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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笛声-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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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翠茫然地说:“是啊,我们也该走了。”
很快,她关了好店门。肖泉陪着她一同走了出去,忽然对她说:“昨天晚上的事情——”
“没关系,我不能见死不救。”池翠轻描淡写的回答,她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问道:“你有头疼病?”
肖泉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去医院?”
“许多年前就去医院检查过了。知道曹操的头风病吗?除非华陀从坟墓里爬出来,否则没有人能治好我的病。算了,别说这些了。”他的嘴角忽然露出了的微微笑意,“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说吧。”
“我能不能请你吃饭?就当是对昨晚的答谢。”
池翠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知道自己无法拒绝。10分钟以后,他们走进了一家小餐馆。这里非常幽静,几乎没有什么人,光线也出奇的暗。黑色的天花板上缀着许多小灯泡,乍一看还以为是满天星斗,让人感觉在黑夜里野营聚餐。
刚一坐下,肖泉就让池翠稍等片刻,他自己出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正捧着一块生日蛋糕。他把蛋糕放在池翠的面前说:“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已经很多年没吃过生日蛋糕了。”
她心里一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肖泉点点头,拿出一根蜡烛插在蛋糕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隔壁西点店里只有这一根蜡烛了。”
他点亮了蜡烛。
白色的烛光映在肖泉的脸上,使人的面目变得和平常不太一样,特别是那双烛光下的眼睛,或者说是眼睛里倒映的烛光。池翠静静地看着他,四周越来越暗,直到什么也看不清,只剩下肖泉的眼睛和那点烛光,它们仿佛已融为一体,共同发出幽灵般的白光。
她忽然感到一阵寒冷。
“你害怕了?”他立刻说出了池翠心中所想的。
“不,我很感谢你。”
“那就快点许给愿吧,你的心愿会实现的。”
池翠点点头,面对着生日蛋糕上的烛光,脑子里立刻掠过了许多东西。最后,她闭上眼睛默默地祈祷,她可不想叫自己的生日心愿都被肖泉看到。
然后,她睁开了眼睛,对着肖泉微微一笑。把嘴靠近蜡烛,深呼吸了一下,轻轻的一口气吹灭了烛火。
“生日快乐。”肖泉轻声说。
“谢谢你。”然后她切开蛋糕,把一大半都分给了肖泉,“我吃不了那么多。”
“我也吃不了。”
肖泉只吃了一小块蛋糕就停下了,他们互相对视着,沉默了许久。
她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把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你真的能通过别人的眼睛,看透他(她)的一切?”
“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第六感。”
“可我还是不太相信。”她想了想,突然大着胆子说,“我们猜拳吧。”
“你要试验我?”肖泉摇摇头,“我不喜欢玩弄这样的把戏。”
池翠有些后悔,她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试就试吧。准备好了吗?”他突然又同意了她的要求。
池翠点点头,然后伸出了拳头,但肖泉出的是布;接着池翠出了剪刀,肖泉同时出了石头;池翠看着他的眼睛想了想,然后她还是出了剪刀,但是,肖泉仍然是出石头……
在两分钟里,他们一连猜了12次拳,肖泉每一次都猜赢了。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她彻底认输了,用不可思议的口气对肖泉说:“你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个通灵人。”
“不,千万不要这么说。”他猛地摇摇头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和大家并没有任何区别。”
“可你的眼睛和别人不一样。”
“眼睛?”肖泉停顿了片刻,他的眼睛在阴影中闪烁着,“知道吗?你的眼睛也很特别。”
池翠一愣,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在别人眼中所具有的魅力,她轻声地说:“你是因为我的眼睛,才每晚都来书店的吗?”
“你很聪明。我第一次走进书店,纯属偶然。然而,当我看到你的眼睛以后,一切都改变了。”
“改变了什么?”
他摇摇头:“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事。算了,我们终究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
“萍水相逢?因为我们还不够了解,除了你的名字以外,我对你还一无所知。”
“除了名字以外,我实在不值得让你知道。”
池翠不明白他的话:“知道吗?你真是一个谜。”
“如果我说——”他那双眼睛紧盯着池翠,停顿了许久才缓缓吐出后半句,“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你相信吗?”
“另一个世界的人?”她不敢相信。但从肖泉那双眼睛里,又实在看不出他有说谎的迹象,“你在故意吓我?”
