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缭乱君心-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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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象管的手颤了又颤,淡黄的纸页上缓缓出现了两个字……

“皇兄”……

—————————————————————

同清宁王去熙安府的事果真毫无悬念的被宇文玄苍知道了。

苏锦翎望着他毫无表情的侧脸,有些心虚。

可是她为什么要心虚?她原本是去还债的。

宇文玄苍一言不发,眼睛只对着对面嶙峋的山石。

良久,方揽过委屈至极的她:“我知道,你是欠了他的情,心里总惦着是回事。我只不知,这份情你要还多久,若是他……”

苏锦翎幽怨的盯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却被他一把抓过来紧紧抱住。下巴蹭着她的发心,幽声道:“若说起来,还是我的疏忽,若是……锦翎,你会不会怪我?如果除夕那夜……”

那夜,他与她都有了无限的勇气,可是一旦错过那个时机,所有的勇气都像滴落在寒天雪地里的泪珠转瞬凝结成冰。他以为他很快会永远的拥她在怀,却不想……那一日,究竟还要多久?

自除夕夜后,贤妃依然沉默,也不提当日之事,他亦不问,心里却颇费思量,然而亦知她心中担忧。

沉默往往比语言更有力度,因为它总隐含着无数的可能,而那些可能多是无法预知的危险。

贤妃虽不似别的母亲对儿子宠爱有加,却是同样的关心他。这些年来,有些事他虽不言,贤妃却暗中替他料理了许多。按理,他喜欢苏锦翎,贤妃没有必要冒着欺君之险阻拦而是应玉成好事,即便皇上喜欢锦翎,但若是贤妃开了口,想必并非难事,可是……

如今,他不得不思虑许多,尤其是太子于奉仪门誓师之际的表现极具天家威仪,最近亦愈发精进,朝堂上的言论已多次被众臣大加肯定,皇上也渐有悦色。倒不是真的有什么真知卓见,只不过同以往那些荒诞不经比起来,而今的确算得上是浪子回头了。

人们是多么容易原谅过失,总是犯错的人若是做了一点好事,往往让人感激涕零,大加宣扬。而那些经常做好事的人呢?唯有更好,怕也不被注意吧。

一切似乎都在往他不希望的方向发展,表面平静,内里波澜暗涌,谁也不知那卷起的狂潮会打向谁,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出错,不能……

“我知道你有许多难处……”她鼻尖微酸。

自除夕夜后,她亦回到雪阳宫伺候几日,贤妃依然对她很关爱,却总像隔了点什么,偶尔她回头时,会看见贤妃正望着她的背影,那目光……她很难形容,就好像自己突然成了一个多余的摆设,主人便琢磨着该如何安置,或者……丢了。

戏台上那般明目张胆,贤妃不会对她与玄苍之情无所察觉。不,不应仅仅是察觉,而方逸云也在旁边……现在想来,当时实在太过冲动,可是如果没有贤妃的昏厥,现在又会怎样呢?

如果……世间哪会有那么多如果?而今虽然在他身边,却总觉得好像有股看不见的力量正在悄无声息的分开他们,这才是最可怕的。

她不由死死抓住他的衣襟,指尖一片冰凉。

“让你受委屈了……”他叹了口气。

他何尝不知贤妃会如何待她?表面上不动声色,内里却暗有计较。苏锦翎虽不算绝顶聪明,但足够敏感,定是有所察觉,却不肯对他言说。真恨不能立即就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可是……

“我有什么好委屈的?我只恨自己,帮不了你什么……”

是啊,贤妃之所以如此看重方逸云,怕不仅仅因为她是自己的外甥女,更是因了方家庞大的势力,而自己有什么呢?她在他身边,已是多次连累他分出心力照顾自己,她又怎好奢求太多?

他心中重重一沉,将她抱得更紧:“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要站在原地等我,便好……”

是啊,而今朝堂的局势注定他也只能等待,伺机而动,待他得了那个位子……锦翎,等我……

“我听说你把皇上给打了?”他努力做出开心的语气。

苏锦翎立刻转了心思,苦起脸:“我当时也……现在他们都笑我……”

“敢打皇上的,自古至今怕是只有你一个……”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对了,今天叫我出来,不会想跟我汇报你这壮举吧?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给我?”

