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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剑傲江湖-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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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头蹲在沙丘坡上没动。

  它瞳仁在逐渐放大,暴炽的绿光在眼眶里绕出一个个光圈。

  当年,它是一条刚刚强壮起来的狼,它很自信,很贪婪,并很自以为是。

  在一次狼群中求偶战中,它击败了所有的对手,成了新郎,但它和现在的这条疙瘩狼一样,并不知足,向狼头,一条花毛狼,提出了挑战。

  一场激烈的搏斗后,它拖着血淋淋的身躯逃离了狼群,倒在雪地里奄奄一息。

  一个书生救了它,令它惊奇的是,这个书生不仅能听懂狼语,而且还能用一种心术法与它交流对话,于是,它像一条狗似地跟定了书生。

  书生给它疗好了伤,教了它一套搏差斗的技击,半年后,它带着书生回到了狼群。

  它用从书生那儿学来的技击,报了花毛狼一箭之仇,将花毛狼赶出了狼群。

  它成了这群狼的狼头,花毛狼则成了一条独狼,花毛狼就是被徐洁玉逮住的那条狼。

  它虽是狼,却也有灵性,知道感恩报德,它不许任何狼伤害书生,并让狼群都尊重他。

  初时,狼群都不服,时有攻击书生和其它的背叛行为发生,它对此都以暴力*,对背叛的狼皆处以极刑。

  久而久之,狼群与书生逐渐建立起了感情,书生又替狼群找来了一位狈军师爷,把整个狼群,练得就像是一支精悍的军队。

  它们南征北战,从长白山打到大漠,消灭、并吞了不少狼群,真是打通天下无敌手。

  它们开始真心地敬畏书生,当书生帮它们找到了死亡谷内的这块绿州之后,更是视书生如神明,每一条狼都像忠实于主人的狗一样,听他的话。

  一年前,书生独自外出了几个月,回来时丢了一条胳膊和一只眼睛。

  整个狼群都愤怒,死亡谷坟地里,狼嗥声彻夜不停。

  三个月内,凡路过此地的车马人畜,一概尸身全无。

  狼毕竟是狼,而且是一种极其凶残、冷酷的野兽。

  书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抑制住狼群因求报复而激发的嗜血的*,使狼群平静下来。

  接着,便是这场远征抢劫浩儿的行动。

  它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它猜得到,这也许就是人类的报复行为。

  它无条件地服从恩人的命令,但在狼群里它却是主宰着一切。

  它是狼头,所有的狼都得听它的指挥。

  既然是狼,就得遵守狼群的规定,狼头是群狼通过搏斗的方式选出来,从来没有世袭和永远不变的狼头。

  任何狼认为自己已有够强的实力,都可以向狼头提出挑战。

  对于这种王位的挑战,狼头不可以拒绝,更不可以权相压,下令群狼攻击挑战者,若是那样,引起的将是一场毁灭狼群的混战。

  这种挑战的结果,不是你死我活,便是强者为王,败者为寇。

  疙瘩狼再次发出嚎叫,狼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狼头无法拒绝疙瘩狼的挑战,它缓缓站起身来。

  它并不是害怕疙瘩狼,而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战胜这位挑战者,因为三天前的一场战斗中受了伤,它受的是内伤,伤得不轻,这件事,只有书生,狈和几条大狼知道,疙瘩狼就是几条大狼之一。

  它没想到狡猾的疙瘩狼,会选在这个时候向它挑战。

  疙瘩狼阴森森的狼眼盯着狼头。

  狼头伤情如何?

  它还能象往常那样勇猛吗?

