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缭乱君心-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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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的说道:“今夜还是由锦翎姑娘上夜……”

“什么?”

她刚要反对,却见正往寝殿走的皇上忽然顿住脚步,头却未回:“你来上夜,朕也能睡得安稳些……”

苏锦翎一怔,如此倒不知该如何拒绝了。

吴柳齐笑得不动声色,随后拉长了嗓门:“都愣着干什么?还不领锦翎姑娘下去梳洗?”

“姑娘快来,若是迟了,那墨迹就难以洗去了,保不准还要搓掉一层皮……”

“墨迹?”苏锦翎不明所以。

小宫女抿唇一笑,自袖中摸出面簪花小镜。

苏锦翎疑惑的拿过镜子,忽然睁大眼睛……她一侧的脸颊赫然印着两道漆黑,再配上她现今的震惊之色,看去分外有喜感。

怪不得,怪不得皇上会说这些个“一”中有“两笔”写得格外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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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苏锦翎走进寝殿的时候,宇文容昼已经躺下了。

她看着陡然变大变宽的托踏,看着上面准备好的一套藕荷色蜀锦铺盖,不禁踟蹰不前……这是要上夜吗?待遇也太好点了吧?

“是不是方才睡足了这会反而不困了?”

鲛绡帐内传出一声问,难辨喜怒。

她默默的走到床边,坐在托踏上,曲了腿,一手环膝,一手轻轻抚摸那缕金线暗花枕。

金线细密,有些扎手。

“不喜欢留在这?”

“不是……”

“说谎!”

苏锦翎长睫一抖,却也没有反驳。

宇文容昼的语气也未见严厉,却叹了口气,良久方道:“讲个故事吧。”

“皇上想听什么样的故事?”

“什么样的故事无所谓,只要能把自己讲睡了便好……”

此话是在责怪她昨晚上夜时的失职吗?

“奴婢昨夜……”

“朕没有怪你的意思。”帐内的声音已是带了几分笑意:“你累了一天,若是晚上还不让你睡觉,朕岂非太无理了?”

“皇上……”

宇文容昼摇摇头,却也知她看不见:“朕见你睡了,朕才睡得着。回想起来,昨天是朕这几十年来睡得最沉的一觉了……”

皇上的语气竟是分外的感慨。

作为一国之君,享天下之富贵,可醉生梦死,碌碌无为,也可日理万机,殚精竭虑,宇文容昼无疑是后者。苏锦翎在清心殿这两日,亲眼目睹了皇上的孜孜不倦,夙夜不懈,在帮忙整理书案时偶尔会看到翻开的奏折……朱批细密,字字珠玑。有时即便是撂下了折子,亦会凝眸沉思,然后唤翰林院的人来,拟出适行的旨意,加以颁布。即便是进膳,只要有大臣上奏或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题,亦会立即停箸,思之再三。

有如此贤君,乃国之幸,民之幸。

只是这般的辛苦,多是连梦中亦是要操劳国事吧,也便难怪经常辗转难安。

这张龙床应是天下最宽广最华贵最舒适的床了吧,是诸多人梦寐以求亦不能所得之物,然而谁又能想到这上面承载着的不仅仅是一个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人,更是心怀万千民生的天下至尊呢?

如此想来,不禁也万分感慨。

“皇上,奴婢就讲个《一千零一夜》的故事。”

“好。”

结果照例故事进行了一半,她先睡过去了。

宇文容昼直听那平稳的呼吸起伏了好久,方小心翼翼的撩了帘幔。

那小人儿正以一种极不舒适的姿势睡着,枕头抱在怀中,头垂在一边,这个样子明早多半是要落枕的。

她却睡得那般香甜,让人不忍打扰。

他费了好大劲方让她放开那枕头,垫在脑后。

她舒展了下身子,满足的叹了口气,继续睡得香甜。

忍笑,将被子轻轻盖在她身上。

朦胧的夜光中,她的脸仿若笼着轻雾的珍珠,恬淡且迷离,让人移不开视线。

窗外月影轻移,有闲云悠然飘过,于是那雾便忽明忽暗的游移。

明暗交错间,他仿佛看到了紫岚。

曾有几个夜晚,他也曾这般的凝视着她的睡颜。只是当年的他多征战在外,即便她陪在身边,亦是餐风露宿,刀光剑影,很少有安然相对的时刻。他也觉得愧对她,只想着这一场战役结束了就带她回天栾城,一起过太平幸福的日子。可是战争似乎永无止息,不仅是敌人,就是他,也不肯率先放下刀剑。他总是对她说,再等等,很快就会结束了。

