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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剑傲江湖-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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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小晴躺在床上,怀里搂着那件狼皮袄,一双青眸瞪得又圆又大。

  她并非自作多情,在与“徐天良”共作美梦,她只是想证实一下,这件狼皮袄的灵气。

  徐天良送狼皮袄时告诉她,这件狼皮袄除了防风御寒之外,还是一件宝物,夜里遇盗贼,白天遇歹徒,狼皮袄都会竖起狼毛向主人告警。

  她知道闽佳汝的手下,今夜一定会来,所以她想顺便试试狼皮袄。

  她想入睡,在睡梦中让狼皮扎醒,岂不是更有趣味?

  但,她睡不着,翻来复去,怎么也睡不着。

  徐天良的身影和他那种种古怪的表情,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旋转。

  他现在怎样了?

  他睡着了吗?

  他吃饱了吗?

  他会有危险吗?

  她不停地向自己发出一连串的提问。

  她无法回答这些问题,但,有一个问题,在她心里已是十分明白。

  她已爱上了徐天良!

  她不知道他的来历,他的真实身份,甚至连徐天良这个名字是真是假,她也不知道,但是,她却已深深地爱上了他。

  这简直不可思议!然而,这确实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这感情来得太快、太猛,连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妄狂少女,也不由感到心惊肉跳。

  自己是不是发疯了?

  那么多年轻英俊,有钱有势的男人都不要,对自己忠心耿耿,愿献出生命的师哥也不屑一顾,却偏偏会爱上这个说疯不疯。说傻不傻的古怪少年,真是没理由!

  她不得不承认,爱情既无法理解,也无法控制,它来了就由不得你拒绝。

  她抿唇笑了。

  这突来的爱情,也许与自己的任性和胆大妄为有关吧。

  爱就爱,又能怎么样?

  她瞪圆了眼在爱海中任性地游荡。

  突然,手臂传来一阵针扎似的刺痛,她一怔,随即摸了摸狼皮袄。

  天啦!柔软的狼毛象刺猿的尖刺竖了起来。

  徐天良所言果然不假!

  这样一件宝物,他能赠送给她,说明他已是看重她了。

  她心中似有一股暖流淌过。

  衣柜的门缝里飘出了一缕轻烟。

  五更返魂香!

  还未待轻烟飘上床头,她已辨出了盗贼使用的迷香品种。

  她至少有十种方法来解这种迷香。

  世到月下秤万活退棚宿醒前来的盗贼。

  高风球太小看这位铁血堡的小公主了。

  可是……

  她没有动,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她心中犹豫不决。

  她有个胆大妄为的想法,但很危险,稍有不慎,也许就会铸成终身大错。

  轻烟罩上了床头。

  她咬咬牙,决心一睹。

  睹注是自己的命,瞎的是徐天良对自己的关心。

  她紧紧抱住狼皮袄,吸进了一口迷魄香烟。

  两个蒙面人窜到床边。

  两人互相点点头,一个去扯钱小晴怀中的狼皮袄,一个从腰间取下一只麻袋来。在手中抖开。

  狼皮袄怎么也扯不掉,而且还很刺手,两人急了,便用麻袋将钱小晴和狼皮袄一起装了起来。

  两人扛着麻袋出房,将门掩好,绕过道穿入院坪。

  院坪早有两人接应,打个手势,一齐掠入院里。

  高升店后院很深,共有三院落。

  院内天井旁,站着高风球。

  院中,停着一辆马车。

  四人扛着钱小姐来到高风球身前。

  高风球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两人将钱小晴抢进马车里,两人去开后院的门。

  高风球目视着里院门,象是在等待着什么。

  刷!一着白光闪过,落在后院门前。

  高风球冷声道:“你终于来了。”

  徐天良冷哼一声,没答话。

  高风球冷声道:“你是想救这位姑娘?”

  徐天良略略一顿:“是的。”

  高风球笑道:“你凭什么救这位姑娘?”

  徐天良举起手中的天神剑:“凭这把剑。”

  “凭这把破剑?”高风球声音一沉:“出剑吧。”

  四个伙计同时高风球身旁一跃,四把钢刀闪织成网,看来这四个伙计,也不是平庸之辈。

  “慢!”徐天良低声沉喝。

  高风球目光一凝:“你害怕了!”

