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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制造者-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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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说到底,”比尔说,“快乐就是人生的目的,不是吗?”

“也许吧。”乔希勉强地承认。

“让我换一种说法。”比尔兴高采烈地说,“我们逃避痛苦——或者更确切地说,逃避不快乐。如果有两条道路让我们选择,我们就会选择不快乐程度较低的那一条。”

“快乐学基本上是一种训练方法,它是一门心理科学。就其本身而论,它最大的价值在于未来,它最大的功效在于对年轻一代的培养。”

“很好。”乔希干巴巴地说,“可是它能为我做什么——就是现在——就在今天?”

“快乐学看来能做好多事情呢。大多数的公司,都专门从事一项单独的服务:清洗、银行、会计、管道、各种修理工作、送货、就业……而快乐学公司所做的,则是一切事情。顾客的问题也就成了快乐学公司的问题。如果顾客需要一份工作,那么快乐学公司就会为他找一份工作,更为重要的是,这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份工作,而是一份能使顾客感到快乐的工作。”

“除此以外,快乐学还能解除痛苦,治愈疾病,重新塑造神经与心理个性,增强体魄,理清思维,并消除种种不快乐的根源:比如对工资的忧虑,投资上的困难,无法实现的预算,婚姻问题,婚外恋窘境,无法得到的欲望以及内疚赎罪……”

“总而言之,亨特先生,”比尔诚恳地说道,“我们提供的是登峰造极的个人服务。为了使您获得快乐,我们可以做任何事情,这是我们的保证。”

“你们如何保证?”

“书面保证,作为合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不可思议。”乔希咕哝着,他抬起头来,又加上一句:“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们的公司?这可是一种全新的综合服务呀!”

“正是如此,亨特先生。我们公司是新成立的,但是我们已经有了坚实的经济基础。本公司已经买了保险,担保合同的顺利履行。我们一直在私下开展业务,规模不大,已经有好几年了。您瞧,我们正在向公众开放我们的服务。事实上,这是我们在本地区的试营业……”

“我明白了,”乔希很快打断了那一套推销的老话,“你说,你们能使我获得健康。”

“还有快乐。”比尔说。

“你们能治好这伤风吗?”

“当然能治好。”

乔希往后一靠,这种绝妙的厚颜无耻令他一时哑口无言。“那一定挺贵的吧。”最后他才说道。

“正如我们的一些广告所说,您将无法承受,”比尔说,“您将无法承受失去我们的服务。实际上,本公司的服务根本不是您所想像的那么昂贵,即使和别家公司单独提供的服务相比,其价格也相去甚远。现在,在这个特别试营业期间,您可以购买一份有限服务合同,它包括全面的诊断服务和特别标明的医学和心理学服务,而其价格只需100美元。”

“那么按我的理解,你们还有一种无限服务合同喽?”乔希敏锐地问道。

比尔耸耸肩膀:“哦,对。但是现阶段我们并不推销这个。现在我身边正好就有一份合同……”

很快,屋里就只剩下乔希一个人了。他得到了一份合同和一个当天下午见面的约定,而比尔则得到了他100美元的支票。

乔希微微冷笑着。如果那种服务和这个推销员一样狡猾,这可实在是一套聪明的把戏。

第四章

我们不创造幸福,就无权享受幸福,正如我们不创造财富,就无权享受财富。

——乔治·萧伯纳

他认出了那栋建筑。他把它租出去的时候,那是一栋仓库。现在它的样子仍然像座仓库,只不过更加肮脏,更加破败,更加需要修缮。它看上去根本不是一家出售快乐的连锁店。

乔希抽着鼻子在凯迪拉克车里坐了几分钟,注视着行进的队伍。一条由男男女女组成的人流不停地走进仓库里去,而第二条人流又从仓库里走出来。从人们的外表可以看出,他们来自三教九流、各行各业。对快乐的渴望是不分阶层的。不过奇怪得很,在那些从仓库里面走出来的人身上,那些差异就在很大程度上被抹去了。

然而,给乔希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是队伍的人数。在不到两天的时间里,快乐学公司生意兴隆。

快乐的生意正在蒸蒸日上。

乔希慢腾腾下了车,挤进队伍里。队伍穿过一扇用什么东西撑开的大门,走向建筑物内部。乔希一跨进门口,立刻停住脚步,目瞪口呆,任由别人把自己推到一边。

仓库里面真是富丽堂皇。

那地板,不管看上去还是踩上去都像是玫瑰色的大理石。那墙壁,是绚丽多彩的中性塑料,熠熠生辉。整个仓库前部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宽阔高大的候诊厅,而候诊厅的装潢更使它显得巨大无比。

