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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差阳错-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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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只好这样了。)

(至于事情会有绝对意料不到的变化,当时,卫白二人,是做梦也想不到的。)

阴差当时问了一句:“那新夫人美丽无比,不知是甚么来历?”

祖天开怔了一怔:“我不知道!”

祖天开确然不知道,因为他对女人根本没有兴趣,管她是美丽是丑陋。他只记得,所有来吃喜酒的人,有内眷一起来,见过新娘子的,都说新娘美若天仙,难怪曹普照丧妻多年,还会春心大动。

祖天开和曹普照是兄弟关系,自然也见了新娘子,他却只觉得新娘子身形高佻,其他的,反正是一个女人,他分不出美丑来。

大喜之日的第二天,曹普照就当著所有的宾客,宣布退出江湖,从此江湖上的一切,皆与他无关。他突然作此宣布,很令人惊愕。

当时,所有江湖上的大豪也好,小脚色也罢;白道上的高手也好,黑道上的怪人也罢,在曹普照作了这样的宣布之后,竟不约而同,一起向在场的祖天开望来!

祖天开在数百道目光的注视之下,一时之间,竟至于手足无措。

大伙的意思很明显:你祖天开和曹普照焦不离孟,联手并肩闯荡江湖,曹普照在决定金盆洗手之前,必然和你商量过,你是不是也退出江湖呢?

祖天开在那时,非但比众人更惊愕,而且,还感到了极度的气愤,因为曹普照根本没有和他商量过,他事先一点也不知道!

他们的关系,亲如兄弟,这样的大事,事先曹普照竟不知会他一下,那使他有被轻视,甚至被背叛的感觉。

他当下就满面通红,青筋暴绽,伸手指著曹普照,声大气粗地问:“大哥,这样的大事,怎么我这个做兄弟的,事先一点也不知道?”

祖天开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人声嗡嗡,大都替祖天开不值,责曹普照的不是。

曹普照走到了祖天开的面前,伸手抓住了祖天开的手,并无歉意,因为根据他的解释,他毋需向祖天开致歉。他道:“我是今天临天亮才决定的,著人去找过你,你正在醉乡之中,反正我决定一早就宣布,也就没再告诉你了,你别见怪,我们是好兄弟!”

祖天开性子直,听了之后,虽仍不满,但是已无话可说。他们两人虽是把兄弟,但曹普照年纪大祖天开十多年,那时,已经五十岁了,祖天开对他一向敬服,自然也只好生闷气。

而宾客之中,有聪明人,有反应快的,一听到曹普照说是临天明才决定,也很快地估计到了是怎么一回事了  昨日是他续弦的新婚之夜:必然是新娘子的美丽温柔,使他有了这样的决定。

常在温柔乡中,自然比到江湖上去亡命的好。而且这些年江湖生涯,他也早已家大业大,成了一方之富,趁机退出江湖,正是明智之举。

祖天开当日又喝了一天闷酒,再过一天,就不辞而别。这一别,已经近八年了!

祖天开说出了这一段经过,王朝大有忧色:“你……和他不欢而散,他更不肯把宝镜给你了!”

祖天开摇头:“不会,那次我不辞而别,只是小事一件,他不会放在心上。”

阴差在这时,忽然道出了一句谁也想不到的话来:“他要不给,就下手抢!”

王朝听了,皱眉不语,祖天开笑了起来:“凭我们三个想在曹家抢东西,只怕还做不到。曹大哥家,三岁孩童也会武功,去三十个人,也叫你直的进去,横的出来!”

阴差寒著一张脸,没有出声。

王朝问阴差:“当日你是怎么把宝镜托了他的?”

阴差的脸色更难看:“人人都说他是一方豪杰,我登门拜会,提出要求,他也一口答应,没想到不过一个月,就遇上了你!”

祖天开瞪了阴差一眼:“夺了那宝物,就得到阴间去长留阴间了,有甚么好?”

