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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伯特·西尔弗伯格短篇科幻小说集-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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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花白的高个子咆哮道:“你说你是雅典人,不是希腊人,我越听越糊涂。也许你是个傻瓜,对吗?或者说,你认为我是个傻瓜。”
“我不知道你是谁?你有没有可能是个神呢?”
“神?”
“是的。”苏格拉底说,他端详对方。皮萨罗索满脸凶相,目光冷峻。“也许你是阿瑞斯。你有一副战神的凶猛相,而且还穿着铠甲,不过你的铠甲与我看见过的不一样。这个地方太怪诞了,很可能是诸神住的地方,你穿的可能就是神的铠甲。如果你是阿瑞斯,我就向你致敬。我是雅典的苏格拉底,石匠的儿子。”
“你在胡言乱语。我可不知道你的什么阿瑞斯。”
“他是战神,那还用说!人人都知道,除非是野蛮人。那么,你是野蛮人吗?我敢说,你说话听起来就像野蛮人——不过,我说的话听起来也像野蛮人,我可是说了一辈子典雅的希腊语呀。这里的怪事的确多。”
“又是你的语言问题,”坦纳说,“难道你就不能将古希腊语搞正确吗?再不然他们俩彼此讲的都是西班牙语,是吗?”
“皮萨罗索以为他们讲的是西班牙语,苏格拉底以为他们讲的是希腊语。不用说,希腊语当然走样了。我们无法知道录音时代之前的任何一门口语,我们只能猜测。”
“难道你就不能——”
“别扯了。”理查森说。皮萨罗索说:“老兄,我也许是个大坏蛋,但不是野蛮人。所以注意你的嘴巴,我不想再听到亵渎的话。”
“如果我亵渎了你,请原谅我。我是无意的。你说一说我冒犯你了什么,我就不会再犯了。”
“胡说我是什么神呀,只有异教徒才会说这种话,希腊人是不会的。不过,也许你是个希腊异教徒,那就不怪你。异教徒处处都看见神。我看起来像神吗?我是弗朗西斯科·皮萨罗索,是大名鼎鼎的军人,陆军上校萨洛· 皮萨罗索的儿子。我父亲参加过西班牙帝国战争,我也打了一辈子的仗。”
“这么说来,你不是一个神,只是一名士兵吗?很好,我也当过兵。我想我与士兵在一起比与神在一起更随便些,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
“士兵?你?” 皮萨罗索笑了。这个比马夫还要邋遢的凡夫俗子居然当过兵?“参加过什么战争?”
“雅典战争。我在波绨达打过仗,当时科林斯人闹事,拒绝向我们纳贡。那里冰天雪地,久攻不下,但我们还是恪尽职守。后来,我又在德里尔姆同皮奥夏人打了几年仗。当时拉基斯是我们的统帅,我们打了败仗,但我们在撤退中还是英勇杀敌的。后来——”
“够了,” 皮萨罗索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些战争我不熟悉。”这家伙准是一个私人雇佣兵,一个出身低贱的人。
“那么,我想这里就是他们运士兵尸体来的地方。”
“这么说,我们是死人吗?”
“早就死了。现在的国王是阿方索,教皇是庇护,你不会相信他们是多少世。庇护十六世,我想是那个魔鬼说的。另外,美国人说今年是2130年,我记得去年才是1539年八五八书房。你认为呢?”
那个自称为苏格拉底的人又耸了耸肩:“在雅典,我们使用不同的年历。就算我们死了——我想这很有可能,因为这个地方怪兮兮的,我的身体轻飘飘的。我估计这是阴间生活。这是有德行的人还是无德行的人死后才去的地方?不管有没有德行,所有人死后都要往那地方去的。你怎么看?”
“我还没有想出来。”皮萨罗索说。“你生前是有德行还是没有?”
“你是说我有罪孽吗?”
“是的, 可以用这个词语。”
“他想知道我是否有罪孽,”皮萨罗索吃了一惊,“他问我是不是有罪孽,我的一生有没有德行,关他什么事!”