  徐天良淡淡地道;“咱们到外面去,不要弄脏了这块地方。”

  “很好。”高风球点头道:“你想得确实很周到。”

  徐天良没有说话,掠身跃出院墙外。

  高风球挥挥手,带着四个伙计,跟身飞越而出。

  徐天良走出城外。

  高风球忍不住道:“喂,还要往哪儿走?”

  徐天良仍向前飞奔,嘴里道:“你害怕就回去吧。”

  “妈的!”高风球恨恨地骂了一声,加快脚步,自己追了上去。

  高风球在公府手下干了十五年,还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徐天良奔进一条山沟,停住了脚步。

  空旷之处,月映在雪地上显得几分明亮。

  徐天良在奔跑中想压住弹跃出鞘的剑,想压抑心中越来越灼的杀气,却怎么也办不到。

  高风球在徐天良身后的三丈远的地方停下,目光缓缓扫过四周,然后道:“你干嘛要跑到这儿来?我还以为这里储存着宝藏,然后……”

  徐天良冷冷地道:“杀你们,我一个人就行了。”

  “哦,是吗?”高风球冷然一笑,口气十分托大,“可杀你这样的人,已不下三十个了。”高风球他口气虽然托大,说话时却已向四个伙计打了手势,四个来伙计立即扯刀,立在他左右两边。

  他毕竟是经验老道的老江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他自信能杀掉徐天良,再加上四个伙计,那就是万无一失了,然而,他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小看了对手。

  这是个极其愚蠢的致命的错误。

  这样的错误,无论是谁,也只可能犯一次。

第十章 雪白血红
翌日清晨。

  徐天良和钱小晴一早结帐,离开了高升客栈。

  半个时辰后,神色慌张的店伙计,骑着一匹快马,冲出了院门。

  可怕,简直是太可怕了。

  徐天良和钱小晴平安无事,而高风球和四个伙计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帐房先生不见高风球回来,立即派人去寻找,后院的马车静静地呆在那里,却不见人影,跟着足迹追到城外山沟,除了一片白雪外,什么也不曾见到。

  高风球和四个伙计神秘地消失了。

  谁敢动魏公府闽大公子的人?

  可怕的狼嗥意味着什么?

  帐房先生不敢留徐天良和钱小晴,只得命伙计快马向闽大公子禀报。

  徐天良和钱小晴行走在雪地上。

  地上两行脚印一大一小,一深一浅。

  徐天良脚步虽然有些沉重,但心情却十分平静。

  按理说,对于十个从未杀过人,而且精神上并没有什么毛病的人,初次杀人后,总有些后怕或神经紧张,因为杀人毕竟与杀鸡宰羊有些不一样。

  他如此轻松,如此平静,是否与他是狼崽有关?

  他是否真像师傅担心的那样,使用过“倒悬天地”剑式之后,已完全失去了人性?

  杀人时没有任何感觉,快活、害怕、悲戚、自豪,什么感觉都没有,有的只是残忍无情,这是世上最可怕的杀人者,天生冷酷杀手。

  他就是八绝文狂徐沧浪苦心培训出来的,肩负皇祖圣命的冷酷杀手。

  他脸色冷峻,剑眉微锁,似在思考什么。

  他没想昨夜的事,而是在想:对身后的这位姑娘,该怎么办?

  钱小晴裹着狼皮袄,轻跳着跟在徐天良身后,满脸是笑。

  她的心情此刻是高兴极了。

  昨夜把命作为赌注,她居然赌赢了,徐天良没有抛弃她,而是毫不犹豫地救了她。拼着与闽公子作对也要救她,可见徐天良对她的情深厚意,已到了与她一样胆大妄为的地步。

  他将高风球和四个伙计怎么样了。她不知道。也懒得知道。

  得罪了闽大公子,对他和她,还有她的家,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她根本就没去想。

  她浸没在幸福之中,满脑子全是绮丽的梦。

  路旁,田畦间有一间废弃的破草棚。

  徐天良顿住脚步。

  “怎么不走啦?”钱小晴笑吟吟地问。

  徐天良板着脸道:“你到底要去哪儿?”

  钱小晴秀眉斜扬:“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去沧州。”

  他声音低沉而凝重:“真的?”

  自己要去沧州,她也要去沧州,真有这么巧?所以尽管她已说过了三次了,他仍然不肯相信。

  “哎呀!”她娇喝地道:“你要我说多少次,你才相信?我这次逃婚逃出来,就是要去沧州外婆家,请外婆替我作主。”

  他犀利的目光,看着她道:“我没听过沧州有个什么西施庄,更没听说过什么九龙神拐粟老太。”

  关于沧州的情况,师傅对他说得比较明白,故此他心中有疑。

  她眼珠子一转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你连魏公府闽大公子也没有听说过呢?”