王朝大是焦躁:“你别管,反正我下定决心,非将这宝物弄到手不可  ”

他说到这里,向祖天开望来,欲语又止。祖天开大声道:“只要做得到,你只管说,究竟想怎样?”

他提高了声音,是表示他能为王朝做任何事的决心。可是王朝还是欲言又止,过了半晌,才幽幽地道:“这可得看你对我的情分如何了!”

祖天开听了,心中很是高兴  王朝说的这种话。本来只有在男女之间才会出现,但是他们之间的情形,既然特殊,有这样的话句,倒也顺理成章。

王朝的话,等于给了祖天开一个表现“情分”的机会,祖天开自然高兴。

但是也就在这时,祖天开却又瞥见,王朝和阴差,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他还没能会过意两人是为甚么要这样,阴差已经道:“祖兄,这……到时行事,可莫迟疑,谁才是好朋友,要分得清啊!”

祖天开再大而化之,这时,也看出蹊跷来了  他看出来的是,阴差和王朝两人,像是料定了一到曹宅,必然会有事发生。

所以,他们,尤其是王朝,就一再暗示,到时,祖天开要站在他这一边。

祖天开可以在有突变时站在王朝那一边,可是他却不明白,何以王朝和阴差会早就料定必然有冲突  因为在他看来,以他和曹普照的交情而论,向曹普照要那“许愿宝镜”,是手到拿来之事!

一则,由于他熟知曹普照的性格;二来,在他看来,那“许愿宝镜”,也不是甚么真正的宝物,它除了可以许一个愿之外,功用就是可以利用它到阴间去而已。

曹普照身体壮健,富甲一方,儿女成群,还有甚么别的愿望?莫非真是享尽了人间的福后,竟想离开人世了吗?

这是祖天开想不通的事。

而这个问题,直到后来,事情演变到如此可怕而失去控制的地步,祖天开仍然不明白。

他曾在事后,问过王朝好几次,王朝的回答都只是:“我知道多少,你就知道多少,从头到尾,你都参与其事,怎么还来问我呢?”

的而且确,从头到尾,他都参与其事,王朝的回答,令他语塞。

而且,每次他问了,王朝必然会大大不快,所以久而久之,祖天开也不再问,只好当是天意了。

当祖天开透露往事到这一段落时,白素扬了扬手,沉声道:“祖老,你不能说是‘从头到尾,参与其事’,不能算是。”

祖天开睁大了眼,望著白素。卫斯理吸了一口气,也道:“是的,不能算。”

祖天开见两人都那么说,很认真地想了一想,但还是摇头:“我和他形影不离,自阴差这个……家伙出现之后,情形也是一样,确是从头到尾  ”

他话没有讲完,卫斯理就打断了他的话头:“虽是如此,但是王朝和阴差之间,一见面在黄鹤楼上,后来在客栈之中,又有彻夜之谈,谈的是甚么,你并不知道!”

卫斯理说的时候,望了望白素,白素点头,表示同意卫斯理的分析。

祖天开呆了一阵:“他告诉我,那是阴差对他讲解宝镜的用途,他要反覆听,才能明白。”

卫斯理一字一顿:“那是他告诉你的,并不一定是他们谈话的内容。”

祖天开又呆了好一阵,神情仍不以为然。

看起来,事情隔了那么多年,祖天开对王朝的“情分”,丝毫未减,他也不肯相信,在六十多年之前,王朝就曾有事瞒著他,欺骗过他。

白素补充了一句:“从你的叙述来看,阴差和王朝两人之间,显然有某种默契,是你所不知道的!”

祖天开伸手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用力抚摸著,摸了又摸,最后还是摇头:“会有甚么默契?”

卫斯理道:“不知道  因为我们不知道后来究竟发生了甚么事,知道了之后,才能分析,得出结论!”

