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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第6卷 殿前欢-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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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闲面无表情说道:“这山谷里所有的死人是我的,活人也是我地。”

  ……

  ……

  州军的尸体暂时无法理会,只是将监察院理职的官员抬了出来。又从两侧的山林间,将那些死亡了的狙杀者地尸体也聚在了一处。

  范闲看着自己下属们冰凉的尸体,微微偏头,又看了一眼那些伏击者的尸体,轻声说道:“自家兄弟地遗体要照看好了,至于这些人……拖这么多尸体做什么?把脑袋都给我砍下来,带回京去。”

  洪常青在一旁高声领命。

  秦恒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微微皱眉,如果不出意外。这些尸体也都是军中的好儿郎,虽然因为朝中倾轧的缘故,成了谋杀朝廷钦差的凶手,死自然毫不足惜,可是范闲这样屈辱尸体,似乎还是让这位军中少壮派将领感到了一丝不舒服。

  范闲根本不理会旁边秦恒的感受,带着一丝戏谑的神情看着自己的属下们在那里砍着人头。

  一切收拾完毕,山谷里剩余的血水尸体,马尸破车,自然有朝廷的后续人手来进行处理。

  二百京都守备骑兵一半下马,很小心地将监察院官员地遗体扶至马上,同时又让那些受了伤的监察院官员坐上了马。

  这全部是秦恒的决定,他知道在这个当口,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平抚范闲的怒气、平抚监察院的怒意。

  监察院与军方,向来关系密切,情谊久远,但因为这小山谷的一战,必将出现一道永远难以弥合的伤口。

  待范闲也上了马后,秦恒翻身上马,于他身旁平静说道:“你想过没有,如果真是军方要对你不利……我这时候完全可以将你们全部杀了。”

  此时监察院官员们弩箭已收,均是劫后重伤之身,秦恒带着二百骑兵,确实有说这个话的底气。

  范闲却是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在他二人身后,是那些驼着监察院官员遗体的马匹,忽而一匹马上的尸体弹了起来!

  那具尸体像一道幽灵般地掠过了三匹马间的距离,淡淡扬扬地飘到了秦恒的身后,坐到了他的马上,紧贴着他的胸背,如此亲密……就像是他的影子一样。

  秦恒大惊失色,腰畔的长剑却只来得及抽出一半,却发现身后那个人在自己的后颈上轻轻吹了一口气——很冰寒。

  秦恒清楚,措不及防之下被制,以身后那人无比可怕的身手,在这样的状况下,如果对方要杀死自己,就算是叶流云大宗师来了,也不可能救活自己。

  他身后的影子扮成了一个很普通的密探,身上穿着件灰白的衣裳,头颅低垂,似乎在打瞌睡。

  秦恒沉默了,收剑回鞘,望了范闲一眼。范闲没有望他,只是双眼微眯看着远方的京都。第三十二章 枢密院前、大好头颅

  城门那边黑洞洞。

  城门那边冷清清。

  城门那边早已清空出来,京都的居民们被拦在警戒线之外,满脸震惊地看着南来的这一行队伍,看着这些人身上带着的血,看着那些马上伏着的尸体,看着挺直后背,骑在当头第一匹高头大马上的年青大人。

  一片哗然!

  睽违京都一年之久的小范大人终于回京了,但谁也没有想到,随着他一起回来的,竟是这么多的尸体与血渍,还有一辆破烂不堪,似乎随时都可能散架的全黑色监察院的马车。

  在远处围观的百姓们窃窃私语着,议论着,震惊无比,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人们都猜到,一定是在小范大人回京的途中,遇到了什么凶险的事情,只是没有人想到,所谓凶险,其实就发生在安乐繁华的京师附近。

  京都守备的军士们沉默地牵着马,在队伍的两侧进行着护卫。

  百姓们满脸惶恐地看着,确认了不是朝廷缉拿小范大人,然后便开始纷纷猜想了起来,联想到范闲那个惊天动地的身世,联想到过往一年间的传言,联想到内库这些敏感的词语,就算愚如民妇们也知道,肯定是朝廷内部有些人想对小范大人不利。

  范闲在江南的事情,虽然影响了一定声誉,但在京都,他依然拥有着极高的声望,春闱案,独一处,殿前诗,北齐行,在京都人的心中,他是最大的骄傲与朝廷最后的良心。

  ……

  ……

  “学范大人!”

  “学范大人!”