的确,结束了,不是战争,而是紫岚的生命。

在她最后的时光里,他终于放下了似是永远也打不完的仗,陪在她身边,从日出到日落,从星辰满天到霞光初现。

那些日子里,她多是睡着的,就像她醒时一般,无论他做什么,都从无抱怨。他便一瞬不错的看着她,生怕错过她的一丝一毫。

他曾以为待江山平定之后他便有大把的时间来陪她,他总将愿望寄托给明天,却不想明天的数量是有限的,就像原本平淡的流水中忽然横生枝节,顷刻就改变了水流的方向,再无回头之路。

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吗?惩罚他的一意孤行,惩罚他的不懂珍惜……

在紫岚去后的日子里,每到夜晚,他都将珍藏在记忆里的她拿出来反复回忆,然而出现在眼前最多的就是她的睡颜,那么恬静,那么美好,像是无一丝痛苦,如暗夜幽花般静静吐露芬芳。

夜深无眠时,他也常常凝视睡在身边的女人,希望从她们身上找到一点紫岚的影子。

不错,自紫岚去后,但凡他所宠爱的女人,都会多多少少与紫岚有些相像,固执的让自己相信紫岚还在。然而她毕竟是离开了,他的自欺欺人终是维持不了多久。

事实上,他是刻意的将她们当做她,拼命说服自己,这种自我强迫令人疲惫不堪,渐渐的,连紫岚的影子都有些模糊了。可是就在他将要放弃的时候,这个女孩如明霞苑开得最灿烂的茶花般跃然眼前,直到现在,他依然能够清晰回忆起那一刻的震惊。

又一片云轻轻扫过弦月,她的睡颜于暗中逐渐清晰,亦如出云淡月。

紫岚,上天毕竟是将你又送回来了,这一回,那些来不及珍惜的岁月,我一定会全部补偿给你!

只是……这个小家伙似是有些怕他呢。

回想她看着自己的目光中多是惊悸和敬畏,不禁摇头浅笑。

没关系,他可以等。总有一天,会让那双清澈的眸子再无惊惧的波澜,有的只是属于他的春*情脉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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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期满,苏锦翎在迈出清心殿的刹那,竟有脱笼之鹄般的轻松愉悦,顿觉天地宽广,云丽风和,景物怡人。

临行前,皇上让人将那套文具先送往听雪轩,嘱她不可在无人看管的情况下荒废学业,“勤能补拙”、“笨鸟先飞”等一系列至理名言被皇上语重心长的反复折腾都是因为这十日内她只学会了从“一”开始的九个数字,却为此浪费了一尺高的宣纸。

皇上还笑言:“若是你将来读熟了四书五经,朕可考虑专门为女子开办科举……”

皇上这样说是信她的确是文盲了?

不管怎样,在那一刻她是如释重负。

吴柳齐亲自送她出了殿门,不无遗憾却又满怀希望道:“再过二十日,便又可见到锦翎姑娘了……”

他那别具一格意味深长的笑容令她心中一凛,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然而,她并不是真心厌恶这个地方,说起来,在这离开之际还有几分留恋。

皇上并非她想象中的那般严厉无情,相反倒是慈爱有加,虽然他有时也会板起脸,内里却是满满的关爱。以布菜为例,直到昨天,她才从吴柳齐口中得知皇上其实一向进食很少,却是觉得她身形单薄,才一再的让她试菜,结果这几日下来,她的脸明显的圆了一圈。