祖天开喃喃地道:“后来……后来……后来……”

他连说了三声“后来”,老大的身躯,又发了好一回抖,这才可以继续地把往事搬到眼前来。

祖天开,阴差和王朝三人,在一个土岗上,可以看到曹家巨宅的围墙时,正好是中午时分,阳光刺目,所以看过去,围墙上像是镶了一圈金光,夺目之至。

说那是“大宅的围墙”,实在不足以形容。说它是一座小城的城墙,反倒更确切些!

王朝一上土岗,就失声道:“这姓曹的,竟替他自己造了一座城池!”

祖天开“呵呵”笑:“要不然,怎能容得下上千的来宾,唉,一别八年,这围墙可一点也没走样!”

他说著,用力在阴差的背上拍了一下:“你贸贸然求见,曹大哥就肯见你,可知他好客之心,也一点没变!”

阴差连声应道:“是!是!但是要见到曹大老爷,也很不简单,嗯,很不简单!”

阴差的话,祖天开也没有深究,不知阴差是用了甚么手法,才能见到曹普照的  照一般的规矩,金盆洗手之后的江湖人物,除非是极熟的来访,才会相见,见陌生人的可能性,微之又微。

祖天开当时,只是想了一想,就得出了“多半是曹普照好交朋友”之故。

下了土岗,再向前去,是一条大道。道两旁全植著树,祖天开又感慨:“上次来的时候,树还只有碗口粗,现在都有五握了!”

王朝则连声道:“好气派  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安享儿孙绕膝之福,也真难得之至了!”

他又欣羡:“世事如此纷扰,他竟能享受这样的宁静,真是异数!”

阴差这时,加入了他的感想:“曹普照在江湖上的地位高,有不少带兵的将军,都和他有交情,黑道上的人,更不敢打他的主意,所以他稳如泰山。”

他略停了一停,才又道:“所以,在黄鹤楼头,乍一听祖兄说竟是曹普照的把兄弟时,真是惊讶莫名!”

祖天开面有得色:“我们结义,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人称赞曹普照,他与有荣焉,这自然是十分正常的反应。

那大路的尽头,就是巨宅之前,好大的一幅广场,一色用麻石铺成。广场后面,就是巨宅的大门,每一扇大门上,都钉著金光铮亮,在阳光下闪闪生光的铜钉,看来气派大极。

正门关著,两旁的侧门,有一扇开著,门口,站著四个劲装的汉子,挺胸凸肚而立,看到有人来了,一动也不动,也不迎上前来。

等到三人来到了近前,四人之中,有一个中年人才“咦”地一声:“祖爷,是你?”

祖天开也认出了那中年人,是曹宅的一个总管,他“呵呵”笑著:“可不是我吗?”

总管一挥手,带著三个大汉,一起迎了上来,满面带笑,神态恭敬:“隔老远就看到了,除了曹老爷,谁能有那么高的身量!”

总管说著,又打量了王朝几眼,神情讶异,然后,向阴差略挥手:“阴先生又来了?”

这总管目光锐利,看来也是老江湖了,他又命令那三个壮汉:“快去报知老爷,祖爷来了,还有祖爷的朋友和阴先生!”

王朝接了一句:“小姓王!”

一个壮汉转身,大踏步走了回去,总管垂手而立,搭讪著问:“祖爷这几年可好!”

祖天开笑:“在江湖上打滚,还不是那么一回事,还能有个囫囵个儿,脑袋还在脖子上,没有少腿缺胳膊,已经算是老天爷帮忙的了,哪里及得上曹大哥,安享大福!”

总管也陪笑:“祖爷在江湖上的风光,我们虽在这里隐居,也时有所闻!”

他们在离门约有十步前处,站著说话,等的是主人下令,大开中门,亲自出迎  那是由于祖天开和主人的关系非比寻常之故。若是寻常人来访,就算主人肯见,也是只从侧门带进去就算了,上次阴差来,正门就未曾开过。

果然,说不了几句,就听得门后,响起了一下声若奔雷的巨响:“兄弟!”

