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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委书记-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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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缴皇粮国税群众太踊跃

  征统筹提留干部真费劲

  “三夏”大忙,其实是群众的大忙季节,而机关干部忙的真正是夏粮征购。“皇粮国税”是祖先定制,几千年换汤不换药,是维系政权生存的必要条件,到了新中国也不例外。在大集体的年代里,“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生产队是社会的最小单元,谷上垛,麦上场,收打种,上下忙,公社一道动员会,调子很高昂,意义非寻常,生产队里出劳力,扬鞭催马送公粮。实行家庭联产责任制以后,我们的子孙后代将永远对那种红红火火的场面久违了。

  夏征开始以后,我们党委、政府做出部署,把四个管理区分成四个时间段,让群众分期分批进粮站交公粮。这个期间,我们又把机关干部分成几套人马,到粮管所去维持秩序。我和镇长在高潮期间,亲自到站上视察。粮所所长华秋明出来迎接我们这两个地方上的最高长官,领进临时搭建的交粮指挥部里,敬烟泡茶,生怕我们感到招待得不够周道。我虽然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但对交公粮的知识实在是少得可怜,更不要说统帅这么庞大的队伍为国家做贡献了,对于这些芸芸众生,在花花绿绿的标语口号中,把忙忙碌碌一季子的成果,晒干扬净,轰轰烈烈地交售爱国公粮,他们没有任何怨言,体现出来的对国家、民族的高度敬畏、负责和奉献精神,心里浮生出诸多感慨和敬意。我对秋明说,你就别瞎忙活了,我们还是到群众中去。

  于是,我们就开始对交粮的组织情况,为群众服务的情况,仓储情况,安全设施情况,有模有样的进行检查,少不得指手画脚的下达一些莫名其妙的指示,其实这些都是人家粮所工作人员早已安排妥当的。秋明跟住我们,屁颠屁颠地跑,边汇报,边唯唯称是,然后吆五喝六地安排下属人员,要求他们不折不扣地落实书记、镇长的指示。

  到了群众中间,刘春亭镇长带的一付大黑墨镜,在骄阳的照射下,熠熠闪光。老百姓一看就知道镇里的主要领导来到了他们中间,一个个面带敬而远之的神情,纷纷空出一条通道,让我们在人流中顺利穿行。由于灌河镇人均土地少得可怜,全镇人均仅有七分耕地,一到交公粮时,就形成了一大景观:不见车水马龙,只见人群熙熙攘攘,大多数群众推着自行车,驮着半口袋粮食排起长龙一般的队伍,很少有装满蛇皮口袋的。更奇怪的是,有一大部分群众提着一个个小学生用的小书包,里边装的也就是应当交给国家的爱国粮了。我们也扒住群众的口袋看一看粮食的质量,随口问一些不咸不淡的收成如何,交了公粮,家里还有多少库存的话,以示对民生的关怀。反正这年头,人们也不缺吃的,他们也乐意回答我们的问题,弄得我的心情十分良好。正在飘飘然的时候,听到一个过磅处一片吵闹之声,我就叫办公室王主任和华所长前去查看处理。

  过了一会儿,王世贵主任和华秋明所长跑到指挥部,向我们汇报,原来是二岗沟村一个姓明的群众,在交粮时,验质员在他的蛇皮口袋里插了一个签子,一看这粮食合格,在他的交粮单子上打了一个蓝色戳子,这个群众也不知是慌乱,也不知是不懂,扛起粮食咚咚咚咚地就进了仓库,吭哧吭哧背到上边,呼呼噜噜地倒了下去,急急忙忙出来以后,才发现本村别的交粮人还要罗罗嗦嗦过磅,就急扯白脸地给过磅员说自己的粮食没有称就堆进去了,过磅员白拉着眼表示,这没有办法,谁叫你不称就入库?他就要进仓库里重新装满再出来过磅,过磅员蛮横地说,你想得倒毬美,一入库,就是国家的粮食,“皇粮国库”你也敢动?!这个汉子就难为得哭了起来,一旁群众看不上眼,纷纷替他说话,过磅员说什么也不让他去装粮食,于是,人多势众,就大吵大闹起来。春亭说,“日他妈,真是邪门儿,哪有这‘二毬’不过磅就倒大库的事儿?”我说,“秋明,你把这事处理好,肯定是因为验质员没有给群众交待清楚。”秋明说,“反正百十斤粮食小毬事儿,我已经安排好了,让那个群众先回去,随后另行处理,反正不让他吃亏,这个群众就千恩万谢地走了。”我们对这个处理结果表示满意。

