丁走到岛的东南侧,只见那里火光冲天、热浪灼人,海浪扑在石岸上,激起的飞沫遇到熊熊燃烧的火舌化作蒙蒙的水汽弥漫开来,将那里遮住。

林济得巡丁的禀报,心里奇怪,也赶到那处,初时那里起火还不曾在意,只以为青焰军为辟小径丢下来的灌枝无意中点燃,此时看来却是别有蹊跷。他却不知石岸一侧给熊熊烈火烧得极热,一侧浸着冰冷的海水,那水汽弥漫的石岸已经给这一冷一热之力挤压得满是裂隙。

海潮愈是汹涌,一个巨浪扑来,涌动的潮水漫过石岸向里灌流,只听见灼热的岩石给水灌过,“滋滋”作响,间有岩石爆裂的声音。林济心中大骇,急呼道:“速传令,全体将士立即向坡顶进攻。”说罢,也不顾身后众人的谔然,转身提起丹息,向海圩正中的大帐奔去。

忽的轰天裂地一声巨响,整座小岛也震动起来。正在护墙上下争夺不休的双方军士,一时让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慑住,齐齐缓下手中的动作,探头向发出巨响处望去,只见那里升腾起白蒙蒙的雾气,之外就是巨石崩裂的声音。

海潮将崩开的石岸缺口不停扒拉开,瞬间就形成一个宽达十余丈的缺口,潮水不断的涌进来。

远在二十里之外的海面里正行进着一支庞大的战舰编队,轰天裂地的巨响清晰传到李印的耳中。

李印率领船队伏击普济的运粮船队,发现不过只是一些小型空载舰船,已然猜到这是普济的分兵之计,一面扬帆向魏禺所在的小岛行进,一面传令其他两处补给点的战船与他在航路上汇集,却与传令的邵小琪错过,此时不知道那里的情形,乍听那声巨响,又惊又急,只当魏禺出了事故,沉声喝道:“儿郎们,谁让一名匪子逃了,就剐了他。”

卷十七

第一章 长弓射杀

海水从扒拉开的石岸缺口里涌进来,瞬间将近处的数十名寇兵卷入水中。

郑苍生不知出了什么缘故,却也知道机不可失,大声喝道:“神明显灵,助我等淹死这些海寇。”领着一队人当先杀了出去。让他一声大喝,护墙内的青焰军一齐回过神来,奋勇爬出护墙,向那些惊惶失措的寇兵杀将过去。

激战至此,岛上守军也只余半数,石堤不崩,魏禺准备下令撤到第二道防御护墙的后面。寇兵可以轮翻进攻,青焰军除了五百名精锐以备不测之外,其余将士都压在护墙那边与寇兵激战。乍听惊响,又闻郑苍生惊呼,如注一股新力,从陡险疾冲下去,如狼似虎。

巨响传来,石崩地裂,海潮激涌,一时间寇兵心神震慑,尚未回过神来,就让青焰军杀入阵中,抵挡不住,纷纷向坡下退去。而低陷地里的寇兵为避涌过来的海潮,沿着坡道向上涌来,两股寇兵交杂一起,混乱不堪,似乎忘了要去抵挡挥劈撩砍下来的兵刃。

丁勉臣疾步走过来,脸上又惊又喜,也有一丝忧色,说道:“寇兵阵形大乱,但是那里地方狭窄,退路让海潮截住,却是兵家所讲的背水死地。”见魏禺微微点头,知道也看出其中的隐患,又说道,“待寇兵明白退无可退之时,就会临死反噬,我部与之纠缠,势必不敌。”

魏禺指着身后的五百精锐,说道:“这队精兵操练过大衍数阵,下去冲杀,阵形散而不乱,待寇兵回过神来,也能迅速收拢阵形撤回。”

东海会战期间,宛陵军的战力提升极速,世人皆知是徐汝愚传授军阵之故。丁勉臣倒也听过清河冲阵、大衍数阵这样的军制阵。但是江宁扩军速度甚快,清江水营初建只有千余人,现在更名为翼虎军,足有七万众,老兵混杂新丁,这大衍数阵却极少有操练熟稔的时候,只有少量的精锐之师严格实行大衍数阵的军制。