他淡淡回答:“你就当我在吓你好了。”
“肖泉,告诉我——你的一切。”
“你认为这重要吗?”
“不,这非常重要。”池翠就快失去耐心了,“够了,我甚至还不知道你住在哪里。”
肖泉闭上了他那神秘的眼睛,仰起头想了一会儿,池翠注意到他的下巴微微有些颤抖,她真的很害怕他又会突然发病。
“好的。”他忽然睁开了眼睛,两道凌厉的目光盯着池翠,“跟我来吧。”
池翠忽然感到有些害怕,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肖泉站了起来。肖泉结了帐,带着她离开小餐馆。他们坐上出租车,开到了一栋住宅楼前。
下车后池翠看着四周,一切都这么似曾相识,她轻声地说:“这里是你家?”
“是的。”
“我小时候,也住在这附近。”
他拧着眉头说:“你不是想知道我住在哪里吗?”
池翠点点头,大着胆子深呼吸了一口,便跟着他走上了楼。他们来到5楼,肖泉在身上摸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钥匙,打开了一扇房门。
房间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的手指在墙上摸索着电灯开关。池翠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闻到了一股老房子里特有的腐烂味,她有些后悔了:自己难道疯了吗?居然在深更半夜的跟着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跑到一间黑暗的鬼屋里来。
柔和的灯光终于亮了起来。池翠的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光线,她看到一个非常宽敞的客厅,至少有30个平方米,摆放着几件看起来挺值钱的红木家具,但都蒙着灰色的尘垢。随着她和肖泉的脚步,一阵轻轻的灰尘从地上扬了起来,仿佛一层烟雾笼罩了房间。一股霉味直冲她的鼻子,她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这里好像有好几个世纪都没有透过空气了。
“这里就是你的家?”她好不容易才开口说话。
肖泉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地说:“你不相信吗?”
“我觉得这里更像是……”
“坟墓。”他打断了池翠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对不起。”池翠小心地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右手不断地在口鼻前挥舞着,以驱散那些灰尘,她注意到窗户都被厚厚的窗帘遮住了,怪不得刚进门的时候一丝光都没有。
肖泉站在她身后,幽幽地说:“我知道你不会喜欢这里的。”
“那么大的房子,你一个人住吗?”
“是的。”
她回头问道:“那你家里人呢?”
“我的母亲很早就不在了,是父亲带着我长大的,他现在住在国外,每年偶尔回来一两次。”
“对不起。”池翠心里一震,她没有想到肖泉和她一样,也是在单亲家庭中长大的,她轻声地问,“你是在这个房子里长大的吗?”
“对,从出生直到……”他突然停了下来。
“你怎么不说了?”
肖泉摇摇头:“没什么可说的。”
她也不再问,走进客厅边的走道,向里面的房间看去,但那些房间都处于黑暗之中,她不敢进去。只有一个房间的门正对着客厅,她想进去看一看,她的手刚抓到门把手上,就立刻听到了肖泉的声音:“不要动。”
她回过头来,看到肖泉的脸色有些不对,她问道:“你怎么了?”
“池翠,请你不要进去。”
“好吧。”她后退了几步,回到了肖泉身边,但眼睛依然盯着那扇房门,她总觉得那扇门里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她。池翠的心跳加快了,她有些不安的预兆,抬腕看了看表,不知不觉已经深夜11点半了,她却还在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家里,可还是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才下定了决心说:“我该走了。”
他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明白过来了:“当然,今天实在太晚了,我不该把你带到这里来。让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认识这里的路。”池翠快步走到门口,说,“肖泉,今天晚上,非常感谢你。你送给我的书,还有你给我的生日蛋糕。”
“再见。”
池翠走出房门以后,忽然回过头来对肖泉说:“明天我休息,你不要来找我了,除非你真的喜欢看我们店里的书。”
她不敢再看肖泉的眼睛了,飞快地走下了楼梯。来到楼下以后,她仰起头看着天空,发现一轮新月正高高地挂着。她忽然觉得,肖泉神秘的眼神正如同这轮凄冷的月光。
七
第七天。
池翠直到中午12点才醒来。她不记得昨天晚上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肖泉的眼睛却总是在她眼前晃动着,那双神秘的眼睛里究竟埋着些什么?她打了自己的包,看到了那本肖泉送给她的《卡夫卡致密伦娜情书》。她翻到了其中的一页,轻轻地念了出来——
“我想起了我是谁,在你的眼睛里我看到错觉已经消逝,我怀着恶梦般的惊恐(在某个不该来的地方凑热闹,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我真的怀着这种惊恐,我必须回到黑暗中去。我受不了目光,我绝望了,真像一只迷途的野兽,奔跑起来,尽快地跑呀,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要是我能带走她该多好!’还有一个对立的想法:‘她去的地方还会有黑暗吗?’你问我是怎么生活的,我就是这样生活的。”
池翠反反复复地念着这一句:“我受不了目光,我绝望了,真像一只迷途的野兽,奔跑起来,尽快地跑呀……”她觉得卡夫卡虽然是一个男人,但却有着和女子一样的敏感和脆弱。昨天晚上,当她面对肖泉的目光的时候,同样也有这种绝望的感受。
从中午到黑夜,整整一天过去了,她都在看着这本书,直到子夜时分。她扑到窗前,只见那轮新月依旧挂在中天。池翠不断地问自己怎么了?对她来说,肖泉只是一个幻影而已,除了他的名字和那双神秘的眼睛,她还对他了解多少?理智告诉池翠,趁着两人之间还什么都没发生,赶紧忘了他吧,忘了他……
可是,她不能!