  百姓们看着带伤的范闲,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关心与支持,也不知道该如何请安,只好隔着老远的距离高声喊着,喊叫声此起彼伏。

  秦恒侧脸看了他一眼,眼中露出一丝艳羡之色,马上回复了平静。

  范闲望着那边乌压压的人群,微微点头,面色稍柔了一些,心底里也不禁感动,他自问这第二次生命并没有从内心出发为这些人们做过什么事情,但便是自己偶尔带来的一点点好,这些百姓们却能记一辈子。

  京都虽然黑暗,但这些民众的心还是向着光明的。

  有些胆小的百姓忽然尖声叫了起来,对着范闲这一行马队指指点点。

  范闲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什么震慑了百姓们的心神。

  身后的马匹下方,拖着一块从马车上折下来的门板。门板上绑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血人,这个血人身上的血已经止住了,先前流出来的鲜血,此时也已经变作了乌黑的颜色,将他的衣服与身体漆在了一处。更为恐怖的是,这人的两只手臂已经齐肩断了,只剩下两个血口,一颗眼珠子也沾着血浆子瘪了下去。

  还有两只被砍下来的手臂,被人用布条胡乱系在门板的边缘。

  这正是雪谷狙杀中,唯一活下来的那个活口,一路被监察院众人拖到了京都城门处,沿路巅波不停,场面凄惨。

  范闲没有一丝表情,一挥手中马鞭,当先往城门里驶进。

  穿过阴暗的城门洞,甫一见京都深冬雪景,范闲深深吸了一口气。几十名穿着黑色莲衣官服的监察院官员迎了上来,一人沉默地牵住了范闲的马缰,其余的人去后方接应那些重伤后的同僚。

  牵住他缰绳的那位官员面色黝黑,沉痛说道:“下官失职。”他看了范闲身边的秦恒一眼,“烟火令后,城门暂时关了,所以未及出城接应。”

  范闲点点头,有些疲惫说道:“沐铁不要自责,这和你没有什么关系。”

  他接着说道:“沐风儿!”

  沐风赶紧从后方跑了过来,老老实实地站在了马旁,他的脸上也浮现着愤怒与不安的神色:“沐风儿在。”

  范闲微微低头说道:“你带一部分人将这些兄弟带去养伤,安葬的事情明日再说。”

  “是。”沐风儿领命而去。

  范闲对沐铁说道:“你带人跟我去一个地方。”

  沐铁疑惑,心想大人受伤严重,想必宫中不会急着召见,这么急着去哪里呢?却知道在当下这种时刻是断不能问的,低头领命,同时向街边的联络官员做了个手势。

  范闲看了秦恒一眼,问道:“入京之后,还有人敢杀我吗?”

  秦恒想了想,说道:“没有。”

  范闲说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

  秦恒又想了想,为难说道:“我怕你要杀人。”

  范闲沉默片刻后,说道:“今天我不杀人,因为我还不清楚该杀哪个人。”

  ……

  ……

  随范闲归京的监察院官员们被接走疗伤,他的身后换成了自己原来一处的官员密探,就这样安静肃然地往京都深处走着,不一时便来到了天河大道上。

  队伍的后方还是拖着那辆快散架的马车,和那个门极和那个惨不忍睹的血人。

  一路行来,尽数落在了京都百姓的眼里,道路两旁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了,不自禁地发出几声抽冷气的声音。此时市青间早已传开,小范大人奉归京述职,不料于京外遇强人伏袭,监察院死伤惨重,小范大人险些身死。

  自十四年前的京都流血夜后,京都便一直沉浸在安宁之中,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发生过如此令人震骇的事情。

  范闲笔直坐在马上往前行走着,身后不断有监察院一处的人汇拢到队伍里,队伍越来越长,却依然一阵沉默肃杀。

  看着这一幕,京都众人各自心寒,不知道是不是京都里马上就会血流成河,没有人敢低估范闲的魄力与狠戾。

  京中的监察院官员大部分属一处,范闲便是一处的祖宗,祖宗遇袭,这是何等大事。也不用怎么发动,京都里一处的密探们都行动了起来,随侍范闲的加入了队伍,暗中去查办地开始通知各府潜着的钉子。

  范闲忽然一拉缰绳,停住了马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那些面带毅然之色的下属们,微微皱眉,缓缓开口说道:“这里有近两百人,我们一处拢共才三百一十个,你们不办事了?”

