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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客栈-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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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然而,这里一丝光线都没有,我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在黑暗中看到。更重要的是,这双眼睛竟有些似曾相识,一下子就把我的意志给击倒了,于是我的手渐渐松了开来。
但她没有逃走,依然停在我的身上,几乎全身都倚靠着我。
我又搂住她的肩膀,这一回的动作非常轻柔。我甚至还能感觉到,她的眼睛正在看着我,似乎有些迷茫,她在渴求帮助。
于是,我把头低下来,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说:“你是谁?”
虽然声音轻到了极点,但在这黑暗死寂的走廊里,却似乎异常清晰。片刻之后,我听到了她的回答:“水月。”
她的声音是那种磁石般的味道,细腻而轻碎,就好像电影里的配音。
“你叫水月?”
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欲望,想要看一看她的脸,于是不等她的回答,就立刻把她拉到了我的房间里。
我摸索着打开电灯,白色的光线重新照耀了房间,让我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几秒钟后才看清了她的脸——
天哪!居然和我刚才想象中的一样。
就是这张脸,就像显影液中的照片,逐渐清晰地呈现在我的眼前——她很美。
我的朋友叶萧,我打赌你不会相信的,在幽灵客栈这种地方,居然还会有如此漂亮的女子,在深夜里撞到我的怀中。这完全是聊斋志异里的情节:黑夜中投宿寺庙的年轻旅人,突然遇到了美丽的少女,接下去真的不敢想象,就连我自己都不太敢相信。
是的,她很年轻,看上去最多不会超过20岁,正是古人笔下描写的那种青春韶华。一张生动的脸在我的视线里深深地烙了下来,细长的黛眉微微挑起,眼睛就像古画轴里的美人那样,眼睛里隐藏着无限的眼神,既有几分懒散,也带几分惊慌。她生着一只小巧玲珑的鼻子,嘴唇则紧紧地呡着,柔和的下巴线条有些微微颤抖。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在灯光下显出一副素净的样子。
我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连忙放开了手说:“对不起,我吓到你了吗?”
她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并仰起头,双眼茫然地注视着我,停顿了许久才说出话来:“我没事。”
我压低了声音问:“为什么半夜里一个人乱走?”
“我不知道。”
“告诉我,你从哪儿来?”
这一回她不回答了,紧呡起嘴唇,那双眼睛瞪大了盯着我,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也许我真的吓到她了,于是后退了一步说:“你走吧。”
“谢谢。”她用最最轻的气声回答,然后扭过头跑出了我的房间。
我跟到了门外,只看到在黑暗的走廊里,那身白色的裙子一闪,就不见了踪影,甚至听不到她的脚步声。
我在门口呆站了几分钟,贪婪地深呼吸了几口,仿佛还能闻到她身上的气味。就像放电影一样,脑子里又过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一切,特别是她撞到我身上的那一刹那,这种感觉让人回味不已。
“水月?”
我轻轻念了一声她的名字,听起来有点南海观音的味道。再仔细想想她的脸,她的眼神,确实和小时候见过的观音像有些神似。而且,这里距离普陀山并不远,如果坐客船的话,大概小半夜就能到了。天哪,这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我立刻打了自己两个耳光,罪过罪过。
我叹了口气,回到了席子上,缓缓地闭上眼睛。
恶梦没有再来打搅我。
在幽灵客栈的第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晨曦正射进房间,照射在我的眼睛上。我从席子上爬起来,打开了窗户,昨晚的雨已经停了,空气中还充满着湿气,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向窗外眺望出去。
我见到了大海!
叶萧,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昨天晚上丁雨山说得没错,这里的景色确实美极了。让我如何形容这片海岸呢?它美得极有个性,美得与众不同,与周围独特的环境浑然天成,简而言之,这是一种荒凉之美。
大海就在离我几百米远的地方,一片荒凉的山坡脚下,生着一堆黑色的礁石,海浪正拍打着礁石,溅起白色的浪花,昨天晚上我就是听着这海浪声入眠的。虽然是夏天,但窗外却见不到多少绿色,只有一些青苔和荒草,还有就是大片低矮的灌木,或许,也只有这些物种,才能在充满盐分的土壤和海风中生存。
说实话,这里是一个适合人静下心来写作的好地方。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环境里,面对着独特的美丽景色,摆脱尘世的喧嚣和牵挂,心无杂念地听着海岸涛声写作,这是多少作家梦寐以求的境界啊。叶萧,从现在我决定,不论是否完成关于木匣子的使命,我还要在这里住上两天。
在我作出决定以后,便拿出了手机想要和你通话。但出乎意料的是,在这里手机竟然没有信号。真奇怪,西冷镇这么富裕的地方,覆盖手机信号应该很容易的,怎么会没有呢?难道是海边有什么电磁干扰?