池翠知道自己疯了,但无法控制自己。她冲出房门,来到楼下,深秋的寒风立刻让她颤抖起来。可她却只感到浑身发热,仿佛中了魔咒一般,只往黑夜的深处冲去。
她往前狂奔了几百米的距离,忽然,听到了一阵奇特的声音。
那是笛子的声音。
池翠感到了死亡的恐惧,发热的血管似乎一下子就降到了冰点,整个人都如同这气温一样凝固了起来。漆黑的深夜里什么都看不清,她就像一只无头苍蝇那样乱跑起来。
笛声如一双无形的腿,紧紧地追在她身后。
她无处藏身。
忽然,池翠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只是几乎感觉不到对方的热气。然而,她看到了那双眼睛,黑夜里的神秘眼睛。
“肖泉!”
她立刻叫了出来,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肩膀;一双有力的手,也死死地抓住了她,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别害怕,我送你回家。”
池翠依偎在肖泉的怀中,一同向前冲去,风和笛子的声音混杂一起,从耳边飞快地掠过。夜色迷离,一切都仿佛是在梦幻之中。终于,他们摆脱了那笛声,回到了池翠家的楼前。
肖泉扶着她回到了她家里。进了家门以后,池翠依然不敢离开他的怀抱,只是惊魂未定地说:“你怎么会在外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第六感。”
她对着肖泉的眼镜说:“你的第六感救了我的命。”
“或许,这是注定了的事。”他把池翠放倒在沙发上,然后挣开了紧紧搂着他的手,站起来说,“你好好休息吧,别再深夜里跑出来了。我走了。”
突然,池翠再次抓住了他的手腕,她柔声道:“肖泉,你别走。”
她感到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们都不是孩子了。”
“不,你留下来吧。”池翠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刻骨的孤独,惟有眼前这个叫肖泉的男人,能为她驱散这种孤独,她深情地说,“我害怕,非常非常害怕——我需要你。”
两行泪水缓缓流出了她的眼眶,在黑暗的房间里发出奇异的反光。这泪光既融化了她自己,也融化了肖泉。
肖泉回到了她的身边,抚摸着她的脸庞说:“你会后悔的。”
“我心甘情愿。”
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在黑暗的斗室里,她什么都看不见了,除了肖泉那双眼睛。
烈火……焚身……
窗外,害羞的新月躲进了白莲花般的云朵中。
这是他们认识的第七个夜晚。
八
“池翠,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清晨昏暗的光线穿过百叶窗,缓缓流淌在他们的身上。池翠睁开眼睛,与肖泉的目光撞在一起,心里一股特别滋味涌了出来,她说不清楚这是幸福或是毁灭,只感到肖泉那双手是如此冰凉,紧紧地搂着她的肩膀,仿佛是两块冰。
她没办法将它们融化。
肖泉的声音继续在她耳边徘徊:“许多年前,有一对山村里的年轻夫妇,他们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老生活,虽不富裕但也安宁幸福,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孩子。忽然某一年,战争爆发了,丈夫被征入军队去远方征战,在临行前与妻子约定,3年后的重阳节,他一定会回到家中与妻子相会。如果届时不能相会,两人就在重阳之夜殉情赴死。在丈夫远行的日子里,妻子始终矢志不渝,在小山村里忍耐寂寞,独守空房,苦苦地等待丈夫归来。时光荏苒,一晃3年过去了,重阳节已将近,而远方的丈夫依旧音讯渺茫。妻子每日都等在村口,却不见丈夫归来。在重阳节前一日,她在村口遇到一个游方的僧人,僧人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事,于是便赠给了她一支笛子。”
“笛子?”池翠仰起头,盯着肖泉的眼睛。
“你害怕了吗?不敢听下去了吗?”