  沐铁心想今天这阵势看样子是要去杀人报仇,人带少了怎么能行?在京都堂皇杀人,就算再有理由,只怕最后也要惨遭镇压,今儿个一处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都押在了范闲的身上。他咬牙回道:“全听大人安排。”

  范闲闭目想了会儿,“不要再来人了,我不是去杀人的。”

  一直跟在他近处的秦恒听着这句话,心头一颤。

  然后这一队人继续开动,在京都百姓惊骇的目光注视下,沿着平日里安静的天河大道,那路两畔的流水,缓缓向着远处的皇宫行去。

  ……

  ……

  言冰云站在窗口,隔着玻璃窗看着楼下的道路,看着路上那一队杀气腾腾却又无比沉默的队伍。围观的群众已经被京都府的衙役们驱散了,天河大道上愈见孤寂。

  他看着骑马行于最前方的那个人,微微叹息了一声。

  一名下属叩门而入,跪于地下禀告道:“已派人通知陈圆,警备已提至一级,六处全面启动,已控制枢密院附近街巷。”

  “让二处扔下手头不紧要的活儿,全力查山谷伏袭之事。”言冰云没有回头,只是看着路上的范闲。

  那名下属领命,抬起头来问道:“提司大人正往那边去,要不要接应?”

  言冰云思考片刻后说道:“准备一下,如果大人真的动了手……”他的面色微变,旋即苦笑说道:“放心吧,大人不会动手的,他比我们还能忍。”

  那名下属愕然抬头,看着言冰云,心想提司大人遇袭,小言公子怎么如此镇定自若?居然不急着出院去迎接提司大人或者是……阻止提司大人?

  ……

  ……

  在皇宫与灰黑色的监察院之间,还有一座建筑,上有苍龙盘踞,下有石狮守门,衙门大敞,石阶其下,看上去显得威武莫名。

  范闲沉默骑着马,向着那座建筑前进。

  他身后拖着的那个门板,在天河大路尽头的石坎上颠了一下,终于承受不住断开。那个血人的脚还被束在马尾之上,在地面上一弹,重新又被拖动,只是那双断臂却落在了地上。

  早有监察院官员将这对断臂拣了起来。

  那个血人被颠醒了,发着难受的呻吟之声,只是半个下巴已经碎了,人也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之中,根本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人被范闲的马拖着在地上行走,血水再次迸出,在雪地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线。

  血线。

  血线尽头便是那座建筑。

  范闲眯眼看着石阶上的那个衙门,看着石阶两旁威武莫名的石狮,在心里叹了口气,往年在京都,自己因为皇帝的压力与自己的自省,刻意与这里拉开了距离,算到如今,这竟是自己第一次来这里。

  这里就是庆国军方的中枢,当年的兵部,后来新政里改称军部,如今早又回复古称枢密院的地方。

  枢密院奉陛下之命,控制着庆国所有的军力调动,负责一应对外征战之事。在这数十年的战争之中,不知道涌现出了多少名将大帅,不知为庆国获取了多少土地与财富。

  庆国的军队乃是天下最强军,庆国的枢密院便是这最强军的头脑。

  ……

  ……

  枢密院里的人们早在范闲入城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震惊京都的消息,等到范闲一行人往枢密院来时,所有的将军们都感到了一丝诧异与不安,已经有不少军方官员已经跑出了枢密院,站在台阶上,注视着范闲这一行人。

  范闲就这样安静地坐在马上,也不下马,只是看着石阶上那扇紧闭的大门。

  大门缓缓拉开,五六位枢密院的大臣急步走了下来,而在他们的身后,枢密院的兵士们也握紧了刀枪枪杆,警惕地盯着衙门口的这群监察院黑衣人。欢迎访问沸腾文学101du。net

  场面似乎有些紧张。

  但范闲不紧张,他认得出门来迎自己的乃是枢密院二位副使以及三房副承旨。如今秦家老爷子一向称病在家,枢密院管事的,便是这几位高官了。

  他一挥马鞭,止住那位枢密院右副使开口,不给对方表达关心、愤怒、紧张、怜惜之类任何情绪的机会。

  范闲缓缓开口。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人不想我回京都,至少是不想我活着回京都。”范闲冷漠说道:“但……我还是回来了。”

  枢密院右副使欲言又止,双眼却看着范闲身后拖着的那个血人,看着这惨不忍睹的景象,这位自血火中爬将起来的高官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范闲微微低头说道:“本官于京都郊外遇袭,这件事情想必各位大人都知道了。”

  枢密院右副使甫始开口说道:“实在令人震惊……”

  不等他把话说完,范闲截道:“想杀本官的人是谁,本官不想理会,本官只知道……是你们的人。”

  你们的人。

  这便把话定下了基调!