我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这房间,找不到任何电话线的接口,只有一个电源线插头。只要有插头就好,我从旅行包里拿出了笔记本电脑,并插上了电源。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笔记本电脑刚一打开,只见电源灯亮了一下,然后就听到电脑里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声,电源灯立刻就暗掉了。
糟糕!我又重新试着开机,却怎么都开不起来,电源灯就像是燃尽了的蜡烛一样,再也亮不起来了。我又仔细地看了看变压器,结果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同时电脑里也有了这种味道。
难道是最倒霉的事情发生了?因为电压不对而把机器烧掉了?我的心立刻就凉了。
直到这时候,我才记起昨晚丁雨山说过的话:“不要在房间里乱插电器。”当时我根本就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来,在幽灵客栈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电压不稳是常有的事情,如果超过了变压器的电压范围,那电脑就等着冒烟吧。
再后悔也没用了,反正这台电脑里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而且是台二手货。想到这里,我糟糕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看了看表,已经7点钟了,我把房间的门锁好,来到了走廊里。即便是白天,这里的光线也依然很昏暗,唯一的光源来自楼梯口。
我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来到底楼的大堂里,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总算开了两扇窗户,清晨的光线带着雨后的湿气照射进来,使得幽灵客栈多了几分人间的气息。
大堂里只有丁雨山一个人,坐在柜台前不知道在算些什么东西。他看到我以后,立刻微笑着说:“周先生,昨晚还满意吗?”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发生了这么多奇怪的事情,刚才这里该死的电压,还把我的笔记本电脑烧了。不过,仅就阿昌的服务来说,我还是比较满意的,于是微微点了点头:“是的,我很满意。丁老板,我想请问这里的电压是不是不太稳定?”
“你插电器了?”他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对不起,我已经提醒过你了,所有的后果由你自己负责,如果你把整个客栈的电路都烧掉,那就更麻烦了。”
听到这里,我已经不想再说笔记本电脑的事情了,于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丁老板,这里有电话吗?”
“从这客栈建立的第一天起,就从来没有通过电话。”
我已经断绝了打电话和你联系的念头了:“那这里能通邮件吗?”
“乡邮员不会来这里的,如果你要寄信,可以到离这里最近的荒村,那里有邮筒,乡邮员每天都会去取信。不过,你别指望在这里能收到邮件。”
“我明白了。”
我的话刚说完,就看到哑巴阿昌端着一锅热粥出来,还有一锅馒头和一碗咸菜。虽然他那丑陋的样子使人倒胃口,但我确实是饿了,从阿昌的手中接过碗筷,自己盛了粥,拿了馒头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刚吃了两口,我就听到了有人下楼梯的声音。仰起头一看,原来是两个看起来还不到20岁的少女,一个高个子,一个矮个子,穿的都是那种比较青春时尚的衣服。昨天晚上我没见过她们,也许这客栈里还住着许多其他人。
她们立刻就发现了我的存在,先打量了我片刻,然后就坐在我的对面。一时我有些尴尬,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但她们似乎并没有把我放在心上,盛了自己的早饭就吃了起来。两个少女一边吃一边窃窃似语,而且声音压得很底。特别是那个小个子的,梳着一头齐肩的短发,眼睛又大又亮,似乎有永远都说不完的话。
我听清了其中的几句,那小个子女生说:“她怎么还没下来?”
