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梦-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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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景真情才真！只可惜现在草堂已与寺庙融为一体，看不到杜甫所见的美景了！”

　　　　我忽道：“听说这位大诗人是被一块五花肉噎死的，是吗？”

　　　　“咳！咳咳！”徐阿琭说完正轻抿着小酒，被我这句话给呛住了，孟昶忍者笑，柔声问：“没事吧？”我抱歉地替她拍着背。

　　　　徐阿琭摆了摆手，笑了出来，“绮回，你从哪听来的啊？笑死我了！”

　　　　孟昶也道：“我只知他病逝在船上，这个说法倒是新鲜，只可惜了杜大诗人生前忧国忧民的光辉形象！阿琭，是否激发了你的诗性？”

　　　　徐阿琭吃了块鹿肉，看着亭外景致，吟道：“晓吹翩翩动翠旗，炉火千叠瑞雪飞。何人奏对偏移刻，御史天香隔绣衣！”吟罢，她回头朝孟昶羞涩一笑，道：“作地不好！”

　　　　孟昶眼里火光飞溅，满是柔情赞赏。

　　　　吟诗作对我不会，吃肉我总会了吧！我夹起一块鹿肉放进嘴中大嚼，火候刚好，外焦里嫩。

　　　　徐阿琭端起一只酒杯，向我道：“绮回，姐姐敬你！这些日子以来，总是因为我的缘故，让你担惊受怕，此次一别，又不知何日再见！”她仰头饮尽，我也一口喝干，小顺又替我斟满。

　　　　孟昶举起酒杯，笑道：“绮回也是我的功臣，我也敬你一杯！”我忙举起酒杯，“不敢！”孟昶道：“以前你跟我说话也不如今日拘谨，现在是怎么了？”我笑了笑，再扭捏就不像话了，忙道：“我先干为尽！”饮尽，小顺上前斟满酒。

　　　　我亦道：“绮回不能参加姐姐你的册封大典，也就是无法参加你们的大婚，所以这一杯我也敬你们，祝你们百年好合！”我仰头饮尽，他二人也举杯喝尽。

　　　　徐阿琭忽然握住我的手，面色诚恳，“绮回，你还是执意要走吗？我是真的很舍不得你走，不仅是我……还有高将军，他……也不希望你走，我希望你们能有个好的结果！”

　　　　“他跟你说了什么吗？”

　　　　徐阿琭摇头，“他没有跟我说什么，是我自己看出来的，绮回不要走好不好？”

　　　　我淡淡一笑，“他对我的心思我不知道，但是我对他的心思却如大哥一般，就当是我辜负了他吧！”

　　　　亭外匆匆驶来一辆马车，一个身穿徐家家丁服装的人跳下马车，丹丹见了，立即跑了过去，家丁说了几句话，丹丹脸色一变，快步跑了回来，“小姐不好了，少爷玩雪滑倒，头撞到石头上，血流不止！”徐阿琭一惊，站了起来，“现在怎么样了？请了大夫吗？”丹丹点头道：“请了！伤的不重，只是少爷嚷着找小姐！”

　　　　徐阿琭回头道：“我马上赶回去看看，皇上难得出来，绮回你就先留下来陪陪皇上！”她满含深意地向皇上看了看，好像是让皇上劝我别走，孟昶微点了下头。

　　　　我向她道：“你快去吧！”孟昶道：“路上小心！”徐阿琭带着丹丹匆匆上了马车离去。亭子里只剩我、孟昶和小顺了。

　　　　此时一半鹿肉下肚，吃得很饱，酒也喝地差不多了，感觉红晕上了脸，也不觉得冷了，姐姐走得匆忙，我留下又觉得别扭，单独相处不是没有过，但是现在我却害怕与他相处，害怕自己一旦动摇，就不想离去了，到时候就会是更多人的困扰！我脑子里飞速转着，想找理由离去，但沉默地越久，越不知道如何开口！

　　　　孟昶忽道：“雪小了，陪我去溪边走走吧！”

　　　　“啊！”我慌忙转头，对上他含笑的双眸，心跳加快，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好！”声音竟比平时柔媚许多！