  接下来,就是结算。因为麦收以后,一年一度的征收农业税和“乡统筹、村提留”就要开始,不管群众交了多少粮食,要钱才是乡村两级干部的硬道理,这才是一场真正的恶仗。镇农经站早已把数字算好,任务分配了下去。灌河人由于交粮甚少,粮食结算款根本不够完成任务,群众必须自掏腰包,才能把钱给敛上来。这年头,没有几个群众是顺民了,工作量的确很大。老话说“小干大难,大干不难”,反正得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可以把这一块钱抠出来。

  可巧,就是在这一年的结算方法上出了问题。过去一直沿用的是“户交村结”的办法,只要粮食任务完成,一算一扣,其余再去征收就是了,操作简单易行。我们却为今年用不用这个方法犯了不少踌躇。从广东回来以后,县里就通知我和镇长、抓农业的副镇长、农经站长,连续三次开会,安排今年的夏粮征购及结算工作。其中一次是从中央一直开到乡镇的电话会,朱总理要求严禁“户交村结”,必须搞“户交户结”,强调指出,这是“高压电”,谁也碰不得!现在,各种媒体比各级会议还快,这种上级精神,早已通过无线电波,用广播、电视还有报纸、杂志传到了全中国广大人民群众之中了,正所谓“家喻户晓,人人皆知”。为此,我们的党委扩大会就认真地开了一次,同志们说,“这个老朱,真不了解农村工作实际,哪能够全国上下,千篇一律?看来他老人家根本不懂农村工作,要是能让他老人家下到乡镇挂职几个月,当一当基层党委书记,他就不会下这个死命令了。”说归说,精神总得传达贯彻。我们分析了灌河的实际情况,我就下了话,算是决策。我说,总理的话讲得这么厉害,说明各地确实存在有大量的问题,不然不会引起中央领导的高度重视。但是,小平同志也说过,把马克思主义同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是毛泽东思想活的灵魂,就灌河的情况而言,用“户交户结”的办法,一家一户,几斤几两的去结算,发了钱再收上来,只能是折腾我们的老百姓。咱们权当是中央的高压电线扯不到咱这山沟里,想碰也碰不上。继续实行“户交村结”的办法,出了问题我担起来,真到时候把我拿下来了,咱们刘镇长接任我这个破书记继续干革命!听上去,大有着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这样安排下去以后,并没有发现出了什么问题,各村群众上访,从来没有人拿着报纸找我们算帐,反映这件事情的。

  到了收缴统筹提留时,我想起“朝三暮四”的那个成语的来历,和班子里同志们商议后,定下一个调子:要一反以往的做法,要求各村一定要先把村提留收足,首先解决村组干部的工资问题,然后再考虑镇里统筹的这一块。虽然属于“豆腐一碗和一碗豆腐”换换说法,但这个决定竟然对村干部影响很大。大家说,过去几任书记,都要我们先把乡统筹部分收上来,村提留收上来收不上来由村里自己看着办,反正是“镇里情(落)囫囵村情(落)破”,年年都是最后村提留收不齐,大、小队干部发不下来工资,叫我们“只拉磨不吃麸子”,这次贺书记优先考虑我们这一块,我们没有说的,把镇统筹也一分不剩交上来!我说,不能光说大话,出水才看两腿泥,你们得立一个军令状,谁拉全镇的后腿,我就掂你支部书记“这挂弦子”!青石沟支部书记史敬先赌咒说,“要是收不上来,就不是熊做的!”镇里搞了三天一评比,五天一站队,把村干部逼得嗷嗷叫,到第十天头上,各村基本上完成了任务,只有小桐河、西关两个村仍然拽蛋,落后了一大截。联想我到任后,组织的“教育集资、民工建勤、夏粮征购”这三大战役,西关村没有一次顺利完成任务,我就在心里给这个软蛋支部书记方明伟挘狭艘桓龅雷樱藓薜叵耄鲎呕幔前颜庑∽幽孟吕床豢桑

