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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湖鬼戒-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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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鸿稳定了一下情绪,来到旁边的一家冷饮商店,要了一瓶纯净水,顺便问老板去二道屯怎么走。

老板有东北人特有的热情:“远呢!要先到新安镇,然后转车到二道屯,路也不好走。你外地来的吧,这会儿已经半夜了,要没什么要紧事,就先在周围的旅馆住下,明天早起再去吧!”

老板说的话没错,这样的夜里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走夜路,他还没有这个胆子。

沈鸿毫不费力地就在旁边找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旅馆。虽然价钱很贵,但沈鸿一点都没有犹豫——他知道未来的几天里还有很多东西等待着自己,自己需要一夜安定的睡眠。

沈鸿到卫生间美美地冲了一个淋浴,然后上床睡觉。

这天晚上,沈鸿睡得出奇地好,甚至连一个梦都没有做。这一夜,他才真正领悟到:无梦,这才是最幸福的睡眠!

沈鸿第二天一大早就退掉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按照旅馆服务员的指点,坐上了去新安镇的中巴车。

一路上沈鸿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窗外,窗外是大片大片的农田,黝黑的泥土成了一道特别的景观,他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

新安镇上,沈鸿再次转车,中巴车在并不宽的公路上前进,到中午的时候才停了下来,把沈鸿扔在了一个路口。

“从这个路口一直走就是去二道屯的路,遇人再打听吧。”中巴车的售票员扔出一句话,然后又关上了车门。汽车从屁股后吐出一股烟,扬长而去,留下沈鸿一个人站在路旁。

沈鸿下车的地方只有一条很窄的土路伸向远方。路旁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却看不到附近有什么村庄,也看不到人影。

沈鸿皱了皱眉,依然背起背包踏上了这条路。道路坑坑洼洼,好在太阳光并不强,不时有凉风吹来。他不知道需要走多久才能到二道屯,他只知道这条路通向那里。

杨老师他们前几天来这里,没准儿他们还没有走呢!如果真是这样,见了面该怎么说呢?沈鸿一边走,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

走着走着,一辆马车从后面经过他的身边。

“吁!”

赶车的人勒住了马。

“哪儿去?”声音瓮声瓮气的,但是很干脆。

“二道屯。”

好不容易见到了一个人,沈鸿强打起自己的精神来。想到自己还不知道路,就又急忙问道:“您知道怎么走吗?”

赶车人看了看前面,问:“就你一个人?”

沈鸿点点头。

“上来吧!”

沈鸿,听赶车人这么说,急忙道了谢,跳上了马车。

“驾!”

随着一声喊,马车又吱吱哑哑地前进了。

马车在路上颠簸,周围的景色也在不断地变换。农田渐渐消失了,开始变作一个又一个绵延不断的丘陵,丘陵地带都长着各式各样的树和灌木。

马车时而上坡,时而下坡,道路也时宽时窄。有几次,在窄窄的路两旁就是深深的沟堑,沈鸿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但是看着赶车人镇定自若的样子,只好紧紧地抓住马车的边,紧张地盯着前方。

赶车人不喜欢说话,一个人默默地赶车。沈鸿坐在车上,看着景色,想象着自己即将见到的二道屯,还有艾若明的家,甚至还有艾若明本人。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但似乎又不是期待。

这样的路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才终于到了另一个岔路口。

“只能到这儿了,下面的路你自己走吧!”赶车人用手中的鞭子指了指其中的一条路。

“大哥,多谢您了!还有多远?”

“不远了,四五里地的样子。”

沈鸿跳下车,看着马车走上了另一条路。直到马车消失了,沈鸿才走上了去二道屯的路。

经过刚才这一路的颠簸,沈鸿感觉自己的骨架都要被颠散了,而且口渴得要命,肚子也咕咕地叫着。他在路边坐下来,从包里拿出了一块儿面包,就着矿泉水啃了半个,这才重新有了些力气。

路更难走了。

虽然是大白天,但是周围阴翳的树木和灌木丛,还有偶尔从树丛中跳出来的野兔还是让沈鸿不时的有些心惊。

越往前走,沈鸿的心里就越是犹豫,他开始怀疑艾若明究竟在不在家,还有自己去到那里究竟该怎么说?说自己怀疑艾若明杀了人,所以才来调查的?自己是警察吗?何况自己有什么证据?马明杰的死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沈鸿现在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来这里了。