第三十七章　雪地跌倒

雪又下大了，纷纷扬扬地飘落，我们信步走在浣花溪畔，远看水面像是结了一层冰，泛着寒烟，走近了看，才见到水流缓缓，雪花落入水中，立时不见。小顺远远的跟在后面，在他的后面又远远地跟着几个侍卫般的人。我们没有戴上帽子也没撑伞，不一时雪花落了满身。

　　　　孟昶与我并肩而行，脚步不急不慢，配合着我的步伐，他的嘴角一直噙着一丝淡淡的微笑，神态怡然，一身白衣，如雪地里的琼枝玉树，他时而侧头向我微笑，问我冷不冷，时而指着对面的草堂寺侃侃而谈，我不敢直视着他，却趁他去看雪时，偷偷注视着他的侧脸，用目光去勾勒，用心去铭刻。

　　　　曾用心去仔细探听他的一切。

　　　　他是先皇孟知祥的第三子，生于晋阳，初名仁赞，字保元。初封行军司马，随先皇入蜀，十六岁时继任皇位，继任以来励精图治，注重农桑，兴修水利，才有了如今繁荣富庶的蜀国。然而孟昶刚即位时，因为年少没有亲政，朝中大权把握在随先皇入蜀的重臣手中，其中不乏徇私枉法、私务良田，广建宅第的大臣，其中以李仁罕、张业尤甚，可他即位后，仅仅用了几个月的时间，便将卫圣诸军马步军指挥使李仁罕执杀，据说，当时中书令李肇仗着自己是跟随先皇入蜀的功臣，上朝时杵着拐杖进去，称病不向孟昶下跪，等到听闻李仁罕被诛时，远远见到孟昶，便放下拐杖，伏地参拜。

　　　　如今，他就近在咫尺，我伸手便可触碰，开口便可与之交谈，可我却是痴楞了般，一见到他，便口不能言、行动也不自如了！只有心里充斥着莫名欢喜的情愫，微笑着看着他。

　　　　他突然伸手指了指对岸的寺庙，向我看来，我回头不及，与他的目光相撞，有几片雪花从我们中间落下，一片冰晶掉落在我的睫毛上，冰冰凉凉，我眨了眨眼睛，脸却红了个遍，但一想起，分别在即，我又舍不得将目光移开，只想多看一会儿就好。

　　　　他的目光如冰雪般晶亮，却不寒冷，反倒如夏日的阳光照射在我的脸上，他的眼中似乎有一丝异样的光芒闪过，等不及我去捕捉，它又如碧潭一般深邃，望不见底。我别过脸去，仰头看着满天的雪花，伸手去解，透明的冰晶落在我的指尖，久久不化。

　　　　他道：“与我去寺里走走吧！”

　　　　我点头，“好！”

　　　　走过石桥，距草堂寺只有数十步的距离，地面温度太高，雪落地即化，形成一滩滩的冰水，湿滑无比。寒风呼呼地刮，我拉紧了蔚蓝的斗篷，自从高彦俦为我选定这个颜色的衣服，不知为何，每个人都喜欢为我准备这个颜色的衣服，心底忽然浮现起他的样子，不知他最近在干什么，我都要走了，他也不来找我。

　　　　即使我走地及其小心，微一走神，脚上还是一滑，身子向下跌去，我惊呼一声，眼看一身新衣就要如此毁了，还不得不尝一下雪水的味道，身子已经被人稳稳地接住，睁开眼，孟昶的脸离我极近，我们的鼻尖几乎相触，他温热的呼吸洒在我的唇上，而我的身子正被他稳稳地抱在怀里。

　　　　时间过了多久？我已忘记了，只记得醒悟过来时，我连忙侧过头，瞧见小顺在不远处向后挥了挥手，几名侍卫刚踏出的脚步又收了回去。我轻叫：“皇上！”他似乎才回过神来，忙将我扶起，我避地有些急，身子还未站稳，脚下又是一滑，身子向后倒去，他还拉着我的手，却止不住我倒地的力道，加上地面的湿滑，他用力过大，顿时站立不稳，被我带着倒在了地上。