高个子女生眨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回答:“她啊,昨天晚上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也许还没睡好吧。”
小个子忽然用神秘兮兮的语调说:“我发觉她最近越来越怪了。”
就在这时候,高个子突然咳嗽了一声,她们两个人立刻就不说话了。她们是在害怕我偷听吗?我有些奇怪,刚一抬起头,就见到了那双眼睛。
是她——昨天半夜在走廊里,撞到我身上的那个女孩子。
她叫水月。
我差点脱口而出,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我怔怔地看着她,她也怔怔地看着我。她依旧穿着那身白色的裙子,悄无声息地走到餐桌前。她那双略带慵懒的迷人眼神里,立刻就掠过了一丝波澜,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水月,你怎么了?快坐下啊。”
那个小个子女生招呼着她。
她点了点头,坐在两个女生的旁边,然后低着头盛粥,与她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很不相称。她并不说话,只是埋头吃早饭,似乎是在有意回避我的目光。
坐在三个妙龄女生的面前,我显得越来越笨拙,于是赶紧吃完了早饭,就像逃难一样匆匆地离开了餐桌。
这时候我突然注意到了丁雨山的眼神,那双眼睛紧盯着我,似乎带着某种嘲讽。我立刻躲开了他的眼睛,飞快地跑上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叶萧,当我看着那台烧掉了的笔记本电脑,瞬间做出了新的决定,那就是用最古老的方式与你联络——书信。不过,因为这里收不到邮件,所以我们只能是单向联络,由我每天给你写信,用书信的方式,把我在幽灵客栈里看到的一切都记录下来。
至于信封和邮票,我的包里还放着很多,平时虽然不用,但关键的时刻却能派上用场。
我从包里拿出了信纸和笔,铺开在写字台上,面对着这张白纸,像傻子似的愣了好一会儿。说实话,我已经好久都没写过信了,甚至连用笔写字都不那么熟练了。笔尖颤抖了半天,终于落到了纸上,写出第一行字——那就是你的名字。
真奇怪,接下来我就越写越快了,我这才理解了什么叫“不假思索”,这笔尖似乎是有独立生命,领着我的手在纸上飞舞着,文字自然而然地流动了出来,而我根本就无法控制住它们。
叶萧,你相信吗?现在是上午10点半,仅仅3个小时的时间,我居然写了这么多字。看着这十几张信纸,心里甚至怀疑这真是我自己写的吗?或许,这是幽灵客栈的环境起的作用吧,我说这里会给我以灵感的,现在它使我下笔如飞,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好了,叶萧,来自幽灵客栈的第一封信就到这里结束了。
明天上午这个时候,我还会给你写信的——假如那时我还活着的话。
此致!
你的朋友 周旋 于幽灵客栈
读完这封信的最后一个字,叶萧终于深呼吸了一口,但胸口总好像闷着一块东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整整一个下午过去了,窗外的黄昏已悄然降临,而叶萧的心神,已完全沉浸在这封来自幽灵客栈的信中。叶萧读着这些有魔力似的文字,就好像自己也在周旋的身边,与他一起承受黑暗与恐惧。
这封来自幽灵客栈的信,是叶萧在今天早上开信箱的时候发现的。当叶萧从一大堆信箱垃圾的广告中间,发现了这个写着周旋笔迹的信封时,他的手立刻条件反射似的一抖——
信封上端写着叶萧的地址、姓名和邮编,在右上角贴着两枚8角的普通邮票,大概是周旋担心里面信纸太多会超重,所以特意贴了两枚邮票。在邮票上还盖着一个模糊的邮政日戳,叶萧依稀辨认出日戳上带有“西冷镇”字样的戳记,而盖戳时间则是在两天以前。在信封的下端写着寄件人的名址——“浙江省西冷镇幽灵客栈 周旋”,其中“幽灵客栈”4个字写得特别醒目,叶萧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它。
读完了信以后,叶萧忽然感到信封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是一张照片,周旋在信里说过,他拍了一张一次成像的照片附在信里。
叶萧冷冷地盯着这张照片,看得出当时是黄昏时分,而且风雨大作,整个画面呈现出一种阴暗忧郁的色调。在照片的远端,孤独地矗立着一栋黑色的房子,看不清具体的细节,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叶萧知道这就是幽灵客栈了。
他对着照片足足看了好几分钟,始终都看不清客栈的窗户和门,似乎全都模糊成了一团,在阴沉的黄昏风雨中颤抖着。
叶萧的心里想到了什么,他自言自语地说:“周旋,快回来吧!”