早就听玄朗说初三那日,她是为了保住手里的东西才陪宇文玄逸去了熙安府,而能让她如此宝贝的定然是送给自己的物件了。

苏锦翎不好意思的瞅瞅他:“不过你看了不许笑我……”

凑到她耳边低语:“你还有什么是我没看过的,我何尝笑过?”

但见她转羞为恼,顿时失笑,重重亲了她一下:“快交出来,莫非要本王自己动手?”

说着,当真诡笑着抚向她的胸口。

她急忙掏出那荷包,然后便见他呆怔片刻后果真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神色,立即严肃对他。

“这荷包果真如你一样世无其二……”

“你在笑我……”

“哪有?你看这双……鸳鸯,简直是栩栩如生。这绣法也怪独特的,是你发明的?”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你不嫌弃就好,日后我给你做个好点的……”

亲亲她:“说什么傻话?只要是你送的都好。日后若是想做,就做个大点的,然后把自己装进去送给我……”

未及她着恼,抱住她,良久……

“这个荷包一定要做好久吧?”

心底酸涩,又是良久……

“所以……”

面对她质疑又了然的目光,勉强牵出一丝笑意:“锦翎,好好做荷包,等我……去接你……”

她咬着嘴唇,努力压下眼前的模糊:“我知道,我会的……”

却是飞快低下头,指尖使劲的抠住手指,克制自己不要哭出来。

脸却被他轻轻抬起,对上满是柔情痛楚的眼。他看了她许久,似是要将她刻进心底,却是什么也没说,只缓缓附下唇……

终有一滴泪,自眼角缓缓滑落,渗入鬓间。风吹过,微微的凉。

“锦翎,以后出来时多穿点衣裳……”

“嗯……”

“锦翎,多吃点东西,这些日子好像又瘦了……”

“嗯……”

“锦翎,我会时时刻刻想着你,你也要想着我……”

“嗯……”

“锦翎,我会一直守着你,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嗯……”

“锦翎……让我好好抱抱你……”

“……嗯……”

天渐暗,风更冷,雪飘零。

迷了那一双身影,却不知从何处卷来一枚枯叶,辗转的擦过那双人影,又摇摇的向暗处飘去……

257何去何从

又过了两场不大不小的雪后,景元三十三年的春天早早的来了。

仿佛只是一夜间,风吹绿了柳枝,绵绵软软的垂下如碧色丝绦,在宫城里织就鹅黄嫩绿的重重幕帷。

猫了一冬的人开始出来赏春了,处处是花团锦簇,莺声燕语,远胜初春新景。却偏偏有风赶来几片云,没一会就下起了绵绵的雨。

雨丝细密,初时不觉,可只一会就湿了衣裳。

宫中的女人多爱惜自己,初时还觉得诗意浪漫,然而很快就撑不住了,即便擎着伞的,也匆匆带了婢女回宫,一路还要小心雨水溅了绣花鞋,污了轻罗裙摆。

很快的,细草镶嵌石缝的小径上便只余湿漉漉的水雾,绵柳淡花亦朦胧在雾气中,寂然无语,唯有雨声碎碎。

宇文玄苍已在思凰亭里站了好久,目光穿过轻拂亭边的柳丝,穿过薄薄的雨雾,一瞬不错的落在缀霞湖边的人影之上。

那人影穿着碧色的衣裙,纤细秀丽,几乎要融进这满眼的绿中,却是逃不开他的眼,躲不过他的心。

她静静的立在那,手轻扶汉白玉的栏杆,似是无神又似是专注的眺望氤氲的湖面。那雾气中正有一双鸳鸯,在相依相偎的游来游去。

他眼角微涩,叹了口气,往前移了一步,指却只落在栏杆上。

两个月了,就这么隐在暗处,偷偷的看她。

她……知道吗?