就像火车站里的旅客一样,人们川流不息地踏上地板,向一个遥远的半圆型问讯台走去。问讯台左右各有一排大门。

整个大厅给人的印象不是庞大,而是宽阔,不是冷冰冰的美仑美奂,而是暖洋洋的欢欣愉快。乔希慢慢地转着身子,深深倒吸一口冷气,发出一种刺耳的声音。

墙壁上刻有两行荧光闪闪的诗句:

快乐者必将取胜,

必然如此,因为幸福从来都是孪生。

——拜伦爵士①

【①拜伦爵士(1788~1842),全名乔治·戈登·拜伦,英国诗人,代表作有《唐璜》、《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等。——译者注。】

“这生意能赚大钱。”他喃喃地说道。

乔希根本没有意识到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直到身边有一个低沉悦耳的嗓音应道:“那是显然的,亨特先生。我们从事的是一种很有价值的服务。当幸福可以出售的时候,谁还会去买别的呢?”

乔希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身来,面前这个人至少和乔希一样年纪,但是身体却健康得多,他脸上刻的全是笑纹而不是皱纹和鱼尾纹。

那人傲然地昂着头,头发已经灰白,但是一双乌黑的眼睛却充满睿智与和善。“我叫莱特。”他说,“在这里由我为你服务。如果你有什么问题,我会尽力做出回答。比如,我想你已经知道这座建筑物的象征意义了吧。”他带着询问的口气停了下来,见乔希不说话,便又继续说道:“一副破败寒酸的外表——可是内部却绚丽多彩,温暖宜人。即使在我们当中最丑陋的人身上,都可以存在着美丽和快乐。”

乔希让他领着自己走在地板上。莱特口若悬河,乔希却一言不发。他们走进一扇大门,穿过一条短短的走廊,来到一间小屋内。屋里地板正中单独放置着一把宽大的安乐椅,靠墙摆着一张桌子,桌旁是把直背靠椅。

“坐吧。”莱特指了指那把安乐椅。

乔希感激地重重坐到椅子里,擤着鼻子。

“伤风了?”莱特同情地问道,在桌旁坐了下来。他一边说下去,一边偶尔用眼睛瞥一下桌面:“我们一会儿就治好你的伤风,还有胃溃疡,呃?”

“你怎么知道?”乔希满腹狐疑地问道。

莱特轻松地笑起来,笑声十分欢快。“如果你认为我做过什么调查的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并没有那么做。是那把椅子,你坐的椅子,那是我们特殊的、享有专利的诊疗椅。”他的手在桌面上移动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轻轻碰到了乔希的后颈。他一下子跳将起来往后看去,可是什么也没看到。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脖子,又软软地垂了下来,手心里湿漉漉的。“这是怎么回事?”他怒不可遏地问道:“你的‘诊疗椅’是什么意思?”

“坐下,亨特先生。”莱特温文尔雅地说道,“椅子不会伤害你。快乐学是没有痛苦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这把倚子看起来确实是把椅子,而不是牙科诊所里那种由钢铁、铬和大理石制成的刑具。”

乔希战战兢兢地坐回椅子上去,不过这回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前缘。“那很好。可是,这把椅子有什么用处呢?”

“它能准确而全面地向我提供任何坐在它上面的人的身体状况。”

“我不相信。”乔希厉声说道,“这不可能!”

“你的意思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莱特温和地纠正他的话。“这种椅子早在10年前就在理论上成为可能,早在5年前就已经具备了技术可行性。它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只要有足够的动力,任何人都可以把它装配起来。”

“胡说八道!”乔希嚷道,“这椅子是革命性的——不然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为什么它没有成为众所周知的东西?”

