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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制造者-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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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快乐学家说。
“快乐。”保育员同样说道,可是她的表情却一点儿也谈不上快乐。“盥洗室里的自动售货机又惹麻烦了。”
“是新海洛因?”
保育员点点头。
“有多少孩子买了?”他皱起眉头,脸上罩了一层阴云。
“一个也没有。”她立刻答道,“就像您说的那样,我在自动售货机上放了一个记录仪。售货机只卖出了一只西雷特注射器①,这是那个推销员自己买的。可是今天早晨,他又到这里来抱怨说有人在阴谋破坏他的销售,还说要把这事告到委员会去。”
【①一种容纳一次剂量的可套缩的皮下注射器。——译者注。】
快乐学家耸耸肩膀:“如果就这些的话……”
“可是委员会已经批准了新海洛因的生产和销售,”她忧心忡忡地说,“而且一半利润划归委员会,委员会已经要求所有奇*书*电&子^书辖区进行合作,可是我们却在跟他们对着干……”
“委员会,委员会。”快乐学家责备地说,“委员会可不是快乐时代之前那种冷酷无情令人恐惧的官僚机构,委员会是由训练有素的人组成的,他们是快乐学家,他们惟一的目标,就是向人们提供更多的快乐。然而,委员会也不是永远正确的,现在这种追求幻觉的倾向,就是委员会所犯的错误。在下一次代表大会上,错误就将得到纠正。”继续往前走之前,他回过身来,随便问了一句:“你认出那个推销员是谁了吗?”
她绝望地低下脑袋:“我想不出他的名字,可是我会记起来的。”
快乐学家微微一笑。她最大的悲哀就是糟糕的记忆力。“记住,焦虑是盗取快乐的小偷。”他慈爱地拍了保育员一下。转身向第一个班级走去。
早晨的课就像是把谬误的童话彻底纠正。
对年幼的孩子们,他说道:“……就这样,世界上的人们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
他离开教室的时候,一个小女孩紧紧抱住他的腿,抬起她那张喜气洋洋的脸:“我爱你,快乐学家。”她轻轻说道。
“我也爱你。”他抚摸着小女孩金色的头发温和地说。
对新生们,他问道:“什么才是最美好的东西?”
班上的学生齐声回答:“快乐!”
“什么是基本的自由?”
“快乐的自由!”
“那么,快乐吧!”快乐学家说道。
他离开教室的时候,学生们唱起了古老民歌《稻草里的火鸡》那熟悉的第六节:
葫芦里装着糖,角杯里盛着蜜,
我自打生下来就从没这么欢天喜地。
对二年级的学生,他问道:“谁能告诉我,我是什么人?”
一个男孩迫不及待地举起手来:“您是我们的快乐学家。”
“快乐学家是什么人?”
“他是让我们保持快乐的人。”
“我曾经有过许多别的称呼。”快乐学家温和地说道。“医生、教师、精神病学家,牧师、哲学家、辖区追随者,上帝代理人、父亲的形象、恋人的象征……但是这些人没有一个会做我所能办到的事情。你的定义是最好的:我是你们快乐的保护人。”
在中级班上,他迅速地提着问题:“什么是感情?”
教室里接二连三地传来了学生们的回答:“感情是独一无二的,感情是不明确的。”“感情是无法分析,我们一分析,它就烟消云散。”“感情可以对任何思维过程起作用。”“只有两种感情:快乐和不快乐。”
快乐学家又问:“什么是情绪?”