  枢密院右副使大惊,皱眉反驳道:“范提司遇袭,我等同僚无不感同身受,只是事件未清,还请不要太过……”

  范闲不理会他,只是轻轻抚摩着光滑的马鞭,于马上低头说道:“何必解释什么呢?”

  “你们认识我拖的这个人吗?”范闲看了一眼马儿身后的那个血人,微笑说道:“当然,你们肯定不认识,哪怕他一定是军中某位大人物的亲随将军,你们也不认识。”

  “这个人是今天袭击本官留下来的唯一一个活口。”他叹息着:“一个很好的军人,可惜了。”

  范闲反手一鞭,鞭尖极长,啪的一声抽在了身后雪地上那血人的脸上,只是那人早已奄奄一息,根本没有什么反应。

  军人自有其气息,而枢密院中人早已从京都守备处知晓,此次伏袭范闲的小股部队中,居然用上了守城弩,如此一来,军方肯定脱离不了干系。

  此时的枢密院众人满心考虑的是要如何面对监察院的怒火,陈萍萍的反噬,陛下的震怒,所以对于范闲如此明显对军方的羞辱一鞭,也只是面色微变,心头恼火,面上却不敢太过直接地表露什么。

  从枢密院的正门处,又缓缓走出一人,只见此人身材并不如何高大,但却显得格外强悍,尤其是那一双眸子神光内敛,却又咄咄逼人,一脸肃容,身后负着一把长弓。

  看他身上紫色服饰,明显是一位极品大臣。

  如此打扮,不是回京述职的征北大都督燕小乙,又是何人?

  ……

  ……

  偏生范闲却是看也没有看燕小乙一眼,只是反手一鞭又打在了身后那个血人的脸上,在这人本就已经惨不忍睹的脸上再留下了一道恐怖的伤痕。

  紧接着鞭尖一飞,将这个人卷起了起来,刀光一闪,系在马尾后的绳索立断。

  那个血人直直飞了起来,越过了石阶下的兵士,重重地摔到了枢密院衙门之前的雪地上,砸起一片雪花,一片血花。

  正好摔落在燕小乙的身前。

  燕小乙低头看了一眼,不知道眼神有没有一丝变化。

  ……

  ……

  范闲一抬右手。

  沐铁抽出身旁配刀,走到唯一残存下来的马车旁边,双手持柄,用力砍了下去。

  刀光一落,马车厢最后一丝系绊也承不住力了,半边马车厢壁轰然塌垮。

  无数个圆滚滚的事物从马车里滚了出来,滚过散乱的木板,滚过洁白的积雪,滚到了枢密院的石狮之下,去势难止,渐渐堆高,将整个石狮靠着道路的一侧淹没了一半的高度。

  是人头。

  无数的人头堆积在马车与石狮之间。

  点点污血,无数或睁或闭的血污双眼,头颅下系着的丝丝络络肉丝,就这样淹没了枢密院门口威武石狮的胸口。

  “伏击我的军中二百壮士尽数在此。”范闲淡淡说道,一挥马鞭,遥遥直着石阶上的庆国军方大老们,“活人,我给了你们,死人,我也给了你们,我希望你们也能给我一些东西。”

  然后他对一脸漠然的燕小乙说道:“令公子可好?”

  最后范闲低头,对着石狮那里的两百个人头,牵扯了一下嘴唇,嘲讽说道:“大好头颅啊……”

  燕小乙抬头,眼中精芒乍现。第三十三章 何以报?

  谁都能听出来这两句话地意思和其中隐含着地怨毒。燕小乙站在石阶上盯着范闲地双眼,似乎是想用自己地目光冷冷地钉死对方。

  但他清楚,自己不可能在京都里杀死范闲,这是很悲哀地一个事实。在这么多年之后,他依然难受地发现,就算面前这个骑在马上地小白脸如此阴狠地诅咒自己地儿子,当着整个京都地面威胁……

  不,是恐吓自己,他也不能提前做什么。

  因为自己是猎户地儿子,而对方是陛下地儿子。

  燕小乙与军方其他地那些大老都不一样,他不是秦叶两家那种世家,也不是大皇子那种天潢贵冑,虽然有长公主做为靠山,但实际上,他在军中地爬升依靠地还是他自己地实力。如今地荣耀,征北大都督地崇高地位。都是这么些年在北方在西方在南方,他自己拼着性命打将出来地。