  疙瘩狼确实很狡猾。

  它用计战胜黄毛狼之后,根本没有必要咬死黄毛狼,它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试探狼头的伤势。

  如果狼头并没有出面干涉,这说明狼头的伤一定不轻。

  所以,它选中时机,向狼头发出了挑战,这是它夺取狼头王位的最好的,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它决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它再次发出挑衅的嚎叫。

  狼头身躯动了动,但没出回声。

  疙瘩狼阴侧恻地笑了,利牙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蓦地,狼头仰面嗥月:“呜哇——”

  声音沉浑、凝重,震撼沙丘,丘鸣谷应,回声悠悠。

  疙瘩狼禁不住打了个冷颤,身子往回一缩。

  狼头的伤已经痊愈?

  它的威风顿时失去了一半,头也聋拉下来,它想后退,但已经不及了。

  狼头几经运气,才进声发出嚎叫,意在疙瘩狼一个下马威。

  气势上压倒对方,便抢先占了三分上风。

  狼头跟书生多年,已学会了一点机谋。

  狼头既占上风,得势不饶人,凌空跃起,扑向疙瘩狼。

  它积蓄了充足的力量,似疾风暴雨,铺天盖地的气势压向疙瘩狼。

  疙瘩狼投机未成,心已先虚,见狼头如此攻势,哪敢迎敌?

  居然扭头就跑。

  狼头临头罩下,一口咬在疙瘩狼背脊上,疙瘩狼叫声刺耳,沿圈逃窜。

  狼群将圈围紧。

  既然是向狼头挑战,怎能不战就逃?

  疙瘩狼见状,不禁慌了,一时乱了步子。

  狼头知道疙瘩狼犯了搏斗中的大忌:越是处下风,越是慌乱,越无生机。

  这是制敌的最好机会。

  狼头毫不犹豫,毅然扑击。

  它毫不费力地咬住了疙瘩狼的颈喉管。

  惊慌中的疙瘩狼开始拼命反抗,在反抗中它发现狼头的牙齿并不十分有力,它明白自己上当了。

  狼头有伤在身,原本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它疯狂地挣扎,想摆脱狼头的牙齿,它有几下几乎成功了。