“情绪是特定的,情绪与一定的行为倾向相关联。”
“情绪是意动受阻的结果;所谓意动就是我们为得到向往的东西而做出的努力。”
“意动的成功与失败,直接决定着我们的情感状况。”
“这就向我们说明这样一个道理。”快乐学家总结道,“我们应该向往正确的东西——我们能够得到的东西。这才是通向快乐的康庄大道。”
在高级班上,他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这句话并不总是一个快乐故事的开头,它也可以描述一个已经被我们抛在身后的真实故事。”
“层层加码的欲望,注定要惨遭挫败。人们能够得到的满足迅速地变得越来越少。每天都发生着不可避免的悲剧。”
“获得更多的东西!求得更高的地位!快乐时代之前的世界用这种陈腐之气吹胀了欲望的气球。那个世界拼命鼓动人们提高他们的需求。购买!占有!享受!而挫败则偷偷摸摸地躲在一旁,手里拿着伤人的利器:法律、经济、社会压力,还有自然法则的限制。”
“人们有一种幻觉:‘顶层有足够的地方,只有底层才人满为患。’这是谬误,这是致命的危险。”
“‘请教会我如何赚钱,那样我就能把东西买回来,减轻这欲望的折磨。’可是从来就找不到一个人会这么说:‘请教会我如何生活,以便我能得到快乐。’”
“这饱受折磨的可怜的世界!这注定要发生周期性暴行的悲惨世界,却还在为它的所谓自由洋洋得意呢。”
“自由,互相带来痛苦的自由;互相把对方逼上疯狂和犯罪道路的自由;大规模和个别屠杀的自由,患上由压力引起的疾病的自由:胃部痉挛、类风湿性关节炎、哮喘、十二指肠溃疡、高血压、心脏病、溃疡性结肠炎,还有糖尿病;这是把自己折磨得早早进入坟墓的自由。”
“在1950年,美国每10万人中就有33人自杀,这就是自由。”
“保护和促进其公民世俗的快乐,这便是政府的职能,而且应该成为政府的职能。”快乐学家念道。
一个女孩子站起来,就像棵小树苗那样站得直直的:“《快乐主义宣言》,2003年12月31日。”
“什么是《四月愚人修正案》?”
“3个月后通过的宪法第二十六次修正案,它使快乐主义成为了国家的法律。”
第四章
磨难并不能使人崇高;快乐有时候倒能做到这一点,而磨难,在大多数情况下,只能使人卑微而心怀愤恨。
——威廉·萨默塞特·毛姆①
【①威廉,萨默塞特·毛姆(1874~1965)英国小说家,著有长篇小说《人性的枷锁》等,其短篇小说尤为脍炙人口。——译者注。】
快乐学家正沿着弯弯曲曲的过道往研究院走去,保育员从后面追了上来。
“我想起他叫什么名字了。”保育员兴奋地喘着粗气。“伯恩斯,他叫戈默·伯恩斯。”
在履行他这一上午还没完成的职责的时候,快乐学家思量着这条信息的含义。他站在快乐学壁画跟前,一边参加讨论,一边用半个脑子慢慢思索着。
快乐学并非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早在两千多年以前,就存在着这样的哲学思考。古希腊人向自己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什么才是最美好的东西?答案是:“快乐”。这种哲学就是快乐主义。
不同的人对此有不同的解释。昔兰尼学派②的亚里斯提卜③信奉的是“纯粹”的快乐主义——及时行乐。但是继承了苏格拉底和柏拉图思想的伊壁鸠鲁④认识到,快乐必须是合理的,许多暂时的快乐只会带来以后的痛苦。
【②昔兰尼学派,古希腊哲学流派,由昔兰尼城的亚里斯提卜创立,以寻求快乐为人生惟一目的。——译者注。】
【③亚里斯提卜(公元前435?~公元前356)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的弟子,昔兰尼学派创始人,快乐主义的倡导者。——译者注。】
【④伊壁鸠鲁(公元前341~公元前270)古希腊哲学家,强调感性认识的作用,主张人生的目的是追求幸福。——译者注。】
后来,对社会的关注出现了。一个人应该追求个人的快乐,还是应该为周围人的快乐或者其他所有人的快乐而牺牲自己的快乐?这就是利己主义、功利主义和利他主义。
利他主义显然是错误的。如果一个人的快乐毫无价值,那么其他人的快乐又有什么价值可言?没有一种计算快乐的方法,功利主义也是行不通的,因为你根本没有办法对快乐进行衡量比较。利己主义是惟一站得住脚的哲学,只有从个人出发又回到个人,这种道德标准才有可能被接受。
快乐学首先是实用的,它是有效的。但是,哲学只是快乐学的一个方面。
必须找到有效的方法,来解除巨大的心理焦虑:死亡、疾病、饥饿、寒冷以及社会关系。