“我觉得有趣,”苏格拉底说,“为了争论的缘故,请允许我提几个小小的问题——”
“瞧,开始了,”坦纳说,“你看出没有?你成功了!苏格拉底一步步地将他拖进争论!”
理查森兴奋得两眼发光:“可不是!真是太神奇了,哈瑞!”
“苏格拉底要把他驳得体无完肤。”
“这我倒说不准。”理查森说。
“我既索取也给予,”皮萨罗索说,“如果我受到伤害,我就还以伤害。这有什么罪孽可言,不过是常识罢了。一个人要在世上活下去并且立住脚,就得做必要的事情。我偶尔忘记了戒斋,或者妄称上帝之名——这些我承认是罪孽——但这就表明我是罪孽深重吗?我一有时间就忏悔。这是一个罪恶的世界,我和别人没有什么两样,为什么非要对我过不去呢?为什么? 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上帝创造的,上帝是按他的形象创造我的。”
“那么,你是个有德行的人,对吗?”
“反正我不是有罪的人。我告诉过你,即使我有罪,我也进行了忏悔,从而将我的罪孽洗刷得干干净净的。”
“是这样的。”苏格拉底说,“这么说,你是个有德行的人,我们来到了一个好地方。但我想弄个水落石出,请再告诉我一遍:你的良心是完全清白的吗?”
“你是忏悔牧师吗?”
“我只是一个在追求知识的愚昧的人。你可以帮助我,和我一道探索。如果说我来到了这个有德行的人的地方,那就意味着我自己生前一定是个有德行的人。因此,为使我放心,请让我知道你做没有做过什么悔恨的事,使你的灵魂至今仍然感到不安。”
皮萨罗索不安地躁动起来。“这个,”他说,“我曾经杀过一位国王。”
“是坏国王吗?是你们城市的敌人吗?”
“不是,他是一位贤明善良的国王。”
“那么,你就应该悔恨了,因为杀贤君肯定是一种罪孽。”
“可他是一个异教徒。”
“一个什么?”
“他否定上帝。”
“他否定他自己的上帝吗?”苏格拉底说,“那么,杀他就不怎么错。”
“不是。他否定我的上帝,他信他自己的上帝。所以说,他是一个异教徒。而且,他的人民全都是异教徒,因为他们效仿他。这怎么行?他们效仿他,就是冒着下地狱的风险。我杀他是为了拯救他的人民的灵魂,我杀他是出于对上帝的爱。”
“可是,你不是说所有的神都是一个上帝的化身,是吗?”
皮萨罗索想了一下。“我想,从某种角度说,是这样的。”
“而且,侍奉神本身难道不就是敬畏神吗?”
“苏格拉底,不是敬畏神还会是什么呢?”
“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根据他的神的教义忠实地侍奉他的神,那么他的行为就是敬畏神,是吗?”
皮萨罗索皱着眉头说:“这个,如果你要这样看也可以。”
“那么,我认为你杀的国王是一个敬畏神的人,因此你杀他就是亵渎上帝。”
“等一下!”
“想一想吧:他侍奉他的神,就等于侍奉你的神,因为任何一个神的仆人,都是众神之神的上帝的仆人。”
“不对,”皮萨罗索沉下脸说,“他怎么可能是上帝的仆人?他根本不知道耶稣,他根本不懂三位一体。当神父给他《圣经》时,他不屑一顾,将书扔到地上。苏格拉底,他是个异教徒,你也是。如果你认为阿塔瓦尔帕敬畏上帝,那你就一窍不通。”
“的确,我懂得很少。可是你说他是一个贤明善良的人,对吗?”
“是以异教徒的方式。”
“而且对他的人民很好,对吗?”
“好像是这样的。当我发现他们时,他们都显得丰衣足食。”
“但却不敬畏神。”
“他从来不做圣礼,事实上他一直都蔑视圣礼,直到临死那一刻他才接受了洗礼,才开始敬畏上帝。可是,当时已经宣布了死刑判决,来不及挽救他了。”
“洗礼?皮萨罗索,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一种圣礼。”
“圣礼又是什么?”