人很多时候就是如此。

一个人为了追逐幸福的生活而赚钱,可是渐渐的,人们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本意,而变成了单纯为了追逐金钱而辛苦恣睢地生活。

幸福不知不觉地被金钱所取代,而人们依旧趋之若鹜。

现在的自己是不是也是如此呢?刚开始的时候是因为感觉马明杰的死很蹊跷,所以才开始慢慢注意到艾若明的一举一动。渐渐的,马明杰的死渐渐淡化,艾若明却仿佛成了自己的敌人,似乎是一个关乎生死的敌人。

或许,只有找到了事情的真相,他才能够摆脱长久以来缠绕在自己心头的种种疑问。

另外,他能够感觉到,在自己的心里,或许还有另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秦怡。

和沈鸿一样,秦怡一直对马明杰的死耿耿于怀。他能够感觉得出来,自己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只要提到马明杰,无论秦怡当时的情绪多么好,她的目光都会立刻暗淡下来。

如果这些事情没有一个彻底的解决,那么这种情绪就会像一座休眠火山,随时随地都可能爆发出来。对自己来说,或许仅仅是为了能够让?自己心爱的人心安,所以才甘愿承当很多东西,甘愿冒险到这里来。哪怕前面是什么不祥的东西在等着自己,自己都必须去。

无论自己以后能不能和秦怡在一起,他都不愿意这件事情成为秦怡心中永远也摆脱不掉的阴影。

作为秦怡所爱的人,他有责任这么做。

所以,在图书馆看到那张书签的时候,他几乎毫不犹豫就做出了决定。

想到这些,沈鸿的眼前不禁出现了秦怡那张好看的脸,还有美丽的微笑。他甚至能够感觉到秦怡的吐气如兰,还有秀发上淡淡的香味。

想着这些,他又加快了脚步。

路并不好走,路边常常是深沟,沈鸿走得小心翼翼。

走着走着,路也渐渐的变窄了。

忽然,沈鸿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两座土堆。走近了,沈鸿才渐渐看清楚了。

这是两座坟,就坐落在路边。坟头一大一小,相互间的距离很近。

坟头上都长着矮矮的杂草,连一块墓碑都没有,显得很荒凉。

可是,在两座坟的前面却分别放着一束杂色的野花。花朵很新鲜,像是刚刚新采的。

沈鸿向四面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人。

城市里,一个人的生命结束之后,就被送进一个火柴盒一样的铁盒子里,然后变成灰烬,骨灰同样用小盒子装好,安放在陵园中一个小小的水泥砌就的位置上,周围一排排的墓碑表示着这里是很多灵魂的安身之处。

可是在农村,人死了,却是用一个棺材装了遗体,在一堆人的哭泣中下葬。遗体在棺材中静静地安睡,直到许多年之后,才渐渐化作白骨。而白骨要化为灰烬,则需要几倍甚至十几倍的时间。

这里的坟墓是土丘。

与陵园里的骨灰相比,土丘形式的坟墓让人更容易联想到尸体、鬼魂,诸如此类的东西。

可能是出于这种本能的考虑,沈鸿看到这两座坟有些不自在,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又走了两三里地,终于,沈鸿远远地看到了前面有几处房舍,那里一定就是那个叫二道屯的村子了。

沈鸿鼓足力气一口气走到了村子口,来到了村口第一家院子的门外。

也许是因为高大而葱郁的树木,本来晴朗的天气显得有些晦暗,好像要下雨的样子。

这家院子的墙是用土坯砌成的,木质的大门虚掩着,没有油漆。

大门的时间似乎很久了,已经看不出最初的颜色,门板上面还隐隐约约可以看出过年时候所贴的年画,经过半年风雨的侵蚀,现在已经斑驳得难以辨认原貌。

沈鸿走上前去,拍了拍门。

里面没有人答应,也没有狗叫声。

他推了推门,门没有锁,吱扭一声就开了。

这户人家的院子不大,但是很整洁。院子中间长着两棵很大的桐树,树叶浓密,靠墙角的地方堆放着一些农具和一些杂物。正对大门是三间稍显破旧的向阳的瓦房,三间房的房门都关着。

“有人吗?”