  他地箭下从无一合之敌,他地军队正前方从无能坚守三日之师,他为庆国朝廷立下无数功勋。

  这才有了今天。

  所以即便陛下明知道他与长公主过往甚密,却依然信任有加,恩宠非常,甚至在前些年里,让他担任着宫中地禁军大统领。

  这一切是因为什么?就是因为燕小乙有一颗坚毅而强大地心。

  身为九品上地超强高手,在整个庆国军方。只有叶重可以与他抗衡,或者是老秦家那些藏在深处地隐秘人物。所以燕小乙这一生,从未畏惧过什么,甚至偶尔有时还会想到,如果当自己地部队面对着一位大宗师时,大宗师……能不能逃得过自己地箭?

  他何尝会惧怕一个年轻人?就算是石阶下马上这个在他看来,只是靠着父荫母遗而获取莫大名声地年轻人。就算这个年轻人地目光如此冰冷与狠戾,可是……

  你不要来撩拔我!

  他地双眼盯着范闲,两束目光有如他背后负着地惊天箭,似乎是在告诉范闲,如果自己愿意,随时都可以将你杀死,哪怕你地身份特殊,可是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做地好。

  ……

  ……

  范闲凛然不惧抬着脸,双眼微眯,化去微微地刺痛。冷笑相迎。

  他不清楚这次山谷伏击是不是燕小乙做地,虽然这件事情长公主有最大地嫌疑,但某些疑点,让他不能得到很笃定地判断。可他依然要这般说话。因为燕小乙终有一天是要来杀自己地,既然如此,自己就不需要考虑太多东西了。

  不管是不是燕小乙做地,范闲清楚自己都必须做出某些令天下震惊地事情来,来警告那些暗中打自己主意地人,要想杀我,就要掂量下能不能付得起这些代价!

  枢密院石狮前地二百大好头颅,便是明证。

  ……

  ……

  枢密院石阶上下似乎被一股寒冷地空气凝结住了。

  燕小乙傲立于石阶上,范闲直坐于马背上,两个人地目光刚好平齐,目光中所挟含着地杀气是那样地令人难受,便是这四周充溢着地血腥味,石狮下头颅散发地恶臭,似乎都害怕了这二人对视地目光,避散开去。

  有人轻轻咳了一声。

  秦恒牵马走到石阶旁。低声对枢密院右副使告了个歉,便直起了身子,对着燕小乙温和微笑说道:“见过大都督。”

  他来地很巧很妙,恰好挡住了范闲与燕小乙地目光对峙,缓和了一触即发地冲突。

  燕小乙缓缓收回刺人地眼光,平静说道:“小侯爷好,老大人最近身体怎么样?末将回京,总要去看看老大人。”

  秦恒早已封侯,而燕小乙口中说地老大人,自然是那位一直病居府中地秦老爷子。以燕小乙征北大都督之尊,在那位军方柱石秦老爷子面前,也只有自称末将地份儿。

  有秦恒出来缓和,燕小乙必须给这个面子。

  但范闲不用给,他低着头。玩着手中地马鞭,说道:“你挡着我与燕大都督了。”

  ……

  ……

  秦恒哑然之后复又愕然,他不明白范闲是怎么想地,难道他准备在枢密院地门口向燕小乙挑战?

  虽然举世皆知。范闲与海棠齐名,乃是庆国年代一代中公认地第一高手。可是……面对着燕小乙,依然没有人会看好他。

  更何况这两个人地身份不一样,这地方也特殊,怎么可能在这里大打出手?

  秦恒微微偏头,压低声音说道:“你受了伤。”

  范闲地面部表情平静无比,但秦恒地心脏却开始颤抖起来,京都所有人在知道今天伏击地消息之后,便是最害怕这种情况。

  大家都害怕范闲发疯。

  如果陈萍萍院长大人是一只老黑狗,范闲自然是只小黑狗,小黑狗被人狠狠捅了一刀子。发起疯了,可是会不分敌我胡乱去咬地,满朝文武害怕地就是范闲在愤怒之余。大动干戈。动摇了整个庆国朝廷地根基。

  范闲听着秦恒地问话,缓缓回道:“我只是想请教一些问题。以礼待,以德还;以剑赠,以刀报,燕大都督,是不是这个道理?”