“一种神圣的仪式。由神父主持,用圣水进行。它接纳人们加入圣母教会,宽恕原罪与现实的罪孽,并且带给信教人圣灵的礼物。”
“下一次再多告诉我这些事情。话说回来,你用这种洗礼使那位贤君敬畏神吗?然后你又杀了他吗?”
“是的。”
“当你杀他的时候,他可是敬畏神呀。所以,杀他肯定是罪孽。”
“苏格拉底,他必须死!”
“为什么呢?”雅典人问道。“苏格拉底开始收网,擒拿猎物了,”坦纳说,“看这个!”
“我在看。但不会有任何猎物的,”理查森说,“他们俩的基本观点相差太远。”
“你会看到的。”
“我会吗?”皮萨罗索说:“我已经告诉了你为什么他必须死,是因为他的人民凡事都效仿他。他们崇拜太阳,是因为他说太阳是上帝。所以,如果我们让他们继续下去,他们的灵魂就会下地狱。”
“既然他们凡事都效仿他,”苏格拉底说,“那么,他们肯定会效仿他接受洗礼,敬畏神的,这样做就会取悦你和你的神的!不是吗?”
“不是。” 皮萨罗索说,开始扯胡子了。
“为什么你要这样想呢?”
“因为仅仅在我们判了国王死刑后,他才同意洗礼的。他挡住了我们前进的道路,你没有看出来吗?他是我们夺取政权的障碍!我们必须干掉他。可是,我们不想将他的肉体连同灵魂一块杀掉,于是我们对他说:阿塔瓦尔帕,我们要处死你,如果你接受洗礼,我们就迅速勒死你;但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就要把你活活烧死,慢慢地死去。不用说,他同意洗礼,于是我们将他勒死了。有什么办法呢?他必须死。就我们所知,他依然不相信真正的上帝,他的骨子里和从前一样还是一个大异教徒。不管怎样,他死的时候成为了基督徒。”
“什么?”
“基督徒!基督徒!相信上帝的儿子耶稣基督的人!”
“上帝的儿子,”苏格拉底困惑不解,“基督徒相信上帝还是只相信他的儿子?”
“你这个大傻瓜!”
“这我不否认。”
“有圣父、圣子、圣灵。”
“哦,”苏格拉底说,“那么,当你们勒死阿塔瓦尔帕的时候,他相信其中哪一个呢?”
“一个都不相信。”
“他不是作为基督徒死的吗?对你们那三位神一个都不相信,还是基督徒吗?怎么可能?”
“因为有了洗礼,”皮萨罗索怒火中烧,“至于他相信什么有什么关系?神父将圣水洒在他身上,神父念念有词。如果做了适当的仪式,不管那人理解什么,相信什么,他的灵魂都得救了!否则的话,怎么为婴儿洗礼呢?婴儿一无所知,什么都不相信——可当圣水一接触他,他就成为了一名基督徒!”
“这些对我来说太玄妙了,”苏格拉底说,“但有一点我看出了,因为国王接受了你们所要求的洗礼,你就认为国王既贤明又虔诚。所以,你杀了一个好国王。由于接受了洗礼,他现在生活在诸神的怀抱里。这是罪孽呀,看来此地不是有德行的人死后去的地方,看来我也不是有德行的人,否则的话,就是我误解了这里的一切,误解了我们为什么呆在这里。”
“你这个该死的,要把我逼疯吗?”皮萨罗索大发雷霆,手摸剑鞘。继而他拔剑出鞘,愤怒挥舞。“再不闭嘴,我就把你砍成碎片!”
“哎呀,”坦纳说,“到此为止了。”苏格拉底温和地说:“朋友,我并不想惹你生气,我只是想学点知识。”
“你是个傻瓜!”