　　　　大冬天的，摔倒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可也幸亏了这一身冬衣，还不觉痛，倒觉得一股寒意直往我脖子里钻，头发也侵湿了，脸也冻僵，笨重的身子怎么也站不起来。

　　　　我们挣扎了一会儿，我才发现我还拉着他的手，忙想抽离，他却紧拽着不放，我转头看向他，他正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他的头发有些凌乱，雪白的斗篷满是污水，本来还愧疚无比的我见到他的狼狈样子，忽然笑了起来，干脆松了劲，平躺在地，望着天空越笑越放肆。身边传来了他低低隐忍的笑声，我笑看向他，他也转头望向我，转而大笑起来。

　　　　远远奔来的侍卫们，不明就里，愣愣地站在旁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小顺，小顺还是坚持他的一贯主张，以不变应万变，挥手让众人侧身站好，目光看向别处。

　　　　笑了一阵，身子越来越冷，他的目光看着地面，有些诧异，我问道：“怎么了？”看过去时，只看到他迅速地将手收回袖中，“没什么！”他小心地站起，将我顺势拉了起来，我笑道：“白让你救了一阵，还是摔了！你是救人不成反受累！”

　　　　他笑看着我，并不着恼，“终于又见到你这般爽朗的笑，我一直记得，那夜榆树下，你笑得肆无忌惮，今日的你总是愁眉不展，话也不伶俐了，这一摔倒把你摔好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吗？”瞥眼见到他一身的污水，我的身上也是又湿又冷，忙道：“我们快进寺里去烤烤吧！站久了会着凉！”

　　　　快步走进寺里，本来是来游览，此时却狼狈不堪，小沙弥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在斋堂里生了炭火，又煮了热汤端来。孟昶的一身貂毛斗篷算是毁了，一个侍卫接到旨意快速奔走。我倒是不在意，将斗篷交由小沙弥帮我把表面污迹洗净，再烤干送来。反正也不甚华贵，只是可惜了沈夫人的一番心意，姐姐的衣服还崭新，我却弄成这样，有些后悔穿这件出来。

　　　　小顺和其他侍卫去了隔壁禅房，这里独留我和孟昶，我一口口地慢慢喝着热汤，胃里有了暖意，身上也热和了些。

　　　　孟昶喝了一口热茶，将手放在炭火上烤着，随口问道：“听阿琭说你要走了，你要去哪里？为什么要走？”

　　　　“我……我本一人，自由之身，厌倦了蜀地的生活，便想出去走走看看，俗语不是说‘少不入蜀’吗？一直留在这里人会倦怠的！”我努力想着措辞，说得有些慢。

　　　　他一笑，“你一个小小女子，又不是要建功立业，提什么‘少不入蜀’！”

　　　　“啊？”我看向他，脑子飞快地转着，“你不是说我有侠义心肠吗，说不定我出去转转，就能劫富济贫，干出一番事业来，花木兰不是还做了将军吗？说不定我也能建功立业？”

　　　　“你？建功立业？劫富济贫？”他好笑地说：“我好像听你说过，你生在蜀地，长在蜀地，将来死也要在蜀地吗？还有，是谁说的，不管外面有多漂亮，都吸引不了你吗？怎么这么快就变了？”

　　　　“这……女人的心一向是瞬息万变的你不知道吗？”看着他的笑脸，我不好意思地说：“我……我一直以为只有姐姐的话你才会完全记得，没想到，我说过的话你也记得！”

　　　　他笑看着我，目光炯炯，“只要我想记住的，都不会忘记！”

　　　　我凝视着他，有些羞意，他也定定地看了我半响，忙转过头去，道：“绮回，阿琭不想你走，你难道你就不能顾念姐妹之情，为了她想照顾你的心，留下来吗？”

　　　　“姐姐就要进宫，我难道要巴巴地跟了进去么？”心里默然疼痛，脸上却强装笑意，你怎么知道我不想留下，我就是为了与她的姐妹之情，不愿留下，更……不敢留下！

　　　　“我希望……你能跟阿琭一起进宫！”