老年病学已经减轻了对死亡的恐惧,医学研究已经在很大程度上扫清了疾病。当小球藻从聚乙烯管道里源源涌来的时候,当海洋每年能固化1350亿吨碳的时候,再也没有人需要忍饥挨饿了。当房屋可以在一夜之间造好的时候,也就再也没有人无室可居了。
社会关系曾一度被早已经过时的习俗和法律弄得复杂无比。良心——这种社会的警察维护着它那人为的藩篱,惩罚着本能的欲望。现在,藩篱被推倒了,法律被改写了,警察的徽章被扯掉了。
对人体生理的研究揭示了腺体和情绪之间的确切关系。慢慢地,腺体可以被有意识地控制了:肾上腺、脑垂体,还有下丘脑。这种控制后来发展成了一种有效而宝贵的功能,这便是快乐学训练的功能。研究院课程中的很大一部分内容,就是快乐学训练。
不过,直到快乐测量仪发明之后,快乐主义才变成一种生活方式。快乐测量仪使心理学和哲学这种具有内省性质的领域具有了统计数字上的意义。这种运用心理电流反射工作的简单仪器,已经成为每间屋子不可缺的一部分。通过快乐测量仪不断的报告,才有可能在全国范围实现这样一条格言:“只有给最多的人带来最大的幸福,这种行为才是最佳行为。”
快乐学家站在快乐学壁画面前解释着,他以前已经解释过这些东西,今后还将继续解释下去。他所要传授的智慧,在他身后的墙壁上以图画的形式表现了出来。
这便是快乐学壁画。画的左边有一个山谷,画的右边有一座双峰山,两座山峰一高一矮。山谷底部放着一张松软的垫子,垫子上睡着个以一种胎儿般的姿势蜷缩起来的人。两座山峰上各站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郎,她们用诱人的姿态张开双臂。不过在那座矮峰上,女郎的形象比例失调,如烟似雾。
自然,这些都是象征。山谷象征着削减欲望,山峰象征着增加满足。获得幸福有两条途径:减少所求,增加所得。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有小径通向山顶,亦有小道通往谷底。路标指示着方向;这些道路就是快乐学的技巧。
通向高峰的是两条小径:“改造”和“替换”。一个人可以对外部世界进行改造,从而得到他所向往的东西,他也可以把他的失意升华,变成其他可以实现的目标。
那如烟似雾、如梦如幻的女郎所站的低矮的山峰,叫作“虚幻的满足”。通向这个女郎的道路有三条:“期待”、“白日梦”和“错觉”。期待可以带来真正的满足,白日梦只是有意识地期盼,而错觉则去除了愿望和满足之间的壁垒。
有四条小路通向山谷:“替换”,这条路可以往上通向山峰,也可以向下走入山谷,这条路意味着我们应该向往自己能够得到的东西。其他的道路分别叫做:“贬低”、“投映”和“压制”,贬低有时候也被称为“酸葡萄法”,它在猫科动物身上能够得到最佳的发挥;一旦证明某样东西确实无法得到,那么这件东西也就变得毫无价值。投映,就是把愿望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去;压制,则是一种防止愿望浮现到意识中来的办法。
山峰对应着山谷。尽管山峰看上去显得非常诱人,但是相比较而言,却没有多少价值。现实世界所能允许的改造微乎其微。人口在不断增长,虽然采取了控制措施使增长速度有所限制,但这仍然使得对现实世界的改造变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如果一个人让他的幸福依赖于对现实世界的改造,那么他注定要遭受挫折。
那座虚幻满足的低矮山峰是绝对危险的地方。因为在那儿,精神可以轻而易举地跨越障碍,获得满足,这会对人产生一种诱惑,使他再也不去追求别种形式的满足。正因为同样的缘故,麻醉品和幻觉影片是万万碰不得的东西,它们已经离疯狂不远,而疯狂——这种生物体自我保护的最终退却,它与社会格格不入,它无法生存。因此,它不属于快乐学范畴。
在快乐学修行的山谷中,才能找到快乐学的中心要旨,它无人触及,也无法触及。快乐学的技巧,能使人类不再为变幻莫测的环境所左右。
“只要我们拥有这些技巧,”快乐学家总结道,“没有任何东西,也没有任何人,能够使我们失去快乐。我们用自己的双手掌握着我们的幸福,就像神一样。”
伯恩斯仍然没有恢复知觉,不过,中和剂很快就使他在椅子里微微动了一下。他睁开那双漆黑而深陷的眼睛,茫然地瞪着快乐学家。这双眼睛缓慢而阴郁地把记忆从一个隐秘的地方发掘了出来。
伯恩斯的脸扭曲着,摸索着抬起右手,脸又疼得抽搐了一下。他低头呆呆地凝视着手腕上的敷料,犹豫而试探地扭动自己的手指。
快乐学家弯下腰去捡起那把刀,低头看了片刻,把刀递给伯恩斯,刀柄向前。“你在找这个吗?”他彬彬有礼地问道。