父亲……便应是这样的吧。

两世为人,却从未体会到父爱,而这十日里,她已不知不觉的将皇上的一举一动视为一个父亲的所有,虽也知这种念头即便是存在亦是僭越,可仍是不可遏止的想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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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拜你所赐

回眸望去,但见那明黄色的身影立在楠木雕花门边。

她记得刚刚拜别离开的时候,皇上正在批阅奏折……

见她回头,宇文容昼微抬了手,迟疑片刻,轻轻挥了一下。

距离已是遥远,可是她甚至可以想象皇上唇边的纹路此刻一定是微微的深陷。

一时间,眼底酸涩。就好像前世为了摆脱母亲的束缚,不顾一切的考取了外地的学校。送别那日,母亲一路无语,待她上了车,方冲她挥手微笑,让她别惦记家里……那一刻,她突然哭了起来。

即便相隔甚远,她依旧对着那个明黄的身影福身一拜。

是啊,还有二十日,她便又可回来了。

吴柳齐的叹息几不可闻的响在耳边,抬眸却只见他动了动唇,然而终未说出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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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是要先回雪阳宫拜见贤妃娘娘的,可是进了宫门,忽觉有些陌生。

景物依旧,就连那双白鹤亦悠闲的在池边散步,但毕竟是有什么不对劲了。

再看去,方发现是人变了。

在雪阳宫伺候的宫人只三十个,所以即便她记性再不好,这一年的时间过去了,也多是熟识了。可她只不过离开了十日,雪阳宫怎么就出现了这么多的新面孔?

“今儿真是不巧,娘娘又不在。”

听这冷冰冰的语气,定是樊映波无疑。

果真,一袭琵琶襟滚银枝绿叶花边衣裙的樊映波正拎着花洒给一盆开得正艳的扶桑浇水。黄昏的斜阳淡淡的铺撒在她身上,人又在花中,看去竟如仙子般飘逸动人。

虽然她是永远的阴阳怪气,可是多日不见,所以眼下这么多新面孔中她的那张眉心缀有红痣的脸便显得格外亲切。

苏锦翎笑盈盈的走上前,伸手要接过她的花洒:“我来帮你……”

樊映波身子一转,不算生硬却很明显的拒绝了她的好意,将花洒擎到一株白兰花上,伴着水珠飞泻,似是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可不敢劳你大驾。”

伸出的手就这样悬在空中。

有时得到太多的奖赏也未必是好事,像她这样如雨后春笋般蹿升的人难免会遭人排斥,尤其现在还会时不时的在皇上身边伺候。俗话说伴君如伴虎,那么与“伴君”者交往亦是需时刻小心,否则落人口实只能给自己找麻烦,没准还有性命之忧。樊映波没有如其他人一般对她献媚讨好,而是选择了远离,除了性格方面的原因,这一点怕也是她所顾虑的,况且万一有人不幸遭了难也就无法怀疑是她樊映波在通风报信。

果真是人在高处不胜寒,可是苏锦翎根本就不想站在什么高处。如今想来,樊映波对她的疏离,她对皇上的有所顾忌,这二者的因由竟是别无二致。

重逢初时的喜悦渐渐冷却,她讪讪的收回手,捋着油绿的石榴叶子,想到方才刚进门便有一群陌生的宫人讨好献媚以求青睐,不禁开口问道:“宫里怎么多了这么多生面孔?”

更换宫人并不罕见,多是因为犯了什么错或是病了,便从其余闲置的宫人中挪用过来,可多也只是一两个,而因为贤妃的宽宥,雪阳宫内的宫人并不如其他的宫殿更换频繁,所以像这种大规模的更换她还是第一次见。刚刚她留意了一下,整个雪阳宫的宫人差不多有一半是新来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在皇上身边当差是不一样了,连这种小事宜人也开始操心了呢。”

余辉暖融,映得樊映波颇有几分仙姿,可是这声调却是冰冷刺骨,就包括她挂在唇角的笑亦是寒气森森。

“映波,我哪得罪你了?干嘛说话总是这么阴阳怪气的?”她终于忍不住要生气了。

樊映波倒笑了,将花洒添了水,继续浇灌那株白玉兰:“宜人何必明知故问呢?”