第三十八章　带我入宫

我猛然抬头看向他，他仍是一脸波澜不惊的样子，眼中却有深深笑意，“我希望你能和阿琭一起进宫，一方面，阿琭有你照顾，我放心很多。另一方面，闲来无事，我也可以和你讨论草药的药性，对于一些奇特草药，太医也有不识的，我想绮回你一定认识！”

　　　　我心里惊讶万分，不敢置信地道：“你知道……知道我是……”

　　　　他含笑点头：“开始时我也是怀疑，因为你的声音，太过动听，凡是听过一次的人都不该忘记。只是当时你带着斗笠，脸完全被挡住，我不知你到底长什么样子，也不敢乱认，不过，刚刚我才完全确定！”他伸手入袖，掏出一块雪白透明的物体在我眼前晃荡。

　　　　我忙伸手往怀里一探，果然不见了。

　　　　他道：“刚刚你摔倒时，掉了出来，被我捡到了！这块雪玉夏天带着可以消暑，想不到冬天也你揣在身上！”

　　　　我的脸一定又红了，自己都感觉到热气从脖子往脸上涌，原来他在倒在地上时那个诧异的眼神是因为看到了雪玉，“是啊，想不到又能在揽月阁里见到你，更想不到你是皇上！”

　　　　“绮回！”

　　　　“嗯？”

　　　　“我希望，你能一起进宫！”同样的话，又多了些希冀。

　　　　我愣愣地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暗自叹了口气，刚想说话，出去的侍卫回来了，送来了两件新的斗篷。我刚刚的话想问又问不出口，望着他炙热的眼神，我觉得我完蛋了。

　　　　我一定是疯了、疯了、疯了！我怎么会有这样疯狂的想法？晚上躺在床上，翻来滚去都睡不着，一想起离开，不再是解脱，而是恋恋不舍，明明知道是条不归路，我依然想要毫不犹豫地踏上它，即使最后是万劫不复！孟昶对我的心既模糊又清晰，当我想要逃离时，他那期盼的眼神将我拽了回来，当我想试图靠近时，他又忽然退后与我保持着距离。

　　　　心一晚上都七上八下，找不着北也回不了西。

　　　　罢了罢了！就再放纵自己一回吧！只要能跟在姐姐身后，远远地看见他，偶尔说上一两句话，便也心满意足了，如果我只是存着这个小小的心愿，就不会对不起姐姐。拿定主意，又为了怎么跟姐姐说而犯愁，她虽不愿我离去，但也绝不希望我入宫，最好是在她的安排下找个好男子嫁了，可是这样的日子又有什么意思？

　　　　暖阁里新加了炭火，温暖如春，只着夹袄也不觉得冷，徐阿琭斜靠在榻上，一针针地绣着喜被上最后的花样，我坐在她的身侧，眼睛盯着手里的书，心里却在斟字酌句。隔壁不知是谁家的园子，传来阵阵丝足管弦之声，更显得暖阁里安静祥和。

　　　　丹丹端来茶和点心，小光随手抓了一块芙蓉糕吃，陪着我和徐阿琭说话，他嘴里嚼着糕点含糊不清地说：“姐姐，你的寿辰要什么礼物？”

　　　　徐阿琭温柔地笑道：“不管你送什么姐姐都喜欢！”

　　　　小光道：“爹爹说这是姐姐在家里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一定要办的隆重！好多亲戚朋友知道姐姐是皇妃了，都要来庆贺呢！”

　　　　徐阿琭握针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淡笑着说：“让爹爹不必铺张了，就自家人吃个饭就行，请了外人倒叫自家人相聚热闹的时间减少了。”

　　　　小光想了想，立即点点头：“姐姐说得对！待会儿我就去跟爹爹说！”他是徐大人唯一的儿子，年纪虽小，又爱玩闹，可多数时间是懂事乖巧的。

　　　　我道：“姐姐，我没有什么积蓄，送不了贵重的礼物，倒时你可别嫌弃绮回的礼物差！”

　　　　徐阿琭道：“你说哪儿的话，我怎会嫌弃？你虽然不知道自己具体是哪天生的，但总和我相差不了几天，我本来就在想，我们俩的生日就在一起办了，那多热闹啊！”