随著这一下叫声,轰轰隆隆,正门就打了开来。

十、阴差的阴谋

两扇巨大的正门,还未曾全打开,一个身形高大之极的人,已大踏步抢出。

那大汉一出现,各人都感到,随著他的移动,有一股劲风。扑面而至。每踏出一步,整个广场,都像是为之震动,虽然是一个人疾步而来,但竟有千军万马掩杀过来的气势!

祖天开也大叫一声,张开双臂,奔迎上去,一面叫道:“大哥!”

这两条大汉,迅速合而为一,两人抱在一起,互拍对方的背部。

这从巨宅之中奔出来的,自然就是曹普照了,这曹普照称雄江湖之时。有一个外号,人称“天皇金刚”,和祖天开比,他竟然比祖天开还高半个头!

王朝和阴差向前走去,到了他们的身边。王朝还好,他比普通人高。可是阴差却是又矮又胖,简直只到曹普照的腰际!

祖天开先介绍王朝:“大哥,这是我的好兄弟,姓王,名朝!”

曹普照向王朝望来,王朝不亢不卑地行礼,曹普照早就知道祖天开不喜女色,一见王朝这等模样,还有甚么不明白的?

他“呵呵”笑著:“兄弟,恭喜了!”

祖天开咧著嘴笑,对曹普照的“恭喜”,当仁不让。而王朝却立时满脸通红,只装没有听到。

奇)曹普照望向阴差:“阴先生来得正好,有好些事不明,正要请教!”

书)他说著,一挥手:“请进!”

网)他自然而然,伸手去握祖天开的手,看样子是想和祖天开携手而行。

可是他手才扬起,看到王朝正在牵祖天开的衣角,神情若有所求,祖天开看著王朝,神情一如望著一个淘气的小妻子。

这种情景,一映入眼帘,曹普照自然而然,不再伸手出去。他也知道,一别八年,祖天开的生活,也起了一定的变化。

他转过身,向前走,口中嚷著:“请!请!”

王朝在这时候,拉祖天开的衣角,那意思是要祖天开立即向曹普照提许愿宝镜之事,祖天开则表示等进了屋子再说。

祖天开牵了王朝的手,跟在后面,大声道:“那次大哥忽然宣布退出江湖,我不辞而别,惹大哥生气了?”

曹普照笑:“大哥是这样小器的人吗?”

祖天开有时,也很会弄些狡狯:“当然知道大哥不小器,所以待会儿,要向大哥讨些东西!”

曹普照随口道:“只管说!”

说话之间,已经了一进院子,不断有人飞奔来报:“贵客歇息之处,已收拾好了!”“酒菜也备妥,老爷请到偏厅。”“各房都已通知,说是祖爷来了!都会来拜见!”“夫人会带小少爷见祖叔爷!”

祖天开听了最后一个禀报,才知道曹普照又添了一个儿子,忙道:“大哥又添丁了?”

曹普照笑得欢畅:“是,续弦第二年就有,倒是一索得男,今年已七岁了!”

进了偏厅,只见黑压压三四十人,个个声音响亮,有的叫“祖叔”,有的叫“叔爷”,祖天开所受的礼遇,隆重无比,那令祖天开大是脸上有光。

祖天开向各人致了意,曹普照的儿子女婿,也都散去。那时候的习惯,内眷是不见外客的,但是有祖天开在,情形当然不同。

热闹了一阵子之后,祖天开、王朝、阴差和曹普照,分主客坐定,这才听得有人叫:“夫人到!小少爷到!”

叫了之后,是一阵子静寂,然后,隐隐听到有佩玉相碰之声传来,衬著钿碎的脚步声。

不一会,挂帘掀开,一个丽人,款款地走了出来,一手牵著一个小男孩。

这丽人一出现,祖天开先起立,整个厅堂之中,像是刹那之间,光亮了不少。

祖天开不好女色,并没有注意那丽人究竟美丽到了何等程度,他只是照礼数行事,抢上前去,单膝下跪,大声道:“大嫂,祖天开拜见!”