沈鸿又大声向屋子里喊了喊,依旧没有人回答。

他站在院子的中间,有些不知所措。

沈鸿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走了这么久的路都没怎么看到人。现在走进第一家院子,依旧没有人。他不禁又想起了那个叫扶犁的小城,那里同样一个人也没有。

那里与这里唯一不同的就是,那里是黑夜,而这里是白天。

沈鸿有些莫名的害怕,后悔不该贸然闯进来。他决定尽快退出去,到下一家问一问。

沈鸿转过身正想走,没想到一下子撞到了面前的一个人身上。紧接着,他就看到了一张紧贴着自己的、皱巴巴的脸。

“啊!”

沈鸿吓得惊叫起来,他的叫声惊飞了树上的两只鸟,冲出了土坯砌成围墙的小院。



第四十二章艾若明死了

那张皱巴巴的脸并没有对沈鸿造成任何伤害,只是因为它的突然出现让沈鸿有些惊慌失措。

沈鸿的惊叫声也让那张皱巴巴的脸退后了一些,等他定下神来的时候,才看清了这个人的全身。

这是一个矮矮的老头,穿着一身粗布衣服,佝偻着身子站在那里。

他的脸色很不好,一双小眼睛死盯着沈鸿的脸,似乎为自己的院子忽然闯进了一个陌生人而不悦。

沈鸿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道:“大爷,这个……我找人,不知道院子里有没有人,就……对了,请问……请问你们村里有没有一个叫艾若明的人?”

被老头的小眼睛盯着,沈鸿的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

“你找他有什么事?”老头哑着嗓子说道。

“噢,我是他的一个同学。您要是不知道的话也没关系,我马上就走。”

他宁愿再找一家打听,也不愿意在这里和老头相处一分钟了!

老头皱巴巴的脸抽搐了一下,沈鸿不知道究竟是他脸上的哪块肌肉抽动导致了整个面部表情的抽搐。他也不愿意多研究,不等老头说话,背着背包就向门口走去。

“这儿就是他的家。”身后传来了老头的声音。

沈鸿大吃一惊,被电击了一般,转过身看着那个老头。

“这里是艾若明的家?”沈鸿又问了一句,似乎不相信老头的话。

“没错。”

老头说完,面无表情自顾自地往屋子的方向走去。

“大爷,等一等,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死了!”

老头的话冷冰冰,就像在说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接着,老头推门走进了中间的堂屋。

沈鸿的身子猛地一抖,他顾不得许多,急忙大步追了过去。他推开门,大声地说道:“大爷,我问的艾若明是……”

他的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自己强制性地咽回到了肚子里。因为就在他推门进屋子时候,迎面发现艾若明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堂屋里的光线很暗,推开的房门散进的光线正投射在艾若明的的脸上,使他的那张脸显得更加吓人。

沈鸿只觉得自己脑袋嗡的一声,不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他的脚被门槛绊到,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但是屋子里的艾若明并没有追过来,他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沈鸿慢慢地站起来,有些奇怪地仔细看了看,这才看清楚了屋子里正对着门的那个艾若明。

那并不是活着的艾若明,而是艾若明的一张很大的黑白照片。

那是一张遗像。

遗像上的艾若明就像真人一样,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前方,可是这时候的他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

老头从里屋走了出来,他的手里多了一筐玉米棒子。看到沈鸿站在那里,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搬过来了两个小凳子,自己拿了一张,在靠近门的地方坐了下来,自顾自地剥起玉米来。

沈鸿急忙坐下来,这才有工夫细细地看屋子里的环境。

堂屋的东西不多,正对着堂屋的门是一张宽大的桌子,桌子上摆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好像很久都没有人清理过的样子。

艾若明的遗像就摆在桌子上,遗像中头的大小和真人一般大,看起来就像是一张活生生的脸。

虽然来之前,沈鸿也做好了找不到艾若明的准备,但是猛然看到艾若明的遗像就在自己的面前,还是有些不适应,他觉得自己就像在做梦一般,面前的一切都显得缥缥缈缈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艾若明死了的缘故,自己现在站在艾若明的遗像前,竟然没有丝毫的压抑,相反的,遗像里的艾若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显得有些温柔腼腆,有些不太像自己记忆里的那个艾若明了。

可是,无论如何,艾若明是死了,有面前的黑白色的遗像作证明。

如果是这样,那么比自己先来这里的杨老师自然也一定知道这件事了,看来自己是白跑一趟了。

沈鸿打算问一下艾若明究竟是怎么死的,可是看看面前这个沉默寡言的老头,又不好意思开口提起别人的伤心事,于是就打算先不提这件事。

他看了看默不作声的老头,也拿起了一个干玉米棒,学着老头的样子往下剥玉米粒。

“您是艾若明的爷爷吧?”

