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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墓1995-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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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哥看看,照得多好呀。这大冷天的我们也没生意,照顾照顾姐姐吧。”
她这句话打动了我。我站下了,问身边的小静。“我们在这里合张影吧。”
小静犹豫了一下。神态立刻恢复了平静。“好吧。”
我突然想起来有人说过,洗出相片时看不到鬼的影像。那小静是不是鬼,照相也是个不错的鉴别方法。
“头再近一些,近点。笑。”“喀嚓”一声,我和小静的笑容被凝固在那一时刻。
那位大姐很感激我们照顾她的生意,特别的热情。一边收钱一边道“帅哥你留个联系地址,三天之内一定让你收到相片。”
我们道了谢,沿着早已封冻的人工湖堤向公园里面走去。穿过游乐场前面是一片早已枝叶调零的树林。
“这段时间你怎么没找我。”我边走边开始和她聊天。我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开始,一直到我问到所有的答案。
“我不想提,请别问我好吗?我这不是来找你来了吗。”第一个问题就吃了个闭门羹。
“那你怎么不在饭店上班了?我去那里找过你。”我又开始了新的问题。
“嗯,觉得没意思就不干了。而且我去饭店打工我父母也不知道,如果他们知道了也一定不会同意我做这份工作。”小静的声音不大,但听着句句都那么的真实可信。
“所以你就告诉姐妹们,让她们说你从来没出现过?”
“嗯,聪明。”小静的大眼睛也一样会说话,眯起来的时候全世界都是晴天。
“那你的家?”我抛出了这个重磅炸弹。
“骗你的,我根本就不住在那个村子。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家在哪里。在饭店打工的时候我们住附近的宿舍。”
“噢。”所有的迷团都揭开了,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心道:你骗我不要紧,这段时间把我吓个半死。看来小静不像我当初想象的那么简单,也是个很有心计的女孩子呢。仔细想一下也是。想当初我十六七的时候去歌舞厅打工,那里的服务员们也都不爱告诉别人自己家在哪里,或者说个假地址,很多人还用化名。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还吓唬了自己快两个月。只是不知道这段时间她去了哪里,怎么一下子人就洋气了许多。
前面后面都只有枯枝组成的树林,只有几只乌鸦耐得得寒冷在天上盘旋,再也看不到人迹了。旁边冻了冰的人工湖上,还盖了一层雪。路边有一排长椅。
我们清理了长椅上的残雪并排坐下。小静在没有任何征兆地前提下扑进我的怀里。我不知说什么好,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和我以这种距离接触过。十九岁的我,情窦初开,哪有坐怀不乱之理。搂着她娇小的身躯只感觉到浑身热血沸腾。
一个想法在我的脑中一闪:“她,这个可爱的女孩。该不是鬼吧。”
四十一
四十一
但这个想法只一闪现就永远消失在九霄云外。她怎么可能是鬼,这么可爱的女孩此刻就偎依在我的怀抱啊。
她把头探出来,双眼注视着我,冒出了让我十分震惊的一句:“让我――当你的女人吧。”
没等我回答,她的唇就印在了我的唇上。
一股温热,一股暖流瞬间袭遍了全身,让我这个硕大的躯体再也没有任何的攻击能力。一只手,一只如魔术师般精巧的手冲破层层阻碍,直接接触到了我的身体。那只手是如此的温暖。让我体味从未领略过的快乐。眩晕中我看见:她的另一只手,正在解自己的腰带。
“不。”我惊呼一声,快速离开她的唇,把她的手从我身上移开。整理好衣服。这所有的动作在一刹那间完成。让她觉得无比突然。
“你,你怎么了?是不喜欢我吗?”小静的眼圈里快涌出泪水了。这表情真让人心碎。
“不,不是。只是我还没考虑好。”我满脸通红,喘着粗气。
“你是个大男人,又不吃亏,有什么好考虑的。”小静气势汹汹,来了这么一句。