莱特耸耸肩:“你也知道,这是第一次公开试验嘛,对于经济领域的自然抵制,我们可不能等闲视之,这种抵制曾经把许多发明打入冷宫,你一定听说过能把水变成油的药丸,永远不会变钝的剃须刀,还有包治百病的万应灵丹……”

“荒诞!我是个实业家,这个我可懂。咱们制造各种各样的电子管和电子管代用品:真空管、光电管、热离子管、气体管、阴极射线管、磁控管、速调管,还有晶体管。如果有人发明了一种能使其他产品全部过时的东西,我们就会着手生产这种产品,你说得不对,要是真的有人发明了你所说的那样潜力无穷的东西,准会有1000家公司手里摇晃着钞票冲上来的。”

莱特显出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你是位电子设备生产商,咱们应该能订个交易,把诊疗椅的基本设计投放市场——也许可以设计成个小亭,一个自动诊疗机:‘测量体重、身高、X射线胸透、新陈代谢、血球计数、癌症测试——只要5分钱……’”

“5分钱!那你岂不赔上老本!每次收费至少得在一美元以上。”

“但是如果这样定价,就会把最需要健康的人拒之于健康的门外,而这与快乐学的总体目标完全背道而驰。其实诊疗椅远不如你想像的那么复杂,这个我们以后再讨论。诊疗椅还是一种治疗工具,它能医治疾病和身体失常,能调整内分泌平衡,还能接骨疗伤,诸如此类的事情。”

“诸如此类的事情?”乔希无力地重复了一遍,“怎么治疗?”

“哦,主要采用皮下注射。”莱特不假思索地答道。

乔希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诊疗椅能诊断疾病,然后治愈疾病,对吗?”

“正是如此。”莱特微微一笑,“你的伤风现在怎么样了?”

乔希抽了抽鼻子,清新的空气闻着真好。他的鼻子通了,脑子里也不再像是塞着一团乱麻。“伤风好了。”他说。

“上百万。”乔希咕哝着,“像这种治疗感冒的方法能值上百万。你们为什么不把它投放市场?”

“我们已经把它投入了市场。”莱特说得很简单,“它是本公司快乐治疗的一部分。从我们的角度来看,单独把它投放市场毫无意义,我们对消除小灾小病或者重症顽疾统统不感兴趣。我们的事业是快乐,而不是医学,明白吗?”

乔希摇着头,如坠云里雾中。“你是说你们对赚钱不感兴趣?”

“我们当然感兴趣噗。不然我们怎么维持这个公司,怎么去建立相同的公司?我们又如何才能使每个人都能得到快乐学公司的服务?不过,赚钱就其本身来说并不是目的,它只是达到我们目的的最佳途径。”

“十分高尚啊。”乔希说话的态度很是粗暴,“很好。这把椅子能诊断和治疗疾病。除此之外我的100美元还能买些什么?”

“我想你一定注意到了吧,你的胃溃疡已经有了极大的好转。”

乔希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他把注意力转向自己身体内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毫无用处地搜寻着上腹部的感觉。“我的确认为——”他说了一半,却又变得疑神疑鬼起来。“我怎么才能确定呢?”

莱特轻轻一笑:“去找你自己的医生吧,他会告诉你的。”

“我会去的。”乔希说得十分坚决。如果莱特这是在虚张声势,那他就要叫对方摊牌。“这就结束了?”

“你还要什么呢?”莱特瞪大了眼睛,“只花100美元,你就治好了感冒和胃溃疡,还使身体状况得到了全面的改善,这样的好事你上哪儿找去,自打30岁以来,你的身体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结实过。这就结束了?当然没有。你得到的治疗只是前半部分。如果方便的话,治疗的后半部分将在明天同——时间进行。”

“那又包括什么内容呢?”

“你得到的只是初步治疗,如果没有其他的东西——没有能与你已经接受过的治疗相媲美的心理疗法——你所得到的东西将一文不值。你仍然会得伤风,你的胃溃疡仍然会发作,而且比哪次都严重。我再说一遍,我们搞的不是医学,而是快乐学!”

“可是我并不需要心理治疗。”乔希抗议道,“就算我真的需要心理治疗,我也不喜欢它。我可不是那种不能适应环境的人。”

“你快乐吗?”莱特平静地问道。

乔希一惊,他意识到莱特弦外有音,这话可不仅仅是一句反问。“我认为这个问题很不礼貌。”他说。

“你难道不想得到快乐吗?”

