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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委书记-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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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领群众治山整地,轰轰烈烈搞了几年,全乡耕地面积大增。创造出了一整套“沿着等高线,里劈外边垫”造梯田的新鲜经验,报纸上有文、广播里有声之后,颇得市委领导的赏识,两年下来,就提拔到另一个需要治山整地的山区县当上了副县长,还没有能够发挥他的技术优势,从中央到地方,环保和可持续发展论占了上风,再也不允许治山整地了。但他在孟坪乡书记位置上却留下了后遗症,几年以后,由于治山整地破坏了植被,造成水土流失严重,孟坪乡的所有河流都溢满了白沙,长年不见流水,成为沙下暗河。灌河地处下游,同样深受其害,原来清澈的石河变成了沙河。一到夏天,洪水泛滥,泥沙淤积日益严重,河床不断升高,眼看成为悬河,与黄河无疑。现在各级政府又开始号召退耕还林时,连群众自己都认为这是条造福子孙后代的好政策。不言而喻,这个好心的、出过大力、流过大汗的副县长也许不会因此而汗颜,不会因在他主持下开垦出的土地上不种庄稼重新植树而愤懑,但他回忆起曾经从中得到好处的这些政绩,说给别人听时的自我感觉也一定不会十分良好。这些案例,都给当主要领导的以宝贵的启示:在克服盲目的前提下,每一个领导人都应当有自己的主见,理直气壮地抓出自己的工作特色。
有了这种认识,以我为代表的灌河镇新的党政班子究竟干些什么,从我上任的第一天起开始縈怀。一开始的思路是,为了抓现钱,也为了上下届党政班子的工作连续性,必须沿着前任划好的道道继续走下去,抓好乡镇企业。即使想另有作为也不能操之过急,边干边修正,干上一年半载调整思路不迟。可是,刚刚红火了不到两个月的乡镇企业,由于大气候突变,东南亚金融风暴很快波及到国内,波及到我这个小小的山镇,迫使十几个厂几乎全部停产。工厂停产后,原来潜在的各种矛盾一下子涌了出来:内外债务、银行贷款、工人工资、耕地占用等等,每天都有人上政府来闹,我从中看到明显的危机,若不及早拔手,就难以自拔。我清醒地认识到,新一届班子已经不能沿着老路再走下去,必须干出自己的特色。经过一段观察与思考,又与我的副手们一个一个的找机会彻夜畅谈,逐步统一了认识。我决定从以下几个方面着手:首先是稳住乡镇企业这一块,逐步降温,压减数字,再不能背那么沉重的数字包袱,慢慢地从广远的“乡镇企业书记”称号中退出来;其次是着眼于全镇人民,选准一个或几个好的项目,循序渐进,逐步推广,让千家万户都有一个非农项目。当前,首选的应当是吴书记、徐县长反复强调的食用菌这一具有潜力的产业;其三,办学、修路、治山、治水,尽力而为办实事,量力而行办好事,造福群众,改善经济发展的软硬环境,为灌河经济和社会发展蓄足后劲;其四,在经济紧张的情况下,充分利用灌河矿产业这一得天独厚的优势,当作财源建设的重头戏,“瞎子打娃子——抓住不丢”,尽可能获得更多的收益,填实财政收入,确保吃饭与办公。
有了上述思路,工作运转就开始有了头绪。我安排抓农业的副镇长华秋实牵头,成立了食用菌办公室,作为全镇发展这一产业的行政指挥系统。我看企业办有一个副主任叫周礼中的,在换届时当过差额,人比较能干,就把他抽出来,给他配了两三个人,让他们当了食用菌办公室的专干。然后,又开始考虑建设镇初中的问题。