郑苍生率领着冲入寇兵阵列之中的近千人多大是卫戍军的将士,士气大振,但是与寇纠缠混杂,此时已辨不清敌我。拥在坡道上的寇兵虽然人数是青焰军的数倍,但是还未回过神来,惊魂未定之余,只是本能的格挡劈砍过来的兵刃。一待回过神来,人数居处劣势的青焰军必吃大亏。

丁勉臣从五百人中分出数队,趁寇兵还是一片混乱之时,收拢卫戍军的将士,自己率领余下的精锐,从一角楔入乱阵之中。

林济平复下心绪,只见坡道上一片混乱,情知这样的混乱再持续片刻,已方五千众却要让千名青焰军屠杀得干干净净。望着混乱中紧随在自己身边的精卫只剩下十数人,林济挥着手上的刀,提息大喝:“后退只有死路一条,要想活命,跟我向上冲。”声音如雷,压住轰鸣的海潮声。

林济冲上数步,阵形更挤,便是短刃也施展不开。林济额头青筋爆起,双眼充血赤红,一刀将向他挤过来的普济军士劈倒,对身后的精卫喝道:“将手中的枪戟平举,谁要后退,无怪兵刃无情。”此时无暇整饬阵形,只有冲上坡道,将混乱的阵形拉开一定的空隙,才有喘息的机会。正说话间,林济又挥刀劈翻一名普济军士。

明晃晃的铁戟长枪顶着背腹,却是上面的人一同向下挤来,眨眼间,数人避让不及,让铁戟捅个正着,却无法再向下挤去,下面的寇兵经此一缓,渐渐回过神来,望着山下汹涌的海潮,一齐明白过来,再退只有死路一条,又一齐呼喝着向坡道冲去。

混乱持续了约有一刻时间,坡道积满普济海匪的尸骸。

林济领着百余名寇兵中的精锐,冲到乱阵的最上方,见身侧的又要向下回杀过去,喝道:“将身边的青焰贼留给后面的人,你们只管向上冲。”

魏禺冷眼看着山下的情形,林济那声大喝自然听在耳中,心中不由暗叹:林济领兵确有些本领。混乱中寇兵死伤甚众,人数仍要多过青焰军许多,大部分寇兵虽然回过神来,但是阵形拥挤混乱依旧,这种情形下,只有将阵形拉开,才会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魏禺对郑苍生说道:“传令下去,让丁勉臣将人马拉回来。”

郑苍生刚冲下去不久就让魏禺召回,心想着钢刀还没有卷刃,心里相当不满,不过军中尚无人敢将对魏禺的不满表露到脸上来。此时看到坡道上的情形,心中惴惴,暗道:要将与寇兵混战一团的人收回来,不是易事。

金号鸣响,丁勉臣拧着向上望去,蓦然发觉数百名寇兵已经脱离乱阵,向坡道上端冲去,身边只剩下二十余名将士,伍员与四名小令都在,心里明白这一队人自始至终没有杀散过。

江宁诸军中,骑营设小令,共六人,合雪花六出的散形阵。步营,设队正,共十二人,是大衍数阵的正形。水军通常会在狭窄的船体里作战,大衍数阵又以六人为一个独立单位,长短器弓盾互相配合作战;地形开阔些,则是十二人为一队,一名小令为队正,一名为副,冲杀入敌阵,则要求二至三队互相配合,即使反陷敌阵之中,也能支持相当长的时间等待援救。接战时,阵残,则补入其他阵列之中,则有七人阵、八人阵的变形。