  他不觉一怔,这话倒也不假。

  她抿抿嘴,忽然凑近前,压低声道:“你将高老板和四个伙计杀了?”

  他没有犹豫:“是的。”

  她眸子中闪出灼烈的光焰:“是为了救我?”

  他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勾勾地盯着她。

  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并不是全心去救她,而是当时觉得不能不去救她,至于杀人,那则是一股原始的*和邪魔剑术的冲动。

  无声便是默认。

  她兴奋中趁机向他进攻。

  “你杀了闽大公子手下,他不会放过咱们。”

  “我不怕。”

  “你不怕,可我怕。”

  “你有什么可怕的?他只是想娶你,并不是要杀你。”

  “你杀了他的人之后,他就会改主意了。”

  他眼中棱芒一闪:“他真会杀你?”

  她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你真不该救我,你救了我又不管我,我是死定了。”

  他的防线被她攻破:“你到沧州后就没事了?”

  她翘起嘴:“我外婆会保护我的,闽大公子奈何不了她老人家。”

  她的想法很简单。她在沧州虽然没有什么外婆,但疼爱她的爹爹一定会找到沧州,到那时候,她把徐天良带到爹爹面前一哭一闹,爹爹定会原谅他们,至于闽大公子,一旦真正翻了脸,爹爹也决不会怕他。

  关健在于,她要与他一道去沧州,既不能让三叔抓回去。也不能落到闽大公子手中。

  他沉静了片刻:“好吧,我护送你去沧州。”

  “太好了!”她拍着小手,高兴地叫了起来。

  他唬着脸道:“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行!别说是一个条件,就是十个、百个、千个条件,我都答应。”她笑得美目眯成了一条缝。

  他轻咳了一声道:“扮成流浪汉,绕山道去沧州。”

  她笑容凝结在脸上,张大小嘴。

  他沉声问:“怎么样?”

  她歪起头,抿起了小嘴:“没问题。”

  “好,现在我替你化妆。”他伸手抓住她的肩头。

  她像泥鳅似的从他手中滑出:“这个用不着你帮忙,你等着瞧好啦。”

  她一扭腰身,像燕子一样掠向破草棚。

  他冷冰着脸,挺直腰身在路旁等待。

  须臾,草棚里探出了一个头。

  蓬散的头发,黑黝黝的脸,连脖子也是黑乎乎的,她正在咧着嘴笑。笑脸在散发的衬托下,似一朵盛开的墨菊。

  他没有动,也没有对她的笑报以回答,只是抿了抿嘴唇。

  她弓着腰从草棚里缓缓地钻了出来。

  他身子抖了一下,眼里闪出灼炽的光。

  她披着狼皮袄,穿条破皮裤,脚下的鞋子上系着两把草绳,胯下夹着一根竹棍。她故意极着腰,摆着屁股,使劲晃动着竹棍。

  她跳跃着,学着狼嗥。奔向徐天良。

  他仍然站着没动,脸上是一片冷漠。

  “呜哇!”她昂头叫了一声,立在他身前,“我这样怎么样?”

  她有意扮成狼,目的是想看看他对她这条狼的反应。

  然而,她的诡计没有成功。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未予评置,显然,他未被她这条美丽的母狼所打动。

  她翘起小嘴,手中的木棍重重地往地上一蹲,正色道:“老实告诉你,我的丹青和易容术是当今世界上最好的,这是外婆亲自教给我的绝活,就连易容世家的慕容若真,见了本姑娘也谦让三分。”

  她说的这话,都是实话。

  他凝视着她,她脸上左额多了一块小疤,疤痕似散开的花纹,可以看出这是小时候不小心,被什么钝器、卵石块之类的东西碰伤的,同时脸形变得圆多了,鼻梁下塌了不少,下巴也翘起了许多,准确地说她已完全改变了面貌,如不说穿,没人会知道她就是铁血堡的公主钱小晴。

  好精巧神奇的易容手法。

  他不禁点头道:“不错,手法的确是很高明。”

  她绽笑了:“谢谢夸奖。”

  他声音突然一沉,变得冰冷:“听着,以后不准扮狼。”她眸子里射出两道似乎要穿透他心靡的目光:“为什么?”