刚到灌河的头几天里,到各部门去看看,起到熟悉和安抚的作用。转着转着,我们就来到了教办室。教办室主任田万春是我教书时的学生,我不过是担过他一段课,也算是有点师生之谊。到任后,镇直部门谁请吃饭都没有吃,在他那里破了例。吃饭前,我先给他说,我和刘镇长、左书记和井书记只是来吃饭,不谈工作,所谓“科技兴镇,教育为本”啦,“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啦,这些高调我都会唱,今天不唱,教育的事情要放在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的大盘子里统一考虑。田万春说,“哎呀,老师书记,只要你们能够来吃顿饭就是对教育的重视了,我一定什么要求也不提。”我心里说,吃饭就是重视,好像是一种奇怪的逻辑,其实也正是重视,不管如何,别的地方不肯吃,在你这里吃顿饭就是把面子给了你田万春。
为了陪好我们,田万春把职业高中的秦校长叫来,作为划拳的主攻选手。镇里的这所高中,是县里直属的,人财物都不属镇里管辖。早年这所高中曾经红火过,改成职业高中以后,败落下来,老师比学生还多,没有办法,只好就地招一些初中学生填饱肚皮。就因为这个学校连年没有一个学生能够考上大学,广远在一次全镇三级干部大会上,狠狠批评了他们,说:“看看你给这学校办成什么样子,群众打麻将出张时都说,‘出一张高中!’一看是张白板!”这句话伤重了坐在下面开会的秦校长,会议一散就找到曲书记算帐,说他不懂教育,胡说八道。这人既是教育界权威人士,又是当地知名人士,广远兄不敢过多得罪,只得安抚了事,从此不再喜欢掺和教育上的事情。为此,秦校长常常耿耿于怀,至今仍然对曲广远不感冒。
后来,老镇长周礼让、老教师林恒昌等人上了建议书,我看到上边有一条内容是:作为一个中原名镇,连一所完整的初级中学都没有,弄得长年“高中穿靴,小学戴帽”,实在是一件“咄咄怪事”,灌河人没有文化不行!灌河人没有初中不行!下一代人不能毁在我们手里!强烈呼吁新上任的党委书记着手解决建设初中的问题,不然,党心不答应,民心不答应!谁不重视这个问题,他就将沦为对不起灌河人民的千古罪人!言辞之激烈,好像不办一所初中,我这江山都难以坐稳似的,叫人难以承受。我越发觉得不以为然,感到这几个老同志真是文革遗风,一笑就把这一建议书置于脑后。
三月中旬的一天,镇小学的齐校长急急火火地跑来,一定要见到我。还说,这事情不越级不行了,因为学校的房子塌了。我一听,事情比较严重,就马上带几个人到学校去察看。幸亏是在夜里,一个教室的后墙倒了,没有砸着学生,看了以后,这脊背嗖嗖直冒汗。这就是所谓“戴初中帽子”的小学。齐校长反映,现在的体制是,村里负责小学的修缮建设,镇里负责初中的修缮建设。由于我这里有初中班,东关、西关两个村支部、村委会就比着不管。让我这个不伦不类的小学不小学、中学不中学的校长作难。于是,我们把两个村的支书、主任叫来,狠狠地熊了他们一通。高压之下,两个村很快行动,把房子修理好了。从此,才引起了我对办镇初级中学的高度重视。
在老同志和###门参加的座谈会上,大家慷慨陈词,把建设镇中说成是灌河镇的头等大事。抓教育的副镇长鲁新慧激动地说,“贺书记,你总算是第一个重视教育的书记。你就是不解决问题,光开一个这样的座谈会,就叫我这个抓教育的副镇长知足了。过去,我反映学校的问题,从来都是排不上号。有时候,我要是强说上几句,领导就要批评,弄得我哭了好几场——”说着说着,又掏出手帕擦泪——副书记井春跃说,“小慧呀小慧,过去是不是挨了书记的批评后,在机关不敢吭声,回去拿姜保兴出气,夜里没有心情办事,不让保兴挨你身子?”大家哄堂大笑,女鲁镇长哭笑着说,“看看井书记的死样哩,人家说的是正事。”也就打住。