她确实有些害怕,肖泉说这个故事的声音非常奇特,宛如他就是那个远行的丈夫。池翠仿佛能从他的话语里看到一片薄雾,在雾中隐藏着一个古老的山村,村口坐着一个美丽的妇人,苦苦地等待丈夫归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直到一个僧人,一支笛子……
她摇摇头说:“不,我想听下去。后来发生了什么?”
“僧人送给她一支笛子,并吩咐她在重阳之夜吹响这支笛子,她的丈夫就会如约归来。第二日,正是重阳节,妻子整整一日都守候在家中,她已经准备好了三尺白绫,一旦丈夫没有归来,就会按照与丈夫的约定,悬梁自尽以殉情。入夜以后,丈夫依然没有回来,她只能按照僧人的吩咐,吹响了那支笛子。她把3年来全部的思念和痛苦都寄托于笛声之中,重阳之夜的笛声如泣如诉,悠悠地飘扬于村子四周的荒郊野外。当一曲笛声结束以后,她已开始往房梁上系那三尺白绫了。突然,她听到了一阵沉闷的敲门声——”
池翠立刻喘出了一口气,脱口而出:“丈夫回来了?”
“是的。在清冷的月光之下,她看到她日思夜想的丈夫就伫立于门前。丈夫显得风尘仆仆的样子,甚至还没有脱下全身披挂的甲胄。她欣喜万分地将丈夫迎进了家门,帮丈夫脱去征战的甲衣,端来热好的茶水,她要用3年来积攒的全部温存为丈夫洗尘。或许是千里迢迢赶回家太辛苦,丈夫显得脸色苍白,身体赢弱,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妻子只能温柔地服侍丈夫睡下。
接下来的几天,丈夫一直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或许他是从前线开小差逃回来的,所以不能让别人见到。虽然,妻子总觉得丈夫有些怪异,但他们仍然一起度过了几个幸福的夜晚。直到某天夜晚,妻子又吹响了那支笛子,想要表演给丈夫看。可是丈夫一听到笛声就夺门而出,妻子追在后面,却只见村外的荒野里一片漆黑,雾气笼罩了一切,丈夫就消失在被大雾笼罩的一片枯树林中。妻子后悔莫及,她在村外的几十里地里寻找了三天三夜,却始终没有丈夫的踪迹,他就像是一个幻影被黑夜和笛声所吞噬了。
又过了几天,几个和她丈夫一起被征入军队的同村人回来了,他们告诉她,她的丈夫在十几日前的重阳之夜战死了。她不敢相信,但许多人都亲眼目睹了她丈夫的死。更有知情者说,重阳节那晚,她丈夫在千里之外的沙场征战,知道自己已没有可能再回家履行与妻子的重阳之约。于是,在激烈的战事中,他故意冲在队伍的最前头,结果被敌军乱箭射死。他名为战死,实为殉情,以死亡履行了与妻子的约定。”
“那么在重阳之夜,回到家里的那个男人又是谁?”
“鬼魂。”肖泉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是她丈夫的鬼魂,在重阳节如约归来。”
“我明白了,她丈夫在重阳之夜战死,为的就是让自己的魂魄能够飞越千山万水,乘风归乡,回到心爱的妻子身边。而当妻子吹响那游方僧人赠与她的笛子时,神秘的笛声飘荡于夜空,能够指引已成孤魂野鬼的丈夫回家的路。”她喘着气说完了这段话,忽然觉得这故事既浪漫到了极点,也恐怖到了极点。
肖泉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后来呢?”