“我希望得到快乐。”乔希慢吞吞地说,“可是如果那意味着改变我的个性的话……”

莱特悲伤地叹息道:“人类制造痛苦的能力实在是无穷无尽呐,他们老是变着法儿地自我折磨。原因呢,一是因为他们具有自我虐待的倾向,二是因为他们潜意识里有一种负罪感,他们需要进行自我惩罚。你瞧,快乐学不会改变你的个性,它只是教给你快乐的技巧,教你用快乐的方法表达自己的个性。”

“怎么教呢?”乔希疑惑地问道。

“我们从消除明显的失调入手。面部痉挛,紧张性习惯——比如你左眼皮的抽搐,还有你伸脖子的模样。”

乔希觉得自己在伸脖子,眼皮也跳动起来。他已经好久没注意这些了。现在,当他企图去控制它们的时候,却发现那根本无法控制。

“你晚上头疼,早晨因为宿醉而感到难受,一见到早餐就发抖。你酒喝得太多,烟抽得太厉害,你过分依赖于这些刺激物。我们消除了第一种坏习惯,也就去掉了第二种习惯存在的必要。”

“拿着大棒的世俗牧师。”乔希冷笑。

莱特不慌不忙地微笑道:“你可以这样称呼我们。不快常常不过是种恶习,我们能轻而易举地制服不快,就像制服其他东西一样。现在,我们来谈谈你的恐怖症……”

“我没得什么恐怖症……”

“我可以肯定,你患有大多数恐怖症。恐高症、幽闭恐怖症、说教恐怖症、甚至恐惧恐怖症——那是一种对恐惧本身的恐怖……”

乔希执拗地摇头:“你搞错了。”

“我怎么会搞错呢。”莱特瞪大了眼睛说道。他的手在桌面上动了一下。

蓦地,灯灭了。乔希顿时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中,这黑暗是如此的彻底,似乎连黑暗都具有了摸得着的质地。黑暗紧紧地包围着他,令人窒息,他头上似有泰山压顶,它带着心理的重负狠狠地砸将下来,空气都像被压缩了……

乔希感到恐惧在喉咙里悸动,胸口仿佛紧紧缚了一块冰冷的金属。“停!”他大叫一声,连声音都变了调。“快开灯!”

灯开了。乔希愤怒地眨着眼睛。

莱特笑嘻嘻地说道,“这个,就是幽闭恐怖症。”他的手又动了一下。

地面在100万千米的下方。地上匆匆来往的行人车辆看上去就像玻璃片上的微生物一般。建筑物的侧面慢慢在他脚下消失了。乔希一阵发冷,胆战心惊。他靠在金属栏杆上,可抓着栏杆的手却瘫软而虚弱,似乎力气已然耗尽。他感到自己在往下掉,仿佛他已经把自己投进了虚空那饥饿的大口。

他体内深处开始发出一声尖叫。

乔希坐在椅子边上,那声尖叫还在他喉咙里,他忍住叫声,怒视着莱特。

“这个,”莱特说道,“就是恐高症。我可以继续演示下去,但是我认为这已经证明了我的看法。”

等到乔希能够开口说话的时候,他重新控制住了自己。“如果治疗感冒的疗法价值上百万的话,那么现在这种设备仅仅在娱乐业中就能值几十亿。”

莱特耸耸肩膀,仿佛这根本无足轻重、不值一提。“那只是一种有效的治疗设备,也许以后你能有机会真正目睹它投入运行。现在咱们继续说下去——祛除你的恐怖症之后,我们就要来真正解决你的快乐问题——”

“所有这一切,只要100美元?”乔希不胜惊愕地问道。“这就是特别服务?有限服务合同?”

莱特点头。

“那你们怎么赚钱呢?”

“我们不赚钱。”莱特承认道,“尽管我们的技术具有高度的标准性,这能使我们大致做到盈亏相抵。当然,我们现在提供的只是一种介绍性的服务,日后,服务价格将昂贵得多——那是对付得起钱的人而言。对付不起钱的人,我们提供免费的医疗服务。实际上,我们赚钱所依赖的是无限服务合同。”

“另外,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你们干呢?”乔希问道。

“我们处理一切事务。我们安排你的生活,以便你今后再也无须忧虑。在这个充满焦虑的时代,你再也不必焦虑,在这个充满恐惧的时代,你再也不必惧怕,你将永远有饭可吃,有衣可穿,有房可住,你将永远快乐。你会爱别人,也会为别人所爱。对你来说,生活将是完完全全的快乐。此外,你还能得到别的好处,比如本公司对长寿的研究——顺便说一句,它现在正结出硕果——这些将首先用于我们无限服务的顾客。”

“快乐,还有用来享受快乐的长寿,”乔希冷冷地说道,“这可值一笔大钱呐。”但是,他听见警钟在自己脑中长鸣:骗局!骗局!“价格是多少?”乔希问道。

“正如你所说,”莱特思忖着答道,“这可值一笔大钱。无限服务的价格确实昂贵,但是物有所值嘛。它的价格就是——切。”