大家谈到,抗日战争时期,卞州的大学教授们纷纷跑到了灌河这个深山区避难,一时间,山沟里群贤云集。当时地方有名的绅士、后来当了伪县长、解放后被镇压的郑再兴先生,收留了这些国宝级的知识分子,办了一所“灌河中学”,虽然没有办上几届就解放了,却培养和感染了一代人,树立了良好的学风。那一批莘莘学子,在校时候已经被共产党的地下组织所控制,还闹过几回###,声援共产党的革命事业;毕业后,即将解放,这些人年纪尚幼,并没有为国民党政府出过力,却为共产党培养了一批干部。现在,全国到处都有原“灌河中学”的学生,像北京的大画家梵清、云南省政协的副主席康廉、范城县第一任县长、现鸭阳市政府退下来的副专员章世龙等等,这些人经常给林恒昌等老校友来信,询问老灌河中学其他校友的近况。说到这里,周礼让激奋地说,“过去国民党官员能办成的事情,现在共产党为什么不能办成?”我听了觉得好笑,这犯得着和国民党比吗?忽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就问几个老同志,这灌河中学在群众中影响怎样?大家纷纷表示,咱灌河的老百姓,谁人不知道灌河中学?都很怀念“灌中”啊。我说,“为了使这件事情办得有吸引力、号召力,我们不再提办镇中,只说是恢复重建‘灌河中学’行不行?”大家一致叫好,只有教办室主任田万春说,“贺书记,只怕这学校的名字在县教委通不过。”林恒昌老师说,“田主任,不要紧,香港都能一国两制嘛,我们就不能一个学校两块牌子?”我说,“这好办,我去教委交涉。”
议来议去,我开始拍板,我说,恢复重建这个“灌河中学”,上符国策,下合民意,必须横下一条心,必办,快办。不仅要办,还要一步到位,建设得符合国家标准。现在镇里很难拿出这一笔巨款,没有钱怎么办?基本的办法是,强力组织集资,大力倡导捐资,严格使用筹资。捐资这个方法,过去从来没有搞过,是到了老同志们立功的时候了。我们成立一个捐资助学领导小组,我任组长,刘镇长任副组长,几个老同志为成员。到动员大会上,我们大家以及各部门领导带头捐资,要搞出声势。同时,办公室要把凡是在灌河干过的老领导和灌河籍的在外人员一网打尽,全部澄清底子,远的发信,近的就让老同志们分组上门相邀。你们要把文革中批判过的“武训精神”发扬光大,“打我一拳给两个钱,揣我一脚给五个钱!”为了灌河人民的长远利益,吃苦受罪,也要多多筹措到捐资!说到这时,林老师激动地建议,“贺书记,我建议将捐资人刻在石碑上,青史留名!”大家都说:“这个主意好!”我表态说,“行!就这么办!”然后,安排开一个集资办学的动员大会。我说:“大会就由刘镇长主持。田主任,你为主讲,必须准备一个好的发言,要求你必须做到两条,一是能把听众讲得掉泪;二是代表全镇教育战线对全镇人民赌咒发誓,一定要把教育、教学的质量搞上去。不然,没有人动心,就不会有人出钱。你讲以后,我再做动员报告。必须对大家强调指出,这个工作,是全镇党员干部的一场攻坚战,‘火大不怕柴禾湿’,一定要把问题讲透,困难讲够,大张旗鼓,理直气壮,形成全镇的大气候。”最后,又根据测算,定了集资任务标准、开大会时间、分包办法等等一系列的细节,由政府秘书郑富贵去准备会议的所有文件材料。其他同志按照分工,把这一件大事办好。会开得成功的标志就是大家情绪高涨,十分激动,就好像一个新的中学真的盖好了一样。