“唔。”老头含糊地应答着,没有抬头,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停。

“叔叔婶子在家吗?”

沈鸿不知道怎么称呼艾若明的爸妈,只好这么说了。

“都不在了。”

沈鸿的心里一沉,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他没想到艾若明的父母已经早亡,不禁对艾若明有些同情起来。

难怪平时艾若明那么孤僻,也从来不和家里联系,原来家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沈鸿又看了看面前的这个老头,他的脸皱巴巴的,就像一张被揉成一团又铺开的报纸。他剥着玉米的手动作很快,可是脸上却一点表情也没有,像雕塑一般。

人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是儿子、儿媳、孙子竟然都在自己之前下世,这样的刺激也实在是一个老人难以承担的。

他看看表,已经是下午三点半钟了。

这会儿回去?怕是还没有走到有车的地方天就已经黑了,大白天那条路都不见人烟,晚上还不知道有多恐怖呢!

留下?可是老头似乎又没有留自己住的意思。

沈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好一声不响地坐着剥玉米。

周围静悄悄的,只能听到玉米粒掉进篮子里发出的沙沙声。

没多久,一筐玉米棒就剥完了。

“我回去了。”沈鸿站起来,笑着说。

“路远,咋回去?”老头瓮声瓮气地说,“明儿赶早回去吧!”

沈鸿巴不得老头说这句话,生怕一推辞老头改变了主意,于是急忙同意了。而且,晚上的时候也可以多了解一些关于艾若明的事情。

沈鸿帮着老头把剥好的玉米粒倒进了一个口袋里。

整个下午,他和老头就一直在剥玉米粒,一颗颗橙黄的玉米粒从玉米棒子上掉下来,落在篮子里。

老头就一直沉默着,既不问沈鸿的名字,也不打听他从什么地方来。

天慢慢黑下来了,老头终于站起来,收起了篮子,沈鸿这才感觉自己的手有些酸痛。从来都是拿笔的他还没有连续这么长时间做这样的事情。

晚饭是玉米粥,菜是老头自己腌的萝卜干,可是沈鸿依旧吃得很香。

晚饭后,老头和沈鸿一起到院子里乘凉,沈鸿随手关上了堂屋的房门。

远处的山已经笼罩在了黑苍苍的夜色里,周围的树也只能看见大致的轮廓,分辨不清树叶和树枝。

农村的草多,于是蚊子也就多起来,在沈鸿的身边来回飞舞,他只好拿着蒲扇不停地赶着蚊子。

沈鸿坐在一个小凳子上,看着远处苍茫的景色,感受着乡村的夜。

在他的记忆里,这是自己第一次在农村过夜。

从小到大,几乎每一个夜晚,自己都是在灯火通明的屋子里度过的。

播放着都市情爱连续剧的电视,储满了食物的电冰箱,或明或暗的各式各样的台灯、日光灯,时刻可以淋浴的热水器和整洁的卫生间……

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会在乡村度过这样的一个夏夜:周围是唧唧的虫鸣,风吹过的时候树叶沙沙地响动,还有谁家的狗偶尔叫两声。这些都让沈鸿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静,一时间竟然有些忘记了自己到这里来的真正原因。

老头就坐在沈鸿的身边,不时地咳嗽一声。

“没来过农村吧!”老头忽然说道。

沈鸿有些受宠若惊,急忙点点头。忽然想到这样的光线里老头看不清自己的表情,于是急忙又补了一句:“对!第一次来。”

“城里娃可是住不惯。”

“没有,挺不错的呀。”

这一点,沈鸿并不是说谎。如果不是因为艾若明的事情,这一次来二道屯就会是一个美好的记忆。

“村子里的人好像不是很多。”

“村里本来就没多少人,住得又分散。村外的路又不好走,人就更少了。”

“大爷,艾若明是怎么死的?”

看老头开始主动说话,沈鸿不失时机地问了这个在心里存了很久的问题,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车祸。掉山沟里了。”

老头回答得很简短。停了一下,接着说道:“唉!他爹死得早,没想到他娘和他又出这样的事儿。”

说完,老头的声音沉了下去。

沈鸿小声地安慰道:“您老也别太伤心了,这都是人的命。”

沈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说出这个字来,究竟是什么是命,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艾若明他有没有弟弟、妹妹?”