“一切?”乔希重复道,他的声音短促而刺耳。

莱特严肃地点了点头:“一切财产,包括动产、不动产、存款以及将来的收入,必须全部签字转让给公司。听上去收费过高?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对顾客来说,金钱已经毫无用处,因为顾客的所有需求,都可以由公司来处理。”

“这可太不平等了。”乔希抗议道:“一个工人可能只有几个美元,而一个富翁却得付几百万……”

“这得看你用什么尺度来衡量。”莱特耸耸肩说道,“对这两种人而言,他们都已经付出了一切。我们得到的是个平均数。这对顾客无关紧要,金钱对他们已经失去了价值。说到底,他们已经得到了金钱所能买到的一切——快乐,而在不久以前,金钱还买不到快乐。”

“可要是有人不快乐,又当如何呢?”

“在这种不太可能发生的情况下,”莱特说道,“合同将无效,所有款项全部退回。”

所有这一切,叫人不由得不信。乔希思忖着,这里头准有蹊跷。“如果我想得到无限服务,那么我就必须把我的所有财产、我的公司、我的存款——一切的一切,全部交给你们?”

“正是如此。”莱特愉快地答道。

“那你们肯定不会有很多顾客喽?”

“恰恰相反,我们已经有了大量顾客。”

“本人,”乔希斩钉截铁地说道,“是你们永远也得不到的顾客。”

莱特心平气和地摊开双手。“当然,那由你自己决定。痛苦不是犯罪,不管怎么说,至少现在还不是。”

乔希一下子就听出莱特话里有话:“你说‘现在还不是’是什么意思?”

“快乐学最终将遍布全国,乃至全世界。我们最终将需要立法,立法的目的不是为我们自己,而是为保护未成年人的权利。快乐学必须成为小学课程的一部分。我们必须保护每个人的基本权利——幸福快乐的权利,亨特先生。”

“《独立宣言》里所说的权利,”乔希一字一句地说道,“是追求幸福的权利。”

“但那时幸福还是艺术,而现在,幸福已经成为一门科学。我们追求幸福已经追求得够久的了,现在我们也该把它追到手了。好罢,亨特先生,”莱特边说边站起身来,“为您的首次治疗,我已经占用了您很长的时间,希望您明天再来完成您的治疗。”

乔希阴沉着脸点了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会回来的,而且他希望在回来的时候,能给莱特和快乐学公司带来一个大大的意外。

“顺便提一下,”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莱特说道,“关于生产诊疗设备的事……”

“恐怕我不会感兴趣。”乔希慢慢摇着头,“小本生意,无利可图。”

“那得看你希望得到的是什么样的利润。”莱特答道。

乔希回味着莱特的话走出屋子,穿过走廊和宽阔的候诊室,回到了午后的室外。

第五章

年收入20英镑,年花销19英镑19先令6便士,这便带来快乐。年收入20英镑,年花销20英镑整又加6英镑,这便带来痛苦。

——查尔斯·狄更斯

医学博士J·M·库琅先生困惑地抬起头来。“好吧,据我判断,你的胃溃疡即使没有痊愈,情况也已得到了很大改善,眼下没有症状。”

“那么感冒怎么样?”

库琅医生沉思着把两手合在一起。“感冒已经好了——如果你真得过感冒的话。”

“我为什么要撒谎?”乔希大嚷起来。“我得过成千上万次感冒,可这一次与众不同。”

库珀医生同意地点点头,“我想,这一点你自己知道得很清楚。可是,你肯定也得过一两天内自动痊愈的感冒,是吧?正因为如此,治疗感冒的药物,还有其他一些所谓的‘灵丹妙药’,都必须在严格的控制下经过仔细而科学的测试,才能对其做出结论。”

“可是如果胃溃疡和感冒都被治好了,那是怎么治好的呢?”

“对此我一无所知。”库珀医生说得很坦率,“如果一定要我猜,我想那种方法与信仰疗法相似。”

“但是我对那种疗法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仰。”

库珀医生耸耸肩:“你对事情的发生抱有希望而且对此印象深刻。皮下注射激发了自我暗示——实际上,是你自己治好了自己。不管怎么说,你的溃疡是由心理疾病引起的,精神把溃疡强加给身体,精神又治愈了溃疡,如此而已。”

“听起来好像挺简单的嘛。”

“哦,这可并不简单。如果真的那么容易,我们不就都会去那么干了嘛。这可比节食。药物和奇*书*电&子^书外科手术容易多了,对吗?”