伯恩斯舔了舔嘴唇。“对。”他说着,接过那把刀,笨拙地握在手里,似乎不知道用这刀干什么才好。
“你为什么想杀我?”快乐学家通情达理地问道。
“因为,”伯恩斯的回答显得鬼鬼祟祟,“因为你对我干的那些事情。”
“我都干了些啥?不管那是什么,要是我能够帮助你的话……”
“做过的事情无法挽回。”伯恩斯阴沉沉地说。
“这种态度可只有快乐学时代之前才有。”快乐学家说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对我们有什么影响。不过,你说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我妻子。”伯恩斯说道,“我说的是我妻子。”
快乐学家想起来了。在搬到这个辖区来之前,伯恩斯和辖区里的一个人结了婚,那是个几乎还不满20岁的年轻姑娘。大体上说,这并没有什么不当之处。老年病学使伯恩斯的身体保持着青春。而快乐学本该使伯恩斯的精神也同样保持年轻。然而,他却拿了把刀子来袭击快乐学家,神志正常的人可不会干出这种事情。
丹妮·法雷尔,快乐学家记起来了,她是个文文静静的姑娘,一个敏捷而好学的学生。快乐学对她很起作用,她是个幸福的女人,思想不怎么深刻,可是身心却十分健康。他从没料想到她会有什么抱怨。
“这么说就是关于丹妮的事喽?”快乐学家问道。
“你是知道的。”伯恩斯的目光闪了开去。
“她让你不快乐了?”快乐学家有点困惑地问道。
“不是她——她这个人挺好!”
“那么究竟是什么事情?”
“她知道得太多了。”伯恩斯嘴里冒出这么一句话。
“你是为这个而抱怨吗?”快乐学家忽然起了疑心。“我说,你的性调整有什么不正常吗?”
“没有什么不正常。”伯恩斯沉着脸说,“我刚才说的就是我要抱怨的问题。在我第一个妻子身上,这事也是拖了好多年没有解决。丹妮和我结婚的时候,她——她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姑娘了!”
“单纯!”快乐学家提高了嗓门。“你的意思是说‘无知’,你反对的是她所接受的教育!”
“有些事情应该由男人自己来处理!”伯恩斯怒目而视。
快乐学家的面色变得十分严峻,然后又浮现出一层怜悯。这个人有病,他已经失去了快乐学教育所带来的益处,他的上一位快乐学家不是马虎大意,就是疲劳过度了。
快乐学家直起身来。这种快乐学时代之前才有的病例的确挺棘手,不过他以前也解决过这样的病例。他缓缓说道:“你所向往的,是给你自己和丹妮带来痛苦的权利,而这么做的依据,是一套早已过时并且显而易见是错误的价值观念。”
“好,”伯恩斯挑衅地说,“这又有什么不对?”
快乐学家低头扫了一眼桌面,又重新抬起头来。根据这个人的情绪状况来看,他说的是真话,或者说,至少有一部分是真话。“那是反社会的。”快乐学家平静地说道,“社会不能容许这种行为。”
“这可是个自由国家,对不对?”伯恩斯问道,“只要一个人愿意不快乐,他就可以不快乐,对不对?”
“不对!”快乐学家大喝一声,宛若打了个霹雷。“这个神话早在50年前就已经被打破了!快乐的自由才是基本自由。社会必须首先保护快乐的自由,因为没有快乐的自由,其他的一切都将毫无价值。”
“按照我的理解,”伯恩斯阴郁地说,“如果一个人不能做快乐之外的其他事情,那就不是自由。”
快乐学家缓缓地、耐心地摇头,看来他得从头说起了。“如果人们得到了不快乐的自由,那么他们就会威胁到其他所有人的幸福。人不是生活在真空里。也许从最根本的意义上来说,每个人都有权走自己的路,可是他不能越过一定的边界,否则他就会对他的邻居造成伤害。这就是社会的职责——社会确定这种边界,并且派遣守护人保卫这些边界。如果一个人越过了这些边界,那他就成了一个罪犯。”
“也许你说得对。”伯恩斯不情愿地承认道,“可是这解释不了丹妮的情况。”
“放明白点吧,老兄。”快乐学家说道,“你是想让我们教会一个姑娘其他一切婚姻常识和家务技能,却单单不把对她的婚姻幸福至关重要的事情教给她?像这样关键性的训练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去教的,而你并不是快乐学家,你有什么资格去当老师?”
“我要提出控告。”伯恩斯咕哝着,“你侵犯了我的幸福。”
快乐学家勃然大怒:“控告,你有什么根据控告!况且你已经犯下了罪行。就凭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我可以签发证明让你接受外科手术。而且,那正是我的职责。”
伯恩斯的样子有点摸不着头脑:“你准备对我动手术?”