　　　　我心里一喜，问：“可以吗？”

　　　　徐阿琭道：“当然可以！小光、丹丹你们说怎么样？”

　　　　两人笑看着我们，举双手赞成。

　　　　一小丫鬟走了进来，向我们行了行礼，道：“少爷，刘先生已经到了，您该去上课了！”

　　　　小光神色一凛，点了点头，起身礼貌向徐阿琭和我告辞，看向我时眼含深意地一笑，我报之一笑，他跟着小丫鬟走了。徐阿琭笑望着他的背影，赞许地点了点头。

　　　　小光一走，我开始焦虑了起来，再过几日就是大年三十，翻过了年，徐阿琭就要进宫了，今日气氛不错，她的心情也好，这个说话的机会难得，我不如就在这时说了！可一想到要开口，又害怕起来。我拿起茶杯一口口地喝着，不时瞟一眼徐阿琭，见到她的一脸平静，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得低头看书，眼看更漏里的水一点点地滴落，心里越来越慌。

　　　　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皱了皱眉，书上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绮回，你是有话跟我说吗？”徐阿琭的声音忽然响起，我惊愕地抬头看她，舌头有些打结：“你……你怎么知道……知道我……我有话要说！”

　　　　她放下绣针，看着我说：“我看了你好一会儿了，一下皱眉，一下叹气的，到底要说什么？”

　　　　“我……”算了，死就死吧，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以后什么都免谈，“我不想走了！”

　　　　“什么？你不走了？”徐阿琭喜笑颜开，道：“那太好了，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可是……我不想离开你，我想跟你一起进宫，就……”我瞟了一眼丹丹，“就和丹丹一样，做个服侍你的宫女！”

　　　　徐阿琭脸色一变，眼里的笑意迅速凝结，俏丽的脸上带着薄怒，斩钉截铁地说：“不行！我不会答应的！你不走了，姐姐固然高兴，可是进宫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我焦急地望着她，“为什么？你不想绮回陪在你身边吗？你进了宫，我想看你一面就难了，姐姐，我一直把你当做最亲的亲人，我舍不得你，更不想离开你啊！”

　　　　她长叹了一口气，眼中浮上了一层雾气，“绮回，姐姐是为你好，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更何况是深宫六院，你一旦进了宫，一切就由不得你了，皇宫有皇宫的规矩，宫女几年一换、几年一放，都是不能变的。你现在正值豆蔻年华，多少年少有为的人想娶你为妻，如果你入了宫，若没意外，二十五岁才能出宫，这时已过了适嫁年龄，你要怎么办呢？更何况我们早晚要分别的，我走后，也可以常常招你进宫相聚，在这里，还有我爹娘可以照顾你，他们会把你当做亲身女儿一样，到时候，你觅得如意郎君，生活安稳，岂不是好？”

　　　　我紧抓着她的手，拼命地摇着头，眼泪夺眶而出，“姐姐，我们在苍天、在七姐面前发过誓，要互相扶持、祸福与共！你怎么可以扔下绮回，独自一人去那深宫？如果是福，我们就该一起享，如果是祸，我愿与你一起担！只求你，不要扔下绮回一人！徐大人、徐夫人再好，也不如姐姐与我亲厚！干娘待我再好，可是揽月阁岂是久待之地？除了姐姐，我别无依靠，我害怕极了孤单寂寞的生活，只有我一个人，连一句知心话也找不到人说，直到遇见姐姐。当初我狠了心要走，你们却把我抓了回来，我不辞而别就是害怕面对与你分别的那天啊！现在与你相处越久，我却越是舍不得，再也狠不下心离开了！姐姐，带我一起走吧！求求你了，姐姐！”

　　　　她的脸色渐渐柔和下来，眼中泪光闪烁，晶莹的泪滴落下来，起身抱住了我，轻柔爱怜地摸着我的头发，有些歉疚地说：“绮回，你真是个傻姑娘！也许姐姐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我伏在她肩头哭泣，“我只知道姐姐待我好，那就够了！你可是答应我了？”

　　　　徐阿琭的头轻点了两下，“还有些日子才进宫，我还是希望你再考虑几天！”