忽然,照片从他的手里滑落了下来。
第二封信
叶萧:
你好。
看了上一封信以后的感觉如何?我猜得出你现在的表情,不要为我担心,我还活着。
昨天上午,在写完给你的第一封信以后,我粘好了信封并贴上邮票,然后带上一个随身的小包,里面放着给你的信,还有那台一次成像照相机,快步来到了楼下。
在底楼我又看到了丁雨山,他坐在柜台里说:“周先生,中午快到了,你是来退房的吗?”他忽然停顿了片刻,缓缓地说道,“我打赌你不会。”
我叹了一口气:“你说对了,丁老板,我再住3天。”
然后我付给了他300块钱。
“谢谢。”他点过了钱后说,“你要去哪儿?先吃午饭吧。”
说到这里我确实感到有些饿了,便坐在了餐桌上。几乎是同时,我听到了有人下楼的声音,我警觉地注意着楼梯口,结果看到了昨天晚上的那对母子。
那个30多岁的母亲看到我以后并没有惊讶,而是微微点了点头,就拉着儿子坐到了我的对面。现在她的样子是一个标准的温柔母亲,悉心地照顾着儿子,与昨天晚上截然不同。而她的儿子也安静了许多,只是脸上没有血色,而且不时地会咳嗽。
我终于说话:“对不起,昨天晚上打扰你们休息了。”
“不,是我和儿子吵架打扰了你。”她说话的声音轻柔平和,显得彬彬有礼,“你叫我清芬好了,我儿子叫小龙。”
我看了一眼那个叫小龙的少年,他却低着头一言不发,突然发出几声咳嗽。
清芬拍了拍儿子的后背,然后向我问道:“周先生,你今天还住在这里吗?”
“是的,也许还会多住几天。”
这时候,哑巴阿昌端着饭菜上来。没想到几个菜都是海鲜,正好合我的胃口,吃起来味道真不错。我刚想夸奖一下阿昌,他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我的嘴一直都没有停,心里却在想着早上的那3个少女,不时地抬起头看看楼梯口,却始终听不到她们的声音。我看了看表,现在只有11点钟,也许是我下来得太早了。
午餐吃完以后,我没有等她们下来,而是带着要寄给你的信,推开了幽灵客栈的大门。
终于回到了天空底下,我贪婪地呼吸着空气,飞快地向前跑去。
叶萧,你能够想象吗?我在荒凉的海边原野上飞奔着,只听到风从耳边呼啸着掠过。昨晚下了一夜的雨,地上还没有干透,不时有泥水随着我的脚步溅起。当我回过头来才发现,幽灵客栈已经被远远地抛在身后。遥遥望去,那栋建筑正孤零零地立在荒地里,那是一种触目惊心的荒凉。忽然,我想起了一本书的名字——麦田里的守望者,只是,麦田现在换成了海边的灌木和荒草。
我沿着昨天坐着摩托车来的那条小路,走上了一处高高的山岗。这里正好可以向四处远眺,东面的海岸线曲折地延伸着,海边耸立着许多悬崖和礁石,再往上就是幽灵客栈所处的荒原。在那片荒原的其它三面,则分布着许多连绵起伏的山峦,在地理上形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独立单元。这些山峦与更远处的苍翠群峰连接在一起,构成了典型的浙东海岸丘陵地形。也许是因为长期受到强烈海风的侵蚀,在面朝大海的一面,山体全都显得光秃秃的,到处裸露着黑色的岩石,只有在背光的山凹和山脊的另一侧,才生长着成片的树木。
叶萧,我敢打赌这景色一定能让你终生难忘。最后,我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大海上,远方的海面上波光粼粼,我甚至还能看到海平线,在水天相交的地方,似乎隐隐约约地有几座小岛的影子。只是奇怪的是,在我视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竟然看不到一艘船。在近似于一个小海湾的整个海岸线上,也见不到任何人烟,只有几只海鸟从空中掠过。在这片荒凉的海岸上,似乎仍然停留在人类诞生前的史前时代,只有幽灵客栈孤独地立着,仿佛是远古文明留下来的遗迹。
我终于离开了这里,快速地向山坡下面走去。昨天来客栈的路上,我在摩托车后座上,特别留意了一路上的地形。所以,还不到20分钟,我就已经走到荒村附近的道路上。
这条路虽然小,但也要比海边好得多,路边是满目苍翠的青山,山脚下种着一些农田。仅仅隔着一座山脊,便与海岸的荒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终于见到了人烟,十几个老人正坐在村口的树荫下聊天,后面是一栋栋漂亮的小楼,显示出这里的富裕。而那个绿色的邮筒,就立在村口的道路边上。
当我来到邮筒前的时候,那些老人都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不是自己穿错了衣服,后来才明白,这显然是因为我从海边的方向来的,引起了他们的警惕。那些老人立刻就搬着凳子离开了树荫,退到了离我很远的地方,聚集在一起对我指指点点。
邮筒上写着开箱的时间,是每天下午2点,乡邮员都会准时来取邮件。我从包里拿出了寄给你的信,投进了邮筒里面。
在投完信以后,我害怕再会发生西冷镇茶馆里尴尬的情况,于是一刻都不停留地立刻按照原路返回幽灵客栈。
当再次走到那高高的山岗上时,我突然改变了方向。我不想这么快就回客栈,既然这里的景色如此独特,何不在附近多看几眼?