“是,我是大男人,但我总要考虑考虑吧。是男人就要为自己负责,也要为女人负责。”这真是我的心理话,我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出来。
“那,你心里喜欢的那个人是谁?能告诉我吗。”小静的泪水顺着腮边滑落,表情说不出来的痛彻心扉。
“我……”我一时语塞,于晶晶那俏皮可爱的样子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可是她却是别人的女朋友。“还没有……”
小静深情地看着我,表情中说不出是悲、是喜、是留恋、是伤感……“桃子,你是个好人。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说着头也不回地跑向远处。
我怔住了,呆在原地好久,没有去追她,任凭身上的温热随着寒冷的空气凝固消失。几分钟前,还是一对恋人般的浓情烈火;几分钟后却是物是人非。人生真是如此吗。如此真实如此淡漠。
四十二
四十二
张达顺利地把偷出库的两块碑卖给了两户人家小赚了一笔。我还蒙在鼓里,而岱哥则敢怒不敢言。虽然他不太相信老王头说的话,但老王头那副紧张的表情倒不像是装出来的。想起张达平时的言行还真的有些鬼气。不管怎么说,别得罪他就是了。
小静果然不再理我了。打上次她跑掉以后,我没有收到过她发来的任何消息。平时没事的时候,岱哥和晶晶两个人倒是经常约我出去玩,打台球、看录像、打游戏、滑滚轴、K歌……好像那时候能玩的项目也就是那么几样。和他们在一起我是又高兴又难受。高兴的是可以经常见到晶晶那让人窒息的美丽容颜;难受的就不用说了,我觉得自己像个200瓦的大灯炮天天晃在人家周围。好在晶晶倒还不这么认为,有什么事情都会叫着我一起,也不管岱哥乐不乐意。晶晶一口一个“桃子师傅”,和我已经混成了很好的朋友。
阴历三月初一。虽然早已经过了立春,但积雪依然没有融化,天倒不是那么冷了。东北的天气就是这样,要冷就冷上半年,到了五一天气才真正地地转暖。
我和岱哥今天有活。一大早就忙了起来。打更轮到关老师值班。我和关老师近期经常背地里交流碰到的那些怪事,可还是一直没有理出个头绪。徐会计最近倒是也没什么特别的举动。公墓这边倒是好像安静了不少。
今天我有个很棘手的活儿,就是描碑。说明白点就是公墓里有些旧碑立的时间长了,风吹雨打,难免上面的字迹有些斑驳。孝子贤孙们觉得这样有碍观瞻就会出些钱来要求重新描画。但那些碑座已经用水泥封死了,想要放倒再描油漆根本就不可能,于是这就需要我带着毛笔和黑红油漆到墓地里一笔一笔地描上一遍。这样描一块碑才赚十块钱,钱又少难度又大,是我最不爱干的事情之一。更何况现在天气还没有回暖,别说还要写字了,就算只去墓地里呆上一会儿也觉得浑身从里到外地凉。
没办法,不想归不想,活还是得干。我拿了工具一个人进了墓群。今天要描的这座小碑在墓群西侧,倒是没有几个字,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公墓里静悄悄地,这种平常的日子墓地里基本是没人来的。只有高空飞过的乌鸦有时会传出几声哀鸣。
我走过熟悉的二区甬道,来到第四排碑前。没错,就是这块。我蹲下身,开始铁勾银划。不多久就描完了大字。开始描旁边的小字。“原藉山东省枣庄……”写了这么多碑,就属原藉山东、辽宁和吉林的最多了,占到百分之九十左右。看来黑龙省还真是迁移省,基本没什么本地人。小字其实比大字难描得多,一行没写完,就觉得腰酸背痛。直起身子抻一抻,伸个懒腰,别提多舒服了。
旁边五六米远的地方,竟然坐着一个女人,无声无息。加上我没有防备,差点吓得从过道直接摔下去。
四十三
四十三
一个人和我距离这么近,我竟然没有听到她走路过来的声音。她一动不动好像泥塑一般。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呆呆地望着面前的碑。
我这次可被吓得不轻,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然扎了一下。咚咚地跳个不停。如果换成谁在墓地里突然见到一个女人出现也会感受像我一样―――以为自己碰见了鬼。稳定一下情绪以后,我注意看到:她坐在一个墓碑前面,碑座上还摆了几样水果,用牛皮纸托着。噢,原来是一个来这里上坟的人。心里稍微地平静了些。向她的脸上观察,一个年龄不大的妇人,二十七八岁,脸很苍白,像一张纸。眼角上过早地生出丝丝细纹。双目无神里面布满了血丝。头发比较散乱地盘起。穿着一件样式有些过时的外套。
我重新被吓到了,这,这不是腊八的晚上,朝阳村口站着的那个女人吗?