“没错,这我已经承认好几次了。那么,如果你用剑杀我,就动手吧,不过,我想这是无济于事的。
“去你的,”皮萨罗索咕噜道,他凝视着剑,摇了摇头,“不行。不行,没有作用,是吗?剑会像穿过空气一样穿过你。不过,你会站在原地,让我试一试能否把你刺倒,而且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对吗?对吗?”他摇着头,“再说,你并不愚蠢。你能言善辩,就像最精明的神父。”
“实际我是愚蠢的,”苏格拉底说,“我知道得很少。但我不断地追求多少了解点这个世界,至少了解点我自己。”
皮萨罗索凝望着他:“不,我可不信你的假谦虚。老兄,我多少还懂点人情世故的。我正在中你的圈套。”
“什么圈套,皮萨罗索?”
“我看得出你是自大狂,我看得出你认为自己是全世界最聪明的人。你的使命就是到处游荡,捉弄像我这样舞剑的可怜的傻瓜。你假装痴傻,先解除你的对手的防范,然后再羞辱他们。”
“皮萨罗索得分了,”理查森说,“他慧眼看出了苏格拉底的小诡计,不错。”
“也许他读过柏拉图的书吧。”坦纳陡生一个念头。“他是文盲。”
“那是以前,这是现在。”
“不对,”理查森说,“他靠的纯粹是农民的智慧,这你再清楚不过了。”
“我是开玩笑的。”坦纳说,他俯身向前,目光朝全息图像库瞟去,“上帝呀,看他们争论的样子,真是太奇妙了。简直是真人似的。”
“是真人。”里查森说。
“不对,皮萨罗索,我一点也不聪明。”苏格拉底说,“不过,虽然我愚蠢,但也许我不是世界上最不聪明的人。”
“你觉得你比我聪明,难道不是吗?”
“叫我怎么说呢,首先告诉我你有多聪明?”
“我聪明得从一个猪倌飞黄腾达,成为秘鲁的总督。”
“哦,怎么说来,你一定很聪明。”
“我想是这样的。”
“可是你却杀了一位贤明的国王,就因为他不够聪明,没有按你的意愿去崇拜上帝。这种行为很英明吗,皮萨罗索?当他的人民发现自己的国王被杀害的时候,他们作何感想?”
“他们起来暴动,砸毁了他们的寺庙和宫殿,埋藏了他们的金银财宝,烧毁了他们的桥梁,同我们血战到底。”
“如果你不杀他,说不定你还会更好地利用他,你觉得呢?”
“从长远观点看来,我们征服了他们,使他们成了基督徒。这就是我们要实现的目标。”
“但以更明智的方式也可能达到同样的目的,对吗?”
“也许,”皮萨罗索不情愿地说,“不过,反正我们已经实现了目标。这才是重要的,不是吗?我们达到了预期的目标。如果有更好的方式,那也罢了。天使做事情倒是完美无瑕,我们不是天使,但我们如愿以偿了。如此而已,苏格拉底。如此而已。
“他们俩打了个平手。”坦纳说。“我同意。”
“讲个故事给你听,”苏格拉底说,“一位神女曾经对我的一个朋友说,‘没有谁比苏格拉底聪明。’我对这个神谕非常怀疑,它太言过其实了,我感到坐卧不安。于是,我就去找一个明显比我聪明的人。雅典有一位政治家,他的智慧远近有名,我就登门向他请教。听了他一席话,我意识到:许多人,也包括他自己,都以为他很有智慧,其实不然,他只是自以为聪明罢了。所以,我想我比他聪明。我俩都很浅薄,但他却自以为是,不懂装懂,而我不懂就承认自己不懂。因此,至少有一点我比他聪明:我有自知之明。”
“你讲这个故事是想讽刺我吗,苏格拉底?”