四月八号的大会开得当然很成功。会后,我问几个支部书记,会上我讲的东西,你们记住没有?大家说,“记住了,记住了。”我说,“都记住些啥?”青石沟村支部书记钱春来说,“你说了嘛,‘就这,我动员,你动劲’呗。”好家伙,开了一大响大会,他就记了这么一句,不过也确实是最关键的一句。好在是,全镇上下确实动了真劲,第一天就集了四十多万,我也基本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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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委书记 (12)
第十二章
走卞州结友一路充风流
去廊坊探宝千里近扑空
安排灌河中学捐资、集资后,我看是个工作的间隙,就决定和春亭一起去廊坊跑一跑黄金方面的事情。
一听说我们俩个一齐出去,副书记左平奇和井春跃就有了异议,他们说,现在全镇正在热火朝天地搞教育集资,你们书记、镇长两个人不留一个在家,这工作恐怕不好办。按说,贺书记你必须去,你不去人家可能认为规格不够。可是刘镇长就应该留在家里,有事情我们也好有个依靠。春亭脸憋得通红,瞪着两眼就是不说话。我知道他的心事,就安慰两位副书记说,这怕啥?我俩走后,你俩就是书记、镇长。这样办,咱们开一个机关干部、包村干部和支部书记会,我给你们授权,全镇整个工作,你们可以先斩后奏,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够完成任务!这样一说,他们没有办法,就是觉得两个副书记权威肯定不够,难以服众。我看他们心里还不通,就专门在私下里给他们二人交了底话,但也没法说出春亭早就坚持要去,而且还不想让我去的前因,只转个圈儿说,这廊坊的黄金武警部队,我来之前只有刘镇长接触过,我还没有见过,叫春亭去是合适的,有了一个熟面孔,信任度才会高一些;我是一把手,如果不亲临,人家说的是邀请书记的,你叫镇长来,人家肯定不会给他交实底。只有我去了,才能够真正弄清情况,好回来组织发包,这不去实在不妥当。再说,就春亭那脾气,不善于讲道理,就会吹胡子瞪眼地训人,让他在家主持,只有你们受的罪。他跟我走了,实际上,你们更可以放开胆子、甩开膀子大干,有啥不好?两人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心里反而没有了负担,觉得也许他不在家工作可能更好一些。平奇专门叮嘱我,“贺书记,你的手机要一直开着,有了情况好向你及时汇报!”我说,行!就这样定了。
我和春亭、范聚宝择日启程。这是上任以后,第一次出远门,又是去搞关系灌河镇经济工作大局的大事,同时,又因为不用再考虑具体工作,所以一路上,在心理上既有一种庄严的使命感,也有一种轻松愉快的感觉。司机小勇既有眼色,也很会来事;聚宝向来没有出过远门,这次受到如此重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一路上兴高采烈,快乐的像要过年的孩子。两个人殷勤周道,伺候起人来无微不至,叫我觉得非常舒服。开始,还不习惯享受住牙膏挤好,热水放好,床铺迭好,热茶泡好的待遇,慢慢地也就习以为常了。
先是到了卞州,住在卞南饭店,这是灌河镇的老乡齐万德给安排的。这个老乡原在省政府接待办工作,后来就任了卞南饭店的党委书记。这是小勇事先联系好的。父母官出行,到了一个地方,在此干事的乡亲们一定会高接远迎;我们也应当会会他们,从中既联络感情,也了解信息。这里有一个小老乡叫袁可方,是镇畜牧站站长孔祥玉的内弟,小勇交待给孔祥玉,孔祥玉就通知了袁可方,可方就在卞州恭候准备其他的接待工作。这小伙子长得非常帅气,谁见谁爱。才二十一、二岁年纪,已经在卞州闯荡了五年了。