丁勉臣率领二十余人,撕开寇兵的纠缠,将各自为阵的各队人马,收拢一处,一起向坡上杀回去。

寇兵尚未曾有序的组织起来,无法拦截队形整饬的青焰军。林济领着数百名寇兵也不回头阻截,径向护墙杀去。

郑苍生站在护墙上,心里奇怪,只当林济得了失心疯,下令护墙的将士引弓射杀。

魏禺心里明白,林济不愧久经沙场,判断力相当不错。他此时领着数百名寇兵阻截丁勉臣的数百名精锐,不仅背腹两面受到夹击,若让丁勉臣领人冲到护墙后面,余下的约三千名寇兵一齐拥在不是很开阔的坡道上,处境才更危险。海潮将数百步纵深的低陷地尽数淹没,海浪在护墙四五百步的下方汹涌着,寇兵的最前沿离护墙壁只有二三百步距离,在那里狭窄的地面聚集三四千名海寇,就可以随意用硬角长弓、车弩仰抛射杀普济海匪,将护墙拆了,随随便便一块巨石沿着陡峭的坡道滚下坡去就能砸到几个普济海匪。

林济无暇计算适才的混乱遭成己方多大的损失,却知道在海圩外的舰船进来救援之间,不能与护墙拉开距离,只有与所有的青焰军混战一起,才会有生路,才会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一旦拉开距离,头顶上的滚石、箭矢、火把就会像雨一样的倾泄下来。

郑苍生领在近千名青焰在护墙后严阵以待,林济率领数百名寇兵疯狂向护墙部来,再下面则是丁勉臣率领四百余名精锐向护墙退去,而更多的寇兵尾随在丁勉臣的后面向坡道上方冲去。

虽然借那一阵混乱,水冲刀劈,歼灭超过二千的寇兵,但是剩下还有两千四五百名寇兵,己方却只剩下一千四五百人,虽然一千人占有护墙的优势,但是仍然有一场硬战要打。

魏禺从腰间解下制式马刀,站到队列之中。

火烧岸石,海潮涌入,冷热之力相激,石岸崩开一个巨大的缺口,然而里侧的山坡上的岩石也崩落许多,堆积在那缺口附近。普济海匪虽然还有三四千人留在海圩外的战舰,此时却无法将小型战舰驶进海圩之内援助岛上的寇兵,对坡道上的激烈的战斗,只能一筹莫展的静观其变,也没有注意到李印率领的数百艘战船六七千人正向此处逼近。

护墙上激烈的争夺持续了两个时辰,数百艘翼虎军战舰一齐冲入海圩处的普济船阵之中。翼虎军的战舰虽然舰型轻小,但是人数却占了极大的优势,又攻之不备,占了先机。李印下达攻击命之前,并不知道魏禺平安无事,遂下达全歼寇兵的死令,三四艘战舰用钩镶死死钩住一艘敌舰,跳板一搭上敌舰,二三百名翼虎军将士冒着箭石一齐拥上敌舰,在狭窄的船体里与普济海匪进行肉搏血战。

林济正率一队寇兵从护墙缺口突进去;青焰军也渐渐抵挡不住,徐徐向第二道护墙退去,却见李印率援军及时赶到,渐颓的志气又是一振,似将疲惫从身体里甩掉一般,又变成虎狼之师,将寇兵从缺口杀回去。此时丁勉臣已率众杀回护墙之后,不过随他回到护墙之后的将士只剩下半数不到。

丁勉臣挨近魏禺身边,声音变得喑哑:“林济已败,可让其投降?”

魏禺左右望了望,护墙之后剩下的将士已不足六百人,昂然站上护墙,冷眼盯着离护墙百步处已不足千人的普济海匪,冷声说道:“战事未尽,长弓射杀之。”

林济大喝一声:“横竖是死,杀了魏贼,名扬万古。”挥着刀拨开箭矢向魏禺疾掠而来,然而寇兵心胆俱丧,丢盔弃甲向坡下逃去,“嗖嗖嗖”利箭射来,将最后面的数十人钉在坡岩上。