老头摇了摇头。

沈鸿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能够体会到老人的心情。

老头点了一袋烟,吧嗒吧嗒地抽起来。

黑暗里,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红色亮点一闪一闪,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烟草味。

本来一个好好的家,现在就剩下了这么一个孤零零的老头子,生活一定很艰难。

沈鸿想到这里,有些懊丧地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钱包,后悔这次出来没多带一点钱。虽然有银行卡,可是在这样偏僻的乡村,哪里去找城市里遍地都是的ATM呢?他决定明天临走的时候除了车票钱把剩下的所有的钱都悄悄留给老头。

沈鸿忽然觉得艾若明很可怜,他一定很努力才从这个叫二里屯的村子里走出去,本来可以在大学毕业之后找一份不错的工作,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可是又是什么原因让他不辞而别,回到家里来呢?又是怎么掉进沟堑里丧生的呢?沈鸿想一会儿,就看看老头,但总是没有勇气在这个伤心的老人面前再提起这个伤心事。

老头抽完了一袋旱烟,把烟管往旁边的地上磕了磕。受了烟草的刺激,老头咳嗽得更厉害了。

月亮上来了,地上洒下了一片浅浅的银光,老头开始用沧桑的语气讲起了艾若明的事情。

“唉,娃和他娘的命都不好。他娘不是本地人,那年我从县城回来,天下着雨,远远就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妮子在泥地里走。天上黑沉沉的,一个小女子在野外走,当时我就吓了一跳,还以为碰见鬼了嘞!后来看那个妮子摔倒在泥地上,才赶紧走过去看。一摸额头,烫得厉害。

周围没什么人,要把人家扔在这里,夜里说不定就被山里的野兽给叼了去了。我狠狠心,就硬是把她背了回来。

姑娘身上背着一个包,里面也不知道放着个啥,手里紧紧地抓着,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她的手拿开。人本来就发烧,再加上淋了雨,一躺就是四五天,水米不进。后来总算醒了过来,也不说话,直愣愣地瞧着人。人家都说可能是个傻子,这么过了半个多月才渐渐开始说话,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影。她说自己叫艾妙琴,却不说家在哪里。也不能问过去的事儿,一问就哭。

姑娘一副好模样,白白净净。正好娃儿爹也大了,我就想反正这女娃子也没个家,就让他们一块儿过吧,姑娘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结婚后第一年就生了一个小子,长得好模样。

我就想,这女娃子模样这么好,又识字,怕是留不住。没想到一过就是十几年,就是有时候会一个人发呆,问怎么了又不说。

没多久,他爹有一次得病,没来得及到县医院就没了,我想了想,就让娃跟了她的姓。这以后,她的话就更少了。后来娃儿大了,她说什么也要送娃儿上学。娃儿也争气,学习很好。镇里没有高中,她又送娃儿到县里的高中上学。“

讲到伤心处,老头的声音有些沙哑。停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娃儿好不容易考上了,没想到又没这个命。准备去报到的前一天晚上,孩子他娘把家里整理得井井有条,还带了一个包裹,说是要顺便到北京找什么人,可能要住两天。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刚下过雨,才出村不久车就翻进沟里了……”

沈鸿似乎看到了一副惨剧发生在自己的面前,心里猛地抖了一下。

他不明白艾若明为什么回来,又要到哪里去呢?于是就试探地问道:“艾若明为什么回家来呢?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老头似乎听不懂沈鸿说的话,奇怪地问:“你说什么?”

“他不是两个月前回来的吗?回来干什么他没说?”

“你这娃子怎么了?若明这娃去年没的,怎么说今年回来?!”



第四十三章偷遗像的人

沈鸿一下子懵了,去年死的?!

老头该不是在说胡话吧?“去年八月份,村里苗家那娃赶车送他们娘俩出村,准备坐火车到北京。结果出村没多久就出事了,娘俩的坟就在村口出事的那条沟旁边。你咋说……”

老头的语气是那么肯定;绝对不可能是假话。更何况,他有什么必要骗自己呢?沈鸿感觉就像有一颗重磅炸弹在自己的身边爆炸了一般,脑袋嗡的一声,好久都回不过神来。他感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已经听不清老头在说什么了。

去年八月!

沈鸿想起了自己来的时候在村外看到的那两个光秃秃的坟头,还有那束好像刚采不久的野花。

那里就是艾若明母子的坟头!

那个去年八月就出车祸死了的艾若明在自己的身边又活了一年!