他开着一辆崭新的进口轿车,一手掂着个精致的皮包,一手拿着大哥大,请我们吃海鲜,喝茅台酒,结帐时,拉开皮包,从满包子钱中随意抽出十几张,颐指气使地交给小姐,那大款派头不是一般人能够装得出来的,真让我们开眼。事实上,这小伙子上学不多,初中都没有毕业,人长得漂亮,女孩子们就要缠他,小小年纪就给搞得整天意马心猿,眼看在家里学不出个好来,父母就打发他来卞州投奔他舅舅。他舅舅让他继续上学,他说啥也不干了,没办法让他学开车。然后先给他安排给一个在尧州开煤矿、又在卞州投资房地产的老板开车,后来又给一个台商开车。小可方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许多事情,一见就会,连说话、行事也福至心灵,一点就通,不到两年就造就出了一个活脱脱的都市小开。谈吐文雅,声音温润,一颦一笑,透出上等的类似欧洲贵族一般的气质。台商在卞州东郊开了一个“海滨浴场”,也就是桑拿、冲浪、按摩中心。老板看可方是个可造之材,就不再让他开车,安排在这个充满暧昧气味的地方当了二手老板。那时节,金融风暴尚未吃紧,人们满怀豪情地去高档消费,拿着公款大大方方地消费,用着银行的贷款毫不吝啬地消费,大款们客客气气地请政府官员们、银行职员们心安理得的消费。内需的强力拉动,使这种改革开放后才从港台引进的“洗澡行业”突飞猛进、兴旺发达。于是,在可方这个天生的管理人才手里,财源如潮水,滚滚而来。这钞票对于可方来说,不过是一些能顶请客、游乐费用的花纸头罢了。一年下来,经他手里过的资金成几千万,让我这个为了360万元而努力的小小芝麻官自惭形秽。在这种场合下,一个小小的乡镇党委书记尽管在面子上俨然大器,谈笑风生,可是在心底里,实在缺乏过去曾经有过的那种伟大的感觉。
晚上的这场酒席是齐万德、袁可方带我们到碧波岗公园内一处叫作帝都花园里进行的。这是卞州最高档次的酒店。到了门前,司机下车,侍者递给一个铜牌,你就可以走了,专门有人把车开走清洗安放,不劳司机操心。内部设施极尽豪华,灯火辉煌,的确具有皇家气魄。坐在餐桌前,听着叮叮咚咚的钢琴在浅唱低吟,高贵、典雅的气氛沁人心脾。伺候人的并不是青春靓丽的小姐,却是一些五十出头的温文尔雅的老先生,头发斑白,彬彬有礼,叫这种人恭身伺候真是于心不忍。也不知是可方的第几任女朋友,人出落得非常漂亮,身段袅婷,气质淡雅,好像稍微有点病态,但一点也不妨碍她一笑能让人倾倒,再笑可能倾城、倾国。据可方说,这个女孩子是正二八经的卞大艺术系学习器乐的学生,家就在卞州,父母都是中高级知识分子。大城市里,往往品味高的家庭,对子女的异性交往并不约束,这女孩的父母就从来不干涉两个年轻人的热恋。也许是傍了大款,并且可方人品出众的缘故。两人一看就是金童玉女,非常般配。于是,关于可方的外秀内糠的实质也就成了小数点以后的末位数字,生生地给忽略不计了。有了美女相伴,美酒添香,大家就在他们的亲热劝说下,越喝越多,慢慢地我们已经魂不守舍,两眼就有些发直,舌头也就不那么灵活了。
出得帝都花园,在这不夜城市内穿行,一路上什么景色也只在眼中一过,脑子里了无痕迹。只听齐万德说,大家都喝高了,去泡泡澡,蒸蒸桑拿,醒醒酒。于是迤逦来到可方的“海滨浴场”。因为是第一次来到这装修得美仑美奂的洗澡地方,我们知道了什么才算是人间真正的物质享受。泡了、洗了、蒸了,酒劲有所减退,但是成效并不十分明显。于是,齐万德带我们领了浴衣,那是一种又宽松又舒适的毛巾衣服。一个个清洁、崭新的自我,在漂亮的女服务生导引下,先到休息室喝些水、吸几只香烟、吃几片瓜果,然后一个一个地被安排到三层去按摩。因为我们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阵势,实在是有点想去,但又不敢去。