撞一次鬼还不够,还撞两次,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人家了。
我不敢接着工作下去了,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逃开这里。可是,可是如果想离开墓区我就得经过她的身后。这对我来说,是多么大的挑战。
顾不得那么多了,我把油漆盖好,放在碑座旁边,拿着毛笔快步向外走去。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她面前的碑。“显考郑占田,显妣张淑清之墓”。
虽然“郑占田”这个名字足矣让我胆寒,但是我站住了。她是郑占田的亲人?直觉告诉我,这个郑占田和我有种极其微妙地关系。或者说身边的怪事皆是由他而起。这可是弄明白这些事情的大好时机。我不相信面前的这个是鬼。
我在下了第一百次决心以后,开口和面前的这个“鬼”说了第一句话。
“您好,您是死者的家属吗?”
尽管我说话的语气听起来那么温柔,尽管我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但当她转过头来注视我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地全身打了个冷战。那双眼睛中失去了活人的那种光彩。
“嗯,是呀。我就是这个碑上刻的张淑清。”她指了指碑上那用红漆涂着的“张淑清”三个字的声音有点嘶哑。
我十分惊讶,但却有些如愿以偿的感觉。我曾经就怀疑过脚印这一系列的事件和这个张淑清有关系,后来又怀疑是徐会计在捣什么鬼。不管怎么说,这是一条线索。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下去了。她倒是首先和我攀谈起来。“小伙子你是写碑的人是吗?”
“嗯,对呀。”
“那平时我没时间上来的时候,那个死鬼你要多照顾一下。”她的声音中有些幽怨。
这句话让我听得身上遍体都是寒意。嘴上还在附和着她:“会的会的。”
现在我想知道的另一个答案就是那天晚上站在道中间看我的女人是不是她?她为什么会站在朝阳村通往公墓的道上?是不是她在公墓制造了神秘地脚印。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她的脚。
天哪―――她根本就没有脚。
四十四
四十四
世界上怎么会有没有脚的女人呢,我不过是受了一些恐怖电影的影响自己骗自己罢了。真实的情况是我看见了一双大脚。她的脚明显比一般女人大一些,穿着一双平底鞋,一个不修边幅的家庭妇女经常穿的那种鞋子。这样的脚怎么会是那对脚印的主人呢。去掉一个错误答案。
“您怎么想起来今天到公墓上来看他?”我暗指今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噢。我家就住在离你们不远的朝阳村。也走不了几里路,有空的时候我就上来看看他。”
朝阳村,又是朝阳村。那里快成了怪事大本营了。不过她的这些话还是解开了我大部分的疑惑。我终于可以确认她不是个女鬼了。
她站起身向我告辞。“我要回去了。谢谢你替我照顾他。”
“嗯。”我点点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她起身顺甬道走出墓区。脚步果然很轻,基本听不到什么声音。
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接着做我的事。
听公墓上的人说,吃别人上坟的瓜果和食物不但不是对死者不敬,而且对自己的身体还有好处。我不太明白这种说法是因何而起,也许就是人们不肯浪费掉那些东西而为自己找的借口吧。离开墓区时我没敢拿郑占田碑座上的水果。
回到家里,老爸说有我的一封信,都送到好几天了,但忘记了告诉我。今天才从厂里拿回来。我觉得新奇,好久没和谁通过信了。拿过来一看,沉甸甸的,里面有硬纸板,我才记起自己和小静合影的事来。
拆信封的时候,心里不免有些紧张。鬼是照不出来相片的,如果这张相片抽出来只有我一个人在上面那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照片从信封里缓慢地抽出。已经露出了小静那洁白的牙齿和甜美的笑容。我的心也好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感谢老天,小静终于让我放下了一颗心。
照片被整个拿出来了,照的不错。背景那些枯枝带着一点残雪很有意境,小静也很上相,照的像某位电影明星,再看我――我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差点瞪裂,整个人僵住了,一动也不能动了。
相片上,竟然没有我。
四十五
四十五
我是鬼吗?可笑。我怎么会是鬼。如果是鬼我怎么还能活在人间,为什么所有的人还能看到我。可是,照片又是怎么回事。明明是我和小静合的影,可是我在哪里。我到底在哪里。
1996年4月4日,清明节。天气乍暖还寒。第一场春雨也光临了公墓。清风拂面,带着春天的泥土味沁人心扉,除了山里面还有些积雪不肯离去,大部分地表的雪都融化得差不多了。冻土层融化带来地面的泥泞,尤其是山坡上,过路的人都弄得一脚泥。
今天可是公墓的大日子。清明和鬼节是整个公墓最热闹的两天。我们凌晨四点就来到公墓集合,主任亲自给大家分配任务。我和岱哥负责随时巡察公墓的各处,确保正常的秩序和公物的安全;会计和张达看守办公室,应对咨询和办手续的访客;两位更夫负责指挥各种社会车辆的停放;主任负责整体工作的协调和调度。安排停当后,主任为每个同事分发了对讲机并讲明了使用方法。我还没见过这种阵式,不知要应对多大的场面,如临大敌。
凌晨五点多钟,由打公墓底下开上来两辆军车。军车停在了公墓东侧的山坡上。车上下来两车的士兵,大概有五六十人。所有的士兵全赴武装,看装备都是武装警察。原来,这两车兵是殡管所从武警大队借用的,为了维护公墓的正常秩序。我看着新鲜,心说有必要弄这么隆重吗?