“我自问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我?宜人想到哪去了?宜人对映波可谓是恩重如山,映波谢还来不及呢,何谈得罪?再说映波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婢,命如蝼蚁,时不时的还要担心承受不了宜人这份恩情呢……”

“我只当我离开了几日,回来见了这么多的新面孔分外奇怪,却不想你这般怪腔怪调的更是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吗?宜人难道没有发现自你从皇上身边回来之后脾气倒是大了许多吗?如此,到底是谁更加不可理喻呢?”

“如果你觉得这样理解会让你开心些那么敬请自便!”

“我怎么会开心呢?宜人现在如此被看重,映波真担心宜人只需在人家的耳边吹吹风我的小命便也难保了……”

苏锦翎已是准备离去,听闻这句忽的顿住脚步,转过头来,怀疑对她。

樊映波的神色如那水流一般从容自在:“宫里突然多了这些新人,可全是拜宜人所赐啊……”

语毕,拎着水桶袅袅的走了。

苏锦翎怔了半天。

拜她所赐?

她努力回想着,刚刚那群围拢过来的人中的确有不少是这段时间对她屡行讨好之能事者,可是他们的东西她一样也没收,也没许给过他们什么承诺,怎么会……而且,既是换了人,原来的那些宫人哪去了?

直到打完牌的贤妃带着满身疲惫和丰硕成果回到雪阳宫时,一切才有了答案。

原来在她走的第三日,贤妃忽然发现皇上去年赏下的紫金六面镶玉步摇不见了。

弄丢了皇上的赏赐,即便是位高如贤妃,也是大罪。

贤妃先前只当是忘记放哪了,可是司衣口口声声说三日前还看到那步摇好端端的在锦盒里摆着,她特意放在了宝阁的最上层。

这时间的巧合让人不能不产生联想,而这联想若有若无却是坚定的指向苏锦翎。当时远在清心殿的苏锦翎浑然不知一道凌厉的寒光已经架在了脖子上,因为原本只是司衣含糊其辞的提醒了一句:“那天我整理首饰时看见锦翎姑娘回来过”,然后便在宫人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一来二去的,竟一口咬定是苏锦翎拿的。

贤妃断然不信,怎奈宫人一迭连声的请娘娘颁令彻查,而且接下来的几日司衣屡屡汇报说又有几样首饰不翼而飞,然后一再强调她三日前查点时那些首饰均安然无恙。

纵然再无头脑,亦看出此事纯属栽赃陷害,只是寻不出始作俑者,难道还真要拿苏锦翎问罪?

事情的峰回路转源于两日前。

宫女书娟暂时代替苏锦翎看管毛团,毛团本无精打采的溜达,突然竖起耳朵,药丸鼻子扭了两扭,就直奔一个正往宫外走的宫女而去,当即拦下,围着她又吼又叫,还要蹦起来咬她。

那宫女吓了半死,可是书娟无论怎样规劝呵斥都无法阻止毛团的愤怒。

在引来众人包括贤妃的注意之后,毛团忽然一个飞跃,咬住那宫女的襦衣下摆。

轻薄的棉纱怎能经得起这般拉扯?

只听一声裂帛之音,衣衫碎裂。

伴着那宫女的惊叫,更多的惊叫响起来……有两块葫芦状的玉坠自衣褶间掉落在地。

司衣立即上前查看,经验证,正是那紫金六面镶玉步摇的坠子。

于是,将首饰化整为零偷运出宫牟取私利一案尘埃落地,顺藤摸瓜不仅牵扯出近半的宫人皆手脚不干净且又贼喊捉贼栽赃陷害,纵然她们再如何高呼冤枉亦被统统送去了暴室。

就此事,各宫皆进行了排查,又揪出不少偷运宫中财物的宫人,只不过苏锦翎身在清心殿,贤妃亦代为掌管六宫,自有自行处置的权力,只需事后给皇上上道折子即可,所以苏锦翎并不知情。