“皮萨罗索朋友,我对你怀着莫大的尊敬,听我继续讲吧。我去请教其他智者,他们也是自以为聪明,却对我的问题给不出一个明确的回答。在智慧方面名气越大者,越是名不副实。我去拜访诗人和剧作家,他们的作品富有智慧,因为神给他们灵感,然而,他们自身并不见得聪明,却又自以为是。我又去请教石匠陶瓷工等工匠,他们干本行很聪明,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却自以为行行都很聪明。结果,我没有发现一个显示真正智慧的人。看来,神女的话也许是对的:尽管我是一个愚昧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比我聪明。然而,神女的话虽然总是正确的,却没有多大的价值。我想其实她说的是;没有一个凡人是聪明的,智慧是为神所独有的。皮萨罗索,你有什么说的?”
“我说你是一个大傻瓜,而且还是一个丑八怪。”
“你说的是事实。所以,你毕竟是聪明的,而且诚实。”
“你说我诚实吗?我可不屑于这样,诚实是傻瓜们的游戏。需要撒谎时我就撒谎,我欺骗。我出尔反尔。注意,我并不为此感到自豪,只是如果你想发迹的话,你就非这样做不可。你以为我愿意一辈子喂猪吗?我想要黄金,苏格拉底!我想要统治人的权利!我想要出名!”
“这些你都得到了吗?”
“我全得到了。”
“你感到满足吗,皮萨罗索?”
皮萨罗索意味深长地望了苏格拉底一眼,然后他翘了翘嘴唇,啐了一口:“一文不值。”
“你认为它们一文不值吗?”
“是的,一文不值。老兄,从长远看,一切都毫无意义。从长远看,我们都是要死的,无论是诚实人还是恶棍,无论是国王还是傻瓜,统统一样。生命是一场骗局。它告诉你去奋斗,去征服,去获取——但为了什么呢?为了什么?荣耀几年,就悄然消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说是一场骗局。” 皮萨罗索停顿下来,他凝视着自己的双手,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它们似的,“这一切是我刚才说的吗?我是当真的吗?”他哈哈大笑起来,“不过,只要你活着,你就想尽可能地多获取,这就意味着获取金子、权利和名声。”
“这一切你都得到过,而现在你显然是一无所有了。 皮萨罗索朋友,目前我们在什么地方?”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我也是如此。”苏格拉底平静地说。
“他太逼真了,”理查森说,“他俩都很逼真。虫子从计算机里爬出来了,这里出现了奇迹。这不仅对学者有价值,而且我认为这还将是妙不可言的娱乐性奇巧玩意儿,哈瑞。”
“还不止这些呢。”坦纳说,他的声音有点奇怪。“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我还说不准,”坦纳说,“但我在向更大的目标迈进。几分钟之前我才突然想到的,这个主意现在还没有成形。可是,它也许会改变整个世界。”
理查森惊奇得目瞪口呆:“你说什么胡话,哈瑞?”
坦纳说:“也许是一种解决政治争端的新方法,一种国与国之间的格斗方式,你觉得如何?有点像中世纪的比武大赛,各方派出我们为他们模拟出的冠军——让昔日的盖世英雄复活, 重现当年雄风——”他摇了摇头,“大概像这样。还需要做大量的研究,但可能性是有的。”
“中世纪的比武大赛——使用模拟人吗?这是你说的吗?”
“唇枪舌剑。基督呀,不一定要动刀枪。”
“我不明白如何——”理查森正要说下去。“我也不明白,现在还不明白。但愿我没有说出来就好了。”
“可是——”
“以后再说,卢,以后再说。给我时间想一想。”
“你一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皮萨罗索说。
“一点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不是我们曾经居住过的世界。那么,我们死了吗?这也不踏实,你看上去活脱脱的。”
“你也是。”
“反正,我想我们过着另一种生活。来,把你的手给我。你能感觉到我的手吗?”
“不能,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我也一样。可是我看见两只手绞在一块,两个老头子站在云端,手绞着手。”苏格拉底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大恶棍,皮萨罗索!”
“那当然。可你知道什么吗,苏格拉底?你也一样,一个夸夸其谈的恶棍。我喜欢你。有时候你喋喋不休,差点儿把我逼疯,有时候你却是挺有趣的。你真的当过兵吗?”