宫里关于他要纳苏锦翎为妾的传言正在逐渐消失,一切仿佛又回到曾经的样子,却又不是,因为他已经好久没有抱过她,亲过她,听她柔柔的唤他的名字。

指尖轻轻摩挲着掌中的物件……是她送他的鸳鸯荷包,他未尝有片刻离身,就这么握在掌中,感受她的馨香。

他知道这样的小雨很是安全,却忽然希望上天劈下一个巨雷,让他不再这般犹豫这般纠结的飞到她的身边……

他默默的唤着她的名字,默默的在心底勾画她的一丝一毫。

她知道他就在这附近,对吗?因为他曾告诉过她,他会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守着她,所以她执着的站在那,等在那,是和他一样在祈祷天降惊雷吗?还是在等他忍不住来到她身边?

可是既然她知道她就在附近,为何不肯回头看他一眼?他亦是默默的在这里等了好久。

雨似乎没有停的意思,她依旧穿得那样单薄,他已是看到那裙摆不再飘动,柔顺的长发也贴在了肩上。

叹了口气,招来亭中的小太监,递给他一把伞,然后望向那个身影。

小太监很机灵,接了伞就往外跑。

身后却传来一声低喝。

小太监不明所以的止住脚步,却见方才还气定神闲的煜王脊背骤然绷得笔直,就好像一张张满了弦的弓,负在身后的手亦紧攥成拳。

他不知煜王看到了什么,正待观望,却见宇文玄朗走了进来,对他轻轻挥挥手。

他唯唯的应了,走了两步,又回头探寻的望向宇文玄朗,举举手中的伞,但见宇文玄朗冲他摇摇头,他方松了口气,行了礼,蹑手蹑脚的步出亭外。

宇文玄朗默默走到宇文玄苍身边,一同望向细雨凄迷的绿柳如烟,却见一个明黄的身影抬手止住吴柳齐的脚步,亲取了他手中的伞……那伞上的芙蓉花被雨丝浸润得娇艳欲滴,就这样缓缓的向着湖边的人移去。

那个碧色的人影仿佛入定了一般,皇上已经将伞在她头上撑了好久,她亦是丝毫无感。直至皇上一声轻笑:“细雨如绵愁如丝,朝同流烟漫天际,暮随清风入帘拢。一个人站在这淋雨,是有什么心事吗?”

那人影飞快的抬了手轻拭腮边,转身福礼,却被宇文容昼扶住,将伞移到她头上:“既是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也不错。朕最近也觉得心中郁郁,锦翎陪朕一同走走吧。朕好像今日才发现,这雨中景致倒也别致……”

苏锦翎要接过那把伞,宇文容昼却不肯放手,她只得作罢,又不能离皇上太远,否则皇上就将伞倾向她这边,自己淋雨。

宇文玄苍目送那两个人影缓缓远去,眸子渐眯,内里寒光隐隐,掌紧紧的攥着那个鸳鸯荷包,指节轻微作响。

宇文玄朗瞥了眼他冷厉如刀的侧脸,飞快调转目光,暗自叹气。

他想过事情会难办,却不想会难办到今天这种地步。四哥,你若是要同皇上抢女人,将会是何种后果?可是如果你只为了心中的大业,那么苏锦翎……

这时,忽见雨幕中匆匆赶来几人。立在原地的吴柳齐循着望去,顿时大为惊喜,随后便急忙去追皇上。

思凰亭地势颇高,然而宇文玄苍依然清晰的听到“丁易之”这个名字。

可以说宇文容昼打小就是丁易之一直伺候着的,后来宇文容昼登基称帝,他自然而然的就成了皇上身边的太监大总管。七岁净身入宫,六十三岁时,得皇上恩赏回乡养老,如今已是十年了。

眼下他白发苍苍,步履蹒跚,却是激动的颠着僵硬的腿脚向皇上赶去,身边扶着他的人都不及他的迅速。

宇文容昼已是匆匆迎来,一把扶住就要拜倒的丁易之:“老总管别来无恙?”