  他淡淡地道:“因为我不喜欢狼。”

  她很机敏,同时也有一种直觉告诉她,他说的不是真话。

  “可是……”她想趁机进一步试探他。

  “走吧。”他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哎,你还没化妆呢。”她拍拍腰间的小包袱,“来,试试我的手艺。”

  “不用!”他轻轻推开她:“扮流浪汉,我用不着化妆。”说话间,他三两下脱下衣袍,鞋子,解散发结,再抓一把雪地下的泥土往脸一抹,一个十足的流浪汉便出现在她面前。

  他说的没错,他是天生的流浪汉,根本用不着化妆。

  灰蒙的狼山,恰似一头扑卧在雪地里的巨狼。

  雪覆盖了山顶、山脊和山坡,却未能填满山谷与山坳。

  山谷中溪流仍然在潺潺地流,溪旁茂密青翠的杂树,与山峰白雪中露出的长青松柏相映,显得格外素雅幽薛。

  山道铺着厚厚的积雪,蒙上一层隐约的薄雾,透着几分神秘的气息。

  徐天良埋头走在山道上。

  “喂!你怎么老是不说话?”钱小晴呶着小嘴,叽叽咕咕地说个不停,“山里的雪景这么美,要是能找个小石亭坐下来,烫上一壶酒,你我面对雪景饮酒赋诗,那该多好。”

  徐天良没答她的话,他在计算,如果用这样的速度走下去,将要多少天才能到达沧州。

  他虽然从未出过死亡谷,但师傅交给他一张地图,图上详细标明了去沧州的路线与每村、每镇、每条山路间的距离,凭他的才学,有了这部指南,他自能准确地计算每一段路程。“唷!前面有座石亭!”钱小晴高兴地嚷了起来。

  徐天良的眉毛却皱紧了。

  他早已发现了这座石亭,因大雪封山,附近没有别的山道可走,所以他无法回避。

  “嘻嘻嘻嘻!”钱小晴嘻笑着,也不管徐天良同不同意,拔足便奔向石亭。

  徐天良犹豫了一下,也踏步向石亭走去。

  他在抬脚的时候,意识到如果他到新丰城是第一个错误,那么他答应护送钱小晴去沧州,便是第二个错误。

  石亭虽已破旧,但亭阎、石柱全都完好,正额上“望梅亭”三个大字,依然醒目。

  亭内,有张圆形石桌,桌旁四张石凳,大概是许久没有人来过,桌凳上积了一层雪。

  钱小晴跃入亭内,拂袖将桌凳上的雪扫去,然后将包袱搁到石桌上。

  她反背着手到亭边迎徐天良。

  “徐公子请!”她笑容可鞠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无奈,浅浅地笑笑,踏入亭中。

  “徐天良请坐。”她请他在自己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然后伸手打开小包袱。

  这个小丫头想干什么?

  他目光不觉盯住了她的手。

  她从包袱里取出一壶酒,笑吟吟地推到他面前。

  他瞪圆了双眼:“你居然带了酒?”

  她嘻嘻笑道:“当然罗,我刚才不是说了,你我在石亭中一边赏雪景,一边饮酒赋诗是很有趣的吗?”

  他心猛地震抖了一下,这个丫头不简单,一定要小心提防她!

  她并不知他的心思,又从包袄中取出两只酒盅斟满酒,缓缓站起。

  “请。”她举起酒盅。

  他没说话,举盅一饮而尽。

  她却只吁了一口酒,放下酒盅。哦声吟道:“梁园深雪里,更看荡宽山,通出关荆外,如游盅少间,云愁万木老,渔罢一蓑还。此景堪延客……”

  她一首诗尚未吟完,徐天良一声沉喝:“谁在林丛里?请出来!”

  话音刚落,亭左侧的林丛中走出了五人。

  徐天良见到五人,不觉脸色微微一变,但这一变,只是在一瞬刻之间,随即恢复了宁定。

  五个披着狼皮的猎户。

  钱小晴见到猎人时,立即把眼光投向徐天良,但她在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找到。

  一个长有落腮胡须的中年猎人,走近石亭,用困惑的眼光打量着他俩道:“你们是什么人?”