他一个人去食堂吃饭;

他一个人去图书馆上自习;

他像个影子无声也无息,不说一句话;

他每天晚上就睡在自己的上铺,和身边的活人一样打着鼾……

没准儿他每天晚上都在别人睡下之后悄悄地走出宿舍楼,在空无人迹的校园里来回地游荡,没有声音,没有影子,没有脚……

他能够看得清楚别人的心里在想什么,他能够毫不费力地穿过墙壁,他能够站在你的床前控制你的梦境,他甚至说不定能让你产生一个又一个的幻觉,让你以为自己生活在现实中,而事实上一切都只不过是想象!

那个艾若明真的是鬼魂?如果不是,那……那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鸿的头上渗出了大粒的汗珠,他忽然觉得背后有人在盯着自己的后背看,看得他毛骨悚然。

他猛地回头,借着并不明亮的月光向身后看去。

月光下,堂屋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了。淡银色的月光从门口照进屋里,正洒在那张黑白色的遗像上,使那张脸变得更加苍白。

那遗像中的艾若明刚才就一直盯着自己的后背看!

沈鸿一惊,那堂屋的门是什么时候开的?刚才自己出来的时候明明已经把门带上了,这会子门怎么会自己开了呢?忽然,他远远地看到遗像上的脸似乎开始慢慢地变化,那个艾若明他笑了,他正朝着自己笑!

沈鸿的心咚咚地狂跳起来,急忙定了定神,刚才那个短暂的幻觉结束了。他急忙转过身,重新坐正了身子,大口地喘着气。

“你怎么了?”老头有些奇怪地问。

沈鸿不敢说话,他只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看着自己,有一阵冷森森的风吹来,使他感觉脊背阵阵发凉。

那阵风从背后吹采,但是沈鸿知道,那风就来自那间堂屋!

在外面坐到很晚,沈鸿和老头才回去睡觉。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隐进了云层,外面的天空彻底地黑下来了。

山村里没有四处闪耀的霓虹灯,所以夜色也比别的地方浓许多。没有月亮的夜晚,这里的夜尤其黑得彻底、黑得完全。

沈鸿和老头分别睡在两边的厢房里。

沈鸿躺在床上,隔着堂屋的另一间屋子里传来老头此起彼伏的鼾声,此外一片静寂。

白天走路走得很累了,按理说应该很快就入睡,可是沈鸿躺在床上很久,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隔壁的屋子里就是艾若明的遗像,沈鸿的床就在窗户边上,如果是在白天,那一定就能够看到堂屋里放遗像的那张旧桌子。现在,他却什么也看不见。

沈鸿知道,这时候那遗像上的艾若明一定还在黑暗里大睁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可是那遗像的主人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了,死了吗?也许。

可是,那个鬼魂一样的艾若明又到哪里去了呢?他究竟要做什么?或许他会在夜里偷偷地从那张黑白相片上走下来,然后四处飘动。

在堂屋里,在院子里,在村口的坟前,在每一个自己曾经去过的地方……

无所不到,却又无迹可寻。

沈鸿大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着。这个时候,和自己一样在黑暗里睁着眼睛的就只有那个遗像上的人了。

沈鸿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忽然,他听到堂屋里传来了啪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扑倒在桌子上的感觉,声音不算大,但是沈鸿听得很清晰。

沈鸿的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那张遗像,一定是那张遗像扑倒在桌子上的声音。难道真的如自己刚才所想,艾若明要从遗像里面走出来了?沈鸿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一动也不敢动,紧紧地盯着声音的方向,尽管他什么也看不见。

紧接着,堂屋的门吱呀响了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推开了。

有人!

可是,这里就他和艾若明的爷爷两个人,而且另一间屋子里的鼾声还在均匀地继续着。

那会是谁?或许是风。

但是他立刻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可能!堂屋的门是向外开的,风不可能把门从里面吹开。

沈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周围实在是太黑了,沈鸿拼命地睁大了自己的眼睛想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可一切都是徒劳。

如果真是艾若明从照片里走出来了,那么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躲不过的。况且自己来这儿不就是为了见他吗?即使是一个鬼魂,自己也一定要见一面!

想到这里,沈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勇气,他轻轻地跳下床,蹑手蹑脚摸着床沿向外走去。他屏住自己的呼吸,尽量不发出丝毫的声音。

刚走出两步,忽然他听到一声惨淡的笑声。

“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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