那丽人发出了“啊呀”一下低呼,声音悦耳之极,带起一股香风,身子偏开,伸手推了推小男孩:“祖叔快起,怎么受得起!雄儿,还不向祖叔行礼!”

那小男孩立时双膝跪倒,向祖天开叩起头来。

祖天开也扶起了小男孩,夸奖了几句,这才发现和自己来的两个人,大是失态!

(那小男孩,取名叫世雄,也就是后来唯一生存的劫后余生者,是曹金福的父亲。)

王朝还好,虽然双眼有点发直,望定了那丽人,曹普照的续弦妻子,但总算站了起来,而且准备行礼。而那阴差,就有点不像话了!

阴差简直就如同瘫倒在椅子上一样,双眼睁得老大,口也张得老大,口角竟然有涎沫流了出来!那情景,分明是受到了丽人美丽的震撼,三魂七魄,在这时都不知还在不在身上了!

他那种色授魂予的模样,已到了极形极状的地步,哪里还有一点上等人的仪态,就算是市井流氓,色中饿鬼,只怕也没有那种难看的样子。

他的这种样子,曹普照和祖天开都看到了,曹普照碍著人是祖天开带来的,而且其人不久之前来访,带来的一样东西,实是一件异宝,自己正日夕把玩,颇有心得,可是又有许多疑问,要在他的身上解决,所以才没有发作。

要不然,阴差一见夫人出来,就现出这样的丑态,曹普照早已抬腿一脚,把他直踹出来了!

祖天开在一旁,看了阴差的这种丑态,却捺不住心头的怒意,他走过去,在阴差的面前一站,隔断了阴差的视线。阴差突然之间,不见了眼前的丽人,这才全身震动,抬起头来。

一抬头,口涎便顺著口角,流了下来。祖天开目光如剑,盯住了阴差,阴差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也知道了自己的失态,低下头去,汗水自额上涔涔而下。

这时,已听得王朝一面行礼,一面朗声道:“在下王朝,愿曹夫人丽容长存,福泽不绝。”

曹夫人在还礼:“王爷太客气了!”

王朝和曹夫人相对一行礼,那场面真是好看。一个是玉树临风般的俊俏男子。一个是艳光自然流转,令人不敢逼视的丽人。

曹夫人的美丽,其实人人一看,不论男女,都会发出由衷的赞叹,只有对女色天生不感兴趣的人如祖天开,才会没有触电也似的感觉。

那时,王朝也不免惊艳,只是他的表现,不如阴差那样出丑而已。

曹夫人不但容颜美丽,而且肌肤赛雪,那一双手,就像是羊脂白玉雕就一般,可是又有著白玉所没有的灵气。她体态窈窕,身形高佻,竟和王朝有差不多高下。

王朝行礼完毕,退开一步,向曹普照由衷地道:“尊夫人真美人也!”

想来曹普照早已听惯了这样的话,而且阴差的神情,惹得他不快,他反应并不热烈:“娶妻娶德,艳色在其次,王兄可曾成婚?”

曹普照故意如此一问,王朝又红了红脸,没有回答。这时,阴差挣扎著,想站起来,也去向曹夫人行礼。可是祖天开神情冰冷,一抬脚,把一只左脚,踏在阴差的双足脚背上。

祖天开虽未使劲,但阴差也难以站得起来。

刚才阴差那种不堪,曹夫人也瞧在眼中,芳心自然不快,所以,厅堂中各人。无形之中,形成了一股默契,把阴差当作不存在。

曹夫人只是对曹普照说了一声:“老爷和祖叔久别,好好叙旧,我去督促他们,准备好酒好菜!”

她说著,已翩然转身,带著小男孩,走进内堂去了。

夫人既称绝色,自然无处不美,连背影都动人之极,阴差头部转动,总算又看到了一眼背影。

等曹夫人离开,曹普照再请各人入座,就把阴差乾搁在原来的椅子上。

直到酒过三巡,在王朝的不住催促之下,祖天开才向阴差一指:“大哥,这位阴先生说,月前他给了你一件东西,托你带到阴间去?”