  在征收统筹提留的过程中,日积月累的各种社会矛盾都冒了出来。哪个村都出现了一些“难缠户”、“钉子户”,他们以种种借口抵制交款。有的是因为宅基地没有安置好,有的是因为计划生育处理太过份,有的是因为上年结算不清楚,有的是办乡镇企业占了地,有的是开了矿,周边的土地没有复耕……反正理由很多,每天都有几个老大难村的群众到镇上访告状,哭哭啼啼,吵吵嚷嚷,骂骂咧咧。一般的反映干部作风粗暴的,处事不公的,贪污多占集体便宜的,还多少有一定的道理,也有一些纯粹是无理取闹。石盘沟村的苏国华反映的问题极为可笑,他说,还是在生产队那年月,有一次队里少给他分了一箩头红薯,这件事他上访了十来年,也没有一个干部给予解决,早晚不解决,要钱没门儿!老子不要说没有钱,有钱也不交给这些坑害百姓的干部!信访办牛主任给我说,这小子,年年都是以此为理由抵制交款。这家伙是个“养人专业户”,与他的又瘦又小的女人当超生游击队,串了大半个中国,生了五个孩子回到村里,孩子是不生了,就是穷得叮当响,别说交钱,一到冬季,还得吃政府救济。吃归吃,从来不承情,不骂共产党,光骂村干部,是一个典型的“滾刀肉”。

  兰家河村一个三十郎当岁的妇女,反映的问题更为奇特,她写了一个顺口溜,既状告村主任马恩义,又告了县人大副主任丁文强,因为文强是马恩义的外甥,因此就上挂下联了。告状信的题目是:“还管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内容是“山高皇帝远,强占耕地没人管;马恩义,占耕地,他的势力在县里;大队不管小队怕,他的势力在县人大;县人大有个丁文强,一家早已是商品粮;不管百姓管他舅,顿顿都吃红烧肉……”她第一次到机关,就往我屋里钻,上头扑面,嘻皮笑脸,描眉抹口红,镶着金皮的两个门牙,一闪一闪的,两只眼睛睃来睃去,让她坐下好好说话,她却把水蛇腰拧成麻花,一点也不安生,一看就知道不是好货,叫人恶心。于是,就叫来通讯员小马,叫他带这个破鞋女人找其他领导。尽管副镇长郑东方没有分管信访工作,因为小马一向和东方要好,有事没事好钻到东方屋里嘻闹,所以一顺腿就把这个女人给领去了。后来,东方给我说,“日他个妈呀,这个女人不得了,粘上我了,几乎天天来找我。开始还规矩一些,这几次一进我屋里,就暢开怀,不管不顾地露出白生生、长着黑呼呼疙瘩的两个大密密,拉着我的毛巾在里边擦汗……”我说,“东方老弟,你看得很清嘛,养眼不?”东方苦笑着说,“毬,咋不惹眼,看得我头皮发炸,所以我就害怕了。”我说,“怕啥,你只要不存心搞她,她也吃不了你。还是反映文强跟她舅的?”“不光是文强跟他舅,后来连支部书记也告上了,说支部书记给她写爱情信,信上说,‘不见你想你,见了你就想肏你……’”我一听这么肉麻,就给东方说,“这可不得了,她是想让你肏她哩。”东方呸了一口说,“脱光了摆到那里,也用脚夹个瓦碴盖着。不说这些恶心人的话,书记老兄,她这样缠我,你说咋办才好?”我说,“看来你不敢再管下去了,你把她交给法庭,用法律手段解决。”于是,她又来了以后,东方叫来法庭庭长李和尚,叫她把人领走,这女人一步一回头地说,“郑镇长啊,法庭解决不了我还找你!”谁知到了法庭,和尚把她交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干警耿兆平调查审理,老耿到兰家河村了解了几次情况后,又闹出了大笑话:过堂后,李庭长判她输理,她当庭大吵大闹,闹得和尚一时火起,说她咆哮公堂,把她铐在了法庭院里的一棵槐树上,这女人抱着树,边哭边骂,“耿兆平啊耿兆平,你肏了俺还判老娘我没理!你的良心叫狗吃了……”可是自此以后,她再也没有上镇里闹过。