“十分明显,你并不快乐。”快乐学家说道,“根据这个社会的标准,你已经精神错乱,我们必须对你进行治疗,把你变成一个快乐而有责任感的社会成员。跨眼眶脑白质切断手术是最快捷、最可靠的方法。对那些学不会压制自己欲望的人,必须由别人替他们做到这一点。”
伯恩斯挣扎着站起身来,脸色惊恐万状。“不!”他叫道,“你不能这么做。他们不会允许你……”
“他们?”快乐学家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民众。”伯恩斯咕哝了一声。
这是一句谎话。“社会有权对精神错乱的人进行治疗,这一点无可争议。可是,我并没有说真的要对你动手术。无论是为你考虑还是为我自己考虑,我都应当使你目前的这次治疗产生出更大的成效。不过为了做到这一点,我需要你的帮助。”
伯恩斯含混不清地说了声什么。
“为了做到这一点,你必须理解我的工作。”快乐学家说道,“像我一样,在快乐学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之前你就已经长大成人了。像我一样,你的快乐学训练开始得太晚,而那时你已经错过了童年的性格形成时期。对新一代的人来说,幸福的到来并不困难,因为他们已经为此做好了准备,而我们,却必须经过努力才能得到快乐。”
“你这话什么意思?”
“对我来说,这意味着在应用快乐学院的十年专业化训练,在那以后,则意味着一项永远也做不完的工作——保护整整1000个人的幸福。”
“对你来说,这意味着学习,从今天下午开始。你是个推销员,我想你可以暂停一下工作吧?”
伯恩斯一惊,然后点了点头。这人怎么害怕了,快乐学家不无惊愕地想。
“那么今天下午,你所要做的就是观察。”快乐学家一边安排伯恩斯在盥洗室里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一边说道。
但是,等快乐学家让盥洗室的滑动门留下一条小缝,并回到他桌旁之后,他想道:为什么当我提起他的工作的时候,伯恩斯会显出恐惧之态来呢?
当他埋头于下一个病人的档案的时候,快乐学家仍然没能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五章
幸福就像时间与空间——我们自己创造了它,又自己去测量它;幸福是一种幻想——可大可小,随你所愿;它只是一种对照和比较的产物而已。
乔治·杜莫里埃①
【①乔治·杜莫里埃(1843~1896),英国漫画家和小说家,曾在《笨拙》杂志上发表许多讽刺画,作品有小说《彼得·伊伯森》等。——译者注。】
经历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开端之后,这一天却跟往常一样普普通通。病人们来来往往,川流不息,他们形形色色的需求常常能触动快乐学家,引起他的同情。人并不是神,他不应该拥有如此巨大的力量,也不应该承担如此沉重的责任。
但是,快乐学家却运用起了这样的力量,担负起了这样的责任。
医学治疗是简单而迅速的。诊疗椅能治好骨折与擦伤,能进行免疫性或治疗性注射,能调节内分泌平衡,给病人规定特别的饮食,医治癌症或者切除肿瘤,并对有问题的器官作些小修小补。
抱怨和申请则比较难办。三位上了年纪的人对他们的养老金和高昂的生活费用颇有怨言。两位父母则想为他们刚刚达到法定年龄的孩子找份公职。快乐学家帮着他们准备申请材料,在他们离开之后,又在材料里加上了自己的推荐。有一个病例是技术性失业,快乐学家安排那位失业者去重新接受教育,重新分配工作,还开了张凭证,把费用划归有关行业。有五个人申请怀孕证书,快乐学家尽他所能劝阻了她们:本辖区今年的怀孕配额已满。
但是,真正需要他付出时间、耐心和技巧的却是快乐学的病例。
病例1:无法实现的抱负(企图写作悲剧)
疗法:贬低与替换(“不过,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如果你觉得自己非写不可,那你就写吧——我会读的,然后我和你一起把它烧掉,你不能使别人失去快乐。”)
病例2:意外死亡(父亲)
疗法:压制(“幸福不应该取决于偶然事件,幸福应该由你自己控制。”)
病例3:猜忌(丈夫)
疗法:压制(“我可以替你准备侵权起诉,如果你想这么做的话。可是我要你想一想,你到婚后小屋去过多少次?”)