  徐天良还没答话,钱小晴抢着道:“过路人。”

  “过路人?”中年猎人抿了抿嘴。

  另一个年轻一点的猎人道:“两个流浪汉,居然在此荒山饮酒赋诗,真是怪事。”

  “这有什么奇怪的?”钱小晴翘着嘴道,“人一生三穷三富不到老,哪有不落魄的时候?所谓是:人在时里,鳖在泥里。你别瞧不起咱们,说不定哪天你倒了霉,比咱们还不如。”

  “你……”年轻猎人瞪了瞪眼,就待发作。

  “哎,算啦。”中年人阻住他,复又对徐天良道:“你们若是要过山就要小心,山里有狼群。”

  说完,中年猎人便同四个猎人执着钢叉,踏山道上山去了。

  徐天良望着五个猎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很明显,这五个猎人是上山去打狼的。

  “真扫兴!”钱小晴咕噜了一声,在石凳上坐下,抓起酒壶。

  “别理他们,咱们再来饮酒作诗。”

  徐天良捂住酒盅:“咱们走吧。”

  “为什么这么性急?”她瞪着明亮的眸子问。

  “难道你不怕狼群?”他十分冷静地反话。

  “有你在,我就不怕。”她很机巧地把问话踢了回去。

  “我要走了。”他站起身来。

  “哎!”她伸手拦注他,“难得的机会,你替我书一首词吧。”

  她想试试他的书法。

  他却没有一丝的兴趣:“不行,改天吧。”

  她目光闪了闪,突然问道:“你是关心山上的狼群?”

  她这是大胆的试探。

  他平静地道:“没有笔纸,叫我如何书写?”

  他避而不答,扭转话锋,使她的试探落了空。

  她盈盈一笑,居然从小包袱中取出了文房四宝。

  她又是早有准备!

  他再一次感觉到了师傅“人心险恶”这一句话。

  她推开酒壶,移下包袱,将文房四宝摊摆在石桌上。

  砚,是紫石端砚。

  墨,是乌龙御墨。

  笔,是斑竹狼毛。

  纸,是玉萱绵纸。

  都是皇宫御书房才能见到的东西。

  由此可见,铁血门权势之大。

  她替他磨好墨,摊开纸:“请徐公子用笔。”

  他凝身未动,究竟动不动笔,他还没拿定主意。

  她捧起笔送到他面前:“你不动笔,我就不会离开这座石亭。”

  她决意要全面考查他的才华,故此决不放松。

  这干系到她的终身大事。

  他凝目沉思,依然未动。

  她有意激将:“你不敢?”

  他瞪了她一眼,傲气顿发,接过笔,端起刚斟满的酒盅一饮而尽。

  他朗声道:“以何为题?”

  她目光落到亭外的一点红枝上。

  一枝寒梅俏立雪中,枝丫生趣盎然,数点梅花胭脂一般圈红。

  她纤指轻轻一指:“梅。”

  他深吸口气,欣然挥笔:昭君怨,梅,道是花来春未,道是雪来香异,水外一枝斜。野人家,冷落竹篱茅舍,富贵玉堂玉树,两地不同栽,一般开。

  他掷笔于桌,长吁口气,神情高傲,气色凛然。

  她注目董纸,芳心激荡,呼吸也感急促。

  她颤抖着手,举起董纸,低声道:“这真是我梦寐所求!”

  他淡淡一笑,踏步走出亭外。

  然而,他并没有听懂她这句话的真正含意。

  徐天良停住了脚步。

  山道旁扔着一柄钢叉。

  斜目察看草丛的积雪,有数滴殷红的鲜血。

  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个念头:猎户遇害了!

  紧接着是第二个念头:谁干的?

  钱小晴比他性急,已弹身跃起,窜向路边林丛。

  林丛里的雪地上有血和拖痕。

  徐天良和钱小晴顺着血迹和拖痕搜索。

  前进不到二十丈,是一条深沟。

  沟底的积雪里,躺着五具尸体,虽然雪将尸体的脸面埋往,但从衣着上可以辨认出,这就是那五个猎人。

  “我的天啦,”钱小晴惊呼道,“有人把他们杀了!”

  沟瀣深逾二十余丈,没有下沟的路,没有可攀手的树枝。

  光秃的石壁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

  “我下去看看。”徐天良眯起了眼。

  “这怎么……,小心!”她再次发出惊呼。

  他扑下深沟,半空憾缩的身子猛然一伸,足在沟壁上轻轻一点,身子带起一条淡谈的灰线,直落在沟底的积雪里。

  她的脸色变得灰青,已失去了血色。

  她是个武功很高的高手,明白从这么高的距离跳下去,沟底纵有三尺深的积雪,也难免不会摔伤,因此她自然为他担心。

  他从积雪里弹起,带着雪花,站立在猎人尸体旁。

  她红润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瞳孔里却闪过一片迷悯的光芒。

  他轻功卓绝,而每一个动作和姿势极像狼跃,他到底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他弯下腰来,扳起中年猎人的头。