  上访就像吸毒,容易上瘾,只要一开始向上边“讨要说法”,就煞不住脚步。果子峪村的老吴太和石盘沟的孙国禄,是两个上访老户,也在其间兴风作浪。吴太说,我反映的是老问题,就是曲广远书记当政期间,逼我们种烟,收我们违约金的问题。你们当领导的睁眼看看,这是我搜集的中央政策,交上来的钱不退给我们,一辈子也甭想叫老子交一分钱。这是个实质性的问题,很叫人挠头皮,那时候收上来的钱,早已发了干部、教师工资,吃过饭拉过屎,上哪里去退?再说要退,就要给全镇百姓都退,百十万元,除了开个印票子机器,上哪里也弄不来了,好在老百姓知道窑里倒不出柴来,并没有跟着他们起哄闹事,就一个老吴太已经叫人大伤脑筋了。我们找来他在一个县里当计委副主任、一个在孟坪乡当副乡长的叔叔做他的工作,算是基本平息下来,只是不交粮款,拿他没有一点办法,后来他撇下自己老婆,把村里一个黄花闺女拐跑了,几年没有敢进家,自此不再闹事。另一个孙国禄,已经六十开外,外号叫“狼”,几十年来,从大集体到分田到户,村里只要是当干部的,没有他不啃的,发展到后来,又咬到了镇里的一把手头上。这老东西,几个儿子都烦他,一个人过日子,经常有这顿没那顿的。此时,他并没有反映更多的问题,跟吴太的一样,反映的也是种烟违约金,只不过他说,曲广远书记急着当县长,当初给他了一个承诺,说只要他不闹事儿,镇里包他2000元。曲书记拍拍屁股走了,说话不算数,他就是要找现任领导兑现,如果不给钱,他就要上县里,掂着“锅拍”扛他去,这事情处理起来依然棘手。于是,也把他引向法庭,李和尚叫他拿出证据来,他拿不出来,说是曲广远书记私下给他许的愿,还不让他出去乱说,“干喃一嘴面”就是了。由于有了盼头,他就答应不给曲书记难堪,考核期间不再到政府来闹。谁知等了几天,当他来镇上找曲书记要钱时,曲书记已经变成了曲县长,再也找不到他了。他就此非常愤恨,说当官的都是骗人的家伙,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从此,在村里一边抵制上边安排的所有工作,抵赖“五粮三款”,一边经常到镇里要钱。说来也怪,在法庭叫他拿出曲书记给他的证据的当晚,也不知谁在夜里把他痛打了一顿,很长一个时期,卧床不起。儿子们边管他边骂他,要他收心。派出所去调查情况,找不出打他的那些人,最后不了了之。他自己是否洗心改面,无从考证,只是从此脱离了上访队伍,再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从这两个人身上,我多少体会出一点广远兄让我对他那段“历史负责”的意味来。后来,其他事态的新发展,使我更加明白这个要求的意味幽远而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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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委书记 (19)