于是,我向南边的路走去,其实这里本没有路,不过是一大片裸露的岩石而已。绕过了一座奇形怪状的山丘,天啊,我看到了什么——
坟墓!
不是一座坟墓,而是成百上千座坟墓,星罗棋布地遍布在山坡和高地上,面对着几百米外悬崖绝壁下的大海。更确切的说,这是一大块墓地。
我缓缓地踏进了墓地。这里给我的感觉,和上海近郊的公墓完全不一样。叶萧,你可以想象一下,你走在一片荒凉的海岸边,脚下踩着一蓬荒草,前后左右都是各个年代的坟墓,而四周见不到一个活人的影子——你会不会发疯?
我想我快疯了。
更糟糕的是,这时候天色越来越阴沉,海边的风也大了起来,夹杂着咸涩味只往我鼻孔里钻。我茫然地在坟墓中间穿梭着,眼睛里全都是一座座馒头似的荒冢。
我忽然想起了来幽灵客栈的路上,阿彪在摩托车上对我说的话——几百年来,西冷镇和周围几个乡镇都把这里当做墓地。也许,我眼前看到的只是墓地的一小部分,数百年来埋葬于此地的死者,恐怕能有“十万大军”了吧。
这里的坟墓来自各个年代,有的看起来非常古老,有的似乎是近几年造起来的。在靠近山顶上的高处,有许多石头和青砖砌成的墓葬,除了当中的石头墓冢以外,背后和两侧都围着一圈石墙,看起来就好像是墓主人坐在一把带扶手的靠背椅上。这是中国东南沿海最有代表性的坟墓形式,通常是有钱有地位的人拥有的。而山坡和山坡下侧的坟墓则显得寒酸多了,稍微好一点的还砌着砖头的墓冢,而差的连墓碑都找不到了,或许还有许多人连个坟包都没有吧,看来社会的贫富差距也能通过墓地体现出来。
看着眼前这幅景象,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一首经典诗歌《海滨墓园》,作者是法国诗人保尔·瓦雷里,我至今仍能背出其中的两句——
〖死者埋藏在坟茔里安然休息,
受土地重温,烤干了身上的神秘。〗
正当我回味着瓦雷里的诗句时,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当时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那声音来自我的头顶,就像是上天的声音,我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来,却见到一只黑色的鸟从头顶掠过——乌鸦。
那只乌鸦扑扇着翅膀,最后停在了一棵枯树上。那棵枯树正好生在一块背风的凹地里,见不到一片叶子,倒是有着非常奇特的姿势,光秃秃的枝桠像死人的十指一样伸向天空。枯树底下有一块孤零零的坟墓,而那乌鸦就停在枝头。突然,我感到了一阵恐惧,甚至能感觉到乌鸦的眼睛正在盯着我看。
不!