可方说,“书记大哥,这里没有色情服务,敬请放心。小姐们都很敬业,给你按按摩,放松一下,对身体有好处。再说,你是老板,你不上去,别人咋好意思上去?”劝说间,我们心里都已经有些跃跃欲试,表面上却仍然装作扭扭捏捏、期期艾艾地上楼。一个十几平方米的屋内,放有两张按摩床,屋内的灯光有些暗,墙上是祼女出浴图。由于安排我和春亭同时进行,就有两个穿着小背心、短皮裙的性感小姐被派到了这个房间。春亭不吭一声,顺势躺在了床上,任那个小姐揉来踩去。人就是贱,一会儿,春亭就哼哼哧哧,美得不像。我一看这阵势,心里就发怯,推说自己怕胳肢,给小姐说说话吧。这小姐可能最欢迎这类客人,一时显得非常高兴,说“怕胳肢的人疼老婆”,顺着话茬,我们就有一庹没一搭地说些混话,明知小姐们是“假名假姓假户口,假情假意假温柔”,还是问了人家姓啥叫啥,家在哪里。小姐也问先生贵姓,在哪里高就,做什么生意之类,自己脑子虽然麻木,也记得顺嘴说些瞎话,不敢暴露真实身份。说着说着,这小姐不经意地把一只脚伸在了按摩床上,也许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小皮裙敞开,缕空的内裤,透出一团黑黑的阴毛。一瞥之下,眼睛赶紧离开,浑身却一阵燥热,底下止不住地有些坚挺,羞得一下子跳下按摩床,对小姐说,“实在对不起,我要出去方便一下。”就一溜烟地跑回到二楼大休息室,心里头还不住地让小兔子“扑通扑通”地乱跳一气。
看我出来,春亭没有多久也出来了。可方说,“看来大哥们没有尽兴。”我们说,“行了行了,明天还要赶路。”回宾馆休息无话。
因为那时候卞州到北京还没有高速公路,并且到处都在修路,直到第二天晚上,我们才赶到北京。一打听,京津高速公路已经通车,离廊坊不到一百公里,我们就没有停顿,直朝着廊坊奔去。
廊坊是一个夹在京津正中间的一个中型城市。北方城市不如南方城市发展快。所以,这个北京、天津的门户也不过有小县城那么大小。到达以后,廊坊部队的人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我们终于看到了只有黄金管理部门才具有的绝密的矿产分布图。部队首长说,这些地图只准我们在屋里看看,不准复印和带出去。在这几张专业地图上,只是有金矿的地方才在地图上有所表示,因此范城这样的县城都没有标示出来,灌河反倒用大字排出,矿带分布、重力异常的分布等等都清楚的在地图上勾勒出红红的颜色。那个姓王的指导员说,你们灌河确实有大的富矿生成的可能,航测结果,发生重力异常的部位在中原省范围内你们灌河是最明显的,前景十分乐观,只是现在说不准具体的位置。我们在勘测中发现,你们当地群众们偷采的地方都不是主要矿带。辛辛苦苦跑了几个月,对大矿床也没有能够准确定位,我们感到非常遗憾,给你们提供不出更有价值的信息。今年上级还没有下达勘测任务,也不知还去不去你们那里。这些情况给你们通报后,其他的就无可奉告了。
从廊坊回来,我们似乎得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得到。只觉得若有所失,早知这样,一个电话不就得了,何必让我们跑这么远空腿?仔细想想,要不来也不可能看到专业性这么强的地图,尤其是关于大矿床的说法,更让我们激动不己,就这一点,回去对全镇人民就有了的交待。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了,心情就有些放松。我们拐到北京,在同学、朋友们的热情招待下玩了两三天,八达岭长城、十三陵、故宫、颐和园逛了个遍。有两个表妹在北京矿业大学研究生部工作,因为我的到来,姐妹俩专门请假陪着我们逛了王府井大街。她俩说,“咱哥当了党委书记,是大官了,穿的衣服还是那么差,咱给他买一身。”挑来拣去,一套九百多块的西服比较中意,她俩正要开钱,范聚宝飞快地就把手续给办了,我也知道这是哪一块的钱。但是,没有给春亭置办,也不知道他高兴不高兴。两个妹妹没有花出去钱,实在过意不去,就给我配了一条比较名贵的领带,又给她们嫂子买了一些化妆品,让我带回来。