  第十九章

  化上访告状平敛钱茬子

  抓防汛抗旱现不吉征兆

  征收统筹提留的扫尾工作,由于上访闹事连连发生,所以任务虽小而最艰巨。尽管是老鼠尾巴——没有多少血可放了,我们却丝毫不敢懈怠,仍然采取“镇干部包村、村干部包组、组干部包户”的办法,文武夹攻,就好像《乌龙山剿匪记》那样,不断进行战斗。看似都是一些零打碎敲的小战役,却都带有攻坚性质。所以,各条山沟在后半个多月里,依然枪炮不断,到处弥散着政治经济的火药味。尽管没有多少捷报可言,每天都有多多少少的斩获。一到下午,镇包村干部们就会三人一组、五人一群,带着酒意,带着疲惫,带回千二八百块钱上缴,农经站每天给我们的报表,也就必然呈现出增长的趋势。就好像大网已经撒过,大鱼已经逮了出来,我们这些辛勤而贪婪的“渔夫们”,一点也不放过那些泥鳅、蚂虾和鱼娃儿,一遍一遍地下水,在泥沟里摸,在石缝里掏,力求一点不剩搞上来。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农村工作吃不得夹生饭,任何一项工作一旦留下茬子,就会后患无穷。上访老户苏国华的一笔糊涂“红薯帐”,就能够生动地说明这一点。

  “有一旱必有一涝”,这一年汛期来得早,来得猛。也不知是因为我们征收统筹提留的扫尾搞得狠,还是乡镇企业相继垮塌带来的负面效应,群众倒没有怎么抱怨,却得罪了老天爷,大暴雨就劈头盖脸、接二连三地下了起来。接下来的三个多月里,间间歇歇,不住溜儿地下大雨。我们严肃认真地分析到,这个###老天爷不知怎么搞的,一年之内,“下雨指标”分配得如此不合理:反正一年就那么多的降雨量,你不该糊里糊涂地旱了一冬一春,却在这几个月里,毫无责任心地一下子倒下来。

  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天气形势,我们并不是毫无防备,而是严阵以待的。在山区,洪涝灾害是最容易发生的。征收统筹提留尾欠款,那是中层以下干部们的事情,安排下去就是了。这期间,我们已经把注意力放在了抗洪抢险上头。

  在灌河镇这个小小的“夜郎国”里,有山必有沟,沟多形成河,一条条河流,上下的落差很大。大自然给人们开玩笑,是让你哭笑不得的。平时温柔多情的小河,细流潺潺,清澈见底,小鱼苗苗游来游去,悠然自得,两岸杨柳依依,苍翠欲滴,一派诗情画意,徜徉其中,令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遇上一场倾盆大雨,就立刻摇身一变,成为奔腾咆哮的巨龙,洪水又急、又湍、又猛、又浑。主线灌河和其他几个河流的河堤,只要没有经过加固治理,就会自觉地遵从洪水的意愿,想怎么改道就怎么改道,一点商量的余地也不给。除了河流以外,还有几个必须关注的防汛焦点。一是山沟沟里的300多个贫困户,住房都不怎么坚固,日子本来就过得懒散。这些农户们恨不能生出几个姑娘,长大后只要有一个能够出去,到大城市里当当坐台小姐,就能够大把大把地往家里搂钱,别说盖房子,就是买台拖拉机、彩电什么的,也实在算不得了不起的事情!梦想当然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遥不可及,现实是他们连媳妇也娶不起,夜里连个娱乐的对象都没有,这日子就过得一定更加懒散,哪里有余钱起房盖屋?自古道“救急不救穷”,政府不能够也不可能把他们包揽起来,只能年年救济,年年扶贫,年年输血,就把少数人养成了懒汉,他们种在地里的庄稼没有荒草多,每天干等着天上掉馅饼。所以一到了雨季,他们的房屋就像要开展一场垮塌的友谊比赛,看哪一处倒得早、倒得快。好在这些群众都在洪水的烈火中得到了锻炼,适者生存,积累了丰富老道的应急经验,倒没有听说过人员伤亡事故发生。二是在全镇范围内,有大大小小一共18座水库,还有一些没有计数的堰坝,这些用泥土堆起来的水利设施,都是在大集体时,按照毛主席的教导:“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开展人民战争,拼死拼活,历经数十年进行的农田水利基本建设搞出来的,有的还是速成品。它们当然没有三峡大坝那样坚不可摧,一劳永逸,但它们无疑都是革命事业发展的象征、历任领导智慧的结晶和人民群众流血流汗的成果,来之不易,捍卫更为不易。这就给我们这些接过红旗肩上扛的后任们制造了繁重的工作任务。