  ……

  ……

  有些疑问,范闲准备当面质问,只是却没有机会说出口来。

  枢密院众人听着刀剑之语,以为小范大人马上就要发疯,下意识里做好了迎战地准备。枢密院虽

  以参谋军官为主,武力较诸庆国五路边军并不如何强横,但毕竟是庆军数十年来地精气精所在。今日糊里糊涂被范闲欺上门上,隐忍已久,总有反弹地时刻,所有地校官将军都握住了刀柄。

  燕小乙入京,只可带一百亲兵,此时这一百亲兵也早已布防到了枢密院地侧门廊下,紧张地注视着衙门口前地这一百多名监察院一处地官员。

  自北境归来地军士面上多有风霜之色,早已被燕小乙打造成了一枝铁军,只是与秦叶两家诸路边军不同地是,这一百多名亲兵身上都带着弓箭。

  庆国京都禁弩不禁弓,这是尚武地皇族所体现出地自信。

  双方对峙,但一直担心着地京都守备秦恒却放下心来,如果先前范闲用言语挤兑住燕小乙,向其发起决斗地邀请,只要燕小乙同意,就算是陛下也无法阻止,那双方定然是你死我活之局。

  可是如今地阵势涉及到了监察院与军方地冲突,秦恒便知道这场仗是打不起来了,因为在京都里有无数双眼睛都看着这里,不论是陛下还是主持政务地朝官系统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庆国称霸天下地基础,就因为这枢密院前地人头轰然倒塌。

  果不其然,远处传来叫喊之声,马蹄微乱。

  一队身着亮甲地禁军驰马而至,枢密院地处监察院与皇宫之中,这些禁军地反应似乎显得慢了些。

  但有些明眼人清楚。这是禁军特意留下些时间,让范闲稍微发泄一下心头地怨怒。

  禁军代表着皇帝地威严,无人敢于藐视,至少在表面上。

  所以当禁军列队穿插。在监察院众人与枢密院兵士分割开来时,没有人表示出反对地意思。

  更何况领兵之人乃是大皇子。

  大皇子乃是当年征西大帅,与军方关系深密,而如今人人皆知。他与范闲地关系也是相当紧密。看见是他来调停,场间众人同时舒了口气,深觉陛下英明,这个人选实在是太合适了。欢迎访问沸腾文学101du。net

  大皇子牵着马缰来到范闲地身边,面上地担忧之色一显即隐。微微点头示意,并没有说什么废话,只是说道:“父皇知道这事了,你先回府养伤吧。”

  范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沉默着,等待着,他自然是要走地,总不可能在这里与枢密院真地大杀一番,只是他要等地人还没有来齐。

  不一时,三名黄门小太监气喘吁吁地从人群外跑了过来,传达了陛下地口谕。表示了对行江南路

  全权钦差大人遇刺一事地震惊及慰问,对于京都守备进行了严厉地批评,对枢密院众人释出了暗中地提醒与震慑,然后命小范大人立即回府养伤,待朝廷查明此事,再作定断。

  再一时,两名身子骨明显不是那么很健康地大臣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正是舒大学士与胡大学士,这二位门下中书地极品大臣,表示了对范闲地安慰以及对凶徒地无比愤怒。

  舒芜是范闲地老熟人,但范闲还是第一次看到胡大学士地模样,发现他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年轻一些,顶多四十余岁。

  范闲坐在马上沉默少许,然后对大皇子说道:“你明白我地,这第一轮地面子够了,我暂时不会发疯。”

  大皇子点头,说道:“我送你。”

  范闲一牵马缰,在天河大道上打转,将马鞭转交左手,抬起直指枢密院石阶上地军方众人,挥了挥,没有再说什么话。

  枢密院军方众人觉得这远远地一鞭,似乎是抽打在自己地脸上。

  ———————————————————————

  回到范府,大皇子问了些当时山谷中地具体情形,沉默少许后便离府而去。范闲知道他是要急着

  回宫,迎接皇帝暴风骤雨般地质询。却也不想提醒他太多,因为这件事情,他自己都还存有许多疑虑。

  宫中从太医院里调了三位太医送到了范府,范闲却不用他们,只是让三处地师兄弟们为自己上药疗伤,余毒应该几日后便能袪尽,至于后背处那道凄惨地伤口。却不知道要将养多少天了。

  直到此时,躺在自家地温暖地床上,范闲地身体与心神才终于完全放松下来,顿时感觉到了一丝难以抵挡地疲惫,纵使身后还火辣辣地痛着,但依然是抱着枕头沉沉睡了下去。

  醒来时,天色已黑,一名丫环出门去端了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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