“皇上,真是想死奴才了!”丁易之呜呜哭道:“奴才近年已感去日唔多,近日常常梦到皇上,心里念着无论如何也要见上皇上一面。皇上对奴才恩重如山,奴才……”

“老总管说什么呢?朕看老总管虽然行动不便,可是精神还不错,稍后朕再让太医给老总管好好瞧瞧。若是老总管舍不得朕,此番就留在宫中。老总管离开这几年,朕也时时想念……”

丁易之连连摇头:“奴才的身子奴才心里明白,皇上不必挂心,奴才此番来就是想看看皇上。但见皇上安好,奴才就是去了心也安了……”

主仆情深,催人泪下。

吴柳齐不断的抹着眼角,宇文容昼也不胜唏嘘,却忽然回头唤道:“锦翎,这就是朕常跟你提及的丁总管,朕打小就是被他带大的,说是形同父子亦不为过……”

“皇上这般说真是折煞……”丁易之混浊的老眼忽然睁大,不可置信的盯住上前施礼的苏锦翎,忽然跪倒:“皇后,原来您回来了。当年他们都说您去了,皇上说没有,奴才也不信。皇上抱着您守了七日七夜,后来还是大臣跪谏苦求才送走了您。皇后,你不在的这些年,皇上日思夜想,形销骨立……”

宇文玄朗听闻此言亦是大惊,却不忘拦住要飞出去抢人的宇文玄苍。可是那人虽安静了,然而自骨缝间发出的怒吼声却让他不寒而栗。

苏锦翎已然呆滞,过了好半天才说道:“丁总管,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是什么皇后,我是……”

猛然间,仿佛明白了一切……皇上如此对她,贤妃如此对她,玄苍如此对她,还有……他们如此对她,只因为她长得像慈懿皇后……

她忽的望向皇上,后退一步,脸色煞白,只喃喃重复道:“我不是……我不是……”

遽然转身,头也不回的跑了,只余宇文容昼悬在半空的手臂,和一声低哑的轻唤……“锦翎”……

宇文玄苍挣脱宇文玄朗,飞身离开思凰亭。可是他能跟她说什么?他从未见过慈懿皇后,本只以为皇上是因了她英勇护驾才对她另眼相看,若仅是如此,他亦可想法子让她讨个别的赏赐,抚平皇上的“报恩”之心,然后等待事情慢慢平息,却不想……是从去岁花朝节那日开始的吗?他竟是忽略了,只以为心底的不安是因了宇文玄逸,然而……这才是更大的不安,更大的威胁。可他要怎么办?

雨丝绵绵,却是牵引了无数混乱纷至沓来。

他收住脚步,立在雨中,茫然四顾,却只见雨雾隔开了新柳,隔开了春花,只将他困于这一片天地,不知何去何从……

——————————————————————————

“皇上……”

贤妃见宇文容昼自雨中匆匆赶来,外面的人刚一通报,人已进入瑶光殿。

她无一丝准备,急忙拢了拢头发,上前施礼。

“贤妃免礼……”

宇文容昼的绣飞龙云纹的袍摆只在眼前晃了一下就向内飘去,余光瞥见他在殿内转了一圈,便重重坐在楠木椅上。

急遣宫女去备驱寒的姜汤,自己稳了稳神,走到宇文容昼身边。

宇文容昼一身织锦缎袍的肩部已是湿了大片。

她立刻扫视吴柳齐,却见他满面难色,欲言又止。

她缓缓坐在案旁的椅上,似是无意般的说道:“本以为只不过是场春雨,却不想下得这样绵密,竟把皇上的衣裳都淋湿了。吴柳齐,你身为皇上的贴身总管,竟是如此粗心大意,若是皇上因此生了病,你该当何罪?”

吴柳齐立即跪在地上:“奴才该死……”

宇文容昼攒眉:“不关他的事!”