　　　　我却不管不顾地拥紧了她，喜道：“太好了！太好了！绮回不怕吃苦，就怕姐姐不要我！”

　　　　她轻笑了下，“怎么会？绮回……”

　　　　“嗯？”

　　　　“可是高将军该怎么办？”

　　　　“啊？”我松开她，回头一看，只见高彦俦一身黑衣站在门口，脸色冷峻，眼神如一把寒刀刮在我的脸上，眼里隐隐有伤痛在闪耀，他的手握成了拳，像是在隐忍什么！




第三十九章　　绝望离去

看着他悲伤的眼神，我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刚刚的话他一定都听见了。徐阿琭瞧了瞧我，又看了看门口，长叹了一声。

　　　　丹丹也脸有忧色，低下了头，道：“我刚刚禀报了几声，但是小姐和绮回姑娘都没听见，高将军才径直走了进来！”

　　　　徐阿琭道：“我先出去了，你们好好谈谈！”她担忧地看了我们一眼，带着丹丹走了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他依然一动不动站在门口，不知如何面对他的我，也不敢移动步伐，生怕牵扯出更大的伤口，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口唇翻动：“你要进宫了？”

　　　　我心里蓦地一痛，强扯了一丝笑出来，“嗯！姐姐刚刚答应我了，要带我一起进宫！”

　　　　他突然快走上几步，狠狠地抓住我的肩膀，怒道：“你的心到底是什么长的？啊？”

　　　　我被他吓了一大跳，愣愣地看着他，“我……我的心……心当然是肉长的！”

　　　　他猛地放开我，仰头大笑起来，强大的力道将我推倒在软榻上，我抬头看着他，莫名地怕起来，他从未露出这样的模样，既让人心疼，又拒绝别人的安慰，他发泄了许久，终于停下来了，转头看向我，额上青筋暴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你的心一定是石头变的，冷热不侵！这些日子以来，我怎样对你，你一点都没看进心里吗？我对你的心意，你一点都没察觉到吗？还是你早就知道了，却一直没在意？或是装作不知？”

　　　　他眼里浓浓的爱意，那么真切，虽然被痛楚包裹，却依然热地耀眼，生生地灼痛了我的心。

　　　　“你对我的好，我怎么会没看到？如果没有你，就没有今日的绮回，可是，当旁人向我提及你对我的心意时，我总是没有多想，或者是不敢去想？我的心早已在青城山里扒开灌木丛时就已经失落了，脑子里便只有了孟昶一人，虽然知道他与姐姐早已山盟海誓，可我还是一头扎了下去，义无反顾！看到他时而透露出的对我的好，我就完全没有办法抗拒，我知道我该逃离他，可是，我就是无法再离去。高大哥，我很庆幸这辈子能遇到你，或开心、或失意的时候，都有你在我身边，我很感激你，你与我的感情也是无可取代的！”

　　　　他只是冷笑几声，“哼！你对我的只有感激吗？”

　　　　我急忙道：“当然不是只有感激，我们早已是朋友了不是吗？”

　　　　滴答……滴答……滴答……

　　　　有什么落在了地板上，我低头看去，却见一串串的血从他的手中滴落，我惊呼一声，抓起了他的手，“你的手怎么了？”他的手掌被我强翻开，一支碧绿色的琉璃花簪横卧在他的掌心之中，那血就是因簪子刺破手掌而流，我愣愣地盯着他掌心的花簪，簪子中间有一节金色，我看向他：“这簪子……这簪子在钱家别院逃跑时掉在地上折断了，是你把它捡到了？那些家丁和狗也是你做的？难怪我当时一睁开眼，面前什么都没有了！”

　　　　“你被家丁围攻的时候，其实我早已到了，只是为了给你制造机会救徐阿琭，所以一直迟迟未出，后来你吓得闭上眼时，我们用了最快的速度解决了那一帮人，又悄声隐去。我捡到这根簪子的时候，已经断成了两截，我找了全县最好的师傅，用金箔重新接好。打算当你跟我说簪子没了时，再拿出来给你，让你惊喜一番，可谁知道你一直也未向我提及簪子的事。可我却傻傻地一直揣在身上，上次你为皇上挡刀受伤时，我再也忍不住了，就想拿出来给你了，可终究没有拿出来！”