“那么实际上,这全是哗众取宠的一派胡扯?”

“嗯,我不想那么说。可以肯定,他们偶然发现了某种自我暗示之类的东西,而且在许多病例中显示了疗效。别忘了,我们生活在一个充满压力的时代,由压力引起的疾病可渭比比皆是——腹痛、风湿性关节炎、溃疡、高血压、哮喘、某些心脏病、溃疡性结肠炎……”

“难道你不担心自己会失业吗?”乔希皱了皱眉。

库珀医生笑了。“这样的病例必然是有限的,而且我发现自我暗示对细菌和病毒实际上没有任何作用。那些神奇的疗效最终不过是昙花一现的狂热,它们自生自灭,过后就被遗忘。不,不管那些诊疗椅再怎么神乎其神,医学这个行当永远都会存在下去。”

“这有没有可能是诈骗?”

“嗯,是的,我认为有这种可能性。”

“如果这是诈骗,你会帮助我来揭露它吗?”

“我——呃——我不想卷入……”

“弄清楚在本社区行医的人是否有行医的资格,这难道不是你对本社区、对你的职业所应负的职责吗?”

库珀医生伸手摸了摸剪得短短的头发。“好吧,既然你那么说,我想那确实是我的责任。”

乔希微微点头:“我会告诉你该做什么。”

离开医生办公室的时候,下午的时间还剩下几个钟头,乔希在阳光下踱着步,那感觉实在是许多年来最美妙的一次。他想,这就是关心外部世界所带来的结果吧。

一想到关心外部世界,他就想起了自己的公司,不由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愧疚。于是,他把汽车向工厂开去。

玛丽从桌旁抬起头来,一脸惊讶:“亨特先生,您怎么来了。昨晚您看上去病得好厉害。可今天,您的气色已经好多了。”

“谢谢,玛丽。”乔希自鸣得意地说道,“我感觉好极了。有我的电话吗?”

“您的律师斯图尔特先生一直在找您,基德先生正在等着您。”

“给我接通斯图尔特先生的电话,同时我想和基德谈谈。”

“哦,还有,亨特先生,趁着您在这里的时候,我想告诉您我要辞职了,我准备结婚。”

乔希已经转身向办公室走去,他猛地停住脚步,回过身来。突然之间,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习惯了每天与这位年轻美貌的玛丽接触。这不是和玛丽玩玩的问题——至少那只是个遥远而不切实际的设想——但那却是他的期盼,他把这种希望秘密地藏在心底,只有这样他的日子才可以忍受。

“可我原以为你想有一份事业!”

玛丽可爱地红着脸:“我也这么想过,可是我刚刚才明白——我是说有人让我明白,我一直真正想要的是一个家、一个家庭,那才能真正使我快乐。”

一片怀疑的阴影笼罩了乔希。“我明白了,是快乐学公司。”

她松口气,点点头,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

“好罢,玛丽。”乔希说得很冷淡,他不再想和她有什么关系。“失去你我感到很遗憾,但是我肯定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这是第一个意外。

第二个意外是工会事务代理人基德先生,他看上去几乎是病恹恹的样子,既不争,也不吵,更不拍桌子。他说:“你是对的,亨特先生,让每个工人从事多种工作才是正确答案。我同意你的意见,工人们也同意你的意见。”

“什、什么?”乔希语无伦次了。

“是的,先生。我们会在那份合同上签字的。”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乔希问道。

“我刚刚意识到,亨特先生,所有这些大吵大嚷,所有这些争论不休,除了使每一个人都不快乐之外,并不能带来任何成效。我发现的另外一件事情就是我并不是天生适合于当事务代理人,我在厂里当工人的时候,比现在要快活得多。如果您同意的话,我还是回去当工人得了。”

乔希张开大嘴,瞪着基德。他费了好大劲才合拢嘴巴,说道:“是快乐学……”

“正是。”基德高高兴兴地说道。

乔希对快乐学公司的种种意见正待脱口而出,电话铃却恰在此时响了起来。“对不起,”他咕哝一声,拿起听筒:“喂?”

“我是斯图尔特。”话筒里传来律师尖锐而激动的声音,“你知道城里的那家新公司吗?那家自称为快乐……”

“我知道。”乔希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他们刚才派了一名代表到我办公室来。他们现在已经拥有亨特电子公司的一半啦!”

第六章

有了这神圣的智慧,心灵便得到了安宁,更使她无法觅得的幸福来临。

——塞缨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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