  时下有一句常用的话叫做“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可以用到各个方面。所以,当汛期到来之前,县里就开了一道党委书记必须参加的“抗旱防汛工作会”,把“防汛”和“抗旱”放在一起,是一个发明,听起来好像有点滑稽,其实必须使用这么个提法才算牢靠。因为,古往今来,除了《三国演义》小说里的诸葛亮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搯会算,能够呼风唤雨,气死造物主以外,现今社会上最精明的领导人,再也没有诸葛之“亮”、关云之“长”了,谁也揣摸不透老天爷葫芦里究竟卖的是啥药。对于“天有不测风云”,各级领导有的是对策:你旱了,我就抗。有水源的地方,用上所有的抽水设备,再加上车拉人担;没有水源的地方,临渴掘井,只要保着了庄稼苗,就有苗不愁长。总之,只要办法用尽,“不信天公不低头!”——你不低头我低头。你涝了,我就防,效法古人尧舜禹汤,要么“围堵”,加固堤防;要么“疏导”,排除渍水,“活活气死老天爷!”——上下几千年,只见老天爷发怒,跟人过不去,从来没有气死过。

  会后,我们进行了研究,明确了责任,分工负责:诸如乡镇企业的防汛,就由纪委书记和一名副镇长牵头,企业办负责清查隐患,及时防范;镇直部门,由组织书记负责,党政办配合,各部门自查自纠;社会上的困难户,由一名副书记和一名副镇长牵头,民政所和村两委班子配合,统计出来,早修早补,力争让这些家庭顺利渡过汛期;各级各类学校,当然是抓教育的副镇长牵头,以教办室为主,把各个学校里的危房、险房普查出来,通知各村负责修理;河塘堰坝,就是我和镇长负总责了,全镇人民配合,水利站所有人员严阵以待。

  因为历来山区乡镇就是县里防汛工作的重点部位,所以抓农业的孙县长来了,带上水利局长丁雷,以及随从人员一大群,马不停蹄地转了老青山水库、青石沟水库、卧牛坡水库。带“水”字的单位下来视察,不吃鱼怎么行?于是,在招待所吃饭,以鱼为主,兼顾其他。灌河的鱼类产品特别丰富,所以大家就吃得特别畅快。“瓜儿离不开刀,鱼儿离不开酒”,虽然只有十来个人,也能喝他个“万马战犹酣”。一喝得高一点,大家的聪明才智就怎么也掩盖不住,无不得以尽情地发挥,同时起到挥发酒精的作用。孙县长我们本来就是老朋友,人比较随和,我们常常开玩笑。我呷了一口输过的酒,对着丁局长莫测高深地说,“老弟呀,以后我们就有福了哇。”丁局长不解:“有啥福?”“我们才这么大年纪,晚辈都当上县长了,还算没福?”孙县长拍我一巴掌,“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就继续编排他:“有两个瞎子不知从哪里弄了一个煮熟了的驴毬,二人一替一口地吃,即你吃一口递给我,我吃一口递给你,谁知传来传去不知什么人接走了,一个瞎子等不着,就向另一个瞎子要,这个瞎子说给你了呀,两人说着说着就打了起来,要找人评评理。于是,他们闹到了县里,正好碰上孙县长值班接待信访。孙县长一听是个###大的事也闹到了县里,非常生气,不由分说,把自己的###弄硬,照两个瞎子的头上每人打了一下,边打边说,‘他妈的,这么大的小事也来告状,真他妈的吃饱了撑的!’两个瞎子才知道告的状并不对路。两个人边跑边说,‘我哩妈呀,县长的指头那么粗,就是没有长指甲!’另一个瞎子说,‘你知道个毬!县长打咱的家伙就是咱两个吃的那个驴毬!早知道是县长拿走了,咱还告他妈的屄状哩!’”就这样,你说一个,我说一个,口头文学往往比书面文学更精彩,一时间,黄段子从大家的嘴里喷到整个酒席上,满屋子到处都是骚腾腾的。