　　　　我想了想当时的情景，他似乎是有伸手入怀的动作，却始终没有拿出来，可知他那时对我有多失望！我竟然会忘了跟他说簪子的事，此时，我充满了愧疚，他的手还在血流不止，我忙转身找了剪裁剩下的布条，替他包扎好伤口。

　　　　小心地拿起琉璃花簪，它的身上沾了高彦俦的血，还有些温热，那中间的金箔看起来那么突兀，我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它滑稽，反而有些心疼和怜惜，我将它珍而重之地捧在心口，眼泪不受控制地滴下，“我想拿回它，你不会不给吧？”

　　　　他有些凄苦地说：“它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我怎会不舍？只是它以前好看时，你就不重视它了，现在变丑了，你还会喜欢它吗？”

　　　　我苦涩地笑了笑，“无论美丑，它都是你的心意，不是吗？”

　　　　他刚刚柔和下来的脸色有陡然生变，急声道：“你还是要进宫吗？他对你有那份心吗？你都了解清楚吗？不要到最后，做了深宫怨妇！”

　　　　我低下头，轻声说：“我不清楚，但从他看我的眼神，总觉得他对我的感觉并不是那么简单，他说……他希望我进宫！”

　　　　他叹了口气，深深地凝视着我，冷声道：“我只知道，他不是一个简单的皇帝，他对你的好也不一定是单纯的喜欢。三宫六院，那么多美貌妃嫔，他为何独独对你上心？你觉得你和徐阿琭想比，会更出色吗？绮回，不要进宫，你愿意跟后宫的女子分享一个丈夫吗？以你的性子，你忍受得了那些妃嫔整日里笑里藏刀、争来斗去吗？”他的声音渐渐软了下来，几近是恳求：“跟我走吧！宫里并不适合你，而我却可以陪你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跟我走，好吗？”

　　　　看着他的眼神，我心里又是一阵绞痛，他也是心高气傲，有身份的人，如今放下身段，真心实意地表达对我的爱意，已属不易！可我也是一根筋，执拗到底的人，虽万般煎熬，也不愿动摇一分。

　　　　“不！我不会跟你走，你是知道的，请你不要让我心里感到愧疚，我早已决定要进宫，什么也不会改变我的主意！对不起，高大哥！”我看着他，心里说着一遍遍的对不起。

　　　　“真的不管怎样，你都不肯跟我走吗？”

　　　　他眼中隐隐闪着怒气，一步步地逼近，一股霸气扑面而来，我躲闪不及，被他一把纳入怀中，温热的唇向我的唇上压来，我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他双目紧闭，却极其用力地吻着，开始时带着惩罚的怒气，渐渐柔和下来，辗转反侧，像是要将他的印记通过吻烙在我的心上，吻进我的灵魂。他的双臂紧紧地抱着我的身子，我感到一丝疼痛，心一狠，用力咬上了他的唇，血流入嘴中，带着丝丝腥甜，他吃痛中放开了我。

　　　　未及细想，我的巴掌已经扇上了他的脸，“啪！”声音响彻整个暖阁！

　　　　他回头瞪视着我，我还惊慌未定，大力地呼吸着，眼中朦胧一片，狠声道：“不论你用什么手段，都不能阻止我进宫！”

　　　　他苦笑着点头，一拳头砸向一旁的桌子，巨响声中，愤然离去。

　　　　我的身子立时无力，滑落在地，将自己的头埋入膝盖间，嘶声哭泣。拒绝他，竟然比我预期中的心痛还要难受上十倍，他就那么气愤地走了，连头也不回，那抹伤心落寞的背影，在我心上划上了一条深深的口子，鲜血长流。

　　　　突然好恨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狠心！为什么要对他说那么绝情的话！如果你在我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位置，为什么心会一阵阵的抽痛？比刀子刮过还难受？天边像是笼罩着一层乌云，雷霆大作，大雨倾盆，天地都是黑暗的，他的离去，竟让我感到最大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