  然而,狼头终于咬断了它的气嗓。

  疙瘩狼栽倒在地上,四肢急剧地独搐着,一双狼眼睁得大大的,仿佛死不瞑目。

  狼头松开了口,缓缓抬起头,它嘴都是血,分不出哪是疙瘩狼的血,哪是自己吐出来的血。

  狼群欢腾起来,疯狂似地奔着圈子,狼眼里闪烁着凶狠、贪婪的光。

  狼头稳步退出圈外,走回到沙丘坡上。

  沙丘坡上的两条母狼立即贴到它身旁。

  忽然,狼群停止了奔跑,仰起头瞧着沙丘坡上的狼头。

  狼头昂起头,力竭声嘶地叫了一声,一种干麻沙哑的声音,惊人心肺。

  但,它的声音,立即被一片嚎叫声淹没,所有的狼都怪嚎着,扑向疙瘩狼和黄毛狼的尸体。

  叫声刺耳,群狼在混战中争食着同类的尸肉。

  浩儿狼嗥似地哑声哭着,手脚缩成一团。

  他虽然还不懂事,但这弱肉强食的血淋淋的一幕,却深深地烙在他幼小的心灵上。

  这将是个永远无法磨灭的烙印。

第五章 八绝文狂
白驹过隙,七载如流。

  又是一个寒凝大地,雪盖大谷的时节。

  *的浩儿仰躺在雪里。他黑黝的皮肤,浑身上下满是疤痕和疙瘩,除了那张脸之外,谁看了都会感到触目惊心。

  他眯眼望着天空,脸上接着一丝冷漠的笑,眼缝里闪着机敏的光。

  十余条狼在两丈开外,呈圆形将他围住,他抓起一团雪塞入口中。

  就是他抓雪塞入口的时候,十余条狼同时行动,一声不响地如同利箭射来。

  他蓦地弹身跃起,空中旋起一柱雪花。

  十余条狼虽然是偷袭,却都扑了个空,他已弹身跃至数丈开外的小溪旁。

  群狼嚎叫一声,展开扇形,向他扑击。

  这一回,他却没有动。

  一条大灰狼抢先扑他身上,张开利嘴咬向他的喉节。

  他极其敏捷地用双手扣住大灰狼的前爪,身子往后一仰,倒入小溪中。

  小溪上的藏冰碎裂了,水花溅得好高。

  他身子在水中一滚,就势将狼头按入水中。

  “扑通!”另两条狼收不住脚步,也栽倒在溪水中。

  溪水很冷,冰寒彻骨。

  落水的狼慌忙窜出水外,支起前腿,竖起狼毛,一个劲地乱抖。

  浩儿毫不在乎地抱着大灰狼,在水中乱滚。

  大灰狼挣扎着摇着头,发出瓮声瓮气的低嚎。

  它认输了。

  浩儿抱着大灰狼跃出水面,扑到雪地上。

  群狼怪声嚎叫着。

  人与狼在雪地上翻滚,尽情嬉耍。

  一声尖厉的哨音划过长空。

  群狼忽地散开,立在雪地里伸长了脖子。

  浩儿从地上弹起,飞鸟似地掠过小溪,投向溪流上游路旁的茅房。

  房分两间房,中间用一帘草席隔开,里面算是卧房,外面算是客厅,左侧一个斜棚,那是厨房。

  原始得不能再原始的建筑结构。

  客厅里一张竹桌,桌上搁着砧板、菜刀,既是餐桌、书桌,也是案板。一个竹书柜,两长竹板凳,墙上挂着一柄生了锈的古剑,除此而外,别无他物。

  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摆设。

  书生不在客厅。

  目光落到砧板上。

  砧板上一块血淋淋的鹿肉。

  他眼里目芒一闪,心中升起一种不可抑制的欲望。

  他想吃一块生鹿肉。

  七年来,他跟狼群一起睡觉,一起去猎物,一起与各种同类生死拼博,他不单具有狼的野性,而且还染上了狼的习性。吃生肉,是他染上的习性之一。

  然而,他的师傅,他叫书生为师傅在他六岁那年,就不允许他吃生肉,他的饭每一顿都是由师傅亲手烹调。

  他很尊重师傅,他认为是师傅救了他,如果没有师傅在狼群,他早就被狼吞食了,同时,他也很害怕师傅,因为师傅经常变出许多花样,叫狼群来折磨他。

  他悄悄地走近竹桌。

  砧板上血淋淋的生鹿肉,泛出一种特殊的诱人的香味。

  他盯着生鹿肉,目光变得贪婪、凶狠。他不敢违抗师傅的意愿,只好吞了一下口水强忍着。

  他*着跪在竹凳上,双手支挥着桌沿,伸长了脖子,就像一条焦渴的狼。

  不能吃生肉,师傅不准吃生肉!

  他越是抑制,吃生肉的愿望越是强烈,竟使他欲罢不能。

  他终于伸手按住砧板上的鹿肉,俯下头来用锋利的牙齿。

  撕咬下一块鹿肉。

  一股浓浓的血腥和生肉的芬香,使他感到一种惊悸,喜悦和激动。

  他运动上下额,准备咀嚼。

  突然,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在他右脸腮上,他头往后一仰。口中的鹿肉裹着一口血水,从嘴里喷了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书生已出现在他身后。

  他不敢叫喊,也不敢回头,赶紧从竹凳上跳下,垂首侍立在桌旁。

  书生独臂一挥,竹桌上的砧板,菜刀和鹿肉一齐跳起,飞向厨房。

  书生撩直蓝袍在竹桌旁坐下,一双锐利的眼睛像鹰荤一样盯着浩儿。

  “你又偷吃生肉?”冷冰而严厉的声音,令人心悸。

  浩儿头低得更低,胆怯怯地道:“我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书生哼一声,“前天你也偷吃了生肉。”