曹普照听了,陡然一震,竟至于手中的一杯酒,溅了一些出来。

这情形就十分特别,以曹普照的武术修为而论,断不应出现这样的情景。而居然有这样情形的出现,可知他心头为了祖天开这一句普普通通的话,而受了极度的震荡!

这令得祖天开的心中,也不禁为之一凛。

为了掩饰,曹普照一口喝乾了杯中之酒,却以凌厉无比的目光,向阴差望去  那种目光,就算不是身受者,也可以看出,曹普照是在严厉责备阴差!

而且,在那一刹间,曹普照的脸色难看之极。这种情形,谁都看得出事情不对头了,王朝、祖天开手中持著酒杯,待移向口边,但是却僵在半空。

曹普照一开口,虽然是压低了声音的,但是也一听就可以听出,他这时,正处于盛怒的状态之中!

他一字一顿地问:“阴先生,上次你对我说甚么来?”

阴差在曹普照一向他投严厉的目光之际,就不敢和曹普照的目光接触。这时,更是垂下了头,说来结结巴巴:“曹兄,祖兄说和你是结义弟兄,是过命的交情……和他说起……是不要紧的……”

卫斯理和白素听到这里,异口同声:“等一等!”

祖天开在叙述到这里时,想来也因为到了紧要关头,所以脸色了白,皱纹看来也格外深刻。

卫斯理先问:“你曾说过,在黄鹤楼上,阴差一上来,是先说了他托人把东西送回阴间去等等,你才料到他所托之人是曹普照的!”

祖天开点头:“是,足证你们两人心思,这其中的蹊跷,我一直在思索,想了几十年  他为甚么在曹大哥的责问之下,把事情说成好像是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之后才把事情告诉我的!”

白素沉声道:“这其中的机关,一点就明  他在把许愿宝镜给曹普照之时。必然有一番很能打动人心的话,这才叫曹普照欣然答应。曹普照不是寻常人,阅历何等丰富,所以阴差的话不单动听,他那宝镜,也必然有很奇怪的现象,显示给曹普照看到过!”

祖天开点头:“看来是,但是他为甚么要先后倒置?”

白素闷哼一声:“当时,他必然又曾千叮万嘱,说这事机密无比,绝不能给任何人知道,若是泄露了秘密,便会如何如何,这一番深入曹普照之心,所以曹普照一听得他把事情告诉了祖老,就又惊又怒,责备他泄露了秘密,他为了掩饰,就只好颠倒事实了。”

祖天开伸手,用力拍了一下大腿:“这一点,我当时已想到了,只是我不明白,阴差他目的何在?”

白素和卫斯理却眉心打结。卫斯理道:“看来,从第一次阴差去求见曹普照起,他就在阴谋进行一件甚么事,后来的种种变化,都是为了达成这种事而进行的!”

祖天开苦笑:“我正是那样想,可是六十年来,想破了我的头,也想不出他是想达到甚么目的。”

卫斯理冷笑:“祖老,恕我作这样的推断:王朝一定知道阴差的最终目的是甚么,他甚至是阴差的合谋,可是他却没有告诉你!”

祖天开听得卫斯理这样说,满是皱纹的脸上,神情复杂之至,过了好一会,他才摇头:“我不同意。”

卫斯理伸手指向他,但是还没有开口,就被白素把手拉了下来:“且先把往事说下去,现在只知道事情的开始,难以下结论。”

祖天开吁了一口气,他刚才说他当时,也想到了拥有许愿宝镜,事属特级机密,不能给任何人知道,倒是真的。因为当时的气氛僵得尴尬之极。

曹普照仍然神情愠怒:“不是你自己说,虽亲如妻儿,也不可告诉,不然就  ”

阴差不等曹普照说完,就站了起来,双手乱摆,用很难听的声音,叫了起来。

阴差叫的是:“江湖好汉,结义弟兄之情,深过妻儿家人,所以我想不要紧的!”