258左右为难

“那便是妾身的失职了……”

说着便要跪下请罪。

“贤妃多虑了。”

宇文容昼虚扶了她一把,唇角纹路一深,眼底却依然一片焦虑。

贤妃心里已经有了计较,现在能把宇文容昼惹到失了分寸敢怒不敢言的也只有一个苏锦翎了。

眉心不动声色的一紧,却是眼角含笑,端蔼平和,又略带了点娇憨的语气说道:“皇上既是嫌妾身多虑,就不要让妾身担心了。这一身湿衣裳总要换了才好,否则皇上若是在我这雪阳宫着了凉,妹妹们又要怪妾身照顾不周了……”

但见宇文容昼点头,便让小宫女随同去内殿更换袍服。

眼风只一扫,吴柳齐便什么都招了:“皇上原本与锦翎姑娘游园,却不想遇到了丁易之……”

只这句,贤妃便什么都明白了,定是丁易之老眼昏花的将苏锦翎认作慈懿皇后,苏锦翎就算此前再怎么糊涂,这会也该知道皇上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了吧?如此……

“那丫头哪去了?”

“当时就跑了,所以皇上才……”吴柳齐没再说下去。

他虽也是今天方得知事情根底,现在也正激动着呢,却也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点到即止。

“嗯,你下去吧。”

他急忙躬身而退。

贤妃又屏退了其余宫人,默默坐在椅上。脸上不复平日的和蔼,而是一片肃杀,眸底隐有光波闪动,手中的帕子翻来卷去,最后被紧紧攥住。

宫女奉上姜汤之时,宇文容昼业已换好了衣裳。他刚要接过姜汤,却是被贤妃抢了先。微微一笑,小宫女就知趣的退了下去。

贤妃拿青花缠枝的汤匙搅着热气腾腾的姜汤,轻声说道:“这姜汤总要趁热喝才能驱寒,可是妾身却怕姜汤太热|烫着皇上,如此还真是左右为难呢……”

宇文容昼笑道:“人都说你凡事不萦于心,朕却觉得你心密如丝。说吧,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般左右为难?”

贤妃将一匙姜汤喂到宇文容昼唇边,待他喝了,又舀了一匙送去,方做懊恼状:“还不是锦翎那丫头……”

但见宇文容昼动作微滞,仍是喝下姜汤,似是很闲淡的问道:“锦翎那丫头怎么了?”

“唉,自打妾身要了那丫头回来,雪阳宫就比平日热闹了……”

宇文容昼露出一脸玩味,似已知她心中所想,而她依然故作烦恼:“不仅玄朗玄铮数次为她大打出手,就连文定王也经常出入雪阳宫……”

“玄桓?”

“可不是?”贤妃点头:“妾身想文定王妃故去多年,王爷身边也的确缺个贴心的人……”

宇文容昼微眯了眸子,但笑不语。

“不过妾身见除夕那夜太子也……唉,妾身当真不知要怎么办才好了。”

“你不知?朕倒觉得煜王对她倒更是用心呢……”

贤妃眼角一跳,立即垂眸道:“妾身觉得皇上偏心……”

“朕偏心?”

“可不是?以往提及其他几位殿下,皇上都很亲切的唤他们的名字,可是到了玄苍,就……”

“呵,朕只是觉得玄苍心思深沉,不是他们比得了的……”

“妾身倒觉得皇上这些儿子中,玄苍是最像皇上的一个……”见宇文容昼的目光状似无意的扫过来,她急忙敛了眉目:“妾身斗胆……”

“你说的也没错,朕有时看着他,倒真好像看到了朕年轻的时候……”

“皇上说什么呢,皇上现在也不老啊,正是……”

“朕老了……”宇文容昼喟然长叹:“朕就想怎么能够尽快的让他们少点争执,一心为国效力,玄缇的事……朕不想再看到……”

“皇上,妾身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方才能讲的不能讲的你不都是讲了?这会却要向朕请示。好,恕你无罪!”

“妾身是想,既是几位殿下都喜欢锦翎那丫头,玄朗和玄铮又多次因了她起争端,闹得玄苍和玄逸也为了这两个小兄弟颇有隔阂,玄铮现在连文定王亦要恨上几分,却冷落了双双那孩子,而现在又多了太子……妾身听说太子最近很是精进,万不能因了个女子而荒废神思……”

“依你的意思,锦翎这丫头倒是除了来得痛快……”

“妾身不敢,妾身对锦翎那丫头喜欢得紧,也常想着为她配个好人家,可是若说近的这几个,给了哪个,另几个难免不满,怕还要对妾身有所怨怼,可若是许得远了,妾身又舍不得……”

“依你之见……”宇文容昼微眯了眸子,似笑非笑。

贤妃咬咬嘴唇,眼梢一挑,竟也生出几分妩媚:“皇上这心里难道还不清楚吗?”