过了六点不断有社会车辆上来,公墓开始人声鼎沸。除了墓地东北角的高墙没有人看守之外,武警们整齐地围着整个公墓站立出了一道人墙。我和岱哥胸前佩带着“工作人员”字样的胸卡在大门边检查进入墓区的访客,他们不可以带火种和纸张进入,今天公墓上是禁止烧纸的。
随着人流的不断增多,两个老头儿也冒汗了。公墓前面的空地根本就容不下这些车了。后面的车辆还在一辆接着一辆地涌入。人们拎着各种各样的水果、点心,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表达对亲人的哀思,公墓的大门快被挤破了。主任用对讲机通知我们,他派两个官兵来守大门,让我们立刻去墓区里面巡察。我和岱哥临时分了一下,他东我西,进入了人山人海的墓群。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壮观的景色,漫山遍野的人群,漫山遍野的哭嚎之声。每个墓前都摆满了瓜果食品花束。死者家属们带着一家老小,在各自家人的墓前述说各自的故事。我就仿佛一个局外之人,穿梭在这些故事之间。没人理我,奇书网也没人感觉到我的存在。这个时刻我倒是找到了做鬼的感觉。也许我就是个鬼呢。也间或看到没人光顾的那些墓碑,夹在这热闹场景当中,无比的凄凉。
二区四排第三个,郑占田的碑前,没有人来。而旁边的几个碑上,都盖满了鲜花,放满了瓜果梨桃。我顿生凉意,想起了张淑清那哀怨的眼神。今天她怎么没来,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她竟然不来了?趁着没人注意,我从边上的墓碑上捧过来一束鲜花放到他的碑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东边乱了起来,人声遭杂。岱哥的声音有些发发抖,通过对讲机冲我喊道:
“桃子快来,群鬼来袭。”
四十六
四十六
大家不知那边发生了什么事,都在交头接耳。我分开众人跑了过去。墓区的东侧都是人们的惊呼声。几十个大人和孩子像无头苍蝇一样从东侧城墙向上爬过来。我从来没见过这场面,也惊呆了。这是怎么了,他们都疯了吗?
岱哥大声喊着:“别上来别上来。”但底下没有人理会,还像疯了一样地向上爬。这时几个武警也增援过来了,和我一起把已经爬上城墙的人阻挡在外面。隋主任用喊话器开始喊话:“大家不用惊慌,不用惊慌,我们会处理好的的。相信我们。”
此时我才看清楚那些爬上城墙的人,都是村民打扮,还有些十几岁的男孩女孩,甚至还有不少老人。为了怕山体滑坡,东侧一段的城墙修成斜面的,像水坝子一样。虽然比较好攀爬,但还是有一定的危险。难道这么多人都被鬼附身了不成。
这些人看有官兵阻拦进入不了墓区,就原地坐在那里不肯离去,每个人手口都拿着几个大大的口袋。我这时才搞清楚状况。他们都是附近村子的农民。来这里是为了抢夺墓地里那些瓜果点心的。去年的鬼节,上坟的人还没有走东西就被这些村民哄抢一空,但因当时公墓缺少人力没办法阻止,造成了很坏的影响。今年他们不但又来,而且增加了人手。亏得主任有先鉴之明,用了两车武警来维持秩序。他们一看墓地周围站满了官兵,没有可乘之机,就从城墙这边冲上来,想混进人群混水摸鱼。还好他们的冲锋过程被岱哥撞个正着。虚惊一场,我的心还在咚咚地剧烈跳动。
外面乱成一锅粥。屋里也没闲着。满屋子的人,一拔接着一拔,别说没地方坐,根本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会计和张达一面一个,给来访的人讲解公墓的情况和墓地的价格。张达在销售这方面是个好手,瞪着他那白眼仁多黑眼仁少的眼睛白活得口水飞溅。而徐会计则低调得多。坐在那里人家问一句她答一句,显得无精打采。
最近这一段时间可以说徐会计要多倒霉就有多倒霉。
从初八那天主任开始和她冷战。别看隋主任这个人窝襄,但戴绿帽子他却实在接受不了,二手绿帽子的滋味更是难受。张达倒是从那次以后对自己还算不错。可是他怪点子特别多。经常不合时宜地打电话约徐会计出来做那个事情,害得徐会计提心吊胆,怕丈夫看出所以来。张达的原则是“反正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自己的名声反正已经不怎么样了,不在乎差这一个。徐会计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和这个大色狼搞出了关系,他好像怎样都得不到满足,但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办法呢。
比三角关系更让她恼火的是,不知道怎么自己最近经常出现一些幻觉。腊八那天在出租车上就出现了特别严重的一次,吓得她年都没过好。为什么自己会看到那些血淋淋的场面,这些是否预示着什么呢?年关过后,她偷着找了一位算卦先生给看了一下。那位高人说她招到鬼了。必须要在正月十五那天阳气最足的时候到墓地里烧纸敬神。她招到的那个鬼是谁呢。是张达?还是公墓里的其它恶鬼?