  “你怎么知道?”浩儿说这句话,瞟了书生一眼。

  这条该死的狈,一定是它向师傅告的状,他心里自咒诅那只白胜老狈。

  其实,书生并不知道前天偷吃了生肉,只是根据他今天的表现,而进行的讹诈,他毕竟是个小孩,没有经验,书生一诈便诈出来了。

  “你不用怪狈。”书生像是看破了他的心思。“在这里没有我想知道而不能知道的事。”

  “我……”他想为自己辨护。

  “掌嘴!”书生冷声打断他的话。

  他举起小手左右开弓,打着自己的耳光。

  “啪!啪!”他打得很认真,每一掌都灌注了全身的力气。

  小脸扇得通红,随即红肿起来。

  书生板着脸没叫停。

  嘴角渗出了鲜血,一滴,又一滴,随后鲜血盏满嘴角,顺着险腮往下流淌。

  书生冷冰着脸,仍没叫停。

  扇耳光的小手也肿了起来,脸变得麻木而不知疼痛,两耳嗡嗡作响,眼前起了金星。

  他还在打。

  “停!”书生终于开口了。

  他垂下乏力的手,几乎有此站立不稳。

  “坐下。”书生的语气柔和了许多。

  浩儿双手摸住桌沿,在竹凳上坐下,眯眼望着书生。

  书生沉缓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罚你吗?”

  浩儿扁着嘴,象背书似地道:“我是人,不是狼,狼吃生肉,人不能吃生肉。”

  书生唬着脸:“可你为什么还要吃生肉?”

  他无言以对。

  师傅说,人不能吃生肉,就是不能吃,现在自己吃了,还有什么好说?

  书生灼灼发亮的独眼凝视他片刻,轻叹口气道:“我让你宿在狼群中,是为了把你磨练得象狼一样敏捷、凶狠、顽强,坚韧,而不是要把你变成一条狼。”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书生继续道:“如果你现在这样完全变成一条狼,怎样成大器,怎能完成皇祖神圣的使命?”

  书生继续道:“如果你像现在这样,怎么完成皇祖神圣的使命?”

  他仰着浮肿的脸望着师傅,完全不知道师傅在说些什么?

  书生明白他听不懂自己的话,猛然顿住语音,沉吟了片刻后道:“你再敢偷吃生肉,我就杀了你,如同折断这支头簪。”

  说着,书生抢手摘下发结上的头簪,二指轻轻一捏,“卡嚎”一声,头簪裂为两截,一卷乌发散披到肩上。

  浩儿的脸色变了,满脸是惶恐之色。

  他知道这头簪是师傅心爱之物,师傅现在连头簪都折了。

  如果他再偷吃生肉,师傅真会杀了他!

  他急忙道:“我不敢。”

  “那就好。”书生道:“从今天起,你就跟我睡。”

  他受宠若惊:“我睡在这里?”

  “嗯。”书生点点头,直身到书柜里取来一个包袱和一本书。

  打开小包袱,里面是一套衣服。

  “穿上它。”书生指着衣服道。

  “这……”

  “少罗嗦,叫你穿就穿。”

  “是,这……怎么穿?”

  “我来教你。”

  在书生指教下,浩儿穿上了衣服。这是他到狼群后,第一次穿衣。

  衣服掩住了他浑身的疤痕疙瘩,那张小脸在白衣的衬托上显出几分俊俏。

  书生笑了,浅浅的笑,一闪即逝。

  书生又唬起脸,指着书:“今日起,我开始教你识字。然后再教你诗词书画。”

  洁儿缩着脖子道:“师傅,能不能不穿这衣,穿在身上怪不舒服的。”

  “不行”书生厉道,“你是人,不是狼,狼不穿衣,人不能不穿衣。”

  “是,我穿。”浩儿口里这么应着,心里却在想:当人多别扭,还不如当一条狼痛快。

  他是这么想,可不敢说出口来。书生翻开书;“今天我教你的第一个字,就是狼字。”

  “狼?”

  “不错,跟着我念,狼!”