一场险些伤及性命的风波就在她浑然无觉之中过去了。

贤妃拉着她的小手,气恨道:“她们平日里欺我不管这些琐事,我也一直不知她们有这么多鬼祟,你又是个少言寡语的人,想来平日里没少受她们挤兑。这下也好,我让严顺从内务府点了素日同你要好的,这回应是没那么多罗乱了。”

苏锦翎苦笑,这些人哪是同她要好,分明是……

晚上回到听雪轩时,正见樊映波坐在桂树下的石桌边喝茶。

青瓷茶壶,青瓷盖碗,配上夜色朦胧中一袭青衣的她,颇有些迷离的意味。

因了下午的口角,苏锦翎本不打算理她,可是就在她的手刚触到那扇杨木雕花门板上的铜把手时,那个总会带给人不快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你以为事情就真的这么简单?”

她攒眉,回眸看去。

“原是我错了,事情其实的确很简单。”

“樊映波,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还不知道吗?你若是不知道还有谁会知道呢?”

苏锦翎不打算和她纠缠,此番回来,樊映波似是愈发的莫名其妙了。

“以往都是你给人家讲故事,今天我就斗胆也给宜人讲个故事吧。”

樊映波也不管苏锦翎是否愿意,就兀自讲了起来。

170危机重重

“从前有个猎人,在一次外出打猎中得了只受伤的兔子。猎人嘛,见惯了禽兽的生死,本不以为奇,可是那日却突发奇想的救了那只兔子,然后就对兔子悉心照料。猎人身边有几只狗,一直是他打猎的好帮手。有次猎人去赶集,几日未归。猎狗们饿得嗷嗷直叫,情急下就瞄准了兔子。当然,它们亦是在嫉妒兔子什么活也不干却得了猎人的太多偏爱。好在猎人及时赶回,救了兔子。可也不知猎人怎么就那么喜欢兔子,竟要将猎狗全部杀掉。邻居苦口婆心的劝阻,无非让他看在猎狗跟随他多年,亦为他博得不少收获的面上。他应了,心里却总不甘。终有一天,那群猎狗扑倒了邻居。他在邻居的哀号中将猎狗逐个杀死。邻居对他分外感谢,却不知这猎人早于前夜就偷偷在邻居的衣服上涂了香油。”

樊映波的唇角扯开一个小小的讥讽,拈壶斟了碗茶,悠闲的啜了一口。

“其实那不过是只再普通不过的兔子,也仅仅是受了点惊吓受了点委屈,却无端端的搭上了数条狗命还浑然不觉,你说这是幸还是不幸呢?那个邻居无意间成了杀狗的刀,你说他万一得知了真相又会怎样呢?”

语毕,忽的冲她嫣然一笑,放下茶盏缓缓走来,擦过她的身边,往偏房去了。

——————————————————————

温凉的夜风携着细碎虫声卷起她的裙摆上的碧绿宫绦。

她看着那滴轻盈飘飞的流苏,回想着方才的故事。

樊映波定是有所指,而且所指定是和雪阳宫换人有关,那只兔子……应该说的就是她吧,至于其余的……

心中一紧,似是有一道明晰忽的划目而过,一切顿时清楚起来。待她望向那花格窗意图求证之时,却见那铺满窗口的淡黄光影蓦地一摇,紧接着暗了下来。

那群被换掉的宫人而今想来竟都是端午前日当着宇文玄苍的面对她泼脏水的人。可若是真如她想象的一般,换人一事定是计划周密,既是连贤妃都被蒙在鼓里,樊映波又是如何得知这内里真相?而宇文玄苍……真的是他干的吗?而他们竟是因了几句话因了她而受惩罚甚至失去性命……

她定定的立在寂寂的黑中。

此际,正是茉莉盛开的时节,点点晶莹好似繁星点缀夜空,清雅醉人的花香如水微漾,仿佛伸手便能掬起一捧脉脉清幽。

却是憋闷,说不出的憋闷。

她捂住胸口,用力吸了口气,仍无法驱散这禁锢,仿佛有什么压着她,挤着她,令她不得自在。

抬眸望天,但见星光淡淡,疏云扫月。

忽然渴望一场暴雨,并着雷电,或者能够劈开这种令人憋闷的混沌吧。

可是自那场春雨后,竟是许久没有下雨了。

如此,对她而言,是幸……还是不幸?