不管到底是哪一个鬼,不管有没有鬼,“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徐会计果然在正月十五那天带了一手提袋的黄纸拿到公墓上面去烧。没想到她的这种怪异举动却被关老师抓个正着。于是就发生了前文的那一墓。弄得“麻秆打狼两头害怕”。不过还好,烧完纸以后果然再也没发生过幻觉。徐会计这人别看勾引男人有一套,但是胆子却不是一般的小,非常惜命。治好了她的病,她千恩万谢地去找算卦先生,把他奉为神人。
这个所谓的神人叫赵丙寅。一听名字就知道是自己起的艺名。在鸡西地界上卜运算卦小有名气。其实他哪知道徐会计是什么病,让她上坟烧香无非是骗两个钱儿花罢了。谁知歪打正着把徐会计给治好了。自己也沾沾自喜。
话说徐会计和张达总算打发完了咨询交款的那些人,日头已经偏西了。中午大家也就对付着吃了点山下送上来的盒饭,此时还真是感到有些疲倦,外面又恢复了安静。张达凑到徐会计旁边,手从后面直接按在她肥硕的乳房上。吓了徐会计一跳。
“美人儿,今晚咱俩去山里打个野炮如何。我从哥们那儿借一辆切诺基来。”张达淫笑着说。
四十七
四十七
公墓这块地儿其实还是不错的,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空气也不错,再加上人烟稀少。周围的一些树林就成了很多野鸳鸯苟合之地。老王头有时到周围的林子里转转,回来经常要骂世风日下。因为那些林子里遍地都是卫生巾、避孕套、一次性塑料床单。晴天的时候还看不出来人都藏在哪里,有时赶上下雨可有热闹看了,常常能浇出来好几对儿。
天气冷的时候有人就在车里解决。常常可以看到一辆夏利开到林子边上停住,过个把钟头再开走。这就是张达说的打野炮。
徐会计哪有这个心情。她和张达嗔道:“饶了我吧,今天太累了不舒服。松开我别这样,一会他们就回来了。”她试图移开张达的手,但没有做到。
张达皮笑肉不笑“我可是特意为这事儿借来的车。别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再说,今天是清明。你回去晚你家那位不会怀疑的。”
徐会计还想推辞。张达脸上泛起了寒意。“别婆婆妈妈的,我是什么人你也知道。要是不满足我的要求,我就把你和主任那点事儿抖出去。”
徐会计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和主任?我和主任哪有什么事呀。”
“别卖关子了。我早就看出你们之间有事儿了。看最近老隋对我那态度,一看就是吃醋了。”
“好吧。我答应你。”徐会计无耐地点点头,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摆脱这个恶棍了。
“这就好嘛。”张达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
下午,孙所长开车到公墓视察。公墓里上坟的人已经少了很多。所长亲自到墓区里转了一圈。看到上坟的物品摆放的井井有条,墓区里也没有明火,几十名武警战士整齐地站满公墓的各处,我们几个工作人员个个精神抖擞,他非常满意。主任陪着他聊了几句,他就提前告辞了。当他走下墓区的时候,看见了正在大门口坐着休息的我。
我连忙从椅子上弹射起来。站得笔直:“孙所长好。”
孙所长乐呵呵地看着我,他总是显得那样地和蔼可亲。“桃子是吧,年轻有为。字写得不错,为咱们公墓增色不少哇。”
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所长过奖。”
他拍着我的肩头,凑近我小声地说了几句话。“桃子啊,你最近和关老师接触得挺多。”
我知道关老师曾经是他的老师,也许关老师把我们这对忘年交的事和他聊过了。于是笑着回答:“是呀,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孙所长的表情大出我的所料,竟然变得有些严肃起来。他叹了口气说道:“唉,桃子呀,我虚长你一些年纪,论起来你得叫我一声大哥。大哥劝你一句……”
我听得莫名其妙。愣愣地看着他,听他的下文。
“以后少和关老师交往吧还是。”
“为什么?”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全然忘了什么礼数。
孙所长笑了笑。“人鬼殊途。”然后很悠闲地从我眼前离去。
我愣在原地。
四十八
四十八
“人鬼殊途”这句话什么意思?