  吃酒中间,招待所管房间的叫春英的小媳妇,红着个白生生的俊脸蛋儿,探头探脑地到我们这个雅间喊到:“刘镇长,有人找你!”春亭就急忙出去了,许久才回来。送走客人后,我回镇机关休息,忽然发现经常和我一起走的刘春亭镇长进了招待所的一个房间,也就自己回去了。后来,凡是在招待所吃饭时,春英只要叫一回春亭,散场后他就推说喝高了,要留在招待所休息。

  任何事物都有两重性,下大暴雨也不例外。一次,我从县里回来,走到分水岭上,依照惯例当然是要撒尿。在车上只知道天阴得像水碗一样,一下车,霎时间雷公电母抖起了威风,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放眼望去,整个灌河镇的全境都淹没在茫茫雨海之中。往南边看看,虽然黑风斗暗,浓云密布,但几十米以外并没有落雨,倒见得大风卷起的尘土飞扬。听附近群众说,这种现象是正常的,经常出现的。由此可见,分水岭果然名不虚传,自有其神奇之处。由于雨水过多,山石早已被冲刷干净,地面也早已被浸泡得肿胀而不再吸水了,所以,不大功夫,满山上下,就见巨石上飞瀑横流,哗哗作响,气势雄浑,好一派壮丽景象!真是平时难以看到的奇观。我正要诗兴大发,司机小勇说,“贺书记,不敢停了,再等一会儿,恐怕就过不去河了!”我真舍不得上车,心想,要不是有急事,一定要在这里长时间地大饱眼福,吟出一首什么诗或者词来,不然实在辜负了这难得一见的大好景色。下到山南,果然灌河水已经暴涨,过不去了。我们就来到长胜寺村支部书记程国明家里坐了一会儿,好在这雨下得并不太久,还没有等他摆好酒场,河水变小,就能够过河了。因为有重要工作任务,所以,这一次叫支书程国明一直遗憾了好多年。

  大雨造成的洪水,更多的是在作恶。集镇北边就是灌河,河的南岸经过前几任书记努力,已经砌上了700多米长的防浪墙,一度保护了南岸的镇区所在地。这道防浪墙,底下一丈多深,上边高出河岸二尺多,河面也有200多米宽,这年的洪水竟然有两次差一点冲出堤岸。朝下一点的部位,有一次出现了险情,报过来以后,我穿着背心、大裤头,打着雨伞赶到现场抢险。只见洪水卷着上游的大树,还有麦垛什么的,波浪翻卷,其势汹汹,不屈不挠地往岸上冲,眼看就要漫过这一段较低的河堤。干部群众自发地拥来,用蛇皮袋装上泥沙,一个一个地往河堤上垛,很快制服了险情,保着了旁边的几户民房和一个小滑石粉厂。在这期间,镇电视台的小赵也拿上新买的摄像机跟踪录影。我这个瘦身子历来不耐寒冷,在大伏天里竟然冻得嘴唇发青,浑身哆哆嗦嗦,他还拿着机器只管朝我身上晃来晃去,把我晃得心里起火,就把他嗔怪了几句,让他更多地对准干活的干部群众,他也听话,就去录别的图象了。我心里说,小伙子真是不懂事,就我这泥猴猴一般的狼狈模样,又不干活,只在一旁冷眼观看副镇长华秋实和水利站站长现场指挥,真是把这些镜头放给了全镇人民,岂不有损我的“光辉”形象?

  到了秋天,雨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但还是说下就下。一个夜晚的后半夜,又下起了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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