到了在国家水电部工作的老同学王勤学家里,他老婆表现出了足够的热情。来之前,多次听一些老同学说,在勤学家里,只要有中原老家人来访,嫂子这个人从来就是带理不理的,尽管你拿去多少礼品也不行。我并没有带什么礼品,她却非常热情。一时间,我竟然觉得过去同学们的传言可能并不确切。她在国家体改委上班,是一个处级干部,每天从五棵松骑自行车跑二十几里路,在新华门内的国务院办公处有一桌之地。她对我这个小老弟来访很感兴趣。在一块吃饭时,竟有点神往地说,“老弟,我实在想不出你们在乡镇究竟干些什么,真想到你们那里去看看。”我给她说,“嫂子,正如同我们也不知道你整天干些什么一样,给你讲一下,你也不一定能想得出来。我们也是整天忙忙碌碌的,催粮催款,刮宫引产,什么都干。”她说,“你们抓计划生育那么大的力度,老百姓骂不骂你们?”“怎么不骂?只是不敢当面骂就是了。现在,计划生育小分队下到村里,狗混熟了,人反而混生了。深山里的老百姓听见小分队下乡就躲起来,坚壁清野,饭都混不来。”她说,“我经常看一些乡镇干部作风粗暴的报道和内参,以为你们乡镇干部都是青面獠牙的,原来你们勤学哥的同学也是乡镇党委书记,还挺有思想的嘛。”我做出呲牙咧嘴状说,“嫂子,看我这山里的老虎咬不咬你!”嫂子又说,“真应该下到你们乡下去看看。”我说,“时刻欢迎你。嫂子,你们这国家大机关的领导干部,确实不知道我们在农村作的啥难。你能到我们那里视察一下,我们真是求之不得的。我经常想,上级有一些指示,都是你们这些中央和国务院的大师爷们瞎编的,脱离实际,根本无法执行。就连咱们国务院的领导们,对于农业、农村和农民,也可能有点不太了解,听了底下一瞎汇报就做一些不一定切合实际的决策。说句玩笑话,要是让他们下乡挂职锻炼,那么高的水平,我敢保证他当不上半年乡镇党委书记,就会知道我们基层干部的苦衷了。所以,希望嫂子在国家机关多替我们基层干部说说好话!”勤学哥接着说,“我老弟真会做工作,把基层干部的苦衷诉到我的家里来了。老婆,你这个大处长可要替我老弟好好地鼓吹鼓吹。”
就在回到卞州那天晚上,我和春亭初步定出了十几个金矿口的承包方案。第一步,先把几个零星矿点发包出去,大体可以获得承包费四十多万。第二步,经过反复考察后,再发包公主岭、菊花寨、华严寺三个大矿口。我们商量着定第一批小矿口开采的承包人时,我忽然想起了胡小本,就动了侧隐之心,说这银洞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把这个矿口,留给那个胡小本吧。刘镇长表示同意,但他裂着嘴角不很明显地笑了一下。因为给范聚宝戒指、项链的事情他并不知道,这笑的含意就不言自明。我也不可能做出更多解释,心说,让历史去说明问题吧。
这一次出行,手机这玩意儿真是发挥了它的威力。几乎每天,左平奇、井春跃二人就要把当天的工作情况汇报一下。主要是汇报教育集资的进度情况。实践证明,我们不在家真的比在家好得多,有山靠山,没山独担,两个人競競业业地把工作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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