“当我的城市召唤我时,当过。”
“作为一名士兵,我不得不指出,你对这个世界太无知了。不过,我想教你一点东西。”
“你愿意?”
“很高兴。”皮萨罗索说。
“那我将感激不尽。”苏格拉底说。
“就举阿塔瓦尔帕为例吧,”皮萨罗索说,“我怎么让你明白我们必须杀掉他呢?要知道当时我们不到200人,可他们却有两千四百万人,而且他的话就是法律,所以只要把他干掉,他们就群龙无首了。于是,我们这样做了,他们也就倒下了。”
“你把事情解释得好简单。”
“事情就这么简单。听着,老兄,反正他迟早会死的,对吗?而用我的办法,他的死就对上帝,对教会,对西班牙都有益。而且也对弗朗西斯科·皮萨罗索有益。你明白了吗?”
“我想我明白了,”苏格拉底说,“可你觉得阿塔瓦尔帕国王明白吗?”
“任何一个国王都会明白这种事情。”
“那么,在你一踏上他的国土那一刻,他就应该把你杀掉。”
“除非上帝既要我们征服他,又要让他明白。是呀,是呀,这种情况就一定会发生。”
“说不定他也在这个地方,我们可以去问他。”苏格拉底说。
皮萨罗索喜出望外:“圣母在上,好!好主意!如果他不明白,我会向他解释的。也许你会帮助我,你会说话,知道如何旁敲侧击。你觉得怎么样?你愿意帮助我吗?”
“如果我们遇见他,我想和他谈一谈,”苏格拉底说,“我确实想知道他是否同意你说的,杀掉他有益。”
皮萨罗索咧嘴笑着说:“你呀,老滑头!但我喜欢你,我非常喜欢你。走吧,我们去找阿塔瓦尔帕。”
《罗伯特·西尔弗伯格短篇科幻小说集》
《机器人“俾斯麦”》
卡迈克一家都生得相当富态,他们都希望自己能变得苗条些。因此,山姆·卡迈克买了一个最新型的机器人,它能下厨烹调,端菜送饭,还能用那双装着螺线管的亮晶晶的小眼睛监测他们一家人腰围的尺寸。
今天是机器人被它的修理师鲁宾逊送来的第一天,山姆在机器人的程序储存器上输入全家计划在3个月内达到的减肥目标:他本人,90公斤;妻子艾丝尔,60公斤;女儿梅拉,60公斤;儿子乔依,85公斤。
“你们希望这项计划立即付诸实施吗?”机器人侍者用低沉圆润的男低音询问。
卡迈克吃了一惊,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踌躇满志地说:“明天早晨吃早饭时开始实行吧。”
卡迈克睡了一夜好觉,第二天早早醒来,思量着实行新的餐饮制度后的第一顿早餐。他的心情一直很好,想象着腹部那块令人恼恨的脂肪不久将会消失。
他兴冲冲地走进餐厅,艾丝尔和孩子们已经在餐桌旁就座。艾丝尔和梅拉正使劲嚼着烤面包;乔依盯着他那碗没加牛奶的干麦片发愣,旁边摆着一满杯牛奶。(奇*书*网*。*整*理*提*供)卡迈克坐了下来。
“您的烤面包,先生。”机器人侍者轻声说。
卡迈克瞪眼瞧着那孤零零的一块面包片,上面已经替他抹好黄油。那层薄得要命的黄油显然是用千分尺测量过的。机器人侍者上前来递给他一杯没加牛奶的清咖啡。
啊,新的餐饮制度开始了!
卡迈克耸了耸肩,这是他自找的。咬一口面包,又嘬了一口咖啡,那味道简单像河底的淤泥。不过他使劲忍着,没有皱眉头。
乔依吃麦平时也显得很别扭,卡迈克朝他看了看。“你怎么不用那杯牛奶把麦片泡起来吃?”他问,“那样吃不是更舒服一点吗?”
“那当然舒服得多。可是‘俾斯麦’说,我要是把麦片泡进这杯牛奶,他就不会给我第二杯牛奶了。所以我不得不这样吃。”
“俾斯麦?”