——————————————————————

雪阳宫十日,如以前一样,并无多少特别,唯一不同的是那些新换的宫人总爱围着她打转,弄得她烦不胜烦。好在那些人都是识脸色的,见她淡淡的,且更知宫里最重要的人物是贤妃,于是渐渐也便不再缠磨她,不过见面讲话照例恭敬。

这其间,宇文玄苍曾经来拜见贤妃,依然带着夫人方逸云。

其时,三人于回廊间相遇。

她与随行宫人福身在侧,低头垂眸,看着那银线云纹的靴子踩着她的心跳在眼前缓缓移过,有那么一瞬好似还停了一下,却是依旧向前去了。

伴着那冰清雪色的,是正玫瑰红棉绫凤仙裙,裙摆长长的拖在地上,仿佛一朵怒放的牡丹花,如它的主人一般冷笑着睥睨她。

那颜色是那般鲜艳,那般耀眼,与那雪色是分外的相得益彰。

曾几何时,她想努力的屏蔽掉这个高傲女子的存在,然而终不能,即便是同宇文玄苍相处时,也会时不时的想到这个女人,想到那些从未谋面的却是与他息息相关的女人。纵然宇文玄苍对那些女子无意,纵然这个超凡脱俗的人也不过是他实现大业的一个棋子,可是这般并肩从眼前走过,那施施然的优雅,那理所当然的姿态,于是裙摆曳地的窸窣之声顿时化作对她的狰狞嘲笑。

她不得不承认,环绕在煜王身边的诸多令人仰羡位子虽然都是冷冰冰的,但毕竟是存在的。

待他们走过去之后,她缓缓站起身,忽觉腰腿酸麻,手心亦尽是冷汗。

只不过是一盏茶的工夫,竟好像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她急急的领了毛团离开雪阳宫,如此只是担心那位云夫人又会“热情”的找她去唱曲。她不想去看方逸云的冷笑,不想令宇文玄苍为难,不想让贤妃于种种细微中得知真相,更不想让自己面对那份危险和尴尬。

就在昨天,她还计划何时找机会问问更换宫人的事是不是宇文玄苍主使,可是现在,她什么也不想知道了。

有莫名的恐惧自四围的阴暗处聚笼过来,悄悄爬上了她的心,如冬日寒流,冰冷潮湿。

她想赶走这种盘踞,可即便是简单的喘息亦是那般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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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愈发炎热了,每个人都一边嚷着“怎么还不下雨”一边拼命的扇扇子。然后便听说南边已经旱了,小河干涸,包括天昊最长的江流——瀚水的水位也严重下降,近岸的河床出现开裂。而平素便较为缺水的地区不得不每日行近百里路去一枚山泉边汲水。那水流脉脉细细,好半天才能滴满一桶,可身后还有望不到头的密密麻麻的人横在烈日下,仿佛被晒焦了般一动不动。

而即便是如此艰难亦不得安生,经常为半桶水出现流血事件,陇城县衙的监狱里装满了因为抢水闹事的人。酷暑难耐,监狱又不通风,有人生了病。病势蔓延,最后竟有瘟疫流行开来。

旱情严重,恶疾丛生,民心惶恐,于是在某些别有用心者的煽动下,南方已发动数起农民暴动,都被当地官府镇压下去。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在这种镇压之下,却有更多的渴望生存的人在蠢蠢欲动,大规模的民变一触即发。

六月,朝廷派出襄王、煜王、瑞王及清宁王带太医、官员及人马分别赶赴受灾最为严重民变最为哗然的旗岭、关州、梁岳、钟池四地,赈灾救险,代行天命。

然而接下来却传来更为严重的消息——大旱后,蝗灾爆发!