魏禺举刀劈下,刀光如银瀑流泄,直劈林济刀身,林济气力不足,让这一刀劈下护墙,未待变招,又见刀光流泄劈来,勉强举刀相格,一股巨力涌来,持刀之手禁不住巨力,猛的一沉,林济还待旋刃削斫他的手腕,迫他撤招,却觉额上涌出一线热流,全身的气力瞬间随着涌出的热血泄尽,双膝一软,扑通跪下,头额磕地,身子向一侧歪倒,滚下坡去。

丁勉臣站在侧后,看见魏禺两招取了林济的性命,心里大骇,第一招将林济劈下护墙,第二气势霸横,君临天下,林济虽然将招式格住,但禁不住刀招中霸绝的勇力与杀机,刀锋劈开他的前额。

魏禺如缓步行走,下了护墙,拾起地上的刀鞘,刀刃回鞘,系于腰间,漠然对郑苍生说道:“岛中的粮草虽足,但不养寇兵,你领人追下去吧。”又与丁勉臣说道:“顾长淮擅水工,他看过甘棠水道,曾说:崖崭峻不可凿,可积薪烧之。此处石岸虽厚且坚,大火灼烧,以水灌之,石皆坼裂,加上潮涌之力,石裂岸崩,皆是自然之力。”

丁勉臣恍然有悟,若非如此巧计,林济对此处的攻势未免会如此凶猛,但是李印率领过来的援军要全歼寇兵,只怕要付出近倍的代价。

直至次日凌晨,才将寇兵尽数屠尽。林济率领过来的一万普济海匪除了极少数的人乘哨船逃跑,大部分葬身海底。但是水营与龙泉卫戍军也付出近五千人的伤亡。

郑苍紫一面指挥人将岛上的寇尸抛入海中,与邵小琪讲述激战时的情形。邵小琪与莫念率领其余战舰、将士在天明时分赶到此处,只赶上了这场激战的尾声,心里一直后悔不已,便央求郑苍紫向他讲述详情。

魏禺让邵琪带给李印的军令乃是要他放充其他两个补给点,一齐向这边集结。李印直接领兵来援,与邵小琪错过,却也调来大部分的兵力。此时,莫念正指挥小舢板将岛上的物资运到战舰上。石岸崩毁,水营的战舰也无法接近小岛,只得用小舢板来回将人员与物资转移到战船上。莫念心想:三处补给点都要放弃,看来可以回家了。

林济乘来的旗舰如今成了魏禺的座舰,李印率令援军与停在海圩外的普济海匪作战时,直接驱使战舰与其接舷而战,虽然付出的代价高了一些,以两倍的兵力歼灭三千五名寇兵,还付出了超过两千的伤亡。不过俘获的敌舰却较完整。只是现在这里的兵力不过七千多人,此处的战舰满载却能装得下两万多将士。

李印心里盘算着出海三个多来的战果:歼敌近两万,损敌舰船四百余艘,沉敌军粮超过百万石,俘获战舰二百余艘,其中大型舰只二十六艘,此方损失的中小型战舰不足五百艘,人员伤九千人。暗道:此番回去,不需看杨尚的脸色了。

魏禺望了李印一眼,说道:“派两哨水营将阵亡将士的尸体运往东阳安葬。”

李印与丁勉臣相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诧:三处补给点都要放弃,说明海狼作战已经完结,魏禺却没有返回陆上的意思。

魏禺望了李印与丁勉臣一眼,用平淡的声音说道:“此战之前,我已让死士将调动雍扬、东阳所有水营,以及骁卫军甘棠步营的军令传到各地,不出意外,各地将陆续收到我的军令,大概十日之后,我部将与东阳军在普济南礁岛东南的海域集结,再次寇侵普济岛。”

丁勉臣讶然说道:“将甘棠的驻军尽数抽出,东阳将没有兵力来防止普济海匪入侵。那里滨海地区,刚刚移入数万流民,还有近万军户,若是遭到寇袭,损失难以估计。”

魏禺的声音依然平静,不为丁勉臣的质疑介怀,说道:“战争未免有所损失,这番激战,我军伤亡将近五千,损失巨然,若能一鼓作气的打击普济海寇势力,日后与普济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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