  “狼!”

  浩儿在狼群中生活的第七年,是由狼变回为人的一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弹指间,又是七年。

  浩儿十四岁。

  他已成了一个英伟少年。他不仅英伟,而且博学多才,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书生认为他在这方面天赋极佳,深有悟性,是个少见的奇才。

  人的奇才,既来自先天的灵感与秉性,也赖于后天的阅历与磨练,二者皆不可少,否则纵是有才,也奇不起来。

  浩儿是精英的后代,有着许多优异的遗传,而他的师傅书生,也是闻名的江南才子“八绝文狂”,有了这两个因素,再加上死亡谷,狼群这样一个特殊的环境,他在就出了头。

  在短短的七年中,浩儿已熟知典籍,读遍百科,可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三教九流无所不知。琴、棋、诗、书、画、酒、茶、医这“八绝”,更是堪称个中翘,当今之世能超过他的人,恐怕不多。

  书生高兴极了,浩儿这样聪明,一定能完成大业。

  书生同时又悟出个道理,吃狼奶长大的人,一定比常人要聪明。

  浩儿却不以为然,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掌握了多少,高出别人多少。

  除了师傅以外,他晓事后还从未见到过第二个同类。

  书生向浩儿开了第二课,传授剑术和内功。

  在此之前,他向浩儿传授了自己所知的各种武学,他没正式练过武功,因此功夫很杂,五花八门的各派都有,但他看过许多门派的武功秘笈,这些杂功夫全都是各门派武功的精锈,他一知半解,故而也不知道浩儿学到了多少。

  浩儿在狼群中长大,本能地知道武功就是实力,有实力的狼,才能慑住狼群,当上狼头。

  有实力的人,才能跺着别人的尸体,当上人上人。

  师傅说过,只有当上了人上人,才有完成皇祖神圣的使命。

  因此,他对练武功特别感兴趣,练好武功,是他的需要。也是他神圣的职责,书生在茅房门外,搁起竹桌,郑重其事的开了课。

  他端坐在竹桌旁的竹凳上。

  浩儿盘膝坐在桌前的地上。

  那条已不是狼头的老狼头和狈,蹲在茅房门前。

  新狼头领着二十余条大狼,在四周警戒。

  绿草坪里的气氛显得十分凝重。

  书生小心地解开一个红绸布小包袱,取出三本小册子。

  他清咳了一下嗓子道:“这是少林的大归内气法,是内功的旷世武学,比少林般若神功还要精深……”

  难怪书生如此谨慎,原来少林寺丢失的大归内气法内功秘笈,在他手中!

  浩儿第一次听到这些名词,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只希望师傅能快些授教。

  书生抖抖衣袖,缓缓打开书页,照本宣科地朗读起来。

  “武者之神、存于心,浩存于宇,是以,神在心,唯心中有神,始能驾驭万物,方能达到无坚不摧的武学境界中……”

  浩儿脸上一片茫然,肃穆的神情若如天神一般。“内气,乃有生之气,造物之所始,阴阳之所变,因形而移易,了有无,参透虚实,则畅通无阻,谓之顺气……”

  浩儿手按盖,顿感体内有一股有形之气在移动。

  书生的安排是,内功与剑术两种武功,交叉传授。

  他认为这种交叉传授法,最适合于浩儿这种天分极高的奇才。

  次日,他开始传授剑术。

  他打开一个黑绸布小包袱,取出一本发黄的小册子。他没有念剑术秘笈本的名字,但浩儿眼尖,看到了黄书在小册子上的四个字:“倒悬天地”。浩儿顿时满腹狐疑。

  倒悬天地?难道一柄剑,能让天和地倒悬过来。书生打开秘笈本:“练此剑法者,必须是天生猿人,或是在猿群或狼群中,与猿、狼栖居了十年以上的人。”

  浩儿恍然大悟。

  难怪师傅要自己练习这种剑法!