仿佛是一夜间的事,铺天盖地的蝗虫便席卷了南方三十六个郡,所过之处,寸草皆无,就连家具、板门、茅草盖的屋顶都被洗劫一空,到处是一片沙沙的连绵不断的咀嚼声,久了,竟震耳欲聋。

人吃不上水,自然顾不上庄稼。原本临瀚水的农民还可耕种土地,期待收成,却不想眨眼的工夫,几个月的辛苦便化成一片空无,连哭一声的时间都没有。而气势凌厉的蝗虫片刻不肯停息,已经开始向各方进军。几日内,灾报频传。

景元三十二年注定是危机重重的一年,而不远处那些老臣们的危言耸听,则更加剧了这种恐怖气氛。

因为天灾频频,清心殿这几日分外热闹,王公大臣下朝后常汇聚于此,就此灾难旁征博引,各显神通,可就是不说该怎么治理,他们七嘴八舌倒像是要故意给皇上添堵。

终于,户部尚书秦远揪出了眼前最为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皇上,蝗虫已毁去南边三十六个郡的庄稼,正向北方移动。今年虽是大旱,而我北方河脉丰富,也不致欠收,可若是蝗虫来了……”

“唉,有什么办法?但凡闹了蝗灾,总是民不聊生……”御史大夫王城唉声叹气。

“水不来先叠坝,总不能坐以待毙!”

“我说方太尉,你该又不会搬出那套有违天意的理论吧?”右丞相夏饶乜了太尉方遇晗一眼。

“有何不可?”方遇晗眼睛一瞪。

夏饶的次女夏南珍是煜王正妃,方遇晗的独女方逸云是煜王的右夫人,现在谁都知道煜王格外宠爱右夫人,还有传言右夫人胎儿不保是遭了煜王妃的手,更有传言说是右夫人为了撼动煜王妃的地位故意滑了胎……

于是夏饶便把跟太子妃夏南春操不完的心又挪到了二女儿身上,方遇晗自然也不甘示弱。结果煜王的家眷之争变相的挪到了朝堂上变成了政事之争。反正就是只要一个人说东,另一个人必往西。原本都是煜王身边的人,这会却开始内斗,导致倾向二者之人也不得不加入争执,有关国计民生的重大事宜很快就化为一场场的辩论。

苏锦翎自知其内因由,却只是为宇文玄苍难过。在这样的储位之争中,在诸多皇子皆无男丁所出的情况下,若是能……会不会多一分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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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总点击似乎有望多出一位数,泪奔~~我在想是今天加更庆贺还是明天加更……

171愚不可及

不知不觉的,她已经将他的宏图大业放在了自己心上,却恨自己帮不上一点忙。

也不知他现在走到哪了,皇上的旨意下得匆忙,四位王爷出发也极是匆忙,因为灾情严重,民心生变,再也等不得了。相比下,依依惜别是那般的微不足道,于是便省略了。于是她直到他出发的第二日清晨,也就是再次跨入清心殿后才得知这个消息。

她不担心他会风餐露宿,不担心他会废寝忘食,她只担心……民变!

人的心里都藏着一头野兽,困顿至极便会爆发嗜血的残酷!

即便人心可防民变可镇,但是瘟疫……

手一抖,一滴墨掉落纸上,那飞溅的墨点好似铺洒的血光。

她急忙换了纸,余光却瞥见有人似对她行注目礼。

循着看去……又是太子。

众人正在地中争论不休,他却坐在皇上身后,着杏黄绣金线蟠龙丝袍的身子斜斜的歪在麒麟椅上,一手支颐,一双凤目正饶有兴致的望住她。

她不否认他的确是光华四射的美男一枚,尤其那双凤眼,可谓波光流转,美妙动人,连女子见了都要嫉妒三分。而且不语亦似笑,姿态又闲雅万千,举手投足风度翩翩,若是得了这样人物的长久注视,那目光又似含情脉脉,意味深长,估计难有女子不心如撞鹿,粉面含春的,可是苏锦翎的心底却莫名的升起一股反感,险些将早上吃下的糕点拱出来。

她生硬的掉转目光,抿紧唇,继续练字。

这几日一直这样,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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