他闭起眼睛,停顿了许久后才说:“后来——关于这个故事的结尾有许多说法,其中有一个说法是:当妻子知道丈夫早已在远方战死的消息以后,万念俱灰,当夜,她在村外的墓地里游荡,准备给丈夫置办阴宅。忽然,她看到有一块墓碑上赫然刻着自己的名字,立刻被吓得魂飞魄散。她大着胆子,打开了埋在这座坟墓里的棺材,棺材里居然躺着她自己的尸体。她这才回想起来,原来在重阳之夜,丈夫久等不来,她便按照约定悬梁殉情。几乎就在三尺白绫结束她生命的同时,她丈夫的魂魄恰好如约归来,但这时候已经太晚了,等待他的是吊在房梁上的一具尸体。丈夫的幽灵悲痛万分,吹响了那支神秘的笛子。妻子的灵魂已经出窍,变成了一个孤魂野鬼游荡于田野,听到这笛声以后又回到了家中。她看到了如约归来的丈夫,欣喜若狂之下,竟忘记了自己已成鬼魂,与丈夫的幽灵共度良宵。”
肖泉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那口气那眼神仿佛是亲身经历过一般。然而,池翠却被这故事幽怨的气氛所征服了,她感叹着说:“他们生前恩爱但不得相聚,死后却双双变作幽魂共舞于黄泉之下。或许,他们是幸福的。”
“你羡慕他们?”
池翠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可惜,这只是一个灵异故事而已。你相信人世间真的会有这种事情吗?”
“你说呢?”
“我——”她忽然从肖泉的怀中挣脱了出来,快步走到了窗前,隔着百叶窗看着外面,轻声地说,“我相信。”
肖泉不再说话,他的表情有些痛苦,把头深深地埋进了双膝之中,颤抖了好一会儿。然后,他也站了起来,穿好衣服。
“你要走了?”池翠回过头来,痴痴地说。
“是的,我本来就不应该来。”他用忏悔似地口气说,“昨晚的事情,根本就不应该发生。”
“别走。”她冲到了肖泉的跟前,抓住了他的手。
肖泉别过脸去,不再看她的眼睛了,他淡淡地说:“你会为昨晚的事情而后悔的。”
“不,我永不后悔。”池翠决然地回答。
他摇了摇头,径直走到了门口。
池翠忽然有了一种可怕的预感,这感觉让她感到撕心裂腑的痛苦,她紧紧地抓住肖泉的手说:“我很害怕——”
肖泉打开了房门,他颤抖着仰起头,轻声地说:“池翠,对不起。”
“我知道,我们终究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的脸贴在肖泉的耳边,手从后面死死地抱着肖泉的腰,不让他离去,那感觉就好像是一对面临生离死别的爱人。
他的声音第一次如此凄凉:“你真傻,我不会给你重阳之约的。”
“我不要你的约定和承诺,我只要你。”
“不,这对你不公平。”
肖泉大声地说。然后,他用力挣脱开了池翠的双手,双眼流着泪说:“对不起……对不起……”
“不!”
她留不住她的爱人。
肖泉不敢再回头看她的眼睛了,他快步走下了楼梯。池翠紧紧地追在他身后,一起走下了楼。他在前面越走越快,但池翠也丝毫不愿意放弃,竟然一直追到了马路上。
他冲进了地铁车站。
池翠没有意识到自己只穿着很少的衣服,清晨的风掠起她的头发。她已完全失去了理智,也跟着肖泉进了地铁站。现在正好是上班的高峰时期,地铁里全都是人,但她还是能够看到前面肖泉的背影。她看到肖泉走进了检票口,于是也买了一张票冲了进去。
地铁站台里人潮汹涌,早已不见了肖泉的人影。一辆列车进站,急着上车的人流挤得她东倒西歪。她在人群中飞奔着,四处寻找肖泉,泪水在脸庞上纵横。
列车门关上了,迅速地驶出站台。直到这个时候,她才透过列车的门玻璃,看到了肖泉的脸。他站在列车里面,静静地看着站台上的池翠。
“肖泉!”