“朕不清楚……”

“皇上……”贤妃放了汤碗,目露嗔意:“皇上做事一向当机立断,怎么如今却……是因为锦翎格外像紫岚姐姐吗?”

宇文容昼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却是微点了头:“的确,很像……”

贤妃叹了口气:“姐姐去了多年,皇上还这般惦念,真让妾身与其他姐妹艳羡不已。可是有时妾身又气,说句皇上不爱听的,她倒自在去了,将一切辛劳留给皇上,我们这些姐妹又分担不得半点,真让人恨不得又念不得。不过好在……”

贤妃拿帕子沾了沾眼角,露出一丝神秘笑意:“皇上,你可相信轮回之说?”

宇文容昼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妾身不知皇上初见锦翎时是怎样的感受,妾身至今还记得第一次看到锦翎那一刻的震惊,只当是姐姐又回来了,然而妾身亦知人死不能复生,况人样貌相近者也不乏其人,可是当那丫头奋不顾身为皇上挡了一剑后,妾身不得不信了……”贤妃的语气有些激动:“妾身只觉得定是姐姐怜皇上一片相思之苦,亦实在放不下皇上,方又回到皇上身边。皇上,怎会有人长得那般相像却又做着相同的事?定是皇上诚心感动上苍,才让姐姐以这种方式提醒皇上……她回来了……”

“你的意思是……让朕和儿子们抢女人?”宇文容昼的神色难辨喜怒。

“皇上说哪去了?”贤妃急道:“姐姐分明就是皇上的女人,何来‘抢’之说?再说,这后宫的女人,这天下的女人,本就都为皇上所有,是天经地义之事。皇上恕妾身无礼,皇上现在是当局者迷。若说玄朗玄铮,一个要娶罗筠笙为正妃,那二人最近你侬我侬,形影不离,尽人皆知,而玄铮亦要定下宁致远将军之女,况他和锦翎一见面就闹别扭,若真的……还不打翻了天?文定王虽似对锦翎有意,却迟迟未有动静,这样脱下去岂不误了锦翎终身?而太子……姐姐她可是……”

她为难的看向宇文容昼。

宇文容昼若有所思:“玉容,你好像落下一个人……”

目光调转,眸底已是一片森寒:“煜王……”

贤妃急忙跪倒在地:“妾身以性命向皇上担保,玄苍绝无此意!只不过当日玄苍被污下狱,是锦翎顾念主仆之情,意欲相救。玄苍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亦感激她时常陪在妾身身边,以慰时日寂寥,所以才……玄苍与云夫人青梅竹马,伉俪情深,众所皆知,又怎么可能……”

宇文容昼扶她起来:“爱妃多虑了……”

“皇上,”贤妃泫然欲泣:“妾身自知比不得姐姐,可也时时以皇上之喜为喜,以皇上之忧为忧。妾身实在不忍看着皇上因为思念姐姐而苦了自己,而如今姐姐已回到皇上身边,却是不得相认。妾身心急若此,有语出冒犯之处,请皇上恕罪……”

宇文容昼叹了口气:“玉容一向关心体贴,朕有你陪伴,已是心满意足。凡事自有天意,无天意还有人情,是强求不来的……”

贤妃还要说什么,却忽的打住,只言:“皇上所言极是,是妾身太操切了……”

“玉容对朕之心,朕一向甚感欣慰……”

贤妃的手落在他的掌中,被轻轻一握,又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顿时面飞红云,垂了眸,轻轻的唤了声:“皇上……”