我立刻掉转了方向,向海岸的方向跑去。刚跑出没多久,就遇到了陡峭的悬崖,我只能从旁边一条坡度很大的小路下去。这条路非常难走,费了十几分钟才离开墓地。
离开墓地,我来到了大海边——黑色的大海。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肺叶里充满了海水的气味。自从来到这片荒凉的海岸,我第一次离大海是如此之近,那感觉无与伦比。
这里看不到常见的沙滩,也没有上海和江苏沿海的大片滩涂,而只有与海岸犬牙交错的礁石与悬崖。在近岸的海水里,有许多黑色的礁石露出海面,我猜在海面之下,也一定隐藏着不少危险的暗礁。也许,这就是见不到一艘船的原因,没有任何船只敢驶近这片海湾,无数的暗礁会让水手们死无葬身之地。
看着眼前这番景色,我突然想起了一幅著名的油画——《死之岛》,作者是19世纪的瑞士画家勃克林。画面中一座四面被海水包围的孤岛,高高地突出在水面上,到处都是怪石和悬崖绝壁,在几乎令人窒息的阴暗背景下,一艘小船划向岛上,一个白衣男子正静立于船首——他代表着死神。这是勃克林一生中最精彩、也是最受争议的作品。几年前,当我一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就被震撼住了,这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审美,深入了每一个人的内心世界。
我从随身背着的小包里拿出那台一次成像的照相机,对准了眼前的海岸景色迅速地按下了快门,连着拍了好几张,从各个不同的角度,拍下了大海、礁石,还有悬崖。
照片很快就成像出来,效果相当不错,我很喜欢。叶萧,我把这几张照片都附在今天的信里,你注意查收。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在独自在海边散着步,从布满礁石的海岸走到高高的悬崖峭壁上,始终都见不到一个人影。我已经很久都没有享受过如此的清静了,似乎世界上只剩下了我一个人,这是一个能让人好好思考的地方,也是一个能让人发疯的地方。
天色越来越暗,海边的风不断地吹乱我的头发,我来到了一片悬崖上,离海面的垂直高度有好几十米。叶萧你还记得吗?我有轻微的恐高症,只要站在高处往下看,就会产生强烈的恐惧。我站在悬崖上向下看去,只见一片黑色的海水猛烈地拍打着礁石和峭壁,发出浑浊的巨大浪花,听那海浪声,简直就像场重金属的摇滚音乐会。在那一瞬,我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几十米下的海水中,正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要把我从悬崖上拖下去。我的脚离崖壁只有几厘米,生与死只在一线之间——幸运的是,我向后倒了下去,重重地坐在岩石上,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远处的悬崖上还有一个人。
心里一颤,马上爬起来向那边走去。我逐渐看清了那个人的轮廓,一个高个子的陌生男人,站在一处高高的悬崖上,他的面前摆着一个画架,手中握着一只笔正在上面画着。
他在画画?
我快步走到了那处悬崖上,但那男人立刻就回过了头来,用警惕的目光注视着我。他看起来30多岁的样子,头发又长又乱,下巴上爬满了胡须,两只眼睛异常锐利。
他首先说话了:“你是谁?”
“我叫周旋,住在幽灵客栈。”
“什么时候来的?”他说话的口气就像是在审问犯人一样。
但我还是克制地回答了:“昨天晚上。”
“怪不得没看到过你。”他的嘴角微微笑了笑,“你好,我也住在客栈里,我叫高凡,平凡的凡。”
“你好。”我指着他身后的画架说,“你是画家?”
“算是吧,一个没有名气的画家。”
我走到了他的画架跟前,画纸上涂着深色的油彩,充满了狂乱的线条,只能看出一个大致的轮廓,我轻轻地问:“你在画大海?”
“是的,你不觉得这里的大海很美吗?”
他走到了我的身边,悬崖上的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颇有几分迪克牛仔式的酷样,尤其是他那眺望远方眼神。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想了想说:“这里的景色确实很独特,你非常喜欢吗?”
“是的,我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个月了。”
“为了画画?”
“这里是画家的天堂,就像梵高找到了他的阿尔勒,高更找到了他的塔希提岛,而高凡找到了幽灵客栈。”
他说话的样子极为自负,似乎已经沉浸在了这景色中。我细细体会着他的话,确实很深刻。这时候,黄昏已经悄然来临了,夕阳从我们的身后照射过来,把海面染成了一片金色,我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在奇异的金色光影中,眼前似乎展开了一组清晰的电影画面。
叶萧,我必须承认,黄昏时这里的景色确实美极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客栈去吧。”高凡收起了画架和颜料等各种工具。
“你不画完它吗?”
“这幅画已经画了一个星期了,明天也能接着画。”
他收完了东西以后,便径直向客栈的方向走去。我可不想一个人留在黑夜的海岸边,急忙跟在高凡的身后。
风越来越大了。
高凡边走边说:“冷了吧?这里晚上可不能随便出来。”
我相信他的话,但还是问了一声:“为什么?”
“因为闹鬼。”
他冷冷地回答。
“鬼?”
“你看到那片墓地了吗?”
我嗯了一声。
“总有一些人,死后阴魂不散。”
其实,我并不相信他说的那一套,于是试着问道:“所以,这里才叫幽灵客栈?”
他不置可否地回答:“也许吧。”
高凡似乎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轻车熟路地回到了幽灵客栈。夕阳的余晖,正笼罩着这栋黑色的建筑,我的眼睛突然被眩了一下,原来是三楼的窗户上发出几片玻璃的反光。我呆呆地站在大门外,仰着头望着三楼的那扇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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