他的话,虽然是强词夺理,可是却也厉害无比  当著祖天开的面,曹普照总不能说结义兄弟的情,比不上妻儿!他叫阴差的话堵住了口,说不出话来,神情自然要多难看就多难看。

而这时,心中最难过的,就是祖天开了!因为直到此际,他才知道事情严重之至!

当阴差最初,说甚么他从阴间来,又有阴间带来的宝物,托人带回阴间去之类的话时,祖天开只当那是阴差信口雌黄,再也想不到事情会和自己有关。

及至王朝忽然说要那许愿宝镜,祖天开仍然不认为有甚么大不了,以为向他的义兄一开口,就可以手到拿来。

可是这时,他才知道,这不是那回事  那“许愿宝镜”,他只不过闲闲提了一句,就形成了这样的僵局,真难想像他如何开口,向义兄索取。

一时之间,人人都不说话,祖天开更不知如何才好,他只好向王朝看去。这时,唯一可以今气氛有好转可能的事,就是王朝向祖天开使一个眼色,表示他不想要那许愿宝镜了!

那么,祖天开自然可以绝口不提,再喝几杯酒,也就不会再有持续的尴尬了!

可是,当祖天开向王朝看去的时候,王朝一点也没有放弃自己意愿的意思。他先是现出了一个颇为不屑的神情,接著,似笑非笑,似怒非怒。这种神情,看在别人眼中,或者会不明,但是祖天开看了,却是心中雪亮。王朝等于是在说:看你的哩,要是你能顺我的意,不论如何困难,都要开口。

而如果你碍著把兄的情面,置我于不顾,那你我之间,自然再无情分可言!

由于祖天开明白了王朝的意思,所以他更是焦急,以致刹那之间,豆大的汗珠,直迸了出来。

他性好男色,偶然的机缘,遇上了王朝,那对他来说,当真是如获至宝,是他有生以来,最大的收获。和王朝在一起,他感到天地造化,全在他的生命之中。有王朝在身边,人间就是极乐世界。

要是王朝弃他而去,那对他来说,也就等于是生命的终结了。

他只觉得气血上涌,伸手一抹汗,竟连桌面上,都洒下了一片汗珠。

这时,曹普照虽然仍在盛怒之中(曹普照盛怒,自有理由,大致和白素的分析相合),但是也看到祖天开忽然神色大变。

他强压怒意,又狠狠瞪了阴差一眼,才向祖天开说:“兄弟怎么了?”

祖天开见问,好一会出不了声,直到耳际听到了王朝的一下冷笑声  那一下冷笑声,竟像是有一柄利剑,自他的身中,直刺了进去!

他陡然乾了一杯酒,鼓足勇气:“大哥,就是那‘许愿宝镜’  ”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曹普照已霍然起立,神色更是难看,伸手指向阴差,厉声道:“兄弟,这家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对你说了些甚么?”

祖天开也站了起来:“说……说了些……”

祖天开说不下去,因为阴差并没有向他说了多少,阴差和王朝作竟夜之谈,他对王朝说的才多!

曹普照叹了一声,望向祖天开:“兄弟,再也别提此事,可好?”

祖天开为难之至,又向王朝望去,只见王朝双手抱膝,脸向著天,竟连看也不看他!

祖天开发急,用力一跺脚:“这……究竟是甚么宝贝,要了有甚么用?到阴间有甚么好?”

曹普照也转过脸去,显是不愿再提,祖天开双手紧握著拳,赶到曹普照的身前,声音发颤:“大哥,瞧在你我的兄弟之情上  ”

他话没有说完,曹普照就双手一起握住了他的拳头,接了上去:“看在兄弟之情,就再也别提此事!”

他们两个人,全是身形巨大的大个子,四只拳头握在一起,各自又撕心裂肺地在讲著话,当真是惊天动地。

王朝在这时,站了起来,看来神情轻松,走向前来:“曹爷,那宝贝想来一定神奇无比,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难道也不能吗?”

王朝这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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