分明说我和关老师当中有一个是鬼。
关老师?怎么看也不像鬼,那么慈祥的长者。那只有一个可能,我是鬼?孙所长觉得我是鬼?不想让我接近他的老师?这,这太不可思议了吧。我全身霎时间布满寒意,从里到外
凉了个透。
脑中不断闪现着年前到现在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为什么我周围发生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为什么洗出来的相片里没有我,为什么孙所长说人鬼殊途。这些难道都是偶然吗?不是,一定不是。
答案只有一个――我就是那个鬼。
如果那个时候我要是看了那部叫做《灵异第六感》的美国电影,一定会觉得那部电影是为自己而拍。那部由奈特。希亚马兰执导的电影里,麦尔康医生是一名杰出的儿童家庭心理学者,帮助过不少问题儿童走回正路。他面临一个病例,这名叫做柯尔的11岁小男生拥有阴阳眼,长久以来饱受冤死鬼魂的困扰。尽管科尔在医生的开导陪伴下逐渐接受了事实,但是就在整件事似乎即将功德圆满之际,麦尔康医生却有一个更惊人的发现,那就是――原来他自己是鬼。
可是,我是从什么时候变成鬼的呢?从我第一次碰见灵异事件开始吗?
第一次遇见怪事,是腊八的那个晚上。我送小静回家。然后,一辆鬼车把我送上了公墓。对,从那时候起我就是鬼了。常听老人说,腊八是一年当中最冷的一天阴气最盛。我竟然在那个阴气最盛的时间到了公墓这个阴气最盛的地点。对,一定是这样。原来关老师当时看不见我不是因为他在梦游―――而是因为我是一个鬼魂。这样说的话,那对脚印的主人也许就是把我由人变为鬼的凶手。就是她,在把我引到公墓做完这一切以后再让我失去神智回到了家里。
想到此,我万念俱灰,感觉到自己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手脚也变得冰凉。我才刚刚年满十九岁。还有那么多美好的日子等着我,怎么就这样、就这样脱离开人世了呢。我的生活从此就没有了?佛家讲六道轮回,有天道、修罗道、人道、饿鬼道、畜生道、地狱道。
我这算哪一道呢?为什么我还可以暴露在阳光下?还是我只能在人世间再盘恒数日?
我竟然真的是鬼。而你们,竟然在看鬼写的文字!
四十九
四十九
我的心随着像是秋风中的一片叶,边飘浮边下落,整个心不断的下沉,一直掉落到无底的深渊。我甚至怀疑,我到底还有没有心。
我如果是鬼,那就说明原来的那个我已经死了,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的肉躯又在哪里呢?难道就埋在这个公墓?或是公墓当中的某一处。对,或者就在墓地最上面的那块荒草中间。也许,也许徐会计那天就在给我烧纸。对,否则她正月十五一个人在荒地里干什么?
徐会计,徐会计就是杀死我的那个鬼。
可她,她又为什么要害我呢。我们无冤无仇呀。常言说的好: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我扪心自问,自己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就算我做过错事,可我还算是个孩子啊。
我想,世上也许不会有几个人比我更坚强。虽然有这么多无法面对的事实摆在眼前。可是我还是不能放弃思考。我一直认为不会思考的人就等于行尸走肉,今天我已变成了行尸走肉了,我还怕什么呢。
起码,起码我可以证明几件以前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第一,原来世界上真的有鬼。第二,原来还有不知道自己是鬼的鬼。第三,鬼还可以因为某种原因混迹在人类中生存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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