乔依笑了,“这是19世纪大名鼎鼎的日耳曼独裁者的名字。人们管他叫铁血宰相。给机器人起这个浑名,挺合适吧?”
卡迈克没吱声。他有点闷闷不乐地吃完面包和咖啡,站起身向门口走去。这时,机器人跑上前来递给他一张打印好的单子,上面写着:果汁、莴笋——西红柿沙拉、煮老的鸡蛋(一个)、清咖啡。
“全家人唯有您一日三餐不在我的完全监督之下。这是您的午餐食品,请您遵守,先生。”机器人说。
卡迈克压住心头的不满,把纸条塞进口袋,说:“唔,好吧,那当然。”然后,匆匆忙忙地上班去了。
在诺曼底托拉斯二级董事的办公室里,卡迈克坐立不安地处理着各式各样的文件,一边忍受饥饿的一阵阵侵噬。
好容易熬到中午,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他还是决定按照机器人的规定吃饭,一边想象晚上回家也许能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菜。
一下班,卡迈克就迫不及待地开车回家,他已经饿得肠胃打结了。
仆人前来开门,接过他的衣帽,但没有像往常一样递上一杯马丁尼酒。仆人解释说,机器人认为马丁尼含热量过高,因此搜走了家里所有的酒,放在一个任何人都拿不到的地方。
晚餐是豌豆牛排、清咖啡,牛排烧得半生不熟。卡迈克觉得自己要不是饿得饥肠辘辘,是绝对咽不下这顿清淡乏味的晚餐的。
晚餐后,妻子、女儿都对卡迈克抱怨起来:“我不反对减轻体重,但要是在自己家里被别人管制,我可受不了。”
“爸爸,我饿极了。”
卡迈克摊摊手说:“我心里又何尝痛快,但我们可以再试试。”
他话音刚落,厨房里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卡迈克过去一看,乔依跌坐在地上,一张椅子倒在他旁边,机器人站在冰箱前。
“怎么回事?”卡迈克问。
乔依告诉父亲,他饿得实在受不了了,想从冰箱里拿块馅饼,被机器人“俾斯麦”发现了,扭打起来,结果他被推倒在地上。
“请原谅,”说话的是机器人“俾斯麦”,“您现在若吃了馅饼,事情就会变得十分不妙,一切将前功尽弃。”
卡迈克扶起儿子,拍拍他的肩膀,送他回卧室。
机器人拟定的菜谱连吃了两天,卡迈克实在受不了了,第三天午餐时他不顾一切地和同事一起去吃了一顿六道菜的午餐。
晚餐桌上,机器人说:“卡迈克先生,我得劝告您,您今天中午吃了一顿过量的午餐,晚餐只能喝清咖啡,明天的定量也要扣除。您是瞒不过我的。”
妻子儿女看着他,像看着一只馋嘴的狐狸,卡迈克觉得无地自容。
晚上,他和平子儿女一起商量,是否要调整“俾斯麦”的程序。大家一致赞成,最后,决定让平时自诩其懂机器人的儿子乔依去办这件事。
乔依一手拿着说明书,一手拿着一把扳钳,打开机器人的胸腔,里面露出一堆令人望而生畏的齿轮、凸轮和半透明电缆线。整个屋子鸦雀无声。
卡迈克听见扳钳咣当一响,接着火花进射出来,乔依迅速朝后一跳。
“怎么啦?”三个声音一起问。
“扳钳掉了,”乔依说,“我想可能是什么地方短路了。”
机器人的眼珠凶狠地溜来溜去,嘴里发出可怕的响声。
“看来我们还是得找机器人修理师鲁宾逊先生帮忙。”卡迈克掏出名片,走向电话机。
机器人冲上来从卡迈克手中抢走了名片,撕得粉碎,“我们不需要修理师,调整我的程序对卡迈克家的健康不利。”
“爸爸,我们还是叫警察吧。”乔依说。
“你不能离开这房子,”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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