她大叫着向前冲去。但是,肖泉的脸很快就随着飞驰的列车消失。她冲到站台边上,幸亏被工作人员死死地拦住,否则她就要掉到轨道下面去了。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默默地看着列车消失在隧道中。
他走了。
九
肖泉走了。
他再也没有回来过。每天晚上,池翠依然在书店里等待着他,孤独地躲在最后一排书架后,只要一听到脚步声,她就会立刻冲出来。但每一次见到的,都不是她所等的人。下班以后,她都会像幽灵一样在地铁里游荡着,希望能够在某节车厢里与他邂逅,直到她被清场的工作人员赶出去。回家以后,她总是睡在沙发上,为肖泉虚掩着房门,因为她觉得他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回来。
就这样,两个月过去了。池翠的季节也从深秋走到了冬天。就在一个冬日的清晨,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体深处,正在发生某种微妙的变化。
不,是致命的变化。
“不会的,不可能,这不是事实,我们仅仅只有一夜……”她一遍又一遍地向自己复述着,想要说服自己的胡思乱想。虽然大脑可以欺骗自己,但她的身体不会说谎。
最后,池翠还是去了医院,她希望这只是自己的某种错觉:因为对肖泉的日夜思想,而导致体内激素的变化。
然而,在她拿到医院的化验单的瞬间,她的一切幻想都崩溃了。
肖泉说得没错,这是根本就不应该发生的事。
在医院的走廊里,她呆呆地坐在长椅上,抚摸着自己的腹部。现在已确凿无疑了,她的腹中正孕育着一个全新的生命。
这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不,她要找到肖泉,因为腹中的生命,他们不能再分离,肖泉没有理由离开她。
池翠离开了医院,凭着记忆找到了肖泉的家。
她站在肖泉的房门前,先清理了一下纷乱的思绪,然后按响了门铃。
许久,门里没有任何动静。但池翠有一种感觉,她觉得门里有人,她能闻到人的气味。终于,门开了。
不是肖泉。
开门的是一个大约60岁的男人,脸上满是皱纹,戴着一副眼睛,花白的头发,还留着灰色的胡子,看起来像个华侨。
“请问肖泉在家吗?”
“你找谁?”老人的表情有些诧异。
“我找肖泉。”
老人把池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以一种奇怪的口吻说:“你是他过去的朋友吧?”
“是的,他现在住这里吗?”
老人缓缓地吐了一口气:“请进来谈吧。”
池翠走进了房间,发现这里比上次她来的时候要干净了许多,看起来也像是人住的样子了。老人依旧以奇怪的目光看着池翠说:“我是肖泉的父亲,上个星期刚刚从美国回来。”
“你好,伯父。我叫池翠,是肖泉过去的朋友。”
“你们已经有多久没见面了?”老人还不等池翠回答,继续说道,“你一定不知道,肖泉已经死了。”
池翠张大了嘴巴,她还没明白过来:“他——死——了?”
老人难过地点点头,看起来这次谈话勾起了他的痛苦回忆,他叹着气说:“是的,在一年以前。”
“什么?一年以前?”池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在两个月前,她和肖泉还共度过一夜。
“孩子,你一定有好多年没见过他了。如果你是他过去的朋友,应该知道他一直都有头疼病。”
池翠想起了那一晚肖泉的痛苦,她点点头说:“是的,他偶尔会头痛。”
“两年前,我带他到国外的医院里做了检查,运用了最先进的仪器,终于发现在他的脑子里生了一个肿瘤。”说到这里,老人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但他还是强忍着悲伤说了下去,“这是不治之症,没有人能拯救他的生命。他一直都在与病魔斗争着,但是死神还是夺走了他年轻的生命,那是在一年零两个月前的一个夜晚。”
“一年零两个月前?”她快疯了。
“孩子,你一定悲伤过度了。你觉得我会把这个日期记错吗?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生命最后的希望,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不在了,命运对我们太不公平了。”
池翠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知道这里不是蒲松龄的聊斋志异,而是20世纪的某一天。一瞬间,她的脑子里掠过了许多东西,最后汇聚到她身体深处的某个地方,难道那是——她感到了一阵彻骨的恐惧。
“你哭了?”老人走到她的跟前说。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泪水已经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池翠连忙摇了摇头,擦去眼泪,轻声地说:“我只是感到……感到太意外了。”
池翠的心却已经降到了冰点,面对肖泉的父亲,她应该说些什么呢?难道要对老人说在两个月以前,和他已经死去一年多的儿子曾有过一夜之缘?这算什么?人鬼情?有谁会相信这种事呢?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不,她只能把这一切都埋在心底。
“你想看看他的灵堂吗?”老人问她。
“灵堂?”
老人点点头,打开了一扇房门。池翠记得两个月前肖泉带她来到这里,当时她想要打开这间房门,却被肖泉拦住了。那时候她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房间里藏着什么东西。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她跟着老人走进了这个房间,这里果然是灵堂,房间的中央设着灵位,在一块像是神龛的东西里,正供奉着肖泉的遗像和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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