病例4:嫉妒(邻居的新红房子)
疗法:贬低(“老房子才是最好的房子;老房子是适应你生活方式的机器。”)
病例5:……
这些病例都不算复杂——理论上并不复杂,但买际运用起来,就都不那么简单了。没有一个病例是典型的,每一个病例都有其独特的复杂性,每一个病例都需要独特的疗法。
这是普普通通的一天。和往常一样,他没有叫午餐,不过这也没关系,他反正没有时间去吃午饭。
只有一桩事情使他心烦意乱。在对一位病人进行治疗的过程中,他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在病人面前,他俺饰了过去,但是等她一离开,他就迅速对自己做了一番诊断。所有的读数都很正常,他的状态无可挑剔。他心神不宁地摇了摇头。
下午4点到了,又过了。这种不安之感越来越强烈,快乐学家却没法说出它的来源。接着,他蓦地一惊,想起自己已经定好要到委员会去。怎么回事?他感到奇怪,难道他忘记了吗?
他还想起来自己忘了打一个电话。于是,他拨了蓓丝家的号码。蓓丝母亲的面孔在墙上出现了。这是一张美丽动人的脸,只是一种内在的成熟气质使这张脸同蓓丝区别开来。她带着疑问的神情朝快乐学家一笑。
“蓓丝呢?”快乐学家说道,“她在家吗?”
“怎么了?她不在家。”蓓丝母亲的眉头开始打结。“蓓丝已经好几天不在家了。我原以为……”
快乐学家赶紧抹去脸上的忧虑,“当然,她一直在这里,可是今天早晨她出去了,也许是跟她的男朋友在一起。”
“男朋友?”她又皱起眉头。“蓓丝没有什么男朋友。”
“她没有男朋友?”快乐学家一阵茫然。“这就怪了。”接着,他又急匆匆地说道:“当然,当然,我真蠢,怎么忘了!”他的脸色明朗起来。几乎像魔法一样,蓓丝母亲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她说过再见之后,快乐学家盯着空白的墙壁看了足有一分钟。他可以瞒过她,却骗不了他自己。蓓丝对他撒了谎,这里头一定得有个原因。全神贯注地思考了一会儿之后,他开始相信这一点了。
他跨了两大步就来到盥洗室前,把滑动门向后打开。盥洗室里空空如也。他走进盥洗室,晕头转向地在里面转了一圈。显然,盥洗室里除了他自己之外,空无一人。他在屋子里的时候,不可能再有人挤得进来。
然而,伯恩斯却不见了。此人已经踪影全无,可是快乐学家却根本不曾离开过房间。房间只有一个出口,伯恩斯不可能与快乐学家擦身而过却不被发现,除非他是个隐身人——快乐学家想起了那片刻的晕眩。
一枚能让时间流失的时间手榴弹!
他在地板上四处搜寻,最后找到了气体容器爆炸后留下的少许塑料碎片。他把碎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
伯恩斯失踪了。为什么?他得到了一枚时间手榴弹。怎么得到的?他利用时间手榴弹溜出了屋子而没有被发觉。为什么?在什么时候?快乐学家估计了一下他感到晕眩的时间,那是在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前。
这一次,快乐学技巧失去了作用。现在可不是压制、贬低或者替换的时候。他得思考,清醒地思考。也许他很快就得改变外部现实世界,他需要事实来指引方向。
但是事实却少得可怜,剩下的全是假设。伯恩斯的真实身份,要比他的外表复杂得多。他讲的那些话也只有一部分是真话。伯恩斯和委员会有某种关系,而委员会却恰恰在伯恩斯来袭击他的这一天传唤了快乐学家。他必须把伯恩斯的事报告上去,并且签发一份证明。
快乐学家填了一张证明表格,把时间倒填为他把伯恩期安置在盥洗室里的那一刻。他在墙隔板后面的柜子里搜寻了一会儿,翻出他要找的东西,把它们塞进衬衫里面,紧贴着前胸和后背。他又往口袋里塞了一张碟片,转身朝门口走去。
一架空着的出租直升机悬停在街道上方两英尺的地方等候着他。现在是16点15分。快乐学家回头看了看,检查一遍门上乳白色的方屏:
快乐学家已外出
如需要急诊
请至482辖区的快乐学家处
他爬进喷气直升机,旋翼在头顶发出呼啸声。
“去哪儿?”驾驶员用一种柔和的声音问道。
“快乐委员会大厦。”快乐学家一面回答,一面好奇地注视着罩在驾驶员头上的红帽子。
驾驶员蓦地转过身来:“大不幸了,老兄!你不能去那儿!”
快乐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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