  他不知道自己落入狼群,也是师傅的安排。

  “妄开此本,不练此剑者死。”书生声音打此顿住。

  浩儿倒吸了一口冷气。

  看来,不想练此剑那是不行了!

  书生没继续往下念,他傻了眼。

  秘笈本上往下写着:“练此剑者必死,望练剑者三思。”

  没想到会是这样。

  书生的心扑腾乱跳,无法决定这一课是教还是不教。

  浩儿没听到师傅的声音,诧异地盯着书生,眼睛闪着疑惑的光。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为皇祖神圣使命,鞠躬尽瘁,死而无怨!书生冷冰着脸,心念疾转。

  浩儿目光由疑惑变得坚定,瞳仁深处迸出一片精芒。

  他脸上肌肉绷紧,神情肃穆地静候下文。

  书生微微颤抖的手翻开秘笈内页。

  “剑术如同棋式,每一招都含有千万种应变之式,高手相争,正如名家对弈一样,只要一着之错,一念之差,就会满盘皆输!”

  浩儿抿紧了嘴唇,眉头深深皱起。

  书生继续道:“因此决不能有错,每一着都不能错。然而,智者知虑必有失,只要下着,就可能会有错,有错就可能会输,要不输,只有不下招,不下着就不会有错,没有错就不会输……”

  书生怔住了。

  这是什么神剑秘笈?简直是瞎扯蛋!

  浩儿脸上阴云重叠,眉毛弓起,像一个偌大的问号。

  书生挥挥空袖,轻咳一声,再往下念:“剑招也一样,每招都不能有破绽。

  只要一招有破绽。就会招来杀身之祸,然而,剑招不可能没有破绽,故此剑法有云:有招必有破绽。要无破绽,只有不出招,不出招,就不会有破绽,故称无招胜有招。”

  书生扁了扁嘴。

  连篇累赘的废话,说了等于没话的废话!浩儿眼中闪过一道光亮。

  这本神剑秘笈,倒是真有倒悬天地之说。

  书生翻开第二张内页。

  当中一幅图画。

  天空一轮明月,一位剑客仰面朝天,两腿叉开,双手按撑着一柄连鞘剑。

  图画上首有一行口决: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

  图画下有角有八个小字:出鞘见血,天地倒悬。

  这是什么招式?

  书生赶忙翻开后页,希望能找到图画的注解,凭现有的武功水平,他无法向浩儿讲解此剑招。

  书生目瞪口呆。

  秘笈后面的内页全都是空白!

  剑术课到此告终。

  狼群又有了新的狼头,老狼头和老狈,走起路来已有些摇摇晃晃了。

  书生脸上扯起了皱纹,两鬓增添了许多白发。

  浩儿年满十八,已增了几分成熟的风姿。

  四年中有两件未可预料的事。

  第一,浩儿练成了武林天下第一神剑——倒悬天地。

  他以超人的悟性,悟透了神谷门门主燕飞的无招剑式。

  以狼人特有的身手,练成了这招神剑。

  书生直到浩儿练成剑式以后,才领悟到剑式中的奥妙。

  这是凶残、冷酷无情、无义的剑式,只有在月夜才能出剑。

  而且出剑必然溅血。

  练剑的人,坠入剑式中,便会渐渐失去人性,变得像狼一样残忍、凶暴。

  浩儿此刻屹立在死亡谷前的雪地里,仰面向天,眼里闪着冷厉的寒光。

  从他的眼光中,可以看出,这个成长在狼群中的少年,他有的一点人性,也被倒悬天地的无招剑式所磨灭。

  他扯长嗓子发也一声狼障声。

  另一件没有预料的事,是浩儿居然没有练成少林大归内气法。

  刚才他的嗥叫声,便证实了这一点,若是练出大归内气法,这一声曝叫,将能震撼百里沙川,使所有飞禽走兽,闻声而逃。

  凭他的悟性,能练成倒悬天地神剑,却不能练成少林内功法,真是怪事。

  然而,事实终究是事实。

  他终没能练成内功,否则,武林中没人能是他的对手。

  书生站在他三丈远的地方,默默地凝视着他。

  浩儿的内功太差,不是强敌的对手,是否让他出山?