  中年猎人的颈脖上一条三寸宽的裂口,裂口象小孩*似地翻开着,虽然不大,但却是致命的伤口,因为裂口里有一根被切断了的主动脉。

  再扳起其它几个猎人的头,同样的裂口,同样的致命伤。

  他们是死在同一个人,同一把剑,同一招剑式下。

  他练过这种剑式,这是崆峒派的秘杀绝招“沧海蛟龙”九式中的最后一式“蛟龙剪尾”。

  崆峒派的杀手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他们为什么要杀猎户?

  难道……

  突然,他竖起了耳朵,眼里闪出冷绿的光焰。

  他忽地一旋身,身子电射般地飞起,足尖在沟壁薄冰棱上一连几点,已掠上了深沟。

  她惊愕地看他微微弯曲的像钢爪般的脚趾,心中充满了疑惑。

  “怎么回事?”她定住心神问。

  “走,有人已在道上等候咱们了。”他冷冷地说着,走向林外。

  她紧跟在他身后。

  山道上并没有人。

  她环目四顾,空山寂寂,连个人影儿也没有。

  他大步向山上走去!

  她咬了咬下唇, 暗自扣上了双袖内的袖箭。

  她自小随爹爹闯荡江湖,凭爹爹的名气和她双袖内的一对紫金剑、十三支连珠袖箭,铁血堡万神灵堂小公主的大名。已是燥极一时。

  若是有剪径强盗想拦路抢劫,那可是蚊子叮菩萨——找错了事主。

  山道向左,翻一道山脊。

  徐天良有脊坡下蓦然顿步,脸色几分凝重。

  钱小晴靠近一步,悄声道:“是不是来了?”

  徐天良尚未答话,山坡后走出一群人来。

  为首的人,五十多岁,青巾挽发,身着一袭道服,背背一柄长剑,项下一缮长须,飘然踏雪而至。

  他踏过的雪地上,只有浅浅的深不及寸许的脚印。

  他身边的人皆背长剑,一式紧身密扣短打扮,也是踏地无声。

  他们在五步距离处,停下脚步。

  钱小晴数一数,一共是八人。

  道长瞅着徐天良道:“你是谁?”

  他斜眼睨视,神态是倔傲已极。

  徐天良冷然一笑,没有回答。

  道长冷咳了一声道:“你以为你不开口,我就会放过你?”

  钱小晴秀眉一挑,跨步上前,厉声叱道:“大胆的道士,敢在本姑娘面前如此无理!”

  道长眯眯眼道:“姑娘,这不关你的事。”

  钱小晴脸罩严霜:“你知道本姑娘是谁吗?”

  道长抖抖袍袖:“请赐教。”

  “你竖起耳朵听清了。”钱小晴摆起架势:“本姑娘是铁血旗会会主,铁血堡乾坤手钱振宇的女儿,铁血万神灵堂公主钱小晴。”

  她不仅打出了自己的名号,连爹爹这块王牌也打出来了。

  她以为凭这块王牌,也许能将道长这伙人吓退。

  道长凝注目光,仔细地端样着她。

  她以为他已被吓住,得意地甩甩乱发:“怎么样?是自己走还是本姑娘赶你们走?”

  道长嘿嘿一笑道:“有人说铁血堡万神灵堂的易容术,连易容世家慕容若真也要逊之三分,贫道原是不信,今日却是信了,好精湛的手法,佩服、佩服!”

  钱小晴顺着嘴道:“既然知道本姑娘的手法,就请不要为难这位公子。”

  “公子?”道长仰面发出一串长笑,“他也算是公子?”

  徐天良眼中闪过一道悸人的光芒。

  钱小晴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道长敛住笑容,肃容道:“想问他几个问题。”

  “原来是问几个问题!”钱小晴目光闪了闪道:“你们问吧,不过在你们提问之前,我要先问你们一个问题。”

  道长皱了皱眉,脸上明显的露出几分不高兴,但还是强忍耐道:“请问。”

  要不是闽大公子嘱咐他不可得罪钱小晴,他早就对她不客气了。

  钱小晴凝目道:“五个猎户是不是你们杀的?”

  道长坦然承认:“是的。”

  “为什么要杀他们?”

  “因为他们碍事。”

  “仅仅如此?”

  “不错。”

  “出家之人,慈悲为本,岂能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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