—————————————————————————

一连七日,宇文容昼都歇在雪阳宫。

一时之间,贤妃圣宠甚隆,风头无俩。

景元三十三年三月初一,是宇文容昼的千秋节。

纵然景元帝如何要求节俭,朝堂内廷的人却是依然将这个生日办得隆重,各色贺礼贺词堆满了昭阳殿,吴柳齐正指挥着宫人或记录或搬运的忙活着,眼角却时不时的瞟向坐在龙案后的皇上。

宇文容昼正在批阅奏折,即便是在这样的日子里也不肯休息,皇上当真辛苦。然而他知道皇上更苦的是心,别看皇上面色如常,可是这心里定然难过着呢。

说实话,他也是听了丁易之的话才明白皇上究竟为何这般喜欢甚至纵容苏锦翎,然而自那日后,苏锦翎再也没有来昭阳殿伺候。

259千秋盛宴

按理说她这样“玩忽职守”,吴柳齐是很应该将她抓来治罪的,可是皇上一直不发话……其实皇上如果发话了,他就把人叫来,依皇上的心思,顶多是说两句就完事了,然后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就算苏锦翎现在想不通,可是感情这东西关键在相处不是吗?皇上对她那么好,她不会一点恩情都不记吧?只是皇上……一直沉默,也不提那个丫头的事,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存在过。如此他也不好擅做主张,只得每天小心翼翼的瞧着皇上的脸色,说些有的没的,单单绕过苏锦翎,逗皇上开心。

可是皇上开心吗?皇上如果开心的话又怎会盯着一本奏折半晌不动一笔?皇上如果开心的话,早就把他们这群在他批阅奏折时裹乱的人都撵了出去。他就是故意在皇上跟前折腾,想着让皇上转移下心思,或者打他们之中的谁出出气也比这样憋着强,可是……

苏锦翎啊苏锦翎,皇上对你那么好,就算你有什么心思,今儿可是皇上的千秋节,你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吧,也不用你费什么银子,你只要露一小脸就是皇上最大的欣慰了,可是你……唉,你看看人家璇嫔,这一大清早的就在昭阳殿守着,稍后还要伴驾去澧泉殿庆祝,也不管皇上是否瞧她一眼,兀自花枝招展娇声嗲气的讨皇上欢心,也难怪人家是当今后宫中最受宠的人物了……

“吴总管……吴总管……”

吴柳齐正在左思右想,忽听得门外有人唤他。回头一看,却是严顺,往里探了下头,然后二人心领神会的交换下眼色,又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吴柳齐出了门,拉严顺到一边,干咳了两声:“那个……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严顺压低了嗓门:“说是病了,在听雪轩歇着。唉,娘娘也没主意,愁着呢。刚刚心口发闷,让我来请罪,说是不能参加晚上的千秋宴了,不过备了贺礼,请皇上寿宴结束后驾幸雪阳宫……”

“娘娘这份心真是难得了,试想现在这宫里,有谁能像娘娘这般贤惠?”吴柳齐说着,冲着里面努努嘴。

严顺自知他说的是璇嫔,干笑两声:“这忘恩负义的人真是什么时候都有,当初是如妃娘娘抬举了她,现在如妃入了冷宫,她连问都没问一句……”

“八成是怕被连累吧?”

“人家风头正劲的时候怎么不怕连累而是想方设法的使路子找门子的巴结?这人啊,还是疾风知劲草,烈火炼真金……”

“可不是?还是贤妃娘娘有情有义,别看平日如妃经常挤兑娘娘,可现在还不是娘娘总时常派人去关照?”

二人又闲话几句,但见天色不早,严顺方去了。

酉时到,宫内彩灯次第亮起,各色绫罗芳香穿梭其中,皆纷纷赶往醴泉殿。

宇文容昼对着窗外的旖旎出神良久,直到吴柳齐轻声提醒方起了身。

璇嫔急忙上前,亲为宇文容昼穿戴。

其实众妃嫔都在午膳后于各宫准备,睡一觉养足精神,然后尽心打扮,力争在宴会上博皇上一顾。璇嫔倒好,跟皇上来了个形影不离。她那点小心思谁不知道,今儿晚上皇上歇谁那可是大有讲究……

吴柳齐立刻不动声色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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