  浩儿神剑练成,心性凶残,有狼一般的野性和习惯,出山后是否会给江湖带来一场血腥的大杀戮?

  不放他出山么?

  皇祖约定的时间已到,怎能失信于皇祖?

  失信,便是背叛,徐姓人氏,没有背叛皇祖的叛徒!

  凡事天数已定,岂能人力所为?

  是该让浩儿出山执行二十年前的计划了。

  是该浩儿摊牌了。书生深吸了一口气,缓趋声道:“今夜到茅房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宁静地夜空。

  一轮满月,带着灿烂的光辉冉冉升起。

  数日前,死亡谷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百年未见的雪。雪将绿州全部掩盖,触目尽是一片雪白。

  月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银白色的光,耀眼夺目。溪水已被雪盖住,只露出一条线带似的水在流淌。

  溪水下流旁,一座草棚。

  这是书生为浩儿搭建的住房。

  浩儿从草棚里掀帘而出。

  他深吸口气,抿了抿嘴唇,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他在草棚里住了四年,今天,他的直觉告诉他,他无须再住在这草棚里了。

  他感到有种莫名的冲动,但表情却十分平静。他踏步走进茅房。

  茅房亮着灯,他知道师傅在等他。

  书生身穿长衫,腰系丝带,在竹桌旁凛然而坐。

  桌上点着一支大红烛,搁着一只破旧的织锦袋,和一件狼皮袄。

  浩儿在桌旁竹凳上坐下,目光灼灼地丁着书生沉缓地问道:“我该出山了?”

  书生默然地点点头。

  浩儿想说什么,但没开口,顺从地坐下。书生稍顿了片刻后道:“在我交待你使命之前,你先听我说两个故事。”

  浩儿饶有兴趣地仰起头。

  “元朝末年,出了两个闻风云的英雄,一个是朱元障,一个是张士诚,他俩既是朋友又是敌人,两人原约定共同携手反元,建立大明教五朝,不想朱元障中途背信弃义,向张士诚下手,张无奈,只得诈降元朝暂避其难,到至正二十三年,张又自立为吴王,企图东山再起,结果终因力量不足,二十九年九月兵败国亡,当时张有个忠实的部下,叫飞骑大将军徐良翼……”

  书生眼中噙着泪花,讲叙了一个可歌可泣的动人故事。

  浩儿听完之后,居然无动于衷。

  书生抿了抿嘴唇,郑重其事道:“你就是徐良翼的后代,今天我恢复你的徐姓,从今以后,你就叫徐天良。”

  书生神情肃穆地道:“现在你去沧州西子庄……”

  “是!”

  “你全明白了?”

  “全明白了。”

  “天良好,现在我给你说另一个故事。”浩儿再次仰起头,那模样象是在问:不知这个故事好不好听?

  “一条花毛狼在争狼头的厮斯杀中战败了,它远离狼群,成了一条独狼……”

  浩儿目芒一闪,自己脱离狼群之后,是否也会成为一条独狼?

  “徐洁玉的娘被花毛狼咬死之后,她又被胡大鹏霸占了。她发誓要报仇,便重金请来一位熟知狼性的人,教她赤身逮狼的绝技,不料在她最后进行实训的那一夜,被胡大鹏撞上了,胡大鹏不问青红皂白,便将那人砍去一条右臂,挖去一只左眼,扔进了深山沟里……”书生说故事的时候,目光始终没离开浩儿的脸。

  浩儿听完之后,只是淡淡的问道:“那人就是你?”

  书生沉着脸:“是的。”浩儿接着问:“你想要我干什么?”

  书生独眼里闪过一抹毒焰:“杀了胡大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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